福柯的生存美学的基本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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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主体的谱系———论福柯遗著《肉欲的忏悔》的思想主题张 旭【摘要】福柯遗著《肉欲的忏悔》是福柯晚年的“欲望主体的谱系学”研究计划的最后一本。
在《肉欲的忏悔》中,福柯通过分析基督教在独身贞洁和婚姻的性道德中新型的“肉体的欲望”的经验,揭示了西方的“欲望主体”和“法律主体”是如何从中诞生出来的。
福柯还分析了基督教的忏悔实践的内涵,指出它是坦白自我的欲望的隐秘真相的道德义务和一种自我技术。
由此,欲望主体、法律主体、说真话、自我技术、良心治理等思想主题就在基督教的“肉体的欲望”的复杂经验中交织在一起。
【关键词】欲望主体;肉体;贞洁;法律主体;忏悔中图分类号:B565 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660(2024)01-0093-08作者简介:张 旭,哲学博士,(北京100872)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
福柯的《性史》(Histoiredelasexualité)第四卷《肉欲的忏悔》(Lesaveuxdelachair)于2018年2月由伽利玛出版社隆重推出,一时成为国际学界的一件盛事。
①自从1983年11月确认自己身染艾滋病之后,福柯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拼尽全力完成了《性史》第二卷《快感的享用》(L'usagedesplaisirs)和第三卷《自我关切》(Lesoucidesoi)的全面修订,在1984年6月25日逝世于巴黎硝石库医院(Pitié-SalpêtrièreHospital)的前几天,他亲眼见到了刚出版的两本新书。
②然而,当时新书预告中的第四卷还没来得及修订,负责《性史》编辑的诺拉(PierreNora)说这项工作本来在1984年10月就能完成。
福柯临终前给诺拉交代“没有遗著要出版”(pasdepublicationposthume),他拒绝出版任何没有修订的书稿。
福柯死后大量的盗版讲座录音私下流传,这让他的遗嘱执行人[他的同性恋男友德菲尔(DanielDefert)]以及他的生前好友诺拉(PierreNora)、韦纳(PaulVeyne)、杜梅齐尔(GeorgesDumézil)等人改变了态度,他们决定出版福柯在法兰西公学院的系列讲座以及他的各①②MichelFoucault,Histoiredelasexualité,Vol.4:Lesaveuxdelachair,ed.byFrédéricGros,Paris:Gallimard,2018;[法]福柯:《性经验史(第四卷):肉欲的忏悔》,佘碧平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年。
后现代语境下的教师主体性创生——基于福柯从规训到主体的理论转向•方程煜摘要:基于福柯从正常化权力到生存美学的理论转向,在后现代语境下,教师主体性面临权力弥散的理论困局以及主体溃散的现实危机。
在以自我技术为核心的主体重建的探索过程中,教师主体性实践的生存美学得到了有益的探讨,但仍然存在权力陷阱和缺乏特定领域经验依循的局限。
对此,需要从中国本土文化的根基出发,依据中国文化传统的向内自觉,以及教师群体在此特征上的现状,发掘教师主体性创生的现实可能性。
关键 词:后现代;教师主体性;正常化权力;自我技术作者简介:方程煜/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教育社会学、教育基本原理。
伴随着经济的快速增长,我国的教育事业也取得了很大的发展,但与此同时,教师在精神层面和自我实现等方面的需求愈发迫切。
在我国长久的社会文化传统中,教师自身的发展需求、个体价值和发展目的性并未得到必要的关注叫围绕教师主体性何以实现的问题,相关研究聚焦实践性知识%2'、转型成为研究者[3]、个人维度和组织结构的支持[4],以传推进智能化思建和专业身份角色的构建%*'等,力图寻找突破的路径。
而在后现,教师主体性的面着为的论环境与实践经验。
福柯早期的微观权力理论强调化个社会的与,在得到了,但也在的,并教师主体性也在中溃散。
