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地狱变》的叙述者与不可靠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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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龙之介小说中的地狱探究背景介绍芥川龙之介(1892-1927),生于日本东京,是日本现代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
他的小说情节紧凑,气氛深沉,笔法具有强烈的情感投射和深刻的哲学内涵。
芥川龙之介的小说涉及各个方面的内容,其中地狱是他探究的重要主题之一。
在芥川的作品中,地狱常常被用作比喻或象征,通过刻画人物的境遇表现深刻的人性和社会现实。
本文将就芥川龙之介小说中的地狱展开探究,并深入剖析作者的文学造诣。
地狱的象征意义芥川龙之介在他的小说中常常把地狱作为比喻和象征来使用。
地狱象征着人类内在的痛苦和无法逃离的命运。
在小说《蔷薇少女》中,芥川通过叙述主人公的生活状况,将地狱作为一种痛苦的象征,表达人类不能脱离困难和痛苦的现实。
在小说《鼻》中,芥川描述了一个人因为自己的鼻子而不幸,将他描述成一种人间地狱的存在。
地狱的象征意义并不仅仅限于带有负面含义。
在小说《罪人》中,芥川将地狱描述成一种自我救赎的意义载体。
主人公许多地狱的经历都是他自我救赎和悔改的过程,让读者感受到人类内在的正能量。
地狱的写作手法在芥川龙之介的小说中,描写地狱的手法多种多样。
下面我们主要就几种常用的手法谈谈。
形象化描写以《蔷薇少女》为例,其中的地狱还用到足球等运动的形象来描述。
芥川龙之介将地狱形象化,不仅增加了小说的可读性,也让读者更好地领悟地狱的真正含义。
假想建构芥川龙之介常常利用假想建构来描述地狱,并通过这种方式深刻剖析人性。
比如,在《罪人》中主人公历经地狱的痛苦和考验,最后抵达了一座富于诱惑的城堡,让人深感人性的脆弱和诱惑的力量。
氛围营造芥川龙之介在他的小说中巧妙地运用了氛围营造的手法来描写地狱。
在《杜拉拉昆达拉》中,他通过真实且恐怖的描写,让读者深深感受到地狱的无助和绝望。
宗教和哲学的融合芥川龙之介的小说中,地狱既包含着宗教情感,同时也借鉴了哲学理论。
他在创作中常常在几种文化思想间进行融合,从而更好地表现出地狱的复杂内涵。
小说《地狱变》中,主人公地狱变形被描绘成一种经历了生与死交界的精神状态。
作者: 彭绍辉[1]
作者机构: [1]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出版物刊名: 文学教育
页码: 60-63页
年卷期: 2021年 第4期
主题词: 《地狱变》;叙述者;第一人称;限知叙述;不可靠叙述;隐含作者
摘要: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地狱变》选取故事中的人物"家仆"作为叙述者,以第一人称视角进行限知叙述,这种模式下的叙述者以"讲述"而非"展示"的方式叙述故事,带上了鲜明的个人倾向性.这种叙述模式与故事内容和风格完美契合,成功地制造了故事悬念,深化了小说内在价值.同时叙述者与隐含作者之间存在着意图的矛盾分裂,叙述者根据其个人立场不断作出与隐含作者言行、价值判断不相符合的不可靠叙述,加大读者的理解难度,成功地延宕了读者发现真相的时间.这为小说制造了令人极为惊骇的心理冲击效果,带给读者更强烈的心灵震撼和更深邃的审美体验.。
地狱变文学批评无论有多少种解读,《地狱变》全篇内容都不过是围绕了两个关键词:“人性”和“艺术”。
“人性”是人性之恶,“艺术”又指艺术之崇高。
作为标题的“地狱变”,不仅仅是指那扇凝聚了良秀毕生心血的至高艺术的屏风,更是故事中每个角色有如地狱恶鬼的阴暗人性。
首先谈谈“人性”。
《地狱变》的主要角色不多,(不包括叙述中的“我”)共有三个:大公、良秀及其女儿,每一个都个性鲜明,其背后所反映的人性也值得探讨。
由于情节叙述的模糊不清,笔者给他们三人进行简单划分:大公是绝对的“恶”,良秀“善恶不明”,而良秀女儿则是“善”的代表。
接下来,笔者再对其进行深入的讨论。
首先谈论大公。
在文中,大公被“我”以夸赞的角度描述,但通过大公的所作所为和一些暗示联想,我们不难得出这个结论:比起具体的人物,“大公”更偏向于一个象征,一个强权的象征,或者说,是“暴君”与“恶”的象征。
“我”对大公残暴行为的遮遮掩掩、欲盖弥彰,恰体现出大公权威的遮天以及对话语权的绝对掌控,使这一形象入木三分。
文中这样形容大公:“人们对堀川大公议论纷纷,觉得他的秉性堪比秦始皇与隋炀帝。
老实说,这些人说的都只是片面之词、盲人摸象罢了。
”秦始皇、隋炀帝都是著名的暴君,人们议论大公的残暴,大公身边的亲近之人又指责民众是道听途说。
后文还写,一个老人被大公的牛撞伤,老人却双手合十,表示自己被大公撞了很荣幸。
但是,真实的情况或许是:老人惧怕大公的权威,急中生智,通过表达恭敬,以保自己的性命呢?由于全文对大公的着墨不多,但联系上文所讲的“叙述视角”以及后续的剧情,笔者倾向于芥川龙之介对“大公”这一角色持批判态度。
同时,“着墨不多”也是一个极精妙的展示大公地位及所代表强权符号的手法。
在明面,文章叙述最多、批判最多的是画师良秀,但谁又会去想,真正的始作俑者,是那个指使良秀作画屏风的大公呢?有多少恶,是被幕后的强权所操控,最后却归于推到前台的一个“替罪羊”呢?然而,众生百态,在我眼中,此时此刻都比不上一只奋不顾身、扑向火堆的猴子。
