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爱比米修斯的过失到存在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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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资本主义的迷途与困局:以斯蒂格勒为中心的考察◎张宪丽内容提要 斯蒂格勒在德里达“延异”的基础上提出了“代具”这一概念。
由于人类自身存在重要的缺陷,因此需要外在化的力量进行弥补,这就是技术作为人类缺陷型起源的根本条件。
在胡塞尔现象学的基础上,斯蒂格勒讨论了三种持存。
第三持存是一种外在化的后种系生成记忆。
围绕着第三持存展开的核心内涵是,人与技术的相互发明。
美国在历史共同体构建过程中的文化霸权表现为历史蒙太奇中的时间物体、历史共同体的共在幻象与工业图式论整合、记忆工业随时在场导致的个性化丧失等内容。
斯蒂格勒所强调的是,技术在塑造“大写的我们”过程中的作用,并指出了技术服务于西方文化霸权这一内涵。
在斯蒂格勒看来,数字资本主义不可避免地会导致人类的迷失。
数字资本主义发展导致的异化情形体现为数字化所创造的是扭曲的象征世界、数字个性化背后的整体性制造、数字消费背后的美国霸权和认同假象、数字资本主义加持的教育异化及其对抗等。
在这种数字资本主义的迷途之中,斯蒂格勒一直在积极地寻找解决方案。
斯蒂格勒将解决方案定义为积极性的药理学,将人类的未来定义为“负人类纪”。
从“人类纪”到“负人类纪”似乎是一种向死而生的悲观状态,而更加合适的调整应该是从“骄狂人类纪”到“谦卑人类纪”。
关键词 斯蒂格勒 技术与时间 数字资本主义 人类纪〔中图分类号〕B565.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23)03-0070-12 贝尔纳·斯蒂格勒(BernardStiegler)无疑是当代讨论技术问题最重要的哲学家。
然而,他却在2020年以悲剧的方式离世。
从雅克·德里达(JacquesDerrida)的思想出发,斯蒂格勒思想最核心的对话对象却是马丁·海德格尔(MartinHeidegger),这使得他的思想不可避免地带有某种悲观倾向。
然而,斯蒂格勒关于科技发展与人类生存之间的思考却是极为深刻的。
《外国文学作品选读》选做作业答案一、名词解释:1.俄狄浦斯情结:奥地利精神病医生及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曾经评述过《俄狄浦斯王》、《哈姆雷特》、《卡拉马佐夫兄弟》三部小说,文学史上的三部杰作,并从中指出了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俄狄浦斯情结”。
俄狄浦斯情结即是由俄狄浦斯王子弑父娶母的故事得来的,是心理学中俄狄浦斯情结的原型。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详细揭示了儿童心理深处隐藏着的对双亲的性动机和敌意动机,提出了著名的俄狄浦斯情结:“把最初的性冲动导向我们的母亲,并把最初的仇恨和我们最开始的谋杀愿望导向我们的父亲,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我们的梦告诉我们,事情就是这样的。
”俄狄浦斯情结又称恋母情结,弗洛伊德认为,俄狄浦斯情结是人类普遍的心理情结。
它作为人类心灵深处的无意识的原型,被社会禁忌和道德规范所压抑,但在艺术作品中,它却能直行无碍而在艺术作品中大放光彩,是作家、艺术家从事艺术创作的原始动机。
他还特别指出,《俄狄浦斯王》、《哈姆雷特》、《卡拉马佐夫兄弟》这三部世界名著,分别出现于不同的时代和国度,可反映的主题都是一个,即"为一个女人进行情杀",也即恋母仇父、弑父娶母的俄狄浦斯情结。
2.包法利主义指法国作家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中主人公包法利夫人不切实际、想入非非的品性。
包法利夫人把爱情想象为“一只玫瑰色羽毛的巨鸟,可望而不可即,在诗的灿烂的天空翱翔”,认为“爱情应当骤然来临,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仿佛九霄云外的狂飙,吹过人世,颠覆生命,席卷意志,如同席卷落叶一般,把心整个带往深渊”。
这种不切实际、想人非非的品性被称为“包法利主义”。
它与包法利夫人这个形象结成一体,成为文学上的一个专有名词。
“包法利主义”是平庸卑污的现实和渴望理想爱情、超越实际可能的幻想相冲突的产物。
3.拜伦式英雄英国诗人拜伦在他的一系列诗作中,塑造了一类独特的人物形象。
他们彻底否定丑恶显示,特列追求自由、民主与个性解放;他们具有非凡的才智与不妥协的斗争精神,但又缺乏明确的斗争目标与有效的斗争手段;他们不与上流社会同流合污,而又傲慢、孤独、脱离群众。