福柯后期的思想转向了主体解释学,这在一定程度上回应了重建主体的要求,关注以自我塑造为中的自我技术,教师主体性实的美学也得到了有益的讨论,但仍然存在理论适应上的局限性。
我国的文化,教师主体性的实能的问题,我国文化传统中包含着怎样的主体重建的基本内核?这种精神内核在当的教师群体身上表现为怎样的形态?教师主体性的实践探索是否存在现实的可能性?对上述问题的探讨有助于对当代教师主体性的与成提供的参考。
一、教师主体性的意涵教师主体性是教师实现专业发展的自觉力量R 从一般意义,人的主体性是一种哲概念,它是“人作为活动主体的质的性”,即“人的自觉、自主、能动和的性”,它能够在与客体的相互作用中、在现实的实践中得到实现%对于教师群体而言,他们的主体性在以人作为主体的基本属性的基础上,他们作为师在教育教学活动中的主体性征。
雕刻少年远逝的美—我读汪曾祺《昙花、鹤和鬼火》题记之一:这个世界很多美好的事物,我们不可能去全部经验,但是,我们可以去想象、去梦想、去创造,从而使自己逼近心中那个宏伟而美丽的世界,接近于在无限的世界里生存。
题记之二:一种可能的生存美学和美丽人生在于:我们要清楚,美丽的东西是短暂的,这个世界上难有恒久的美,但是,这个世界上却应该存在恒久追求美的心灵,因此,米歇尔·福柯所谓的生命审美化的生存,不过是不断通过对于“自我”的雕刻的永恒过程,所以,美即自由和创造。
文学作品作为创作主体审美经验物化的精神产品,深刻地凝结着主体的心理经验和审美意识。
无论是现实叙事还是想象叙事,文学作品的审美经验和价值意义都体现在作品的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的互文性或断裂带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叙事张力之间。
对于作品的阅读,就是沿着作者设定的隐匿的或审美或阐述意义和价值的踪迹和路标,在阅读交流中,通过接收主体的前理解和期待视野,与本文之间不断产生诘问和解答,意图捕获文本的深层含义和价值意义。
汪曾祺的《昙花、鹤和鬼火》是一部非常纯粹的小说作品,作为一种叙事方式,作者选择了李小龙这个人物作为文本的表层叙述者,而选取的基本的叙述状态,则是一个现在时态。
文章的叙述动力来自于作品的第一句话:邻居夏老人送给李小龙一盆昙花。
在这里,隐含作者给与叙述动作的发出者夏老人的意义在于他的这个“送给”动作推动了故事的发展,他送的不是一盆普通的花,而恰恰是很美的一盆昙花。
这意味着什么呢,起码是有一个外来的力量存在,推动着李小龙去发现昙花的美。
因为从李小龙的个人经验中,他已经知道昙花很美,他事先有了关于昙花美的美好想象,至于这昙花是如何美,他没有见过,所以,必须自己去经验,自己去真正地体验昙花的美。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李小龙对昙花的悉心照顾,对昙花之美的期盼和等待。
“昙花就要开了,昙花还没有开”,简短的一句话,把李小龙对昙花之美的渴望和等待的心理很细致准确地表现了出来。
福柯采用考古学和系谱学是为了实现他对于现代社会的分析批判(生存美学,150)批判的特征,就其目的性而言是系谱学的,就其方法而言是考古学的福柯的考古学和系谱学批判往往集中指向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典型制度——现代自由主义(生存美学,153)生存美学31页:福柯曾经把考古学和系谱学称为游戏,也把历代统治者所玩弄的各种阴谋诡计称为游戏。
89:考古学和系谱学既是福柯的主要研究方法,又是他的基本研究主题和研究领域,同时也是他的独特研究风格的重要表现。
考古学和系谱学生动地体现了福柯进行批判和创作的特征和风格。
···考古学和系谱学在福柯的著作中的具体表现形态,伴随其批判的方向、内容及领域的转移而变化,考古学和系谱学在不同时期和不同论题中,呈现出不断自我更新的生命存在形式,表现出丰富多彩的批判和创作样态。
福柯在晚期谈及他的考古学、系谱学及真理游戏与生存美学的相互关系时,说“我所研究过的,是三大传统的问题。
第一,既然科学知识和真理游戏使我们同时成为主体和客体,那么,通过科学知识,我们同真理究竟保持什么关系?我们和我们文明中这些极端重要的真理游戏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第二,我们和他人,通过这些稀奇古怪的策略和权力关系,究竟是什么关系?第三,在真理、权力和自身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考古学和系谱学没有固定的模式和公式,也没有确定不变的定义。