从《地狱变》看芥川龙之介的艺术至上摘要:《地狱变》是在《大阪每日新闻》分二十几回连载发表的中篇小说,完成当时,虽然作者发表过对这篇小说并没有多大自信之类的话,但是根据三好行雄的考证,实际上跟《奉教人之死》一样,是芥川龙之介的得意之作。
很多评论围绕艺术的胜利、否定心热论、解说者的作用等方面展开,但是对良秀之死的研究稍显不足。
对芥川来说良秀是近似理想的艺术家。
因为作者在良秀身上寄托着一种类似憧憬的情感,因此良秀的死必定也是经过作者精心安排的。
对这一点,现有的研究并没有与此相符的评价。
本文从为何“良秀非死不可”这一角度出发,分析小说中人物之间的关系和良秀的真正死因,若能稍许迫近作者对艺术的理解,笔者不胜荣幸。
关键词:《地狱变》;人物关系;良秀之死;艺术至上主义芥川龙之介是日本大正时期最具代表性的作家之一,其作品以短篇小说为主,留下了很多杰作。
《地狱变》作为芥川龙之介的最高杰作,受到了高度评价。
《地狱变》以《宇治拾遗物语》中的“绘佛师良秀”为原型,叙述了画师良秀为了艺术看着女儿惨死于烈火中而完成自己的画,并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地狱变》中的良秀对于芥川龙之介来说是近乎理想的艺术家,而《地狱变》正是芥川龙之介对艺术信仰的告白。
芥川龙之介用主人公良秀的死表现了自身的艺术观,并通过良秀的死表达了他对艺术之上和艺术的完整性的态度。
本文着重分析《地狱变》中的三种人际关系,在此基础上通过主人公良秀的死探析芥川龙之介对艺术的态度。
一、小说《地狱变》与艺术至上主义日本平安时期,良秀是极富盛名的画师,又是一个有着丑陋的外表和傲慢霸道等诸多坏脾气的人。
其女儿在堀川大公府做小女侍。
有一天良秀奉大公之命绘制屏风“地狱变”,但因画不出在燃烧的槟榔毛车里痛苦挣扎的女人的场景而苦恼时,大公将其女儿捆绑于槟榔毛车里烧死,让良秀看。
良秀看着女儿烧死在槟榔毛车中,最终绘制出了他的最高作品“地狱变”。
完成屏风的第二天,良秀悬梁自尽。
小说《地狱变》的主题正是艺术至上,就如吉田精一所说《地狱变》是接近疯狂的艺术至上主义。
日本近代小说《地狱变》中良秀的悲剧王晨【摘要】为劝善惩恶描绘的地狱图,称之为地狱变。
这种震撼人心的地狱描绘图,始自印度阿旃多石窟寺。
西域、中原也有地狱图流传至今。
我国自唐代以后即盛行着这一种绘图,张孝师、吴道子等人,皆为著名之高手。
其中,又以吴道子最为有名,他在开元二十四年(736年),在"景公寺"墙壁上绘出"地狱图"时,京都长安的观者惊惧万分,不敢食肉,两市屠夫为此而转行。
【期刊名称】《林区教学》【年(卷),期】2012(000)010【总页数】2页(P63-64)【关键词】地狱变;良秀;悲剧【作者】王晨【作者单位】哈尔滨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哈尔滨150040【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313.44由于对文学的喜爱,让我不得不注意这位在日本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作家。
芥川龙之介的一生如彗星般短暂而闪烁让人无法无视。
芥川龙之介一向善于将故事隐藏于历史题材中去,《地狱变》即是如此。
高高在上强权专横的大殿陛下,由于对画师高傲的憎恶,对其女意欲却不可得的懊恼,而将善良美丽的女儿活活烧死。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纵使是自负、孤僻、对于艺术达到偏执程度的良秀,作为父亲竟能眼看女儿惨死的过程,进而将其视为艺术的灵感,事后以画作记录,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故事固然丑陋残忍,然则里面委实不能不让读者感受到一种波澜壮阔的美。
芥川写到画家良秀目睹女儿被火烧前后的心路变奏——由最初的悲恸无助幡然转为沉迷冷静,而后恍若发出了一种恍惚的神情——由衷的喜悦。
这段描写可谓是惊世之笔。
芥川龙之介(1892—1927)是日本近代著名短篇小说家,在他短暂的生命历程中尽管只有11年的创作时间,但却留下了140多篇小说傲立日本文坛。
芥川的小说题材新奇,构思巧妙,在日本文学中别具一格。
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大都取材于古代的传奇故事,如《今昔物语》、《聊斋志异》等等,但是往往能从“古旧”的故事中发掘出新意,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下面我就对其作品《地狱变》作详细的解读,以主人公良秀为切入点更加深入地了解芥川小说世界的魅力。
没有爱的艺术,是人心的地狱——芥川龙之介《地狱变》主题探讨王静【摘要】芥川龙之介的作品<地狱变>,评论界对其丰题的探讨主要存在这样两种倾向:其一,这是一部批判现实丰义作品,以画师良秀一生的不幸遭遇米揭露"地狱"的惨状以影射现实;其二,这是一部唯美主义作品,作者高度礼赞画师为追求艺术的至上境界不惜牺牲人伦,甚至人的牛命,这足艺术家的艺术追求使然.笔者认为第一种观点显然偏离了作者的本意,第二种观点比较接近作者创作的实际情况.芥川龙之介在作品中追求的是观念中的"唯美",而无视这种追求过程中所暴露的人性缺陷;"地狱"是不健康的人性造成的.【期刊名称】《邯郸学院学报》【年(卷),期】2010(020)001【总页数】4页(P63-66)【关键词】芥川龙之介;地狱;艺术【作者】王静【作者单位】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200241【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313.074一、对于“地狱”批判现实说的质疑在对芥川龙之介《地狱变》的解读中,有一种很具代表性的观点,许多评论者认为它是一篇揭示现实是“地狱”的作品,“作品以血淋淋的惨厉笔墨揭露了封建领主骄奢淫逸的罪恶和农奴们遭受的悲惨命运,表现了封建王朝一个画家为艺术而献身的悲剧。