论马克思的技术与空间思想的内在逻辑 ◎妥建清 高居家内容提要 作为马克思主义生产理论的重要面向,技术是基于人类现实需要的一种以工具为中介的创造性实践形式和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其遵循规律性目的性的统一并具有一定的意识形态性,成为空间生产和再生产过程的中介力量。
因此,阐释马克思的技术思想必须考虑其与空间的内在逻辑,此内在逻辑主要表征于技术主导下的时空压缩、空间深度化以及空间的生产性等诸多面向。
马克思的技术思想扬弃了同时期的浪漫主义和空想社会主义的技术观,并与海德格尔对技术的追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始终从实践的角度理解和把握技术,使技术回归到实践哲学的道路和人类生活世界的现实中。
对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技术与空间思想内在逻辑的分析,可为反思技术与空间———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重要的理论资源。
关键词 马克思 技术思想 实践 空间思想 时空压缩〔中图分类号〕B025.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22)12-0097-13 技术作为人之为人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人以其为中介在对象化的劳动中改造自然,实现人的内部自然与外部自然的人化,而且人依托其创新突破现实劳动,趋向无限的理想劳动,表现出美的劳动规律。
尤其在以工业革命为中心的近现代社会,技术全面介入人的公共空间与私人空间,其“被理解为代表着一切即将来临的可能性和未来的可能性之前景”。
①鉴于技术在“人类世”日渐独立乃至具有全面替代人的可能,如何从关系中的人而非觉悟人的“沉沦”的个人角度观照技术,就成为当今时代亟待反思的问题。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扬弃同时代的诸种技术思想并与海德格尔的技术思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实践的角度理解和把握技术,使技术回归到实践哲学的道路和人类生活世界的现实中。
国内学术界对马克思技术思想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技术实践”“技术异化”以及“技术批判”等面向,而对于马克思的技术和空间之间的逻辑关系问题鲜有论述,②分析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技术与空间思想内在逻辑,可为推进马克思主义空间理论研究,尤其是为反思技术与空间———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重要的理论资源。
三大悲剧家的命运观及其贡献一、逆来顺受的埃斯库罗斯埃斯库罗斯最著名的作品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整部作品普罗米修斯确实是一个勇敢的抗争者,这也是他除了是人类的恩人之外,另外一个容易打动人的地方。
但在剧中有这么几个事实,首先是普罗米修斯被缚,他不服残暴的宙斯,却不得被缚,他的力量不及宙斯,不及他所要抗争的对象,所以他只能选择隐忍。
而让他的力量弱于宙斯的,无疑就是命运。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普罗米修斯只能等待转运的一天,这也是他坚持下去的原因,那这里又可以看出来,一个有着强烈抗争精神的人,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得足够强大的力量去建造心目中的世界秩序,只能寄希望于命运的垂青。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命运是无比强大的存在,无人能够阻挡他的力量,哪怕是宙斯,更不用说是普罗米修斯和他身后的人类。
对于自身的经历,普罗米修斯有着自己的念想和坚持,他说只有他受尽了苦难折磨之后,才有可能解除身上的铐链,也就是说普罗米修斯并不是对命运非常的坚定不移,即使是先知的他,也只敢说可能,这或许是出自敬畏,但我觉得这是一种无奈。
就好像寄希望于轮回转世的人一样,相信今生受苦受难,来世就能获得美好的生活,这是一种弱者的祈求与自我麻醉。
因为在埃斯库罗斯的悲剧世界里,命运的力量不是说很强大,而是绝对的统治性力量。
而最终以和解作为结局,也说明了,作者对于命运也是满心无奈和愤恨。
