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沙与明代心学的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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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讲静养端倪本讲我们要介绍明代心学家陈白沙。
陈白沙,名献章,字公甫,号石斋,世称白沙先生。
黄梨洲称赞说:“有明之学,至白沙始入精微”。
在陈白沙之前,学术界总要是程朱派学者,崇尚理学,有曹端、薛瑄、吴与弼等人,形成了“非程朱之书不读,非程朱之学不讲”的风气。
陈白沙曾经求学于吴与弼门下,但是一直不能契合吴与弼的理学,总是心与理未有凑泊吻合之处。
所以陈白沙建立的自然为宗的心学,完全是无师自通,靠自家体悟出来。
陈白沙一辈子没有中科举,虽名声很大,故未曾做官,其一生“或浩歌长林,或孤啸绝岛,或弄艇投竿于溪涯海曲,忘形骸,捐耳目,去心志”,具有一股散淡洒脱的气象。
陈白沙的学问,以自然为宗。
从他早年的悟道经历来看,他的学问在于删繁就简,出于自然。
刚开始,陈白沙出书册中寻求圣贤之道,废寝忘食,累年而未能得。
后来,他就长年静坐,感到“吾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逐渐地,“日用间种种应酬,随吾所欲”,最后竟然达到“体认物理,稽诸圣训,各有头绪来历”。
我们看到,刚开始陈白沙只是静坐,慢慢涵养出心体,再将此心体发散到日用应酬之中,在日用应酬中体认到天理;再后将心体发散到事事物物上,在事事物物上体认到天理。
在这样的体认中,陈白沙的心与理凑泊吻合,切实做到了心与理一。
陈白沙的工夫论,讲究“为学须从静中养出端倪”,心灵致虚入静,达到高度纯净,从而让性理自然而然地呈现出来。
陈白沙说:“终日乾乾,只是收拾此理而已。
此理干涉至大,无内外,无终始,无一处不到,无一息不运,会此则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矣。
”白沙工夫自然,不甚艰苦穷索,多是教人静坐,养出个端倪。
端倪,就是孟子所谓的四端之心,是性理在心上的初步显现。
以此为基础,进一步落实在人伦事物之上,以尽生生化化之妙,以获鱼跃鸢飞之乐。
陈白沙称学问有两类,一类是积累而至,可以言传;一类是不积累而至,不可以言传。
自我得之,就只能自我言之,这就是自得之道,自得之道,不需要依靠外在的教条,单独向自我的内心中去体悟。
刘立夫陈白沙:明代心学的开端陈白沙:明代心学的开端陈献章,字公甫,因居白沙村,世称“白沙先生”,又名陈白沙。
白沙与王阳明是明学的两大宗。
阳明声名远播,白沙则少有人知。
黄宗羲赞叹:“有明之学,至白沙始入于精微”。
白沙以自得之学上承陆九渊,下启王阳明,是哲学史上不可忽视的人物。
一、静坐是入圣的进路学者学圣人须要先见心体,见心体必静坐去支离。
陈白沙自得之学的发明与王阳明格竹子颇为相似,均直接来自于对朱子学的质疑。
陈白沙屡试不弟,27岁跟随大儒吴康斋发奋致学。
发奋是陈白沙自己说的,按照《明儒学案》,陈白沙爱睡懒觉,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吴先生没少操心。
吴先生笃信朱子,对于圣贤垂训无所不言,对于玄远之言绝口不提。
陈白沙评论吴老师的学问只用了四个字:“未知入处”。
翻译过来就是,还没找到学问的门。
于是,他半年便辍学回家,闭门不出,静坐数年才有自得之学。
静坐才能洞见此心之体。
自得之学在静坐,不在格物和读书。
白沙回家以后,埋头读书,也没有找到学问的大门,没有找到心和理吻合处。
静坐之后,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种种应酬,随心所欲。
陈白沙奔走呼号:“作圣之功,其在兹乎!”自此以后,凡有学者问学,他都教静坐。
周敦颐提出“主静”,程朱认为这是佛老的讲法,改为“主敬”。