”[1]83“作者讲述这样的故事,塑造这样的人物形象,既是揭露日本封建统治者的残酷暴虐,又是借古喻今影射比‘地狱还地狱’的社会现实。
”[1]86“小说《地狱变》通过叙述日本一个势力强大的贵族和他豢养的一个画师的矛盾,揭示了奴役者与被奴役者的深刻的支配关系,描绘了追求为艺术而艺术的艺术家的悲剧。
”[2]109是否《地狱变》正如这些评论者所说,它是一篇揭示社会现实的作品?笔者认为,芥川龙之介创作《地狱变》的动机主要不是为了揭示现实是“地狱”,芥川龙之介营造“地狱”意象主要还是他的唯美主义的美学追求所致,而不是他为了批判社会的现实。
浅析芥川龙之介《地狱变》的叙事角度作者:嵇煜吟来源:《文教资料》2018年第36期摘; ; 要:《地狱变》是芥川龙之介创作的一部短篇小说。
作者在叙事角度的选择上别具匠心:当“我”以参与者的身份进行叙述时,采用的是内聚焦;当“我”以非参与者的身份进行叙述时,就会转为零聚焦叙事。
两种叙事角度互相转换,优势互补,既为叙述背后的真实蒙上了一层白纱,变恶为善,化美为丑,又增强了文本的真实感和表现力。
关键词:芥川龙之介; ; 地狱变; ; 叙事角度芥川龙之介作为日本近代文学的代表之一,叙事手法多样,常常会打破传统的线性叙述模式,通过变换叙事角度、结合倒叙与补叙等手段,增强小说的表现力和故事性。
《地狱变》就是一部能够反映芥川这一特点的作品。
小说讲述了地狱变屏风的来历以及良秀、良秀女儿和堀川大公之间的纠葛,借助“我”之口来叙述故事。
当“我”是参与者时,会采用内聚焦叙事,并且因为“我”的身份和特征,使得“我”在叙述时表现出了对实情的一无所知和对善恶美丑的错误判断,同作者的褒贬之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而当“我”叙述“我”不在场的事件时,就会采用零聚焦叙事。
两种叙事角度互相补充,造成了巧妙的艺术效果。
一、“我”—“一无所知”的参与者文章采用了第一人称,即“我”。
“我”并非主人公,而是作为叙述者,讲述主人公的故事。
此外,我还是部分事件的见证人。
作为参与者的“我”,在叙述我耳闻目睹之事时,采用的是内聚焦叙事,典型情节如叙述良秀女儿差点遭到大公侮辱,以及文本的高潮—烧毁槟榔毛车。
进行内聚焦时,视野限制在“我”的感官感受到的事物中,比如在“我”无意中解救小侍女这一段情节中,“我感到三分惊异,七分生气”、“有一种慌乱而奇特的轻微的声响,吹进我的耳朵”、“我觉得我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事,心里十分不安”等等。
从“我”的视角来看,我并不知道小侍女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急急忙忙跑走的人是谁。
而高潮部分,也是从“我”的视角进行感知的,如“从我所站的檐中远远望去,连衣服的颜色也分辨不清了”、“良秀不知说了什么,在我耳里只听到喃喃的声响”。
地狱图:地狱式的社会人生-----读芥川龙之介《地狱图》杨亚臣摘要:芥川龙之介的作品,大部分是取材于东方和西方的历史典故的历史小说.但是他对于历史小说的态度并不是为历史而历史,而是把历史当作舞台,阐述自己对于社会人生的看法。
《地狱图》这篇小说便是以古喻今,具有它深刻的社会意义,揭露了封建统治阶级者的凶狠,毒辣和残暴.本文便通过作品来探讨一下芥川龙之介心中的社会人生。
关键词:芥川龙之介地狱图以古喻今社会人生一、《地狱图》的成书芥川龙之介是日本近代新思潮派的代表作家,素有“鬼才”之称。
在短短十几年间,他创作了一百四十八篇短篇小说,并写下大量的评论、随笔、诗歌、札记和游记等。
芥川龙之介的作品,大部分是取材于东方和西方的历史典故的历史小说.但是他决不是为历史而历史,而是借历史事实来寄托自己的思想情感.用芥川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虽用历史典故来写小说,这并不意味着我对历史上的典故和人物抱有向往的情感.”“所谓历史小说不管在何种意义上来说,它总不是以再现历史为目的的”,而是像童话中常有“从前...”,“很久很久以前....”一类话一样,“这是因为童话中常出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件,对作者来说,把当前作为舞台来描写总会感到不方便. 不如把历史上某一时期的外国或本国作为舞台来描写会更方便一些.”“我取材于历史也出于同样的需要”.由此可见芥川龙之介的历史小说是以古喻今的, 是有它深刻的社会意义的,是森鸥外式的“超脱历史”的历史小说.鲁迅先生在评芥川龙之介喜欢使用历史典故作为小说题材时,也有过类似的见解:“他的复述古事并不专是好奇,还有他的更深的根据: 他想从含在这些材料里的古人的生活当中,寻出与自己的心情能够贴切的触著或物, 因此那些古代的故事经他改作之后,都注进新的生命去, 便与现代人生出干系来了.”<<地狱图>> 就是芥川龙之介根据日本古籍<<宇治拾遗物语>>卷三中的<<绘佛师良秀喜观火烧自家记>>和日本古籍<<古今著闻集>>卷十一中 <<弘高的地狱屏风图>>的故事创作出来的历史小说.<<地狱图>>虽然是芥川龙之介的早期作品,但颇得读者的好评. 芥川本人也以这篇小说自负.在一九一九年一月的一次讲话中他说:“我‘开始写小说大多是由于朋友的怂恿’,‘真正产生想从事创作小说的勇气是最近半年来的事’”.