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印度到克孜尔与敦煌_佛传中降魔的图像细节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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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克孜尔石窟降魔图像源流考满盈盈(江南大学设计学院,江苏无锡2M122)摘要:克孜尔石窟中的保留比较完整的降魔图像现仅存于第76窟、第98窟和第110窟。
这三个 洞窟中降魔图像展示出了克孜尔石窟艺术中相同题材图像的发展与嬗变,极具代表性。
图像中出现的 地神作证、魔军进攻和魔王苦思情节都反映出与犍陀罗艺术的渊源关系,而降魔佛陀、飞腾魔军和多 臂魔王形象则呈现出多元艺术融合的态势。
图像的差异除了与所依据的文本和粉本关系密切外,在石 窟中的不同位置、不同的功能也造成了图像的差异,文化的变迁也一并反映在图像当中。
关键词:克孜尔石窟降魔图像犍陀罗艺术中图分类号:K879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6252 (2020 )02-0060-07克孜尔石窟第76窟、第98窟和第110窟出现的降魔图像在5-7世纪不断的发展变 化,它的嬗变过程,正是龟兹画工在不同背景下对同一题材的不断创新过程,图像的发 展序列及背后的历史文化成因都值得深人探索。
本文拟将对第76、98、110窟降魔图像 的来源、嬗变及原因进行研究,以求教于方家。
一、克孜尔石窟中的降魔图像克孜尔石窟中出现的降魔图像,大部分已损毁,现仅存第76窟、第98窟和第110 窟的壁画比较完整。
第76窟是三个洞窟壁画中年代最早的一个(图1)。
关于其年代, 格伦威德尔将新疆壁画分为五种画风,认为第76窟属于第一种画风,时间在四世纪中叶,勒考克认为第76窟的时间在公元六、七世纪,瓦尔德施米特认为第76窟时间在500年前 后。
®阎文儒先生认为该窟在克孜尔石窟分期的第四期,即大约7世纪初-12世纪末。
®收稿日期:2020-03-25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龟兹石窟造像思想研究”(15YJA760024)作者简介:满盈盈(1980-),女,新疆哈密人。
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佛教美术研究。
①晁华山《二十世纪初德人对克孜尔石窟的考察及尔后的研究》,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物管理委员会、拜城县克孜尔千佛洞文物保管所、北京大学出版社《中国石窟•克孜尔石窟》第3卷,北京:文物出版社,1997 年,第 202-203 页。
敦煌壁画中的佛传故事敦煌壁画中的佛传故事佛传是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的生平事迹。
在佛教经典中,涉及释迦牟尼一生事迹的典籍数量很多。
其中较系统、较集中地记载释迦传记的译述主要有东汉昙果、康孟祥、竺大力译《修行本起经》,三国吴支谦译《佛说太子瑞应本起经》,西晋竺法护译《普曜经》,南朝宋求那跋陀罗译《过去现在因果经》,马鸣撰,南朝宋释宝云译《佛本行经》,隋闍那崛多译《佛本行集经》等。
在古印度的佛教遗存中,以佛传为题材的艺术品,如:山奇第一大塔浮雕、巴尔胡特的浮雕、犍陀罗出土的公元二、三世纪的雕刻等。
其中或者画面不多、情节简单,或者内容虽多,但重点是修行成佛后的事迹,出家前的情节表现比较简略。
在我国遗存的表现佛传的艺术品种类众多,以佛教石窟为主,造像碑也较多。
新疆拜城克孜尔石窟第110窟,整窟壁画以佛传为主,表现释迦牟尼从诞生到涅盘的主要事迹。
山西大同云冈石窟第6、7、8、12、48、53窟均有佛传雕刻。
此外南响堂山第2窟中心柱、洛阳龙门石窟古阳洞和莲花洞中,也有佛传雕刻。
敦煌莫高窟现存各时期的佛传故事画计37幅,其中北凉1幅,北魏5幅,北周4幅,隋7幅,唐17幅,五代1幅,宋2幅,分布在27个洞窟之中。
早期的佛传故事画多为片段画面,如四相、八相或者仅画乘象入胎、夜半逾城两个代表性场面。
北周时期才出现完整的、连环画式的佛传故事画。