二、只管接受的索福克勒斯索福克勒斯笔下的俄狄浦斯王也是一个抗争的典范,但是俄狄浦斯王的抗争却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失败的,如果说普罗米修斯和命运是明刀明枪,那俄狄浦斯王就是被命运的冷箭一箭穿心。
有人说在索福克勒斯这里开始有了肯定人的萌芽,但我觉得这种肯定是一种有区分的肯定,他肯定人的意志,肯定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
但这种勇气,这种坚强的意志,在命运面前,那只是一种甚至不算渺小的存在,因为这根本无法改变命运的设置,或许可以这么理解,那就是肯定人的勇气,嘲笑人的愚蠢,因为人妄图与命运作对。
2021年5月ay 2021《齐齐哈#$学学&》('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Qiqihar University^ Phi& Soc Sci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专题研究技术人类学的三种趋势王皓(南京中医药大学医学人文学院,江苏南京210023 )摘要:作为一门交叉学科,技术人类学正式创立于20世纟己80年代。
经历30多年的发展,技术人类学在近年 表现出本体论层面从实体本体论到虚拟本体论、研究对象方面从原始部落到赛博空间、身体观念方面从天然身 体到增强身体的三种新趋势,技术人类学也由9走向了后人类领域,未来的技术人类学会更符合现代技术的发展状况,实现完整意义上的人技复合。
关键词:技术;技术人类学;后人类主义;人技复合中图分类号:N0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638( 2021 )05-0029-04Three Trends of Anthropology of TechnologyWANG Hao(School of Health Humanities , 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 Nanjing Jiangsu 210023 , China )Abstract :s an interdisciplinary subject , anthropology of technology was fomially founded in the 1980s. After developing formore than 30 years , anthropology of technology has shown three new trends in recent years , In the ontological level , it tarus from entityontology to virtual ontology , from prmiitive tribe to cyberspace In temis of ideas about the bldy , it turns from natural body to enhancedbody. nthropology of technology in the future ill be ore in line ith the develop ent of post- odern technology , achieve the hu an -technology complex in the complete.Key words :technology ; anthropology of technology ; posthumanism ; human-technology complex技术人类学是一门新兴的交叉学科,是技术哲学、技术 史、技术社会学等学科的共有领域”技术人类学既是人类学在原始社会消亡的危机之下找寻新研究对象的产物,也是技 术哲学在经验转向和伦理转向之后找寻实践路径的产物” 技术人类学在经历了 20世纪80年代创榛辟莽的奠基阶段之后,在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的21世纪呈现出了三种新的趋势”一、从实体本体论到虚拟本体论20世纪末以来,人类学界发生了轰轰烈烈的“本体论转向"(Ontological Turn ),人类学的本体论转向有两大特征,在 研究对象方面从“表征”研究转向了实体研究,在研究观念 方面由人的研究扩展到人和”非人”的研究”本体论转向发生在人类学的各个分支学科中,其中技术人类学是本体论转向的先锋”技术在自身快速迭代发展的过程中也不断地改造着人类学的本体论,技术人类学的本体论经历了由实体到虚拟的 过程”荷兰技术人类学家约斯•德•穆尔;J. D. Mul )用“本体论机器” 1 ]的概念来解释这一过程,在他的理解中,技术的显著特点和进化动力就是为了持续不断地改造人类本体” 起初,技术人类学的本体是人,在行动者网络理论风靡之后, 非人的本体也被纳入到人类学研究之中,技术人类学的本体也由人扩展到了技术人工物”在人与技术复合不断加深的背景之下,人技复合体成为了本体”但无论是本体是人或是 技术人工物又或是人技复合体,终究是实体本体”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网络文化快速崛起,推动着本体论的进一步变化,研究基于网络文化、虚拟社会的虚拟本体论成为了未来 趋势”虚拟本体论能成为技术人类学的关注重点,是因为虚拟收稿日期:2021-03-15作者简介:王皓(1988-),男,讲师,博士。