这“最近半年来”恰好是芥川龙之介完成<<地狱图>>的前后.可见他对<<地狱图>>是非常满意的. <<地狱图>>在日本的作家中也引起了广泛的良好反应.正宗白鸟在<<评芥川氏的文学>>中就指出过:“就我所读的范围来说,我毫不犹豫地推荐这篇<<地狱图>>为芥川龙之介的最佳杰作”.二、《地狱图》的故事梗概《地狱图》的揭露了一个封建统治阶级者的凶狠,毒辣和残暴.故事是通过这个统治者的侍从来叙述的,主要情节为: 有一个极其专横而又极其残忍的封建统治者---主公老爷,小说中的老爷是一个地位十分尊贵的贵族,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Feb. ,2021Vol.42 No.l2021年2月 第42卷第1期湘南学院学报Journal of Xiangnan University芥川龙之介怪谈小说气韵浅析-----以《地狱变》为中心易娟(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长沙410081)摘 要:由于坎坷艰难的人生经历与融贯中西的阅读积累,芥川龙之介的创作呈现出哀怨玄奥的风格特点,具有 极高的审美趣味与艺术造诣,这一点在其笔下的怪谈小说中得以突出显现。
从芥川龙之介的人生经历与个人气质出发,以小说《地狱变》的具体内容为中心,分析了其笔下怪谈所具备的独特气韵。
关键词:芥川龙之介;怪谈小说;《地狱变》;气韵中图分类号:1313.44 文献标识码:A D01:10.3969/j.issn.l672-8173.2021.01.013《南齐书•文学传论》有言:“文章者,盖情性之风 标,神明之律吕也。
蕴思含毫,游心内运,放言落纸, 气韵天成。
”气韵,文之意境韵味,文人情感风格之外显也。
所处环境不同,个人心境有别,笔下所成者,气 韵皆有所异。
作为受中国古典文化影响颇大,兼备西 方哲学思辨与本土人文情怀的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 所作怪谈小说呈现出超脱于日式怪谈的独特气韵,本文试以《地狱变》为中心,略论“芥川氏怪谈”玄与哀 的体现。
一、芥川氏怪谈:多重因素的产物“气韵以气为基础”⑴,所谓“气”,乃“人的生命 状态和生命活动的性格、情感以及气质、风度”⑴。
芥川笔下气韵,亦多由其人生状态所凝汇。
芥川出生8个月后,其母精神失常,及其10岁,母亲撒手人寰。
母亲的发疯与早亡给芥川的人生带来莫大的丧失感,这于其作品中反复呈现的母爱主题与随笔日记中淡 然零落的笔调中可窥一角。
母亲病后,芥川被送至舅父家为养子。
舅父家位于本所区小泉町十五番地,隅 田川流淌于其间,回向院、《忠臣藏》舞台等古建筑坐落于附近,地理环境颇具传统气息;舅父膝下无子,同 住之人皆好风雅重守旧;再加之芥川自幼体质羸弱,易胆怯又颇敏感,如此一来,其“落寞孤独”便渐次显露。
芥川龙之介《地狱变》的主题探微作者:白英来源:《青年文学家》2013年第02期摘要:本文从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名作《地狱变》的出场人物入手,结合对文章情节的分析,试图深入探讨其角色的设定和作品主题表现的关系。
笔者分析得出《地狱变》的主题不局限于“艺术至上”以及“作家芥川龙之介和艺术至上主义”等历来研究者所提出的观点。
而是更有深层的社会因素,即文章所体现出的对封建社会的批判精神。
关键词:芥川龙之介;《地狱变》;主题;封建社会[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3)-2-0-02芥川龙之介( 1892- 1927)他是日本大正时代小说家。
他全力创作短篇小说,在短暂的一生中,写了超过150篇短篇小说。
他的短篇小说篇幅很短,取材新颖,情节新奇甚至诡异。
作品关注社会丑恶现象,但很少直接评论,而仅用冷峻的文笔和简洁有力的语言来陈述,便让读者深深感觉到其丑恶性,因此彰显其高度的艺术感染力。
芥川于一九一三年入东京大学英文系学习,一九一五年发表短篇小说《罗生门》,之后连续发表过短篇小说《鼻子》、《芋粥》和《手绢》,逐步奠定了他的稳固的作家地位。
芥川龙之介作为新思潮派的代表作家。
他的小说既有浪漫主义的特点,也有现实主义倾向。
他早期的作品主要以历史小说为主,内容大多是借古讽今、针砭时弊。
《地狱变》就是其代表作品之一。
《地狱变》是取材于日本典故的短篇小说。
该小说所取用的典故出自《宇治拾遗物语》的第三卷、《十训抄》的第六卷,以及《古今著文集》的第十一卷。
但其文章的构思以及主题思想完全独立于原典,属于作者的独立创作。
小说语言诡怪绚丽,所描写的场面惊心动魄,气氛神秘悲壮,具有震憾人心的气势和力量。
这其中主要的艺术成便是塑造了具有性格特征鲜明、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
其集中体现于画师良秀、良秀的女儿以及封建统治者堀川老爷形象等人的人物形象塑造,以及即作为文章的叙述者同时也是出场人物的堀川大公府中的仆役。
