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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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王维诗与禅分析王维诗与禅唐代诗坛上,受佛教思想影响最大的诗人莫过于王维。
下面来看看!明代胡应麟《诗薮》说:“太白五言绝,自是天仙口语,右丞却入禅宗。
”王维在世时。
他的友人苑成就称他是“当代诗坛,又精禅理”(《酬王维序》)。
后代诗评家也注意到王维与佛教的紧密关系,赠予他“诗佛”称号,并将其与“诗仙”李白,“诗圣”杜甫相提并论。
一、工维与禅王维,字摩诘(公元701―706年),太原祁县人。
自幼聪慧,出身于官宦世家,受到良好的传统文化教育和书香的熏染,能诗善画,精通音律,多才多艺。
早年有儒家治世之抱负,中年具道家隐逸之风采,晚年得佛家治心之精髓,很符合古代传统士大夫“入于儒,出于道,逃于佛”的理想人格。
王维晚年沉迷佛法,与早年家庭环境有关。
据其《请施为寺表》,其母崔氏“师事大照禅师三十余岁,褐衣蔬食,持戒安禅,乐住山林,志求寂静。
”温柔敦厚的母亲长年诵经奉佛,潜移默化。
而其弟王缙也是大照禅师的弟子,“尝官于登封,因学于大照。
”浓郁的家庭氛围,深刻影响了王维的思想。
王维信佛还与当时佞佛的社会风气有关。
开元、天宝年间,禅宗大盛。
北宗神秀初到长安,“王公已下,京邑士庶,竞至礼谒,望尘拜伏,日有万计”,曾受武则天、唐中宗礼遇,安史之乱前兴盛一时。
王维写过一篇《为舜黎谢御题大通大照和尚塔额表》,大通就是神秀,大照就是普寂(神秀亲传弟子)。
乱后,北宗渐微,南宗兴起,王维受南宗首领神会之托为慧能(南宗创始人)撰写了一篇《能掸师碑》。
从这一表一碑中也可看出,王维对禅学有很深的造诣,绝非一般人的浅尝辄止。
然而王维信佛,更多的受个人经历的影响。
开元十三年,因伶人舞狮子案受牵连,被贬济州,任司仓参军,后经张九龄擢拔。
张九龄被贬后,李林甫上台,政治日益黑暗。
王维失去了政治依靠,也失去了早年博取功名的雄心,隐逸思想占据主流。
安史之乱中,“禄山陷两都,玄宗出幸,(王)维扈从不及,为贼所得。
维服药取痢,伪称暗疾。
禄山素怜之,遣人迎置洛阳,居于普施寺,迫以伪署。
浅析刘禹锡的诗与禅浅析刘禹锡的诗与禅刘禹锡是我国中晚唐时期的著名诗人,也是唐代仅有的几位唯物主义思想家之一。
一.刘禹锡诗歌中的禅宗思想刘禹锡禅宗思想体现在他的诗歌作品当中,体现了他对禅宗思想的吸收和运用。
刘禹锡《赠别君素上人》序中说道“晚读佛书见大雄念物之普,级宝山而梯之。
高揭慧火,巧融恶见,广疏便门,旁束邪经。
其所证入,如舟溯川,未始念于前而日远矣。
”又言“不知予者诮予困而后援佛,谓道有二焉。
夫悟不因人,在心而已。
”类似的说法还有“晚依禅客当金殿,初对将军映画旗。
”(卷二十四,《谢寺双桧扬州法云寺谢镇西宅,古桧存焉》)“养生非但药,悟佛不因人。
”(卷二十一,《偶作二首》)刘禹锡所言“困”,盖指自己贬谪的一段经历。
据《旧唐书》记载,永贞元年九月,以“王丕、王叔文、柳宗元、刘禹锡”为代表的政治革新集团最终垮台。
时为屯田员外郎的刘禹锡被贬连州。
十月,再贬朗州。
宪宗还下诏“纵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
这段贬谪生涯持续了十年。
《旧唐书・刘禹锡传》记载:元和十年,自武陵召还,宰相复欲置之郎署。
时禹锡作《游玄都观咏看花君子诗》,语涉讥刺,执政不悦,复出为播州刺史,以其母老迈,改贬连州。
据《刘禹锡评传》记载,这次离京又经历了十余年,大和元年返回洛阳,此时的刘禹锡已经五十六岁。
刘禹锡不承认自己是因困而援佛,并明确指出“夫悟不因人,在心而已”,这正是禅宗“心论”思想的精髓。