陈白沙则又还原了回去:(程朱)此是防微虑远之道,然在学者须自度量何如,若不至为禅所诱,仍多静方有入处。
陈白沙的静是儒家的动中取静,而不是禅老的时时寂静。
只要把握好儒家与禅的基本分界,静坐不但不足取,反而是成为圣人的必经之路。
于是,陈白沙下了一个论断:“为学须从静坐中养出个端倪来”。
他的学问也围绕着静中养端开展下去。
二、养端是圣学的把柄静中养端就是养孟子的“四端”、陆九渊的“本心”和程朱的“天理”。
生活嘈杂,心难得清明,静坐才能发见这个端倪。
这个端倪来之不易,是圣学的把柄:得此把柄入手,更有何事?往古来今,四方上下,都一齐穿纽,一齐收拾。
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作者: 章沛
出版物刊名: 广东社会科学
页码: 85-96页
主题词: 哲学思想;陈白沙;哲学本体论;《明儒学案》;广东社会科学;唯心主义者;学术研究;明代心学;陈献章;哲学基本问题
摘要: <正> 广东陈献章,别号白沙先生,他的哲学思想上承宋儒理学的影响,下开明代心学的先河,在广东可说是首屈一指的哲学大师.他的思想,自黄宗羲的《明儒学案》开始,直到现代中国,一直被视为“心学”、“唯心主义者”,没有异议.我的专著《陈白沙哲学思想研究》对这个几乎是“定论”的看法提出了异议.接着是《广东社会科学》1986年第2期发表了辛朝毅同志的《陈白沙哲学本体论的再认识》一文,就白沙哲学的本体论问题与我进行商榷.在“双百”方针的指引下,不同意见的争鸣对学术研究是有利的.因此值得欢迎.。
解读岭南心学编者按:由明代大儒陈献章开篇、湛若水集大成的岭南心学,是岭南文化的深层内涵。
当今时代,岭南心学在道德建设、心理建设、社会文明建设方面都有着积极作用。
因此,加强岭南心学的解读、研究与发扬,实属必要。
岭南心学特征及影响⊙刘兴邦岭南心学是明代思想家陈白沙开创、湛甘泉集大成的岭南地区的心学学术派别。
建构“心学法门”思想体系陈白沙创立了江门学派,建构了“为学当求诸心” 的“心学法门”思想体系。
他提倡,“为学当求诸心必得。
所谓虚明静一者为之主,徐取古人紧要文字读之,庶能有所契合,不为影响依附,以陷于徇外自欺之弊,此心学法门也。
”所谓“心学法门”是指其思想体系是心学思想体系,其为学方法也是心学的方法,“虚明静一者为之主”是以心为主的心学思想体系。
“为学当求诸心”是反省内求的心学方法。
但白沙心学的方法不仅仅是反省内求的方法,也注重“徐取古人紧要文字读之”的向外求索方法,因此可以说白沙心学的为学方法是“求诸心”与“徐取古人紧要文字读之”的内外合一的方法。
白沙心学内外合一的为学方法是在克服程朱理学与陆九渊心学为学方法的基础上提出来的。
白沙心学“求诸心”与“徐取古人紧要文字读之”是内外合一的方法,这是白沙心学之法门。
白沙心学“虚明静一者为之主”表明“心”具有主体、主宰的意义。
心的主体、主宰意义表现在心与身、心与事、心与理等的关系中。
在心与身的关系中,“心寓于形而为主”。
心寓于人的形体之中而主宰人的形体。
在心与事的关系中,“事物虽多,莫非在我”。
天下万事万物都不离我(心)而存在,表明心对万事万物具有决定性的价值,突出心对万事万物的主宰意义。
在心与理的关系中,“君子一心,万理完具”。
万理具于一心,表明心对理的主宰意义。
“虚明静一之心”也是道德之心(本心),它是天地万物的本体。
“仁,人心也。
充是心也,足以保四海;不能充之,不足以保妻子。
”心是仁义之心,即人的道德本心。
它可以超越人的形体乃至天地万物而存在。
“身居万物中,心在万物上。
浅谈陈白沙的哲学思想的特色及其现代价值内容摘要:陈白沙是明代著名的思想家,他的哲学思想是以“心学”为主干,上承宋朝理学,下启明代心学,独树一帜。
其哲学思想的形成有其个人生活背景和社会背景的因素,还受到明代以前儒、道、释三大家的思想和宋朝“理学”思想的影响。
这种别具风格的思想让陈白沙在历史当中处于“闲云野鹤”的非主流的地位,但正是这种非主流让他的思想在历史的长河中拥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并发挥了它的特色作用。