从《罗生门》和《地狱变》看芥川文学的悲剧性围绕罪恶与道德的纠葛展开题目:《罗生门》和《地狱变》中的悲剧性围绕罪恶与道德的纠葛提纲:一、介绍芥川文学的背景1.作者简介2.芥川文学的影响二、罪恶与道德的纠葛1.《罗生门》中的罪恶2.《地狱变》中的罪恶3.罪恶如何引发道德的再思考三、悲剧性的展现1.《罗生门》中的悲剧性2.《地狱变》中的悲剧性3.悲剧性如何反映人性的不可知性四、宿命与选择1.《罗生门》中的宿命2.《地狱变》中的选择3.宿命如何与道德的选择产生冲突五、人性的反思1.《罗生门》中的人性2.《地狱变》中的人性3.如何用文学来反思人性的复杂性六、道德的启示1.《罗生门》中的道德启示2.《地狱变》中的道德启示3.如何在文学中找到道德的真谛七、文学与社会1.文学如何反映社会问题2.如何从文学作品中反思社会问题3.芥川文学对当代社会的影响八、文学价值的反思1.文学中的人生哲学2.如何看待文学的感染力3.如何从文学中发现自我九、总结1. 罪恶与道德的纠葛是芥川文学的核心主题,其中悲剧性反映了人性的不可知性,宿命与选择产生了冲突2. 从文学作品中反思社会问题,发现人生哲学,发现自我,这是文学的重要价值3. 芥川文学影响深远,是日本文学的重要代表作之一。
一、介绍芥川文学的背景该部分主要是介绍芥川龙之介的生平和成就,以及芥川文学对日本文学的影响。
这将为接下来对《罗生门》和《地狱变》的分析提供背景资料。
二、罪恶与道德的纠葛《罗生门》和《地狱变》都围绕着罪恶与道德的纠葛展开,并且芥川龙之介对这两个主题进行了深度探讨。
本部分将分析这两部作品中罪恶和道德的纠葛,以及如何引发道德的再思考。
三、悲剧性的展现悲剧性是芥川文学的特点之一,两个作品中都呈现了深刻的悲剧性,反映了人性的不可知和复杂性。
本部分将分析这两部作品中悲剧性的体现,探究其与人性的关系。
四、宿命与选择宿命与选择是《罗生门》和《地狱变》中的一个重要主题。
《罗生门》中宿命的存在导致了主人公的选择,而《地狱变》则展现了一个人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发生的巨大变化。
读《地狱变》后感何为地狱?地狱,被一些人认为是生前罪大恶极的人死亡后灵魂的归所。
与天堂相对,地狱尽显人性之恶,没有光明,没有喜乐,永受无尽的痛苦。
芥川龙之介说过这样的话:“人生,远比地狱还像地狱”,在《地狱变》中,他藉由主人公良秀的形象道明,希望读者能从故事中明白点什么,而良秀正是他表达这层寓意的口述者。
在小说中,画家良秀是一个长相丑陋、放荡不羁、傲慢自大的人,对别人都漠不关心,唯独关爱自己的女儿。
良秀是冷酷贵族堀川大公手下的一名画师,一手画技精妙绝伦,热爱艺术,甚至对女儿的疼爱都无法与其对艺术的热爱相媲美,几近癫狂。
良秀在绘画创作上有一个怪癖,只画亲眼所见之物,并且喜欢以显示生活中的人物为原型描绘妖魔鬼怪。
传说人们从他的《生死图》旁边经过时,可以听到神鬼的叹息,也会闻到死尸腐烂的恶臭。
一次,良秀受大公之命画一幅名为“地狱变”的屏风,来描绘地狱中的惨象,良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废寝忘食、没日没夜的创作了半年,屏风完成了一大半,但唯独画中缺少了一个重要部分——一个在牛车中被烈火焚烧的女人,因为他没有办法画自己没有见过的事物。
于是他请求大公帮他制造了一场惨绝人寰的火灾,把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侍所在牛车中烧死。
大公玩味的笑了,答应了他的请求。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大公命人准备好的牛车、火把和一个穿着华美的女人,并把良秀叫到现场观看火灾,寻求灵感,但当大家看向笼子的那一刻,发现牛车里被捆住的美妇人不是别人,竟是良秀心爱的女儿,良秀惊慌失措的冲向马车,却晚了一步,牛车已经被点燃。
看着冲天的火光,大公露出了野兽一般的兴奋,然而更诡异的是,随着火势的增大,良秀在女儿痛苦的叫喊声中,竟渐渐冷静下来,甚至露出了愉悦兴奋的表情。
火灾之后,良秀顺利的完成了屏风最重要的部分,而他自己也在第二天悬梁自尽。
这篇短片小说写于1918年,当时日本经历里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的胜利,巨额的战争赔款使日本经济的发展如虎添翼,经济的发展也迅速激发了日本社会上和思想上的矛盾。
不可靠叙述之妙作者:李方顺来源:《中学语文·教师版》2020年第07期一、关于“不可靠叙述”“不可靠叙述”是上个世纪60年代美国著名文学批评家韦恩·布斯在其文艺理论专著《小说修辞学》中首次提出。
韦恩·布斯把小说的叙述者分为可靠叙述者和不可靠叙述者两类。
他提出两者的判定依据是看叙述者是否与隐含作者(作者创造的“第二自我”,作者依据其来表达价值观念)的价值观念发生冲突。
如果叙述者的信念、规范与隐含作者相一致,叙述者就是可靠的;如果相背离,则叙述者是不可靠的。
“不可靠叙述”产生的原因很复杂,包括叙述者认识水平上的缺陷、根深蒂固的偏见以及别有用心的欺骗等。
认识上的缺陷往往和叙述者的智力水平、受教育程度、年龄、精神及心理状况等有关。
偏见往往和阶级、种族、性别、亲疏等有关。
欺骗往往是叙述者为达到某种目的而故意隐藏真相或编造谎言,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
二、《万事通》情节梗概及教参解读《万事通》是英国著名小说家、戏剧家毛姆的短篇小说代表作。
这篇脍炙人口的小说名篇人物形象生动鲜明,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入选如苏教版高中语文选修教材《短篇小说选读》等众多教材。
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在“一战”刚刚结束。
“我”在从旧金山前往横滨的旅途中,因轮船拥挤不堪,不得不和柯拉达先生同舱。
“我”起初非常讨厌柯拉达先生,认为“他是全船最招人嫌的人”,称他为“万事通”。
在小说开始后的大半篇幅里,“我”反复描绘,不断渲染,使柯拉达先生不识抬举、夸夸其谈、自以为是、死皮赖脸、诡谲奸猾、俗不可耐的“万事通”形象深深印在了读者的脑海里。