南宗北宗都讲“悟”,只是有南顿北渐之别。
刘禹锡生活的时代,正是马祖系兴盛之时,马祖门下的著名弟子有:大珠慧海、西堂智藏、盐官齐安、鹅湖大义、章敬怀晖、百丈怀海等。
他们把马祖的“即心即佛,非心非佛”、“道不在修”、“平常心是道”等思想传遍各地,使这些思想深入人心,特别对文人士大夫造成很大的影响。
“它把佛教的心性论与中国知识分子的人生理想、处世态度结合起来。
”同时处理了出世和入世的问题。
“信知其味而不能形于言以闻于耳也”也正是禅宗不立文字,要不断讲“悟”的道理,禅宗的“棒喝”、“磨砖”等做法都是在“开悟”弟子。
《诗与禅》教学设计高中语文人教版选修《中国经典文化研究》第五单元大视野教学目标:1.体会古代诗歌蕴含的禅意理趣。
2.明确禅与诗的关系,知道唐宋诗词的思想魅力的源泉在哪里,进而初步了解对中国古代影响最大的儒、道、释思想。
3、鉴赏诗歌的意境,古代诗歌的意境的特质是什么。
一、导入提问:同学们对禅有什么了解吗?(让学生稍微讲一讲,适当引导下他们,有的学生平时课外阅读的时候看到了一些,能讲到释迦摩尼的拈花微笑,达摩祖师是禅宗的开创者,以及慧能六祖的故事。
老师给予肯定和鼓励)老师明确:禅---中国佛教宗派之一。
禅,是梵语的音译,指的是将心专注于某一对象,在彻底寂静中呈现的神秘思维状态,所以名为禅宗。
放出幻灯片----佛教宗派的分枝分类老师再强调一下禅宗简史:释迦牟尼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众皆默然,惟大迦叶破颜微笑,“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国”其后祖组相传,及于达摩,为天竺八祖,浮海东来传法,经慧可、僧璨、道信、弘忍,再传于六祖慧能,到六祖时,建立南宗,禅宗才枝繁叶茂,流行天下,禅宗的精髓已经注入佛教,天下的佛寺几乎都称禅林。
中华文化的另一面显露,而不同于印度。
所以后人才推崇慧能是中华禅的建立者。
《六祖坛经》是第一部由中国人自己创作的被公开持久称为“经”的佛教著作。
播放央视86版《西游记》:菩提祖师在孙悟空脑袋上敲了三下,他便悟出了其中奥妙,于是半夜三更去后门找菩提学艺,菩提见他有悟性,是可塑之才,就教了他很牛的本事。
可惜悟空悟出了这三下,却在学了七十二变后洋洋得意,人前卖弄,菩提终觉悟空的慧根不够,自知悟空日后定会闯出大祸来,遂断绝了师徒关系。
其实菩提敲的这三下是有来历的,它来源于历史上著名的禅宗五祖弘忍传位于六祖慧能的故事:慧能在碓房踏碓八个月。
有一天,禅宗五祖弘忍为了考验东禅寺七百人禅解的浅深,准备传以衣钵,命各人作偈呈验。
当时,神秀上座为教授师,即作一偈云:“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说一说,诗与禅发布时间:2022-01-13T02:24:11.749Z 来源:《中小学教育》2021年第31期作者:张歌夏正权[导读] 长期以来,学生作文的主题,或直说、或旁白、或浅显,总而言之,简简单单、直来直去;张歌夏正权指导教师湖北浠水县竹瓦镇王祠小学 438211摘要:长期以来,学生作文的主题,或直说、或旁白、或浅显,总而言之,简简单单、直来直去;没有耐人思索、咀嚼、回味的余地;他们的作文中心思想,一眼就能看穿、一句话就能概括,索然无趣(白开水),了无韵味,一句话没有诗意;如何让学生的作文富有内涵,这正是我们一起需要探讨的话题,如何帮助学生走出困境,使作文富有诗意,这是我说课的目的。
关键词:诗就是禅,禅就是诗。
一、诗:诗论很多,我则倾向宋姜夔,《白石道人是说》:“诗贵含蓄。
东坡云‘言有尽而意无穷者,天下之至言也。
’山谷尤谨于此。