如290窟6条并列的佛传故事画,长达25米,主要内容有:乘象入胎、树下诞生、仙人占相、太子读书、太子比武、掷地定亲、太子迎亲、出城游观、夜半逾城、树下苦修等,共80多个画面,前后衔接,是我国现存早期最完整的传记性连环画。
五代宋初曹氏画院时期,佛传故事画以屏风形式出现,描绘了130多个场面,并在原有故事情节的前后增加了降怨王立城、燃灯佛授记、初转法轮、灵鹫山说法、均分舍利等。
这些新内容,使佛传故事的内容更为丰富,亦更加中国化了。
乘象入胎古代印度波罗奈国,疆域辽阔,兵强马壮。
国王净饭王,年老无子。
西藏西部佛教壁画中的降魔变与西域美术的比较研究一所谓降魔成道,表现的是释迦成佛过程中,面对各种邪魔的威逼利诱而毫不为之所动,并向大地伸手,请大地作证,最后终于降服魔军的故事。
在敦煌石窟遗书的《破魔变文》中,曾记载了这一故事。
(注:敦煌石窟遗书P.2187,《敦煌变文集》卷四,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
)西藏流行的降魔变文与汉地文献所述基本情节相同,但也有地域特点,在西藏佛教高僧布顿大师《佛教史大宝藏论》中专述有“降魔成佛事业”一节,可视为西藏佛教壁画中这一题材的蓝本。
为了便于与考古材料进行对比,兹摘录于下:菩萨复念我今成佛不可不令众魔知道,于是从眉间放出名为摧毁魔坛的光明,遍照一切魔宫,令其摇撼,顿成黑暗……那时,罪恶魔王(有人说即“他化自在天王”)在其梦中,见住处普遍黑暗等三十二种梦相。
魔王即时传知他的魔属等。
魔王子“妙音商主”虽作劝阻而无效。
于是所有药叉鸠磐荼、魔候罗伽及罗刹,食肉鬼众并魔属,齐来显现极恶相。
菩萨虽见许多凶残极恶形相,但仍如偈句所说“释迦太子证诸法,依缘所生无实性,心如虚空泰然住,虽见魔军亦不迷”。
于是魔王从右方命令一切迷人悦意的魔女,从左边发起一切令人可怖的魔类向菩萨进攻,所有魔军射向菩萨的各种军器,不仅未伤害菩萨,而且变成花朵。
于是魔王对菩萨说道:“以你这点福德,怎能获得解脱?”菩萨道:“你因作了一次‘无遮供施’而所感福果,而获得‘他化自在天王’。
我作了许多次的‘无遮供施’”。
魔王说道:“往昔我作唯一施,虽无计册有你证,今你于此无证者,徒说无益你已负。
”菩萨说道:“这大地是我的作证者。
”一面用右手压地,一面作偈道:“众生住处是此地,动静平等无爱憎,此地作证我无诳,对此汝须作我证。
”说偈已毕,大地顿起六种震动,此时,“地坚母”即从金刚际的地缝中现出半身,合掌对佛说道:“如世尊所说真实不误,我亲见此。
世尊即成为人天大众世间之作证者”……这时魔王心中很不安然,便从自己的魔女中挑选妖艳媚巧的,遣去迷惑菩萨。
收稿日期:2022-11-15基金项目:2019年度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敦煌石窟花鸟画研究”(项目编号:19BF092)。
作者简介:史忠平,博士,西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石窟美术。
印度佛教雕刻中的浮空花卉图像探究史忠平/西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甘肃兰州 730070摘 要:在印度“梵天劝请”“帝释窟禅定”“ 堵波礼拜”“燃灯佛授记”“大神变”“涅?”等佛教题材雕刻中,表现有飘浮在虚空之中的花卉。
这类花卉虽然并不普遍,却拥有供养之花、化生之花和装饰之花的三重性质,故而较为特殊。
从造型艺术的角度来看,这些浮空花卉主要有正面、侧面和多角度的观察视角和视觉表现。
从技术层面来看,印度浮空花卉主要以浮雕为主,其中有高浮雕,有浅浮雕,但也有少数线刻而成的。
从理念层面来看,象征仍然是浮空花卉表现中常用的理念。
从法则层面来看,印度浮空花卉在表达佛经内容的同时,尝试多种装饰手法,由此将宗教文本的视觉审美效果最大化。
关键词:印度;佛教雕刻;浮空花卉;视觉样式;装饰方法中图分类号:J23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444X(2023)03-0042-13国际DOI编码:10.15958/j.cnki.gdxbysb.2023.03.006 在印度佛教题材雕刻中,部分表现了飘浮在空中的花卉。
由于这些花卉要么细小,要么位置不显著,要么类同于图案,所以,多不被人所关注。
不过,在有关犍陀罗“燃灯佛授记”题材雕刻的研究中,因牵涉到儒童买花、抛花、花在燃灯佛顶住留等情节,故有学者关注到其中的飘浮花卉。