高宣扬认为:我们只有首先把握福柯的彻底叛逆精神及其灵活机智的策略运用本领,才能真正理解他的考古学和系谱学。
福柯的考古学和系谱学随着他在不同时期的研究任务及其实际状况而表现出完全不同的形态。
关键是把握考古学和系谱学的基本精神。
高宣扬认为,考古学和系谱学表现出高度的灵活性和战斗性。
90:福柯本人指出,考古学和系谱学既是方法,又是目的本身。
同时也是真理游戏研究工作中的基本方法和策略。
高宣扬认为,考古学在福柯的研究前期运用得较多,后来在研究知识和权力的交错运用过程中,考古学经常同系谱学并用,而后期,则更多地以系谱学取代考古学。
福柯论疯狂的“自身”与宗教神秘张建军【摘要】[摘要]疯狂不只是一种生理疾病现象,更是一种文明时代的历史社会产物。
福柯从知识考古学的角度进行发掘,指出疯狂现象是个体人“自身”存在的可能性表述,没有被历史的、社会的、理性的整体概念所淹没的体验式表达;与宗教神秘的疯人船原型意象、死亡与虚无、疯狂寓言、恶德、神秘体验等之间有一种共同的体验或者被表述的关系,这种被宗教所描述和认知的疯狂并没有得到社会的普遍认可,还是把其归为宗教神秘主义思想,也就是被理性启蒙所否定。
【期刊名称】哈尔滨学院学报【年(卷),期】2015(000)009【总页数】7【关键词】[关键词]福柯;疯狂;可能性表述;宗教神秘【文献来源】https:///academic-journal-cn_journal-harbin-university_thesis/0201235982897.html疯狂不只是一种生理现象,更是一种文明的产物。
福柯用“疯狂”的历史阐述人自身对知识、理性与主体所抱有的质疑和清洗态度,在疯狂“真实的历史”中展示人自身的存在。
人不是理性规约下的整体状态,而是处于非理性状态的独立个体。
福柯震撼于尼采的疯狂启示,深切感受到“一个人是如何变成他这个样子的”(《看,这个人》副标题)。
说到底“我们的肉体不过是一种社会结构”,自我的观念是文化生产力和生理展布变动的产物。
“必须支持根本不可信的事情”,这是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说的“另一种形式的疯狂”。
“自我”的表现是主体,福柯认为,这是在进行“自我消解”。
[1]这是一个漫长的寻找摆脱主体纠扰的呈现人本身样态的“他者”的过程,“他者”的意义是对自我的找寻和对自身的关怀。
于是,“他者”无形中就成了是对自我或者非理性的一种理性表达。
《古典时代的疯狂史》就是在寻找非理性的本身存在。
寻求人自身的生成,这是福柯“处于伟大的尼采式求索的阳光之下”《古典时代疯狂史》的核心思想。
从关怀自身的角度,非理性既是一个贯穿全体文化现象的综合理解线索,又是一个解释性的图式。
米歇尔·福柯的“异托邦”空间理论探析内容提要作为20世纪70年代空间转向的关键人物,米歇尔・福柯提出了一种全新的空间理论,即“异托邦”空间理论。
“异托邦”以异质性、差异性、颠覆性的特点真实存在于被遗忘和忽视的空间景观之中。
本文从空间概念的历史嬗变、“异托邦”空间理论的展开背景、“异托邦”的理论特质等方面来分析福柯的“异托邦”空间理论,并考察这一理论的局限及其对当代学术建构的意义,以求打开福柯空间哲学的多重想象之维。
中国论文网/4/view-12750678.htm关键词米歇尔・福柯空间异托邦〔中图分类号〕B08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47-662X(2015)10-0072-06法国盛行着一种思想品格――学识渊博、力求创新、具有神秘色彩,还有一点危险的意味。
对于福柯的众多信徒来说,这种法兰西式的气质无疑在福柯身上得到了永久的激活。
福柯的空间观念较为隐蔽,诸多学者对于福柯空间理论的关注大多参考了他一系列的访谈和学术讲稿,例如1967年3月14日福柯在巴黎建筑研究会上的演讲《不同空间的正文与上下文》;1969年2月22日福柯于法国哲学协会所做的演讲《什么是作者》;1982年保罗・雷比诺对福柯的访谈《空间、知识、权力》等。
在空间转向的影响下,人文社会科学不同领域的空间性思考正不断展开。
一、交替的时空――时间的祛魅与空间的复魅共在的时间与空间构成了人类生存的维度。
然而19世纪,以历史为依托的时间成了一种趋之若鹜的认知手段,空间则完全掩藏在时间刺眼的光辉之下。