技术的人文本质(吴国盛教授在东南大学“人文大讲座”上的演讲)来源:《解放日报》2009年6月14日作者:吴国盛今天我为大家讲的题目是“技术的人文本质”,实际上是在追问“什么是技术”。
这个问题有一定的难度。
通常人们把技术只看作是工具,看作是手段,所以技术往往带有一些贬义的意思。
比如责怪他人只讲手段不重目标时,就说“你这是技术思维、技术逻辑”。
长此以往,我们做技术工程的人,也不一定能够真正认识到我们的技术对于我们的人生、对于我们的生存方式究竟意味着什么。
所以今天,我试图发掘一下技术的人文含义,把自己近几年的一些思考跟大家交流一下。
技术是人的存在方式技术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一部文明史基本上首先是一部技术史。
什么是技术?我先给出一个一般形式的定义:技术是人的存在方式。
人是什么?我们往往是从人与动物的区别中理解人是什么。
人类和动物的区别首先表现在人是一个会制造和使用工具的动物。
一部人类的史前史,就是根据工具来标志和划分的,比如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青铜时代、黑铁时代等等。
这里面讲的都是工具。
那么,工具本身能够标志历史,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工具创造历史。
所以,从历史上看,从人类的起源看,“技术是人的存在方式”这个讲法是可以成立的。
于是,把技术与人的存在方式放在一起就意味着,你如何理解技术就会如何理解人。
反过来也一样,有什么样的人性理想,就有什么样的技术理念。
也就是说,当我们对技术产生一种错误的理念的时候,其实往往就是我们把人本身看错了。
当我们把人看作机器的时候,我们的技术往往就变成机械的动作,就获得了它贬义的含义。
那么,人为什么需要一个存在方式呢?首先的一个原因是,人是一种没有先天的规定性的动物。
大家知道,所有的动物都谈不上存在方式。
它的存在按照它的本能,按照自然界为它已经安排好的方式进行。
但是人不一样,人有存在方式。
在希腊神话里有一个很有名的人物叫普罗米修斯。
大家比较熟知的是,他是一个盗火者,从天国盗来了火给人类。
摘要:加速主义是近年来西方兴起的一个运动流派,它希望通过对技术的加速使社会快速向前推进,以此来瓦解当今的资本主义社会。
技术也是一个近年来不断被讨论的领域,尤其在法国哲学家贝纳通·斯蒂格勒的推动下。
本论文只将技术限定在福柯的话语秩序所使用的语言技术的层面上,来讨论语言的加速对既有的话语体系的推动甚至瓦解。
关键词:加速,技术,陈述加速主义逻辑下的陈述A Statement under the Logic of Accelerationism沈桦 Shen HuaAbstract: Accelerationism is a movement school emerging in western countries in recent years. It aims to bring the society to advance rapidly through the acceleration of technology, so as to disintegrate the current capitalist society. Technology is also an area that has been under constant discussion in recent years, particularly promoted by Benetton Stigler, a French philosopher. This paper only limits the technology to the level of language technology used in the discourse order of Foucault to discuss the acceleration of language to promote or even disintegrate the existing discourse system.Keywords:acceleration, technology, statement#160加速主义“加速”指“近年来接连发生在政治、科学尤其是技术领域的各种转向,并特别强调这些转向的节律。
书库推荐《技术与时间:爱比米修斯的过失》【法】贝尔纳•斯
蒂格勒
机械时代,你,最担心什么?