如廖志堂的《印度、中亚与中国新疆的“燃灯佛授记”图像研究》[1],耿剑的《“定光佛授记”与定光佛———克孜尔定光佛造像的比较研究》[2]等文章,不仅梳理了有关“燃灯佛授记”的各种文本,而且搜集了大量图例,并对飘浮莲花的数量进行了统计,为后来的研究提供了很好的基础。
但因侧重点不同,作者对这些飘浮莲花的本体形象并未探讨。
敦煌石窟摩利支天曼荼罗图像解说
刘永增
【期刊名称】《敦煌研究》
【年(卷),期】2013(000)005
【摘要】敦煌石窟中的摩利支天曼荼罗及其造像共有三例,即榆林窟第3窟北壁东侧、东千佛洞第5窟、莫高窟第3窟主尊造像。
这些壁画或塑像是根据宋代天息灾译《佛说大摩里支菩萨经》绘制的,与公元9-10世纪印度后期密教的图像及其仪轨在印度的流行有着深刻的关系。
研究结果表明,宋代天息灾等印度高僧在中原弘传密教翻译密典,不但给予中原的宋代密教以直接的影响,而且还对西夏时代的敦煌佛教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总页数】11页(P1-11)
【作者】刘永增
【作者单位】敦煌研究院考古研究所,甘肃敦煌 736200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K879.21
【相关文献】
1.文殊山石窟西夏《水月观音图》与《摩利支天图》考释 [J], 张小刚;郭俊叶
2.敦煌石窟八大菩萨曼荼罗图像解说(上) [J], 刘永增
3.敦煌石窟八大菩萨曼荼罗图像解说(下) [J], 刘永增
4.敦煌摩利支天经像 [J], 张小刚[1,2]
5.俄藏黑水城西夏唐卡《摩利支天》供养人解读 [J], 朱淑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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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甘肃金塔寺石窟东窟降魔变考张善庆(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甘肃兰州730020)摘要:甘肃省张掖市马蹄寺石窟群金塔寺石窟东窟中心塔柱造像精美,内容丰富,主题为十方三世造像。
其中塔柱东向面中栏近乎裸体的人物造像富有特色,过去学术界将其定名为菩萨,但据考证,该造像应是魔女;整个造像组合为破魔成道,主尊是释迦牟尼造像,连同其他造像,共同诠释了“十方三世”的概念。
关键词:金塔寺石京降魔变克孜尔石窟龟兹中图分类号:K879.4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6252(2019)01-0210-07甘肃省张掖市马蹄寺石窟群金塔寺石窟现存东、西两个洞窟,皆为中心塔柱窟。
东窟中心塔柱每个向面分为上中下三栏。
上栏分两列,由上向下第一列为天宫菩萨,第二列是十身禅定坐佛。
中栏开三个圆拱形浅龛,龛内泥塑坐佛。
下栏开一大龛,龛内塑坐佛。
关于其年代,研究成果颇多,①宿白先生认为,可能出自北凉,或者北凉亡后这里沿袭了凉州佛教艺术传统而创作的。
②笔者赞同这一说法。
塔柱东向面中栏南侧佛龛龛外近乎裸体的人物(图1)被命名为菩萨,③因为风格独特,长期以来被学界津津乐道,但是缺乏深入研究。
通过考察我们发现,这身近乎裸体的人物不是胁侍菩萨,而是魔女。
也就是说,东向面中栏南侧佛龛的题材是释迦牟尼佛降魔成道。
以下笔者将从图像、文献以及龟兹石窟与金塔寺石窟之间的联系入手,对此进行阐释,敬请方家指正。
收稿日期:2018-07-09项目基金:兰州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项目“敦煌与丝绸之路研究”(2019jbkyjd011)作者简介:张善庆(1980-),男,山东临沂人。
副教授,主要从爭中古中国佛教图像研究。
①李玉琨先生《金塔寺石窟考》一文曾对该窟的年代、造像内容、艺术风格、社会历史有过系统深入的探讨,对本文的撰写有重要启发和帮助。
详见李玉琨《金塔寺石窟考》,敦煌研究院编《2004年石窟研究国际学术会议论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岀版社,2006年,第874-908页。