福柯敏锐地注意到了“空间”在社会理论视域中的长期缺席,他指出:“19世纪最重要的着魔(Obsession),一如我们所知,乃是历史:以它不同主题的发展、中止、危机与循环,以过去不断积累的主题,以逝者的优势影响着世界的发展进程。
”[法]米歇尔・福柯:《不同空间的正文与上下文》,包亚明主编:《后现代性与地理学的政治》,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8页。
论福柯主体之思的反思性价值取向摘要福柯的整个学术生涯可以被理解为是对“主体”的反思,他最终发现:不存在先验的主体,而只有在历史中的,不断被话语、权力、道德所建构的具体的人。
这一认识是对传统“主体”的重新审视,也是对启蒙这一命题的再思考,它直接导致了“生存美学”理论的提出和对“生存”的重新体认。
关键词:主体启蒙生存美学中图分类号:b0 文献标识码:a在福柯去世前夕发表的名为《何为启蒙?》一文中,福柯指出,作用于人类社会的历史实践可以分为三大领域:对物进行控制的关系领域,作用于他人的行为领域,与自己的关系领域。
这三大领域可以概括出三大轴线:知识轴线、权力轴线和伦理轴线,这对应了他思考的三大主题:知识、权力、伦理。
而贯穿于这些问题之中并构成了这些问题的核心指向的是“主体”问题——“我们怎样构成行使或承受权力关系的主体,以及我们怎样构成我们行为的道德主体。
”可见,主体之思是福柯思想的中心,他对真理、权力、伦理的思考的背后都隐藏了一个主体问题。
福柯的反思既揭示了主体与它们的关系,也对主体的应有走向提出了建议。
不难看出,福柯主体之思的整体价值取向是反思性的,其具体表现可见于以下三个方面:一对“主体”的再审视福柯指出,自19世纪以来,整个的现代哲学乃至于西方的思想都陷入到了一个“人类学沉睡”——即一种对“主体”的迷信当中。
它意味着这样的一种态度和认识:人是世界的中心,是思考的中心论题,是认识世界的出发点,也是改造世界的终结点,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是人的问题,也只有从“人”中找到答案。
因此,世界成为了人表象的世界,真理是人表象中的真理,存在者必须借助人才能获得价值,客体只有在相对于主体的意义上才存在。
简言之,“人”至高无上,主体是一切哲学反思的原点,也是其终点。
西方哲学的历史就是这一主体迷信逐步建立并日趋深化的过程。
最开始,是笛卡尔的“我思”从自身意识的角度构建整个哲学框架,把对外在客体的关注转向对个人主体的关注,哲学第一次明确地发现了“自我”,并从“自我”出发来建构哲学的全部内容。
福柯的生存美学的基本精神一生存美学在福柯思想体系中的地位福柯的生存美学(l’esthétiquedel’existence),是他长期进行知识考古学(l’archéologiedusavoir)以及权力和道德系谱学(lagénéalogiedupouvoiretdelamorale)研究的直接成果,也是他自身生活历程的经验总结和实践智慧(phronesis)的结晶,同时又是他在探索西方思想源头和批判古希腊罗马时代原有生存美学古代版本的基础上,为了彻底摆脱近代西方思想及其社会制度的约束,根据现代生活条件而创造性地设计出来的新型的自由生活方式(unenouvellemanièredevivre)。
福柯一生所关怀的基本问题,始终是我们自身的生活命运;为此,他既要探讨我们自身的现状及其历史原因,又要寻求我们自身实现自由的审美生存的出路。
所以,1983年,福柯很明确地指出﹕“思想史的任务,与行为史和观念史完全相反,是要发现和考查,人类自身究竟根据什么条件,不断地反思和考量自身﹑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生活于其中的世界。
但是,在提出这个非常一般化的问题时,特别是当它涉及到古希腊罗马文化的时候,我认为,这个问题的提出,是同我们社会中特定时期内具有重要意义的一系列生活实践方式,有密切关系。
这一整套实践方式,可以称之为‘生存艺术’(lesartsdel’existence)。
所谓生存的艺术,就是一整套反身的和自愿的实践方式(despratiquesréfléchiesetvolontaires)﹔人们不仅由此确定一定的行为规则,而且还设法改变他们自身,形塑他们自身的独特生存方式,并使他们的生活,改变成为具有特定美学价值﹑又符合特定风格标准的艺术作品(uneoeuvred’art)。