本文综合前人的观点,同时加入自己的看法,概述了陈白沙的哲学思想的特色之处及其现代价值。
关键词:陈白沙哲学思想特色现代价值一.陈白沙的生平陈白沙 (献章)生于明宣德三年,卒于弘治十三年,字公甫,号石斋,别号白沙子、石翁、碧玉老人、玉台居士、江门渔父、黄云老人、南海病夫等。
本是新会城北圭峰山下都会村人,少年时随祖父迁居白沙乡(今属江门市蓬江区)的小庐山下,故后人尊称为“白沙先生”。
他是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书法家、诗人,其学说则称“白沙学说”或称“江门学派”。
他是明代第一个提出了自己的哲学思想的重要人物,陈白沙之学上承宋朝理学的影响,下开明代心学的先河。
二.陈白沙的哲学思想的形成陈白沙哲学思想的形成的因素不是单一的,而是在多方面的影响下产生的,包括社会因素和个人因素。
首先,在白沙的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不稳定的政治环境中度过的,这对他思想的产生和学派的创立有重要的影响。
明后期社会经济的发展和新经济因素的出现似乎已经预示着一种新的思想即将产生,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明代初期就居于统治地位而成为官方哲学的程朱理学,以其为代表的整个学术文化氛围都陷入僵化的困境中。
﹝1﹞“明中叶社会的变迁,使一部分学者文人感受到程朱理学的困境和压抑,起而寻找新的思想出路于是,成化、弘治年间的广东陈献章,从程朱理学转向了陆九渊的理学,开创了明代心学的先声。
”①这种墨守成规无敢改错的学风和状况,一直到了明中叶,才由陈白沙首先改正。
王阳明何以不提陈白沙──“儒佛会通”在明代心学史的实例姜允明第三次儒佛会通学术研讨会论文选辑(1998.12.26出版)页193~204华梵大学哲学系发行本文全文由华梵大学哲学系提供,特此致谢页193一、前言我在别的论文中曾以最有关键性之处,考证王阳明(守仁,1472-1529)是陈白沙(宪章,1428-1500)的真正衣钵传人[注一],并列举了阳明『致良知教』等等主要的学说是如何透物到白沙学的提示而发展开来,虽然更详尽的分析比较,尚待大量篇幅加以整理,但已有足够证据看得出所谓传习录》,所传为何,所习为何,十分明显,不言而喻。
这本师生间相互切磋商量的对话集,由徐爱、钱得宏……等门人刻录而成的作品,若取名白沙学传习录》则更为接近王阳明一生奉白沙为圣人,遵白沙着作为圭杲的真相,只因为王阳明不提陈白沙之名,造成三史上记载白沙学『所传不远』[注二],直到当代权威学界也都认为陈王之间并无承传关系,这种误解已经成了五百年来一误再误的定论。
本篇论文拟以儒佛会通的观点;配合时代政治背景的推理以分析此一公案产生的缘因,不但可以化解对历史事实的误会,更可以进一步凸显白沙与阳明『自得之学』的精义,陈王为核心的明代心学可以说是儒佛会通的典范实例。
页194二、一言不及历代学者乃至当代新儒家都曾对陈王之间并无承传关系的『微妙』关系作过评论,较为具体明显的例子有如:顾宪成(1550-1612)认为阳明傲慢、黄宗羲(1610-1695)质疑阳明何以不提白沙,熊十力(1885-1968)认为阳明不提白沙正是『敬恭长辈』,陈荣捷认为王阳明未读过白沙子集,牟宗三认为白沙无真正孟子工史----等等纷纷不同的恻隐与解读[注三]。
王阳明既然承认过自己有『乡憨气』,或许有人会采用今日习用的术语而质问:阳明有『侵犯智慧财产权』的嫌疑,而认为必须加以『撑穿』。
其实这一类评断除了疏忽陈王的承传关系之外,同时也忽略了明代因禅儒交融而产生的复杂问题。
陈白沙与明代早期的儒学转向
盛珂
【期刊名称】《长白学刊》
【年(卷),期】2011()6
【摘要】一般认为,明代早期儒学是对于朱子学的简单的继承,明代的心学则是直到陈白沙崛起才展现出新的面貌。
然而,在明代早期儒者那里,已经出现了相对于朱子学来说的不同的趋势,更加侧重于实践工夫层面。
陈白沙就是顺应这一趋势而出现的。
在白沙那里,朱子的"格物穷理"的形上系统与实践工夫之间的矛盾才真实地进入其视野之中,在此基础之上,才发展出他的自得之学,并使其自得之学成为明代心学展开的新起点。