最担心,有一天,冰冷的机器不仅取代了我们的劳动力,还取代了我们的心,我们也成了一个机器。
不得不说,法国人的浪漫随处可见,就像标题,爱比米修斯,神话中的神,教会了人类遗忘的神,最大的过失可能就是不应该教会人类遗忘。
神应该没想到,我们不仅遗忘了伤痛,还遗忘了悲欢喜乐,我们开始遗忘自己,遗忘时间,遗忘世界。
如今,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在这个前提下,技术有时候就是一切,拥有一项技术,就可能拥有无数未来。
但在技术的发展中,不同人不同地区所拥有的技术是不一样的,技术在进化,和文化一样,“生活”在不同环境中的技术也开始向不同方向发展,越来越贴近环境,同时,人也一样。
技术学和人类学开始交融,技术在人性化,人在技术化,优势肯定是有,但弊端也层出不穷。
最简单的弊端就是,技术化最后的人类,真的还是人类么?
这本书,也许能给我们答案。
斯蒂格勒:技术是人类的解药,也是人类的毒药法国当代著名哲学家贝尔纳·斯蒂格勒在当地时间8月6日去世,享年68岁。
这位在监狱里自学成才的哲学家被法国媒体称为“堪称传奇的人生和哲学界不能绕开的重量级人物”。
斯蒂格勒以对普罗米修斯神话的哲学阐释为基础提出并创立了一个富有启发性的关于人类起源的哲学理论。
该理论认为:由于人类自起源起就是一个”缺陷存在”,这就决定了它从一开始就必须要有一个作为”代具”的技术来补充,从而构成”人-技术”的结构以便生存下去,因而人是代具性的存在。
从这样一个具有本体论性质的”人性结构”出发,斯蒂格勒阐述了他的关于人或技术的存在的时间性和历史性的观点。
作为德里达的得意门生,斯蒂格勒一直关注和思考社会生活。
三卷本《技术与时间》就是他的代表作。
在《技术与时间》第一卷《爱比米修斯的过失》中,斯蒂格勒借用神话故事来说明人类固有的“缺陷存在”和“代具性”。
这是一个在西方为众人熟知的故事:众神创造了各种动物后,委托普罗米修斯和爱比米修斯给每种动物分配适当的性能。
爱比米修斯具体负责,他让弱小的动物行动迅捷,使一些动物拥有尖齿利爪,给某种动物以力量却不给速度……普罗米修斯来检查工作时却发现,爱比米修斯遗忘了人类,人类没有获得任何赖以生存的性能。
于是,普罗米修斯就从赫菲斯托斯和雅典娜那里盗取了创造技术(工具)的能力和火——因为没有火就无法获得和使用这种能力——送给人类。
通过这个故事斯蒂格勒想说明,与动物相比,人类先天存在缺陷,技术是人类为弥补缺陷而获得的性能,“缺陷存在”是人类的第一品性。
由此引申出人类的第二品性,即对技术的依赖——“代具性”。
技术是人的本质,没有技术就没有人,人的进化其实是一个动物性退化和技术能力增强的历史过程。
离开了技术谈人性,只能是形而上学的虚构。
今天,“谁”正在逐渐被“什么”代管,人类的种族记忆、民族记忆、个体记忆,正在逐渐被新生的机器记忆所取代。
在第二卷《迷失方向》中,斯蒂格勒对这种社会现状进行了反思。
从爱比米修斯的过失到存在之痛作者:舒红跃来源:《中国图书评论》2013年第01期□很久以前动物尚不存在,众神将土、火和一切可以跟二者融合之物塑造成各类动物。
众神委托普罗米修斯和爱比米修斯适当地分配给每一种动物一定的性能。
爱比米修斯负责分配,普罗米修斯负责检验。
由于爱比米修斯不小心,当他把性能的宝库在那些无理性的动物身上浪费殆尽之后,却发现人类一无所获———赤身裸体,既无衣履也无尖牙利爪。
为挽救人类而操劳的普罗米修斯从赫斐斯托斯和雅典娜那里盗取了技术的创造机能和火,因而送给人类一份厚礼。