这样的生存艺术(artsd’existence)以及‘自身的技术’(latechniquedesoi),当它们被基督教整合到教士的权力运作模式中,当它们在更后一个阶段又被整合到教育﹑医学和心理学的实践的时候,就丧失了它们的一部份重要意义及其自律性”(Foucault,1994:IV,544-545)。
因此,福柯指出:“我应该承认,同‘性’(lasexualité)等问题相比,我是更多地对‘自身的技术’以及与此相关的问题感兴趣”(Foucault,1994:IV,383)。
由此可见,探讨‘自身的技术’以及相关的生存美学,在福柯后期的研究工作中,越来越占据重要的地位;福柯的生存美学是他寻求‘关怀自身的生存艺术’的自然产物。
但是,要彻底探索生存美学,不但同‘自身的技术’的演变过程有关,而且势必要关连到西方文化中最重要的主体性原则(leprincipedelasubjectivité)的形成和运作过程,关系到贯穿于西方文化生活中的真理游戏(lejeudevérité)策略(desstratégie),也同西方人的基本生活经验(l’expériencefondamentaledesOccidentaux),特别是他们在性的方面的生活经验(l’expériencedelasexualité)息息相关。
福柯为此强调说:“我所研究的,毋宁是探索我们文化中,有关我们人类的各种不同的主体化模式的历史(J’aicherchéplutôtàproduireunehistoiredesdifférentsmodesdesubjectivationdel’êtrehumainedansnotreculture)”(Foucault,1994:IV,222-223)。
显然,福柯之所以在临死前十年左右,转而集中思考西方社会文化中的‘性史’部分以及‘自身的技术’的转变过程,就是为了从中揭示西方主体性原则的考古学和系谱学根源,并同时系统地清理出原本存在于古希腊罗马文化中的‘获取自身愉悦快感的性经验’(aphrodisia)和生存美学(l’esthétiquedel’existence)。
福柯通过他的研究发现:在古希腊罗马时期,关于‘性’的艺术(l’artdesexualité)以及生存美学,是关怀和陶冶自身、以便使自身的生活方式,提升到具有艺术游戏性质的实践智慧(phronesis)的更高层面﹔古代的生存美学,虽然会对自身的行为,有某种程度的约束,但其目的,完全是为了满足自身审美愉悦的欲望,而且,它的实行过程,也完全出自个人内心的自由意愿,并有利于自身生存的审美化。
因此,福柯后来集中探讨生存美学,并不是偶然的。
根据福柯的看法,人生在世并非为了使自己变成为符合某种‘身份’标准的‘正常人’或‘理性’的人。
对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把自身界定或确定在一个固定身分框框之内,而是要透过逾越游戏式的生存美学,发现人生的「诗性美」的特征,创造出具有独特风格的人生历程。
福柯一向把理论创造和思维活动以及生活本身,当成生存游戏艺术,当成‘关怀自身’和进行自身生命审美化的过程,也当成追求最高自由境界的一种「自身的技术」(techniquedesoi)或「自身的实践」(pratiquedesoi)。
正因为这样,福柯赞同他的法兰西学院的同事、古希腊研究专家哈多(PierreHadot)的基本观点,强调哲学的任务,不应该是进行抽象的意义探讨,也不是为了建构系统的理论体系,而纯粹是探索和总结生活的艺术,寻求生存美学的各种实践技艺(Hadot,2001)。
人是一种永远不甘寂寞、时刻试图逾越现实而寻求更刺激的审美愉悦感的特殊生命体;真正懂得生存审美意义的人,总是要通过无止尽的审美超越活动,尽可能地使自身的整个生活过程,谱写成一首富有魅力的诗性生存的赞歌。
二生存美学与‘我们自身的历史存在论’考虑到西方社会和文化的特点,福柯认为:生存美学的重建及其实施,是离不开对于‘我们自身的历史存在论’(l’ontologiehistoriquedenous-mêmes)的研究(Foucault,IV,223;383;609);这是因为在西方文化和思想的演变过程中,自从基督教道德和罗马统治者的权力运作紧密相结合之后,特别是自从近代社会产生之后,西方人的思考模式和生活方式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主体性,逐渐成为了个人和社会生活以及文化再生产的基本原则。
“我们自身”的历史存在论所要探讨的基本问题,就是”我们自身是如何成为主体的”﹖福柯在这个基本论体中,强调了两方面的意含:一方面是试图揭示他所一贯严励批判的传统主体性原则的真正实质及其建构过程,另一方面则重点指明:“创建绝对自由的个人自身(soi-même)”在生存美学理论和实践中的核心地位。