【总页数】4页(P16-19)
【关键词】工夫;践履;敬;心;静
【作者】盛珂
【作者单位】首都师范大学哲学系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B248
【相关文献】
1.“六经糟粕”论与明代儒学的转向 [J],
2.二程对儒学易简性的阐释及对陈白沙儒学的影响 [J], 刘红卫
3.陈白沙“勿忘勿助”功夫的历程与内涵——兼论陈白沙儒学与禅学价值观之不同
[J], 刘红卫
4.荀子与早期儒学道德话语的转向 [J], 王楷
5.陈白沙与明代文化的转向 [J], 刘兴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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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白沙与明代心学的独立陈 奇1,陈 瑜2(1.贵州师范大学 历史与政治学院,贵州 贵阳550001;2.杭州师范大学 钱江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2)摘要:陈白沙心学的形成,标志着明代心学由附会朱学而发展到离朱入陆、独标其帜的新阶段,为王守仁心学的创立及风靡天下作了有力铺垫。
陈白沙强调自我主宰、独立思考、学贵“自得”,这对促进思想解放有一定作用。
他重视人的道德修养,这在士风日下、官场腐败的时代,无疑有着积极意义。
关键词:陈白沙;心学;独标其帜;思想解放;道德修养中图分类号:B2481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1513(2009)02-0020-05一明朝初年,心学在和会朱陆的形式下流布,如大潮中的潜流,缓缓地涌动着、抗争着。
从宋濂的和会朱陆到吴与弼的兼采朱陆,影响渐次增加。
到了吴与弼的弟子陈白沙,心学便脱胎而出,以独立的面貌出现在学术思想界。
其后,王阳明集心学之大成,风靡天下。
陈白沙心学在明代心学史上起着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
陈白沙以为:“天地间一气而已,屈信相感,其变无穷。
”[1]41是夕范生小酌认为充塞宇宙间的,不过是一种物质性的气而已,它屈伸感应,变化无穷,由此生成宇宙万物。
“日月双轮转,乾坤一气旋。
”[1]333云潭记不过,在天地万物之外,还存在着一个超于形气之上的、无形状无内外无始终的“道”,它至大无际,天地万物同它比较起来,不过“太仓之一粟,沧海之一勺”,它乃“天地之本”,“天得之为天,地得之为地,人得之为人”[1]55、56论前辈言铢视轩冕尘视金玉,是天地万物的本源,是宇宙的精神本体。
这个道或者说理,并不是一个独立于人心之外的客观精神实体,而是存在于人的心中,“君子一心,万理完具。
事物虽多,莫非在我。
此身一到,精神具随”[1]55论前辈言铢视轩冕尘视金玉,万理俱在人心中。
在这里,他把心视作人身的一个物质器官,视作理的存放所。
更多的时候,他把心视作理的同义词,视为一个精神实体。
例如说“君子一心足以开万世”[1]57无后论、“若个人心即是天”[2]664示儿。
他认为,这个心是万物之本、宇宙之源,天地万物的运行都受着心的制约和规定。
“枢纽在方寸,操舍决存亡。
”[1]279和杨龟山此日不得再韵小小的方寸之心能否很好地把握,成为决定存亡的关键。
“高明之至,无物不覆。
反求诸身,霸柄在手。
”[1]278示黄昊复明心体,就可以主宰万物。
“吾之心正,天地之心亦正。
”[1]278肇庆府城隍庙记东汉严子陵与光武帝同卧,脚搭到光武帝腹上,引起“客星犯帝座”,天象异常。
他以此传说为例,证明普通人的举动也能导致天地的感应变化:“天人一理通,感应良可畏……谁谓匹夫微,而能动天地。
”[1]278天人之际他认为,心作为宇宙万物之本,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化生万物。
