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3969/j.issn.1004-9479.2015.02.006郭环，李世杰，等.广州民间金融街空间生产动力机制研究[J].世界地理研究,2015,24(2):49-58GUO H,LI S J.et.al.Research on the dynamic mechanism of space production of Guangzhou civil fi-nance street[J].World Regional Studies,2015,24(2):49-58收稿日期:2014-12-20；修订日期:2015-03-20作者简介：郭环（1968-），女，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区域发展与城乡规划。
E-mail:govia@.通讯作者：周春山（1964-），男，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城市地理与城市规划。
E-mail:zhoucs@.广州民间金融街空间生产动力机制研究郭环，李世杰，周春山(中山大学地理科学与规划学院，广州510275)摘要：通过构建空间生产“资本-权力-阶层”三位一体的分析框架，研究了广州民间金融街空间生产的动力机制。
研究表明：广州民间金融街的空间生产存在三种动力，分别是市场力、政府力和社会力，它们通过不同的机制作用于空间生产的过程，创造出新的实体空间和关系空间。
市场力通过资本的增殖逻辑发挥作用，资本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而进入以小额贷款公司为代表的民间金融领域，从而实现对城市建成环境及社会消费的投入；政府力通过权力目标的实现发挥作用，为了政治、经济和社会目标的实现，政府创造条件引导资本进入指定的空间；社会力通过各阶层对新空间的反馈行为发挥作用，包括主动配合、被动接受和被迫迁离，从而影响空间的生产过程。
关键词：空间生产；权力；资本；阶层；动力机制中图分类号：C912.81文献标识码：A空间是人文地理学研究的核心问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学术界对于空间的认识停留在实体（物质）空间[1]。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人文地理学进入了从空间分析到社会理论演化的阶段，空间的社会性逐渐引起人们的关注[2]，西方学术界逐渐形成了借助马克思主义的分析方法研究城市问题的新马克思主义学派[3]。
法国学者亨利·列斐伏尔以马克思主义作为分析工具，通过对“空间”这一概念的系统梳理，深刻批判了视空间仅仅为“场”和“容器”的传统看法，最先提出了“空间的生产”的理论[4]。
该理论认为“社会的空间是社会的产物”，空间是政治经济的产物，特定的社会生产与之对应的空间。
空间的生产不仅包括物质空间的生产，同时也包括社会空间的生产，既生产实体空间，也生产关系空间。
列斐伏尔还提出了“空间实践”、“空间的表征”和“表征的空间”的概念[5]。
列斐伏尔有关“空间的生产“的理论引起了地理学、社会学等学科的城市研究学者的高度关注。
大卫·哈维较早地介绍和借鉴了列斐伏尔的观点，他指出城市的空间结构既被资本生产所消耗，同时也是资本生产的产物，城市中心区的衰败和郊区化是阶级斗争与资本积累矛盾激化的必然结果，从而发展了资本的城市化理论[6-7]。
迈克尔·福柯对权力关系的分析为空间生产提供了另一重要的理论视角和研究方法[8]，他认为空间是任何公共生活形式的基础，也是任何权力运作的基础，空间本身就是权力的展现，所以透过社会空间的系统可以清楚地了解权力关系彼此间的影响[9]。
曼纽尔·卡斯特尔斯是另一位列斐伏尔观点的支持者，他认为城市中广大的中下阶层的利益与资世界地理研究WORLD REGIONAL STUDIES第24卷第2期2015年6月Vol.24,No.2Jun .,2015世界地理研究24卷图1“资本-权利-阶层”三位一体的空间生产分析框架本利益与是存在冲突的，城市是社会阶级之间利益和观念冲突的动态过程的体现，不同阶级的社会群体的竞争形成了不同的城市空间，城市成为阶级和阶级关系生产和再生的场所[10-11]。
列斐伏尔、哈维、福柯、卡斯特尔斯等学者对地理学的重要贡献在于将马克思主义理论引入地理学和城市研究，将“空间”与政治、经济和社会相联系进行理论建构和实证探讨。
这不仅意味着城市空间研究重要的转变，更意味着对城市空间的认识进入了全新的阶段[1]。
我国正处于快速城市化阶段，城市空间面临深刻转型，新城市空间现象的深入探讨、城市空间结构深层机制的分析是未来我国城市空间研究的重要方向[12]。
城市化的过程在本质上就是城市空间生产的过程。
城市空间的生产指的是资本、权利和阶层等经济政治要素对城市空间进行塑造的过程。
在这一过程中，空间既是产物，也是介质。
广州民间金融街位于广州市长堤大马路，是广州市2011年开始建设的重点项目，以打造全国首个民间金融机构集聚区为目标。
广州民间金融街的建设摒弃“大拆大建”的传统方式，而采取“空间腾挪，产业替换”的方式，在保持街区原有岭南骑楼街风貌的前提下，完善设施、整治环境，以商务办公等高端功能替换原有的商贸仓储等低端功能，从而同时带动城市更新和产业升级。
本文以广州民间金融街为研究对象，构建“资本-权力-阶层”三位一体的分析框架，试图揭示其空间生产的内在逻辑和动力机制。