这是柏拉图以普罗塔戈拉斯之口讲述的普罗米修斯神话。
斯蒂格勒认为,与普罗米修斯相比,爱比米修斯不仅是一个遗忘者,而且也是一个被遗忘者:正是由于他的过失,普罗米修斯才需要盗取火给人类。
(爱比米修斯的)“过失”是因,(普罗米修斯盗取的)“技术”是果;没有“过失”,就没有“技术”。
“《爱比米修斯的过失》的目的正是要说明,人类的理性和知性始于这种把某些操作移交给某一代具,也即借助既已存在的、作为后种系生成的传播能力的某一技术领域。
”作为五卷本的《技术与时间》,斯蒂格勒这一成名作涉及的内容非常广泛:既有对吉尔、勒鲁瓦古兰和西蒙栋的技术理论的梳理;也有对康德的“三重综合”(“领会的综合”、“再现的综合”、“认定的综合”),胡塞尔的内时间意识现象学,海德格尔的生存哲学的批判性解读;还有从技术角度对德里达、利科等哲学家思想的阐释。
鉴于篇幅限制,下面对斯蒂格勒五卷本《技术与时间》中已有中文译本的前三卷最重要的概念或观点进行评介,其中包括第一卷最重要的两个概念“延异”和“已经在此”,第二卷的主题“迷失方向”,第三卷的两大主题之一———“存在之痛”。
人类因火而得以在世存在,这是普罗米修斯神话的启示。
哲学既需要从神话中得到灵感,但又不能仅仅停留在神话传说之中,还需要利用理性的力量来证明人类是如何从火中产生的:是先有“火”然后有“人类”,还是先有“人类”然后才使用“火”?这是一个无异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难题。
斯蒂格勒借用他的导师德里达所创造的“延异”概念来解决这一问题。
“延异”(différance)一词由德里达首创,它在词源学上有两个基本含义:一是延时,通过延时这一中介延缓欲望的达成;一是不同一、别样、可区分。
现有法语中相应的名词“différence”不能完全覆盖上述特征,德里达创造“différance”一词以指称他的哲学发现。
借用该词,斯蒂格勒认为需要从运动和相互关系的角度分析人与技术的关系。
表面上看“谁”和“什么”各有所指:技术和人。
但是“谁”能不能是技术,“什么”能不能是人呢?为此斯蒂格勒研究由东非人向新人过渡,即“人化”这一过程。
这一大脑皮层的分裂过程和石器随石制工具技术的演变而进化的过程是一致的。
石器技术的进化非常缓慢,难以想象人是这个进化的发明者和操纵者。
相反,可以假定人在这个进化中被逐渐发明。
人的发明这一命题的关键在于将“谁”和“什么”并列,既使二者相连,又使二者相分。
延异既不是“谁”,也不是“什么”,它是二者共同的可能性,是它们之间的相互往返运动,是二者的交合。
缺了“什么”,“谁”不存在,反之亦然。
延异在“谁”和“什么”之外,是它使二者构成一种貌似对立的联体。
二者之间的过渡是一种投影:大脑皮层在石器岩层中的投影,岩石恰似大脑原初的镜子。
这种原初的投影就是“外在化”的开端,它实现于由东非人向新人过渡的几十万年之中,在这一漫长的过程中石器开始形成,大脑皮层开始自己投影印照。
所以,是工具即技术发明了人,而非相反,人发明工具。
换言之:人在发明工具的同时在工具中自我发明———自我实现技术化的“外在化”。
从人类的起源看,人与技术是一个同时发明的过程,也就是说人与技术是一种“延异”的关系。
原始人类以后的所有人,包括当今人类,斯蒂格勒认为他们的生存离不开“已经在此”,或者说先于每一个此在、此在来到世界之前在他的世界中已经存在的各种代具。
“已经在此”是斯蒂格勒受海德格尔影响而提出的一个概念。
斯蒂格勒认为,海德格尔的此在有四个特征:时间性、历史性、自我理解和实际性。