清庙之瑟,一唱三叹,远矣哉!后之学诗者,可不务乎?若句中无余字,篇中无长语,非善之善者也;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善之善者也”。
这段姜夔的论点,“诗贵含蓄”、“言有尽而意无穷,天下之至言也”、“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很显然,姜夔的观点是,诗要有耐人思索、咀嚼、回味的余地;“清庙之瑟,一唱三叹,远矣哉!”,意思是诗要有想象、再创造的空间。
当下富有充满诗意的作家有刘庆邦、迟子建、史铁生等,特别是迟子建的作品,她的作品总是富有一种诗情画意,流露出淡淡的忧郁、也流露出欢欣、流露出长夜、也流露出黎明,如密云中露出一束阳光,给人一种温暖、温馨、甜蜜、美好的感受;如《踏着月光的行板》中,写了一对两地分居的恩爱夫妻,因都希望给对方惊喜,导致在中秋那天各自坐了四趟火车往返于两城,最终只能隔着相向而行的列车车窗,互相对望。
写得非常缠绵、哀叹;然而两人却心有灵犀,把美好的渴望、思念留在心底。
像《雾月牛栏》、《清水洗尘》、《亲亲土豆》等都充满着韵味,令人遐想。
在我批改学生的作文时,发现我们班有一个同学,写了一篇作文挺有诗味:一个收破烂的,在村庄里收破烂,一天,收到一户人家,家里只有婆媳二人,儿媳要处理家里的一些破铜乱铁,卖给收破烂的;收破烂的开口价:一块二毛钱一斤,然媳妇要一块五毛钱一斤,彼此两人讨价还价,争执不下,僵持半天;这时婆婆从中插嘴道:你们两个不用争执,不就你的、也不就她的,就我的一块钱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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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禅袁行霈诗与禅是两种不同的意识形态,一属文学,一属宗教。
诗的作用在于帮助人认识世界和人生;禅的作用在于引导人否认客观世界的真实性,泯灭人生的意义。
它们的归趣显然是不同的。
然而,诗和禅都需要敏锐的内心体验,都重启示和象喻,都追求言外之意。
这又使它们有了互相沟通的可能。
诗和禅的沟通,表面看来似乎是双向的,其实主要是禅对诗的单向渗透。
诗赋予禅的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禅赋予诗的却是内省的功夫,以及由内省带来的理趣;中国诗歌原有的冲和澹泊的艺术风格也因之占据了更重要的地位。
元好问说:“诗为禅客添花锦,禅是诗家切玉刀。
”(《赠嵩山隽侍者学诗》)也许把禅的作用估计过高,但不可否认,禅给了诗一种新的刺激,使诗的面貌更加丰富多彩了。
禅对诗的渗透,可以从两方面看:一方面是以禅入诗,另一方面是以禅喻诗。
以禅入诗,是指把禅意引入诗中。
其中有些作品是用禅语阐述禅理,只有诗的躯壳而没有诗的审美价值。
严格地说不能算是诗,或姑且称之为“禅言诗”。
这些诗总的看来并无可取之处,只有个别富有理趣的作品尚能引起我们的兴趣。
如苏轼的《琴诗》: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楞严经》曰:“譬如琴瑟琵琶,虽有妙音若无妙指,终不能发。
”是此诗之本。
这个比喻本来就有趣,经苏轼点化后更有机锋。
在儿童般天真的发问中,包含着耐人寻思的理趣。
禅对诗的渗透,另一方面就是以禅喻诗。
这是传统的说法,比较笼统。
细分起来,有以禅参诗、以禅衡诗和以禅论诗的区别。
以禅参诗是用参禅的态度和方法去阅读欣赏诗歌作品。
以禅衡诗是用禅家所谓大小乘、南北宗、正邪道的说法来品评诗歌的高低。
以禅论诗则是用禅家的妙谛来论述作诗的奥妙。
这是不同的三种以禅喻诗,前人把它们混在一起,所以讲不清楚。