在回顾广州民间金融街空间变迁过程的基础上，从市场、政府和社会三个方面分别阐述广州民间金融街空间生产的资本逻辑、权力逻辑以及阶层逻辑，从而总结出广州民间金融街空间生产的动力机制。
1广州民间金融街的空间变迁长堤大马路位于广州市越秀区西南部，东西走向，毗邻珠江，形成于清末民初，代表近代广州市政建设的开端[13]。
长堤大马路道路两侧骑楼林立，极具岭南特色，是广州市重点保护的骑楼街。
2012年，在民间金融阳光化、正规化发展的背景下，广东省、广州市两级政府决定将长堤大马路打造成为广州民间金融街，引入一批小额贷款公司、担保公司等民间金融企业，发挥集聚效应，突出服务功能，完善监管机制，防控金融风险，探索“产业升级的新路子、旧城改造的新样板”[14]。
广州民间金融街与珠江新城金融总部区、萝岗区金融创新服务区、南沙金融区共同构成四大金融基地。
1.1改造前的空间特点广州民间金融街建设以前，长堤大马路街区的空间总体上是一种衰落的、缺乏活力的空间，存在功能混乱、空间失序、特色不足、交通拥堵等问题[13]。
首先，由于房屋维护投入不足以及物业管理的缺失，街区内建筑老旧、设施不足、环境品质不佳；其次，街区内的业态主要以批发零售及餐饮商业为主，业态较低端，且存在大量为批发商业服务的仓储空间；最后，高收入人群出于改善居住条件的目的，纷纷在外置业，外迁居住，留下来的大多是低收入人群以及外来租住人口，社会空间较为同质化。
1.2改造后的空间特点广州民间金融街的建设显著改变了长堤大马路街区的物质、产业和社会空间，使其成为502期郭环等院广州民间金融街空间生产动力机制研究图2广州民间金融街区位图表1广州民间金融街改造前后街区空间特点一览表物质空间产业空间社会空间改造前建筑老旧，设施不足，品质不佳以低端商业及仓储空间为主单一，低收入、低学历人群为主改造后建筑修缮，设施完善，景观美化金融办公空间大量出现多样，高收入、高学历人群出现一种复兴的、充满活力的空间。
首先，大量资金的投入使得老旧建筑得以修缮、配套设施得以完善、环境景观得以美化；其次，产业空间向高端化发展，批发等低端功能被金融、咨询等商务办公功能取代，大量“住改仓”现象得到整治；最后，高端产业带来高素质就业人口，他们的收入和学历普遍较高，使街区的社会空间呈现多元化的特点，不同社会群体在广州民间金融街内共生。
广州民间金融街的空间生产过程具有两方面的特点：首先，作为“民间金融集聚区”，广州民间金融街是一种全新的空间形式，是新兴产业在城市特定区域集聚的特殊空间现象。
其次，整个过程不涉及实体建筑的拆建，而是采取“空间腾挪、功能替换”的方式。
本研究关注的正是这样一种独特的空间生产现象，试图从资本、权力和阶层的角度分析其空间生产的动力机制。
2广州民间金融街空间生产的内生动力———市场力资本是空间生产的市场力，即“看不见的手”对空间生产的作用力。
当今世界范围的经济模式中无不体现了资本对城市空间的控制，使得资本成为城市空间生产的重要动力。
资本按照自身的意志重新整合各种经济、政治和文化力量，对城市空间进行组织和规划。
城市中空间结构的变迁，各种人文景观的形成，以及城市社会中的各种关系、生活习惯等空间生产方式，都是资本运作的体现和必然结果。
广州民间金融街是在我国民间金融正规化发展的背景下产生的，而我国民间金融正规化发展实质上是市场机制下资本追求利润最大化促成的。
由于正规金融服务对于中小企业的金融排斥，形成了巨大的民间借贷需求，从而促使资本进入民间金融领域，参与民间金融企业的空间生产行为。
因此，市场力是广州民间金融街空间生产的内生动力。
2.1资本的增殖逻辑5152世界地理研究24卷资本的逐利性决定了其总是通过流动空间追求剩余价值，尤其是在全球化背景下，资本更是突破国界而在世界范围内流动，从而在更大地域范围内实现自身的增殖，尽可能地压缩资本循环的周期。
作为资本的主要承载体，企业的本质目的是追求利润最大化，“利润最大化”是支配企业行为的首要准则。
大卫·哈维提出了“资本的城市化理论”，阐述了资本的三次循环过程：第一次循环中，资本一部分流向消费领域，另一部分用于再生产；第二次循环中，资本流向城市建成环境，包括生产性建成环境和消费性建成环境；第三次循环中，资本流向科研和技术以及各种社会消费。
其中，资本的第二次循环与城市化的关系最为紧密，核心是城市建成环境[15]。
广州民间金融街内的企业以小额贷款公司为主，它们在这里投资的核心动机是获取利润，即小额贷款公司的投资方利用自有资金发放贷款，从而获取利息收益。
与此同时，部分小额贷款公司还有出于支持上下游中小微企业发展的目的，通过设立小额贷款公司来解决它们的融资困境，从而保障企业自身的长远发展。
2.2资本对空间的重塑市场经济条件下，以企业作为主要载体的资本对城市空间的生产具有很强的作用。
新的空间生产要素进入特定空间，旧的空间生产要素开始重构，重新建立起的资本循环按照自己的意愿进入并改造空间，从而形成了广州民间金融街的全新空间。
2.2.1资本流向工业生产经济全球化背景下，资本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利润，产生了新劳动地域分工。
改革开放以来，由于政策环境的变化，珠三角地区迎来了快速工业化的重要契机。
由于毗邻港澳，许多港澳企业纷纷在珠三角地区投资办厂。
与此同时，以乡镇企业、私营企业为代表的“自下而上”工业化进程启动，资本开始大量进入工业生产领域。
凭借土地和劳动力优势，珠三角地区迅速发展成为“世界工厂”，工业生产创造出的剩余价值通过资本的第一次循环不断进入再生产过程，从而实现了资本的巨大增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