在海德格尔的基础上,斯蒂格勒用“实际性”表示人(“谁”)对在自己之前形成的技术(“什么”)的依赖,强调“实际性”中既成事实和已经存在的意思。
在普罗米修斯神话中,人仅仅因为一个“遗忘”才诞生:爱比米修斯在分配属性时忘记给人留一个,以致人一无所有。
所以,人缺乏存在或尚未开始存在,它的存在条件就是以代具,即在人类身体之外存在、替代人类肢体的工具来补救这个原始缺陷。
正是通过“已经在此”,斯蒂格勒把自己的时间观同海德格尔区别开来:在时间的三个维度中具有奠基性的在海德格尔那里是将来,他以将在为基础实现此在的将来、曾在、当前的统一性“绽出”;在斯蒂格勒这里具有奠基性的则是曾在,他是以“已经在此”,也就是此在世界中先于此在已经存在的技术为基础来建立时间三个环节的统一的。
在五卷本的《技术与时间》中,最重要的应该是第一卷《爱比米修斯的过失》和第五卷《必有的缺陷》。
《爱比米修斯的过失》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人的发明”,这可以从“谁”与“什么”的延异中得到解释,也就是说人是在“谁”与“什么”的延异中被发明的;第二部分是“爱比米修斯的过失”,这一部分着重论述的是由于爱比米修斯的过失,人类只能从并不属于自己、而是自己从前人那里继承而来的“已经在此”中才能得以生存。
《爱比米修斯的过失》之后的是该系列著作的第二卷:《技术与时间2:迷失方向》。
该卷的主题是“迷失方向”:在“谁”与“什么”的延异中得以发明的人类会随着“什么”的演化和变迁而迷失方向。
斯蒂格勒是通过对“后种系生成”的历史的描述来阐释自己的这一观点的。
“后种系生成”这一概念在《爱比米修斯的过失》中就已提出,斯蒂格勒用它来表示生物进化和技术进化的差异:生物是由种族或基因决定的种系生成,而技术则是由个体后天经验和教训所决定的归纳式积累,即后种系生成。
斯蒂格勒认为,对于个体来说种族记忆是已经在此的,每个个体都受它的制约;然而,在获得种族记忆的同时,个体又发展了其中的不确定性,因而从这种已经在此中解放出来并进一步“发明”。
斯蒂格勒的后种系生成研究建立在勒鲁瓦古兰记忆结构分析的基础上。
后者既将记忆的结构分为三个层次:特定层次、社会种族层次和个体层次,同时又认为存在着不同于社会种族记忆的第四种记忆,比如当今出现的程序化机器,它将“谁”从其种族性中驱逐出去,破坏种族记忆的运作链和行为链,继而破坏以领土形式构成的种族统一体。
“…什么‟的历史一般来说总是一次次断裂的历史,因为…什么‟从根本上是通过中止现有程序而发展的。
”根据普罗米修斯神话,人类是双重过失———爱比米修斯的遗忘和普罗米修斯的盗窃的产物。
由于普罗米修斯的计谋,人类吃到了牛肉;由于宙斯的意志,人类失去了存活所必需的、以前是伸手可得的食物。
为了补救爱比米修斯的过失,普罗米修斯赠给人类的礼物或禀赋就是:置人在自身之外。
人类的存在就是在自身之外的存在。
问题是,当今时代人类的外延似乎进入了尾声,也就是说当代的技术断裂登峰造极,这是一种比农业的诞生、工业革命的发生更大的断裂,其后果极其严重———由于把各种操作程序交给机器代管,以群体统一性构成的种族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愈演愈烈的工业化不断使人丧失对共同体的归属感,因为个体基本行为链中的主要部分(种族特性主要体现于此)要么被转移到机器设备中,要么个体自行去适应机器设备的自动化。
