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提单转让后托运人的诉权【摘要】提单转让后托运人是否具有诉权在理论与实践中存在争议。
对此法律无明确的规定，法院判决对此也不统一。
通过分析提单整个流转过程中各方的权利与义务以及提单的功能。
依据我国现行法律，提单转让后托运人在一定范围内可以享有对承运人的诉权。
【关键词】提单转让；提单转让；托运人诉权一、问题之提出在国际航运实务中，提单转让后若出现货损货差，一般由提单持有人向承运人索赔。
提单转让后，托运人是否拥有对承运人的诉权，在理论与实践中存在争议。
有学者认为：即使托运人对承运人有诉权，但损失并非由承运人的过失引起，而是由托运人错误赔偿引起，故不能得到赔偿。
相反观点认为：提单持有人享有诉权，不排斥托运人的诉权，托运人不仅有权就货损货差起诉承运人，也有权得到实际赔偿。
[1]理论界这两种不同的观点源自法律规定的不明晰，这导致了法院判决结果不统一。
二、问题之分析（一）提单转让与诉权的关系海上货物运输合同项下的诉权问题被视为“恶名远扬的陷阱”，而托运人的诉权问题就更为棘手，纠缠着各国海商法学界。
[2]诉权是法律赋予当事人进行诉讼的基本权利。
提单诉权即是当事人依据提单请求法院行使审判权以强制实现其民事权益的权利。
对提单诉转让后托运人诉权研究，应对提单的功能与诉权的关系进行分析。
一般认为提单拥有三项功能：承运人收到货物的收据、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证明、提单项下货物的权利凭证（Document of Title）。
提单这三项重要功能，贯穿于国际海上货物运输的过程之中。
提单作为其项下货物的权利凭证，被形象地比喻为“打开海上移动仓库的钥匙”。
提单权利凭证这一功能的说法源自英国。
由于英美法系中财产权概念与大陆法系中物权的概念存在差异。
针对这一问题，我国理论界历来存在争议，有“债权凭证说”、“物权凭证说”、“所有权凭证说”、“占有权凭证说”、“权利凭证说”等。
抛去理论争议，在国际贸易中，从提单出让人与受让人的意愿来看，转让提单这一行为最终为达到移转该货物的所有权。
提单出让人无所有权，从这个角度出发，提单出让人无诉权。
提单受让人是作为货物所有人向承运人提起的诉讼。
在1845年英国的Thompson v.Dominy①一案中，Parke法官认为，提单转让不能使提单受让人享有运输合同下的诉权。
这使我们的目光转向了提单另一功能——运输合同的证明。
在Thompson v.Dominy一案中，Parke法官认为即使托运人将提单以及货物的所有权，甚至货损风险转移给了收货人，根据合同相对性原则，托运人可代表收货人利益向承运人提起违约之诉。
一旦提单转让，一般认为，提单此时成为了在承运人与提单受让人之间的运输合同，这也是否认托运人诉权的重要理由。
在FOB术语下，卖方负责将货物运上船，买方与承运人订立运输合同，卖方取得提单。
虽然买方是运输合同当事人，但根据英国《1855年提单法》第1条的规定，当卖方合法持有提单，并且同时享有货物所有权的话，卖方被视为运输合同的当事人，拥有诉权。
Pyrene v.Scindia Navigation②一案即是如此，法官认为在提单持有人与承运人之间存在默示合同关系（implied contract）。
[3]英国《1992年海上货物运输法》第2条第1款规定，合法的提单持有人、非运输合同缔约方的收货人，享有该合同项下的一切诉讼权利。
诉权在提单转移时转让，不再与货物所有权具有联系。
在中国法中，《海商法》第71条规定提单只是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证明，而非其本身。
根据《海商法》第42条承运人与托运人定义，托运人负有一系列合同义务。
如果提单转让意味着海上货物运输合同转让的话，合同的转让会引发转让合同权利、义务，但托运人在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承担的义务却未转移。
《海商法》第88条第2款规定：“拍卖所得价款，用于清偿保管、拍卖货物的费用和运费以及应当向承运人支付的其他有关费用；不足的金额，承运人有权向托运人追偿；剩余的金额，退还托运人；无法退还、自拍卖之日起满一年又无人领取的，上缴国库。
”如认为提单转让等于运输合同下权利的转让，此处托运人的权利和义务就难以解释。
[1]故在中国法中提单转让等于合同的转让无法律依据。
有人认为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是向第三人履行的合同。
但向第三人履行合同的原理不能完全概括实务中提单关系。
例如托运人的过错，导致货物不能交付并使得承运人产生港口积压和仓储费用，按照向第三人利益合同原理，承运人只能向托运人主张权利。
根据《海商法》第71条的措辞，提单构成承运人对提单持有人据以交付货物的保证，实际上，提单“转让了”原海上货物运输合同中有关货物交付的权利与义务。
提单此时更像一份“债权凭证”。
在不同流转阶段将提单的功能分而论之，是正确理解提单的方式。
英国海商法学者John Wilson教授认为：“…this multiplicity of roles is not always compatible…”[4]在承运人未交付货物或者交付的货物与提单描述不一致时，提单持有人根据提单可得向承运人起诉。
此时的诉权基于提单，即持有提单产生的交付货物的债权，其请求权基础为《海商法》第71条。
由于合同并未完全转移，所以在提单转让后托运人依然在一定范围内享有诉权在是能成立的。
在中国法中，提单转让不绝对等同于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转让。
提单的转让后，提单受让人获得提单项下货物的所有权，请求权基础是《海商法》第78条，为侵权之诉。
提单的转让后，提单持有人通过持有提单同时获得海上货物运输合同中一部分权利与义务，根据这种债权关系，在发生货损货差时提单持有人可起诉承运人请求其履行交付依据提单记载货物的义务，此请求权基础是《海商法》第71条，为违约之诉。