直到打赌事件中,在和兰赛赌兰赛太太脖子上的项链真假时,柯拉达先生在确定项链是真的情况下,为了顾及善良、美貌的兰赛太太的名誉及家庭,却说项链是赝品,甘愿输了100美元赌注,被众人耻笑。
打赌事件让我们看到了柯拉达的通情达理、善良有爱。
“这时,我不完全讨厌柯拉达先生了。
”苏教版《〈短篇小说选读〉教学参考书》(以下称“教参”)中分析说这篇小说“塑造了一个低级庸俗而天良未泯灭的商人形象,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英国资产阶级的面貌”。
20世纪60年代韦恩·布斯首次提出“不可靠叙事者”的概念,并引起评论界的关注,20世纪80年代达到研究的高潮并且随后不断地发展。
现代的“不可靠叙事”类型的小说也不断增多,可见,这类理论的研究,对于文学批评和文学创作都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不可靠叙事”作为一种小说的修辞手法,可以使叙事变得别开生面来吸引读者,也是使文本具有较高的艺术魅力与价值,成为许多经典得以流传的重要原因。
一、理论的提出美国评论家韦恩·布斯(WayneC.Booth,1921—2005)是芝加哥学派后期的代表人物,著有《现在不要同我辩论:为一个轻信的时代作的论文和反讽》(1970)、《反讽修辞学》(1974)、《现代的教条与赞成的修辞》(1974)、《批评的理解:多元论的力量与局限》(1979)等书籍和书刊。
其中《小说修辞学》(1961)是韦恩·布斯文学批评的代表作,出版后引起美国文学批评界的关注,被认为是芝加哥学派中最富有实用价值的批评著作,也是20世纪小说批评的经典著作。
“不可靠叙事者”是韦恩·布斯在《小说修辞学》中提出的重要叙事理论。
《小说修辞学》主要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介绍了艺术的纯粹性与小说修辞学;第二部分细致探讨了传统小说的技巧;第三部分主要讨论了现代小说技巧。
韦恩·布斯理论阐述的重点内容就落到了作者与文本的“隐含作者”、“可靠叙事者”“不可靠叙事者”等重要的叙事理论,他认为不可靠叙事成为作者设定的一个特殊的修辞手法,可使叙述变得别开生面,以便吸引读者。
那么,“不可靠叙事者”的相关理论到底是如何定义的呢?下面进行详细重点论述。
二、不可靠叙事者相关理论(一)隐含作者韦恩·布斯在《小说修辞学》中指出,“只要作家赋予某个人物以可靠的称号,这个人物的每一句话都显示着作家存在的痕迹”。
[1]由此可见,“可靠叙事者”、“不可靠叙事者”都与“隐含作者”有着密切的关系,只能通过“隐含作者”来判断叙事是否可靠,所以,读者在阅读时要真正地解读文本首先需要找的就是“隐含作者”。
《地狱变》:从写作手法、文章结构,来探讨小说文学的魅力小说作为一种文学形式,深受读者的喜爱,它通过独特的写作手法和精心构建的文章结构,传递出强烈的魅力。
而《地狱变》作为一部具有代表性的小说,同样展示了小说文学的魅力。
本文将从写作手法和文章结构两个方面,探讨《地狱变》所展现出的小说文学魅力。
首先,说到写作手法,小说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其独特的写作手法是其迷人之处。
《地狱变》通过多重叙事的方式,以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交替的方式展开故事情节,这种手法使得读者可以通过不同的视角来了解故事中的人物和事件,让人感觉仿佛置身其中。
通过第一人称的叙述,读者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和情感变化;而通过第三人称的叙述,读者可以客观地观察到其他角色的行为和言语。
这种多重叙事的手法在《地狱变》中得到了充分的运用,使得故事更加丰富多样,给人以耐人寻味之感。
此外,《地狱变》还通过运用隐喻、讽刺等修辞手法,使作品更具深度和内涵。
小说中的地狱被描绘成一个荒凉、黑暗的世界,从而象征着人们内心的恐惧与无助。
这种隐喻的手法使得小说具有更加深刻的寓意和思考,引发读者对人性、社会等问题的思考和探讨。
另外,小说中的一些人物形象被运用讽刺的手法揭示了社会现象的丑陋和荒谬性,进一步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其次,文章结构也是小说文学魅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地狱变》以起承转合的结构展开整个故事,首先通过对主人公的描写和背景的交代,给读者一个整体的框架,使其可以迅速进入故事情节。
随后,故事在承的部分不断升华、发展,引发读者的好奇心和紧张感。
而在转的部分,故事的发展达到高潮,冲突逐渐凸显,给人以强烈的情感冲击。
最后,在合的部分,故事得到解决,主人公的成长和转变得到体现,给读者以满足感和思考。
这种起承转合的结构,使得整个故事情节紧凑有序,引人入胜。
此外,小说还通过设置悬念、揭示伏笔等手法,增强了文章结构的吸引力。
《地狱变》在故事情节中设置了多个悬念,如主人公是否能够逃出地狱、他的成长和改变等,这些悬念引发读者的好奇心和紧张感,推动读者继续阅读下去。
《地狱变》张力解读
李逸云
【期刊名称】《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年(卷),期】2011(000)001
【摘要】日本短篇小说大家芥川龙之介在他的代表作之一<地狱变>中熔铸了深刻复杂的思想,高超多变的叙事技巧和独特的审美意识,锻造出主题、叙事、审美的三重张力,赋予这一短小精悍的文本深刻多义的主题和特殊的艺术震撼力.