龟兹佛教与石窟源于印度的佛教,约在公元前后传入龟兹,至3世纪中叶,已在龟兹得到广泛的传布,并不断有身为龟兹王族的僧侣、居士外出传译经典、充当布道的传教士。
4世纪后进一步兴盛起来,境内建造了甚多寺院和其他佛教建筑,拥有上万名僧尼,出现了佛陀舌弥、鸠摩罗什等大德僧。
加之龟兹王弘赞佛道,以至远国仰慕,葱岭以东诸国王族妇女皆远道来此落饰出家为尼,龟兹已成为西域佛教中心地之一。
5世纪末至6世纪中,建国中亚的哒称霸西域。
哒不信佛教,毁法酷烈,著名的犍陀罗艺术即毁于哒的兵燹之中。
目前虽无直接资料可说明哒在征服葱岭以东塔里木盆地诸国时,龟兹佛教也遭同样厄运,但从哒对佛教的态度看,在它占据时期,龟兹佛教可能受到打击或压抑。
6世纪后半叶至7世纪,随着突厥的兴起,哒的灭亡,特别是唐朝重新统一西域,龟兹佛教复又大行,佛寺增至百余所,并出现一些名刹大寺,云集不少高僧;同时还常在都城西门外大立佛像处举行盛大法会,举同僧徒皆来会集,百姓也耽玩于法事之中,佛教之盛达到空前的程度。
到8世纪初,龟兹佛教方兴末艾,并随着唐代安西都护府迁居龟兹,开始有中原汉僧至此,出现由汉僧住持的寺院,8世纪末至9世纪中,龟兹沦为叶蕃势力范围,由于战争的剧烈,龟兹佛教可能又一度衰落。
9世纪中叶以后,龟兹与高昌同在回鹘政权管辖之下,回鹘从信仰摩尼教改信佛教,佛教在龟兹继续流行,并有汉僧在此弘法。
大约到11世纪后,由于龟兹回鹘改信伊斯兰教,佛教在龟兹始告结束。
佛教流布龟兹千余载,虽因民族战争走过一段曲折的道路,但总的状况是兴隆不替的。
其间,虽因鸠摩罗什大师影响,兴盛过大乘佛教,后来中原大乘佛教又曾强烈地影响到龟兹,但长期占据龟兹佛坛的是小乘佛教一切有部说,这是龟兹佛教最为鲜明的特征。
佛教的兴盛,必然促进佛教艺术的发展。
如众所知,小乘有部在修持方法上主张出家兴道,选择僻静的河畔山崖上开凿的石窟修禅观像,即所谓石窟禅观法,而龟兹信众崇佛又注重追福建功德,即玄奘形容的“洁清耽玩,人以功竞”,为适应僧侣石窟禅观的诉求,便不遗余力地开窟造像,这就更加助长了龟兹佛教艺术的繁荣。
94莫高窟北周第428窟降魔图解析陈培丽(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甘肃兰州730020)摘要:降魔成道是佛传的重要情节之一,在佛教发展与传播的过程中,由于其对佛法宣扬和信徒 自信的建立具有重要意义,以致后来独立于佛传发展起来。
莫高窟北周第428窟北壁有一铺降魔图, 一方面作为僧俗信众礼拜和观像之用,另一方面体现了佛教信众在处于佛道之争的时代背景下,希冀 借助释迦降魔的象征性涵义,使得佛教占据上风,法脉綿延不断。
关键词:第428窟降魔图中心塔柱窟中图分类号:K 870. 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6252 ( 2020 ) 04-0094-11莫高窟第428窟是敦煌北朝窟中最大的一个洞窟,为中心塔柱形制,主室面积达145. 8平方米。
学界一致认为其为北周时任瓜州刺史的建平公于义主持开凿。
第428窟不仅面积巨大,而且图像丰富,既有自北凉起敦煌石窟中就流行的传统题材,也有北周时才传入的新样式。
主室北壁东起第二铺壁画为降魔图,画面呈对称式构图,中央为结跏趺坐于须弥座上的释迦牟尼佛,两侧绘三层人物,上中两层为十二身魔兵,下层为着铠甲的魔王、劝阻的魔子和诱惑前后的魔女(图1)。
松本荣一、贺世哲、王平先、赖奂瑜在内容判定、文本来源等方面对第428窟降魔图1莫高窟第428窟降魔图 (采自《中国石窟•敦煌莫高窟》)收稿日期:2019-10-28基金项目:甘肃省社科规划重点招标课题“敦煌通史与敦煌艺术史研究” (20ZD 011);兰州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重点研究基地建设项目(2020jbkyjd 002);甘肃省科技计划软科学专项“丝绸之路(甘肃段)文化景观溯源再现研究”(20CX 4ZA 084)兰州大学服务甘肃省经济社会发展专项研究项目“一带一路甘肃段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研究”(2019-FWZX -15)作者简介:陈培丽(1989-),女,山西陵川人。
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石窟艺术与美术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