斯蒂格勒认为,随着人类把各种功能,先是骨骼的、肌肉的,然后是神经的,如今是象征的功能,都交给了器具程序(即工具、机器和工业集合体),我们看到的是技术的后种系生成对人类的种系生成,也就是人类的身体-基因程序的中止:躲在屋檐下时他像只海龟,利用镊子把手加长时他像只螃蟹,成为骑士时他像匹马……他的力量由于使用耕牛而成倍增长,他的拳头因借助于锤子而变得更硬,他的记忆先是被转移到书本之中,然后是被转移到硬盘之中。
问题是人类在每次更换工具时都在一点点地改变人种。
因此,斯蒂格勒认为,当今时代最大的问题是“谁”的问题。
当代技术开启了另一个时代,与传统时代相比,这一新的时代是一个极大的偏差,大到足以开辟一个新纪元,因为对于本质迟缓的人类而言,发展的速度是最核心的问题。
随着计算机和信息技术的突飞猛进,进化跨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即大脑外延的阶段。
从纯技术角度看,突变已经完成。
对时间和距离的压缩、行动节奏的加快、对二氧化碳及工业毒素处理的失调、放射物的渗透都提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人的肌体是否适应这个长期以来被称作他的环境的环境?这就是人类迷惑的生成,也是人类该向何处去的追问。
整个《技术与时间》第二卷都是围绕这一问题展开的。
“存在之痛”是《技术与时间3:电影的时间与存在之痛的问题》所述两大主题之一。
斯蒂格勒认为,正是由于人类的产生跟技术有关,即人是在“谁”与“什么”的延异中被“发明”的,因而此在在世存在的一切重大问题都直接或间接地跟“什么”的发展和变异有关。
而20世纪决定人类命运的因素是“工业时间客体”,即由程序工业提供的产品:“程序工业,尤其是广播电视信息传媒工业,大量地生产着时间客体,它们的共同特征是被上百万个,有时是上千万、上亿乃至十几亿个…意识‟同时收听和收看:这种时间上的大范围重合使事件具有了新的结构,与这一新结构相对应的,是集体意识和集体无意识的新形式。
”何谓时间客体?当某一客体的时间流(如一段音乐旋律)与以该客体为对象的意识流相互重合时,该客体即为“时间客体”。
斯蒂格勒认为,在人类意识活动转变的进程中,代具具有决定性意义,因为它会影响康德所说的“图型法”的条件。
在胡塞尔的“第一持留”和“第二持留”的区分之外,斯蒂格勒提出“第三持留”概念,认为第三持留指的是在记忆机制中对记忆的持留的物质性记录,如录音、录像。
随着时间客体的工业化生产,构成意识流统一过程的“综合”的代具化达到了一个新阶段,在这一阶段中,意识的转变能够导致意识被摧毁。
由于当今程序工业过于强大,个体意识除非与“世界”相割离,否则注定会沉溺于程序工业的巨流之中,或者是落入“用户归档”的渔网之中。
这就把个体行为这种此前未能工业化的东西工业化,从而使程序工业更为强大,以致消费者完全被传媒工业所掌控而无法从中脱身。
诸多不同的个体因而不再能够个体化,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一般性的群体,变成没有视野的独眼怪物。
在传统技术时代,种族是个体生存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
而种族的形成是一个统一化的过程,这一过程也是一个“接受”的过程———通过对某一共同的过去时刻(大型聚会、宗教仪式、庆典等)的分享,某个“我们”作为其他“我”和其他“我们”的集合体才可能得以构成、固定、持续和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