为了揭示传统主体性原则的真正实质,福柯在其一生的理论研究中,以大量的精力从事知识考古学以及权力和道德系谱学的批判研究活动,不遗余力地揭示权力(lepouvoir)、知识(lesavoir)和道德(lamorale)以及各种社会文化力量的紧密交错关系,揭露它们相互配合、纵横穿梭而彼此渗透的狡诈计谋,特别是揭示它们在创建和散播各种论述(lediscours;Discourse)以及贯彻论述实践(lapratiquediscurcive)的过程中,威胁利诱地运用复杂的策略的权术游戏的特征。
福柯指出,就是在这种政治运作中,我们逐渐地丧失了‘自身’,一方面成为知识、权力和道德的主体(lesujet)以及成为说话、劳动和生活的主体,另一方面也不知不觉地沦为历代社会统治势力所宰制的对象;所以,福柯由此指出,主体无非是各种传统理论对每个人的自身进行扭曲的结果,也是社会统治势力普遍宰制个人的欺诈手段。
正因为这样,福柯对传统‘主体’深恶痛绝,欲予彻底批判而后快。
更具体地说,福柯在其长期的理论研究中所要探讨的基本论题就是:‘我们自身为什么和怎样同时地成为知识、权力和道德的主体和客体(对象)’﹖我们自身在形成为知识、权力和道德的主体的过程中,究竟又怎样既满足于主体地位,又永远感受到自身的不自由﹖福柯由此认为,如果我们自身并不知道自身的奥秘,不知道自身何以成为主体、却又同时成为被宰制的对象,那么,掌握再多的知识真理,握有再强大的权力,把自身练就成德高望重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在探寻上述基本论题的基础上,福柯终于从七十年代中期开始﹐将研究中心转向关怀自身(lesoucidesoi-même),转向‘我们自身’的真正自由的基本条件和实践原则,这就是他的生存美学的基本宗旨。
由此可见,福柯对传统主体论的系谱学批判,是他建构生存美学的基础和出发点。
正如福柯所说﹕实际上,“唯有首先通过将主体自身的存在纳入真理游戏之中的代价,真理才有可能被赋予主体自身”(lavéritén’estdonnéeausujetqu’àunprixquimetenjeul’êtremêmedusujet)(Foucault,2001:17)。
所以,福柯明确地指出:“我的问题,始终都是关于主体与真理的关系﹔也就是说,主体究竟是如何进入某种真理游戏之中”(Foucault,1994:IV,717)。
为此,福柯在1980至1981年度的法兰西学院课程大纲进一步明确地指出,‘步入真理的门槛’(l’accèsàlavérité),对当代西方人来说是如此重要,以致连西方人自身的身份及其生活的意义,都是由此决定的(Foucault,2001:504)。
经过长期探讨,特别是经过曲折的知识考古学和权力道德系谱学的批判研究之后,福柯终于以总结的姿态,对主体性问题作出如下结论:“首先,我想,实际上并不存在一种握有主权、作为建构者、又到处可以找得到的普遍形式的主体(jepenseeffectivementqu’iln’yapasunsujetsouverain,fondateur,uneformeuniverselledesujetqu ’onpourraitretrouverpartout)。
对于这个主体概念,我是非常怀疑和讨厌的(Jesuistrèssceptibleettrèshostileenverscetteconceptiondusujet)。
我想,与此相反,主体的建构,是通过一系列约束的实践,或者,以某种更加自律的方式,通过解放的和自由的实践,如同古代时期那样,同时,当然也根据人们在文化领域内所遇到的相当数量的规则、风格和规定(Jepenseaucontrairequelesujetseconstitueàtraversdespratiquesassujettissement,ou,d’unefaçonplusautonome,àtraversdespratiquesdelibération,deliberté,comme,dansl’Antiquité,àpartir,bienentendu,d’uncertainnombrederègles,styles,conventions,qu’onretrouvedanslemilieuculturel)”(Foucault,1994:IV,7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