（二）托运人的诉权分析《海商法》第42条的规定，托运人分为两类，一类是与承运人订立合同的人即契约托运人，一类是交付货物予承运人的人及实际托运人。
契约托运人与承运人在提单签发之前，双方订立的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已告成立，签发提单只是承运人履行合同约定。
若产生争议，应以合同约定作为处理的依据，当他权利受到侵害时也有权得到合同下的法律救济。
故对契约托运人而言，不论承运人是否签发了提单，提单托运人栏内是否记载了他名称，只要提单未转让，他都有权依据运输合同对承运人起诉。
[5]而在提单转让后，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并未完全转移，故可在未转让的范围内享有诉权，如请求承运人向提单持有人交付货物、实际履行合同。
实际托运人事实上并非与承运人订立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人，但法律上赋予其托运人的地位旨在保护实际托运人在运输法律关系的地位。
实际托运人在海上货物运输中的义务是将货物交予承运人，并未在海上货物运输中得到其他权利、义务。
提单转让后，实际托运人与提单项下货物情况无直接关联，但若能证明他实际对货物有所有权的除外。
所以一般情况下，实际托运人对承运人皆无诉权。
在提单转让后，契约承运人可以依据海上货物运输合同享受一定范围的诉权，而实际托运人非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当事方，若能证明货物所有权归属于自己则依然享有诉权。
（三）中国的司法实践1.天津海事法院审理的“怡诚航运公司与日本邮船株式会社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纠纷案”（1）案情。
托运人向承运人托运一批货物，由于承运人未运至提单约定目的港，致托运人遭案外人索赔。
（2）判决。
根据提单，托运人具有诉权。
请求权基础为《海商法》第71条。
2.广州海事法院审理的“深圳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诉金星船务有限公司和中国深圳外轮代理有限公司案”（1）案情。
托运人向国外买家出口一批货物，托运人持有全套提单，要求宣告该批货物已灭失。
（2）判决。
如记名提单仍由托运人持有，出现货损或者承运人不履行交付货物的情形，托运人有权向承运人主张违约责任。
3.上海海事法院审理的“湖南华升工贸有限公司诉山东省烟台国际海运公司和山东省烟台国际海运公司上海分公司案”（1）案情。
原告作为托运人向被告托运一批货物，货物在运输途中受到污染被退运。
（2）判决。
托运人和实际收货人有权对承运人提起运输合同违约之诉。
4.最高人民法院再审的“海南通连船务公司与五矿国际有色金属贸易公司海上货物运输纠纷案”（1）案情。
提单在一系列连环租船合同中转让后，货物在卸货港因错卸，托运人向收货人索赔后起诉船舶所有人。
（2）裁决。
本案中提单非船舶所有人签发，船舶亦被其他公司期租经营。
船舶所有人与托运人无提单所证明的运输合同关系，也无租船合同关系，故作为提单托运人的申请再审无合同依据。
5.对当前司法实践的评析以上是目前被学者引用较多关于提单诉权的典型案例。
前三个案例都是指示提单下托运人的诉权。
法院判决，根据托运人与承运人之间的债之关系，托运人拥有诉权。
印证了托运人的诉权是基于提单所表彰债权性关系。
第四个案例，最高人民法院虽然否认了托运人的诉权，认为提单转让后提单所证明的海上货物运输合同项下托运人的权利与义务包括诉权已经转移。
但值得注意在本案中，托运人是选择向船舶所有人起诉，法院裁决主要是将目光集中在合同关系上，郭瑜博士认为该案的判决结果与该案的具体情是紧密相连的，不应被视为最高人民法院在托运人诉权问题上的最终见。
[1]从实践上看，我国对此问题并未有统一的观点。
按照我国现行法律的规定，海上货物运输合同并未随提单转让而完全转移，所以基于原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托运人应该享有对承运人向第三人交付、承运人实际履行合同的请求权；而提单持有人基于提单债权性享有对承运人向自己交付按提单描述货物的请求权。
三、结论分析提单的功能与流转，由于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涉他性，以及提单本身对于海上货物运输合同的证明功能、提单的权利凭证性质，分析《海商法》71条、78条，提单持有人因受让提单获得提单项下货物的所有权，基于提单的物权性，货物发生损坏和灭失时可就提单项下货物向承运人提起侵权之诉，此为提单持有人独享，提单持有人由于持有提单因提单本身的债权性，在货物未交付或未按提单描述交付时，可以向承运人提起违约之诉。
由于提单的转让不等同于完全转让海上货物运输合同，故托运人是合同缔约方时即契约托运人时，依据原合同有关债权债务关系向承运人起诉时，享有诉权。
依据现行法律法规以及相关理论应在原合同的履行范围内承认提单转让后托运人对承运人的诉权。
注释：①Thompson v Dominy（1845）14 M&W 403.②Pyrene v Scindia Navigation[1954] 2 QB 402.参考文献：[1]郭瑜.提单转让后托运人对承运人的诉权[J].中国海商法年刊，2010（6）：50-55.[2]王艳玲，王应富.海上货物运输合同下托运人诉权问题探究[J].中国海商法年刊，1998（9）：55.[3]高远.提单转让后托运人对承运人诉权问题的研究[D].北京：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生院，2011：5.[4]John F Wilson.Carriage of Goods by Sea[M].6th ed.Harlow：Pearson Education Limited，2008：131.[5]林瑞云.略论托运人和提单持有人诉权[D].福建：厦门大学法学院，20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