他说:“夫天地之大,万物之富,何以为之也?一诚所为也。
盖有此诚,斯有此物;则有此物,必有此诚。
则诚在人何所?具于一心耳。
心之所有者此诚,而为天地者此诚也。
天地之大,此诚且可为,而君子存之,则何万世之不足开哉!”[1]57无后论天地万物为“诚”化生而成,宇宙万世为诚化生而开。
而诚存于心,人只要复明此心,“则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矣。
得此霸柄入手,更有何事?往古来今,四方上下,都一齐穿纽,一齐收拾,随时随处,无不是这个充塞……虽尧舜事业,只如一点浮云过目,安事推乎?”[1]217与林郡博他进而把心所具有的这种立天地、化万物、成宇宙的作用无限膨胀、夸大到绝对的地步,得出了心就是宇宙全体的结论:“两端姤复虽天道,一体乾坤是此心。
”[2]415次韵梅侍御赠别第11卷第2期 五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Vol.11 No.2 2009年5月 Journal of Wuyi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s Edition) May,2009①收稿日期:2008-12-26作者简介:陈 奇(1949-),男,贵州赫章人,硕士,教授,主要从事中国近代史、经学史、思想史研究。
“儿曹莫问前程事,若个人心即是天。
”[2]664示儿用主观泯灭了客观,取消了物质世界的客观存在。
“天下原无事,劳劳我有心。
”[2]515赠张叔亭侍御客观事物不仅仅是受心制约、由心产生的东西,而且根本不是存在于心以外的客观事物。
心具万理的命题,心学家在用,程朱学者也在用。
在程朱那里,心具万理主要指人心具有无限的认识能力,因而能穷尽心外之天理,从而具备万理;其次指人在禀气而生的同时所秉承的天理,即生而具有的伦理意识。
这种意识虽然也具有生而有之的含意,但归根到底是从心外秉受而来的。
在心学家那里,心具万理指心先天即具备万理,勿须从心外秉承;心不仅具备-切伦理意识,也具备天地万物之理。
陈白沙谓,天地万物乃“一诚所为”,“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一体乾坤是此心”,其结论清楚地表明其主观唯心主义哲学观。
他不时使用得道二字:“至大者道而已,而君子得之”[1]55论前辈言铢视轩冕尘视金玉,似乎道是独立存在于人之外的精神本体。
其实不然。
主观唯心主义者也把心对于自身中理的把握称为得,这个得,不是把理视为心外之理,不是否认道心合一,不是得到心外之理,而是自得,即摒除物欲的障蔽,使心中固有之理复明、显露出来。
陈白沙的得道,正是这种自得之意:“士从事于学,功深力到,花落实存,乃浩然自得。
”[1]8李文溪文集序“道也者,自我得之,自我言之,可也。
不然,辞愈多而道愈窒,徒以乱人也,君子奚取焉?”[1]131-132复张东白内翰陈白沙以心为天地万物的本原,心具万理。
在他那里,心既是宇宙本体,又是认识主体;既是认识主体,又是认识的对象。
这样,求理就不是外求,而是内求,向心上求:“为学当求诸心……此心学法门也。
”[1]68书自题大塘书屋诗后心之本体至虚至灵,涵盖万物,只要反求于心,使本心复明,即可主宰一切。
他讲述自己的经历说,他曾经闭门苦读,累年不辍,始终未能找到求道的门径。
于是抛弃繁琐博览的办法,简截直捷,径求于心。
“久之,然后见吾此心之体隐然呈露”[1]145复赵提学佥宪,心中固有的天理,开始复明。
他由此得出结论:“人所以学者,欲闻道也。
求之书籍而弗得,则求之吾心可也,恶果于外哉!此事定要觑破,若觑不破,虽日从事于学,亦为人耳。
”[3]105白沙学案下既然心就是天地万物的本原,理就在心上,为什么还要向心上求理呢?陈白沙解释说,这个具有万理的心,不是指各个具体人的心,而是指一般的、普遍的、从各个具体人的心抽象出来的心,它“无我无人无古今”[1]27古蒙州学记,没有时间、空间,没有你我,没有始终,可以脱离肉体而独立地、永恒地存在,因而这个心是包罗无遗、完美无缺的。