【总页数】2页(P112-113)
【作者】李逸云
【作者单位】湖北武汉,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430079
【正文语种】中文
【相关文献】
1.地狱观念的本土化与早期的地狱经变图 [J], 郑文;张方
2.没有爱的艺术,是人心的地狱——芥川龙之介《地狱变》主题探讨 [J], 王静
3.地狱变哪样——解读芥川龙之介的《地狱变》 [J], 金文超
4.芥川龙之介の“地狱变”に关する一考察——(试论芥川龙之介的《地狱变》) [J], 刘艳萍;
5.芥川龙之介《地狱变》中多重“地狱”分析 [J], 白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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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龙之介《地狱变》的叙述者与不可靠叙事作者:彭绍辉来源:《文学教育》2021年第02期内容摘要: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地狱变》选取故事中的人物“家仆”作为叙述者,以第一人称视角进行限知叙述,这种模式下的叙述者以“讲述”而非“展示”的方式叙述故事,带上了鲜明的个人倾向性。
这种叙述模式与故事内容和风格完美契合,成功地制造了故事悬念,深化了小说内在价值。
同时叙述者与隐含作者之间存在着意图的矛盾分裂,叙述者根据其个人立场不断作出与隐含作者言行、价值判断不相符合的不可靠叙述,加大读者的理解难度,成功地延宕了读者发现真相的时间。
这为小说制造了令人极为惊骇的心理冲击效果,带给读者更强烈的心灵震撼和更深邃的审美体验。
关键词:《地狱变》叙述者第一人称限知叙述不可靠叙述隐含作者《地狱变》作为芥川龙之介短篇小说的代表作之一,不仅深刻地拷问了人性,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艺术至上的观念。
小说主要讲述鬼才画师良秀生性孤傲怪诞,痴迷绘画同时也深爱女儿,但女儿受到崛川大公觊觎,在为贵族崛川大公绘制《地狱变》图时被大公算计,亲眼看着女儿被烧死,但也目睹了他想看到的地狱般的景象,最终良秀在伦常与艺术之间的矛盾纠缠中最终自我毁灭。
在故事的讲述上,小说采取第一人称限知叙述的模式,借助大公家的仆人的有限视野及其不可靠叙述,与故事内容、风格良好契合,成功地展现了一个氛围诡谲而又引人深思的奇幻故事。
一.叙述者的选择在这样一部小说中采用第一人称限知视角的叙述方式,芥川龙之介显然有着他的特殊用意。
首先从小说整体而言,故事本身还是比较简单的,崛川大公因想占有良秀之女而不得,便利用绘制《地狱变》的机会迫害良秀父女,主线情节曲折之处不多,但给读者的感受却非常丰富,这不仅仅在于良秀在面对女儿被烧死时所表现出的既痛苦又喜悦的矛盾感受,也体现在故事的叙述使读者无法一眼就把作品看穿,促使读者细细咀嚼,由此加深了小说的内涵,使之具有更高的审美价值。
小说安排了在崛川大公家工作了二十年的仆人作为故事的叙述者,他在故事中有自己的獨特身份。
作为叙述者,他为读者讲述这个故事,里面的叙述声音都出自他之口,没有他就不会有故事的呈现,“他是一个叙述行为的直接进行者,这个行为通过对一定叙述话语的操作与铺展最终创造了一个叙事文体”[1];同时,他又作为故事中的一个人物,亲自参与到故事进程当中。
小说的主要角色有五个:大公、良秀、良秀之女、猴子、仆人。
仆人重要程度显然不如主角良秀,作为一个贵族宅邸中的下等人,其身份是无足轻重的,与大公家中的众多其他仆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由于他同时担任了叙事者这一角色,因而在小说中变得不可或缺,都参与到了故事当中甚至对故事进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很多小说家在创作时都有自己偏好使用的叙事人称,迪福的代表作《鲁滨逊漂流记》采用第一人称叙事,列夫·托尔斯泰的三部长篇代表作则全部采用第三人称,叙述者对于小说内容几乎是全知的,当然第三人称并不必然就是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卡夫卡的三部长篇小说也是采用第三人称,这个第三人称的视角所看到的事物却是极为有限的,基本上只等于主角的个人视角,这是全知叙事与限知叙事的区别。
过往的第三人称叙事多采用全知视角这种模式,但当进入19世纪后期之后,在19世纪前中期的现实主义小说中极为盛行的全知视角日渐式微,意识流、新小说等前卫的小说技术流派逐渐得到广泛流传,过去通常与全知视角相搭配的第三人称小说也更多地采用限知视角了。
芥川龙之介创作的小说中便有诸多使用第一人称的作品,如《弃儿》、《孤独地狱》、等,《竹林中》也可以看作是第一人称叙事的作品,这部短篇佳作的重点在于通过不同人物的口吻进行讲述,借助三个角色彼此不同的说辞,造成真相的混乱。
第一人称与第二、第三人称相比,其特点一个是由于第一人称叙述者大多都是同故事叙述者,会亲自参与到故事进程,透过第一视角带给读者一种更加真实的感觉,如同读者进到故事当中去亲身经历一般,与读者距离更近;另一个是可以有效地展示主要人物的内心活动,进行心理剖析。
当然也有像《弃儿》、《孤独地狱》这类特殊的作品,其第一人称叙述者也不是真正讲故事的人,他只是在听别人(松原勇之助、叔祖父)给他讲故事,自己再为读者转述,因此这种叙述者并没有参与故事,是异故事叙述者,所以通常也不会有利益相关,这类叙述者一般在叙述时虽然也不时发出个人的意见,不过通常仅限于客观的转述,然而《地狱变》的叙述者与此不同。
《地狱变》所采用的正是限知叙事的模式,小说选取崛川大公的家仆作为第一人称叙述者,可以很自然地与限知叙事结合起来,因为第一人称的叙事者所能知道的仅限于他自己的所见所闻,对故事情节的讲述是相当受限的,并且仆人不像中国古代章回小说中的说书人,要尽职尽责地讲清故事的来龙去脉,毕竟说书人靠给听众讲故事维生,需尽可能适应观众的需求,但是仆人既没有这个责任,也没这个能力,因为他“生性愚钝”[2],对别人的事情知之甚少,这个叙述者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对一个或几个虚构的听众(或称为“叙述接受者”)讲述自己对过去事件的见闻,这种讲述具有明显且强烈的个人立场,导致他的叙述倾向性相当严重。