但是,到了各个具体人的心,情况就不同了。
具体人的心,是由抽象的心“下化囿其迹”[1]300赠世卿、“寓于形而为主”[1]237与伍光宇,变现出来的。
抽象的心在下化为具体人的心以后,具体人的心由于受到形体的禁锢和与此相联系的物欲的障蔽,从而不能完全呈露出心中所具之理。
这恰如人居住在黑屋子中,由于屋子的遮蔽,竟连日头当午也不知道;相反,在空谷旷地,由于没有任何遮蔽,则万物毕见。
“耳之蔽声,目之蔽色,蔽口鼻以臭味,蔽四肢以安佚。
一掬之力不胜群蔽,则其去禽兽不远矣。
”[1]7东晓序人心本来万理具备,但这颗心却被能感受到外界声、色、味刺激的耳、目、鼻、舌、身等肉体器官所囿,这躯壳以及因这躯壳而产生的物欲,简直如同一座黑暗无比的屋子,遮掩住心,使具体人的心显得虽具理而不明。
既然心因物欲的障蔽而有理不明,所以才有向心求理的问题,也就是克去物欲,使心中之理重新显露,使“吾此心与此理”重新“凑泊吻合”[1]145复赵提学佥宪,使各个具体人的心升华为“无我无人无古无今”的抽象的心的问题。
陈白沙的这种见解,与朱熹关于天理人欲的观点有相似之处,但在实质上不同。
在朱熹那里,为人欲所障蔽的理,乃是一个独立于人心之外的精神存在,是对客观世界的规律、本质所做的抽象;在陈白沙那里,为人欲所障蔽的理,乃是一个存在于人心的纯主观的东西,它是对各个具体人的心的抽象,即对人的主观精神的抽象。
二同-般心学家一样,陈白沙所说的心,或者说心中所具有的理,主要是指封建社会伦理,他的心本体,实质上是一个伦理本体。
因此,他讲心上求理,讲祛除物欲的障蔽,实际上讲的是道德修养问题。
陈白沙认为,人心本来具有辨别善恶是非的能力及社会公认的伦理意识,由于外界物质利益的诱惑以及人物欲的勃发,使人萌生了名利念头,从而掩蔽了人心固有的美德。
要使人心复明,就必须抵制外物的诱惑,“克去有我之私”[1]162与张廷实主事。
外物范围很广,美味佳肴、良田高宅、男女情欲、功名富贵都包含其中,既包括物也包括事甚至意识。
为・12・第11卷第2期 陈 奇,陈 瑜:陈白沙与明代心学的独立得到外物而喜,为失去外物而忧,都会困扰人心,成为心的累赘,使心固有之理不明。
要明心就要摒除外物的困扰,使心“无累于外物”[1]225与太虚。
不要有过分的衣食欲求,“一岁十匹衣,一日两杯饭,其乐苟不存,衣食为心患”[2]517随笔;不要有过分的财富要求,“喜戚由宝故,以识为心累”[1]304读张廷实主事近稿;即使是科举考试之类,虽然是好事,“若心心念念只在功业上,此心便不广大,便是有累之心”[3]84白沙学案上。
富贵贫贱,生死患难,无一动心。
如果心为外物所动,就要洗心,“一洗天地长,政教还先王。
再洗日月光,长令照四方。
洗之又日新,百世终堂堂”[1]316梦作洗心诗;不是一洗了之,而是一洗再洗、洗个不停;不是轻缓地洗,而是“洗之以长风,荡之以大波,惴惴焉,惟恐其苗之复长也”[1]34龙岗书院记,时时怀着惶恐不安、惟恐欲苗复发的心理,象狂风、巨浪那样摧毁荡涤,毫不留情。
如此,则天地久长而清宁,日月合明而照四方,人道流行百世而不息,此心此性与天地万物浑然一体。
陈白沙认为,要做到去私绝欲,仅做到“无累于外物”还不行,还须“无累于形骸”[1]23与太虚。
所谓形骸,就是自身肉体。
人所以会受到外物困扰,原因在于人身具有感觉、知觉,只要这种功能存在,就难以避免外物因扰。
要想一劳永逸摆脱外物的诱惑,最后的办法就是抛弃肉体。
自身的肉体没有了,当然不会再有感觉、知觉,不会再受任何外物的困扰。
可是,连自身都不存在了,还谈什么道德修养,谈什么复明本心呢?这实际上是要用自残的办法来寻求心灵的解脱。
达到克去自我、复明本心的目标,入门途径是反求于心。
那么,入门以后的具体路径是什么呢?陈白沙认为,唯一的途径是静坐:“为学须从静中坐养出个端倪来,方有商量处。
”所谓端倪,就是心。
他说,这是他的弟子林光的亲身历验,“是最不可不知”[1]133与贺克恭黄门。
他说,他初为学时,曾经数年如一日,广读博览,废寝忘食,足不出户,但始终没有找到入门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