在一方面,叙述者对事件的了解很不够,无法透露更多的内情,而另一方面,有选择性地进行褒贬,对大公有意抬高,对良秀则刻意贬损,。
由于叙述者对事件的感知能力有限及其本人的严重倾向性,造成了事件真相模糊难辨的状况,因此作者特意选择仆人作为叙述者,借助叙述者本身的特性来为小说铺垫难言其妙的叙事基础,再配以各种虚实难辨的神怪流言,如大公吓退鬼魂、良秀梦见地狱等等,成功地给小说笼罩上了神秘莫测的氛围,驱使读者去进一步挖掘。
从这些方面来看,第一人称限知叙事是《地狱变》最合适的叙述模式。
当然,叙述者的倾向性在小说中不是一以贯之的,它表现出来一定程度的矛盾、分裂,这又涉及到了不可靠叙述的问题。
二.仆人的不可靠叙述上文已经明确了《地狱变》的叙述者使用的是限知视角,尽管仆人是站在事后的角度回忆过去所发生的事情,但他并未把所有故事细节都一次性地抛给读者,而是有所保留,在叙述的过程中逐步向读者透露。
作者(或称之为“隐含作者”)在小说中建立了两个叙述层次,“(《地狱变》的)叙事由两种说明相辅相成,即分为明处与暗处两种。
”[3]“明的说明”即仆人站在自己立场所作的叙述,是文本的公开的明白的呈现,“暗的说明”则是潜在的叙述,即有别于叙述者的意图和价值判断的作者的真正想法,这表明叙述者的意图与作者的意图存在一定程度上的不一致,于是造成了不可靠的叙述。
不可靠叙述是一种重要的叙事策略,这一叙事学概念由韦恩·布斯创立。
布斯认为,叙述者在叙述中所作出的言行和价值判断若与隐含作者不一致,那么这个叙述者就是不可靠叙述者,他作出的不与隐含作者意图一致的叙述就是不可靠叙述。
判断不可靠叙述者一般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传统的修辞性研究方法,即布斯所建立的对比叙述者与隐含作者两者意图的方法,另一种是认知(建构)方法,从读者接受理论着手,聚焦于读者的阐释框架。
由于这两种方法互相之间具有排他性,因此一般只选用其中一种方法来对作品进行考察。
修辞性研究方法更为传统,它的衡量标准是作品的规范,即“作品中事件、人物、文体、语气、技巧等各种成分体现出来的作品的伦理、信念、情感、艺术等各方面的标准”,也就是隐含作者的规范。
隐含作者的意图是较难把握的,当他的意图模棱两可或者难以察觉时,分析者的判断就可能出现问题,如同为芥川作品的《竹林中》,这部小说被认为是表现了作者的怀疑主义,多襄丸、真砂、武弘三人的说辞都能自圆其说但又互相矛盾,“在小说内部,并不存在另一个属于事实真相的‘故事’,三个当事人的叙述分别构成了三个独立的故事”[4]。
许多读者都试图从小说的种种细节入手希望解开这个谜团,但到头来都会发现他们的解释存在难以解决的纰漏,失去了隐含作者的意图作为标准,尽管三个人物的叙述彼此相斥,也无法通过逻辑分析等方式得出确切的结果。
但在另一方面,由于读者的标准多种多样,自然也无对错之分,较难形成统一的认识,因而传统的修辞性研究方法难以取代,本文依然主要凭借这一研究方法来考察《地狱变》叙述者的不可靠叙述。
叙述者作为叙述声音的发出者,他是叙述中的话语主体,文本的叙事话语无论与隐含作者的意图一不一致,都需要通过叙述者的叙述才能呈现出来。
它以大公府中的家仆为叙述者,所叙之事仅限于家仆所了解的,正符合小说保留悬念的要求。
选取這样一个处于故事内的人物视角展开叙事,叙述者可以名正言顺地体现他的个人立场,毕竟相较于其他模式的叙述者,他拥有具体的身份,可以随意发出符合自己身份定位的话语,而不像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者被要求保持客观和中立,所以不可靠叙述在第一人称叙述中更常见。
但在事实上,叙述者即便与隐含作者存在一定的矛盾,他在根本上还是隐含作者的代言人,受隐含作者支配,不会与隐含作者完全割裂,也就是说,叙述者在隐含作者的“操控”下,既要作出与作者意图相符合的叙述,又要作出不相符合的叙述。
具体到小说内容,从仆人叙述中可知,他“侍奉大公已经二十年了”,或许是出于对大公优待的感恩戴德,或者是出于对权贵的崇拜,对大公充满了崇敬之情,是个相当“护主”的老奴仆。
他在故事开头便把大公描写得如若神明——不仅出生前有“大威德的神灵曾经在他的母亲的枕边显灵”,而且具有“普天同乐的气度”,连鬼魂也不敢近身相欺,更兼因“德高望重”受到京城百姓的敬奉,“京城的男女老少每每提及大公,无不肃然起敬,仿佛遇到神灵似的”,如此种种,似乎无懈可击地给大公树立了一个神明一般的贵族形象。
反观画师良秀,仆人给予他的描述则截然相反,“从外表看,他是个身材矮小、瘦骨嶙峋、性格乖戾的老者。
初来大公府的时候,他经常是一身丁香色的狩猎装打扮,头戴一顶软乌帽,一副谦卑的模样。
然而不知怎的,他的嘴唇却一片血红,实在不像老头儿该有的颜色,仿佛野人般难看”;不光外表怪诞不堪,性格也让人难以接受,“他的怪癖就是小气、冷酷、无耻、懒惰、贪婪。
其中最要命的是专横、狂妄,总以本朝第一画师自居”,叙述者似乎是把自己能想到的贬义词汇都用在良秀身上了。
通过这种近乎诋毁的描述,一个丑陋的怪人形象在读者脑海中基本得以定格。
当然,通观全文后读者可以得知,仆人对这两个人物作出的价值判断,是与隐含作者的价值判断有所出入甚至相对立的,隐含作者原本的意图是揭露大公的恶行并表现良秀对绘画艺术的痴狂的,因而家仆也就成了不可靠叙述者,他对大公和良秀的描述,存在着众多与事实相悖之处。
这种“相悖”在《地狱变》中主要以两种方式出现:仆人自己对大公的评价发生了改变,这种情况主要出现在小说后半段,最为典型的是仆人对火烧槟榔毛车时大公的离奇神态的描写;除了用仆人自己的话对大公和良秀进行描述外,小说还添加了许多出自他人之口的“流言”、“闲言碎语”作为辅助,仆人在叙述时屡屡提起这些流言,彷佛听众不断在向他提问,导致他不得不做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