阅读答案:诗与禅阅读答案:诗与禅①诗与禅是两种不同的意识形态,一属文学,一属宗教,它们的归趣显然是不同的。
然而,诗和禅都需要敏锐的内心体验,都要启示和象喻,都追求言外之意,这又使它们有了互相沟通的可能。
禅宗在唐代确立以后,就在诗人中间产生了广泛的影响,诗人们谈禅、参禅,诗中有意无意地表现了禅理、禅趣。
而禅师也在诗中表现他们对世界和人生的观照与理解。
于是,诗和禅就建立了联系,到宋代,以禅喻诗遂成为风气,在这风气中出现了严羽的《沧浪诗话》这部著名的文学批评著作,这部诗话牵涉到的以禅喻诗的评论,又引出各种赞同和反对的意见,是是非非,争论了将近一千年。
②诗和禅的沟通,表面看来似乎是双向的,其实主要是禅对诗的单向渗透。
诗赋予禅的的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禅赋予诗的却是内省的功夫,以及由内省带来的理趣;中国诗歌原有的冲和淡泊的艺术风格也因之占据了更重要的地位。
“诗为禅客添花锦,禅是诗家切玉刀”,也许把禅的作用估计过高,但不可否认,禅给了诗一种新的刺激,使诗的面貌更加丰富多彩了。
③禅对诗的渗透,可以从两方面看:一方面是以禅入诗。
以禅入诗,是指把禅意引入诗中。
其中有些作品是用禅语阐述禅理,只有诗的躯壳而没有诗的审美价值,严格地说不能算是诗,或姑且称之为“禅言诗”。
这些诗总的看来并无可取之处,只有个别富有理趣的作品能引起我们的兴趣。
更值得研究的是另外一些作品,它们或写花鸟,或绘山水,或吟闲适,或咏渔钓,并没有谈禅,但在笔墨之中、笔墨之外寓有禅意。
王维的《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这青苔返照如同一个象征,使人想到大千世界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生生灭灭,无有常住。
禅宗重视“返照”的功夫,“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所用的字面也使人联想到禅宗的教义,而诗里所表现的清静虚空的心境,更是禅宗所提倡的。
《冷斋夜话》里的一段记载也很有趣。
华亭船子和尚有偈曰: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
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
诗与禅(一)关键字:诗禅禅宗是最具中国气派的佛教,也可以说它是中国自己的佛学。
佛教自东汉传人中国以来,到唐代禅宗的建立,花了600年的时间,这是中国对佛教这种外来文化的漫长的消化过程。
禅宗的通达、印“放的精神,质朴明快和讲求实际的作风,都是中国固有的民族性格的表现。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禅宗一出现,就表现出很强的生命力,其影响迅速扩大到社会文化的各个领域,对文学的影响当然也非常显著。
唐宋时期,诗人与禅僧交往是一种很时髦的事,象唐代的王维、韦应物、刘禹锡、颜真卿、权德舆,宋代的苏轼、黄庭坚等人,都与禅僧过从甚密,他们都是禅的爱好者,有的甚至是忠实信奉者,所写的诗有着浓厚的禅味。
杜甫是一个“一饭未曾忘君恩”的典型的儒家诗人,但连他也说过:“余亦师粲可,身犹缚禅寂。
”(《夜听许十一诵诗爱而有作》)韩愈是个排佛很激烈的人,但他后来也忍不住和禅僧交往起来,可见禅宗对当时诗人的吸引力。
再从禅僧方面来看,由于禅宗扫除了种种戒律和坐禅仪式,他们也就有充裕的时间去与公卿文士交往、去涉猎外典、去搞艺术。
禅宗中的诗僧很多,如唐代的灵一、清江、皎然、灵澈,五代的贯休、齐己,宋代的惠崇,参寥、洪觉范都是很著名的,他们在诗中除了证性谈禅之外,也吟咏世俗情,文人士大夫很欣赏他们的作品。
此外,在禅家内部的参禅悟法的功课中,诗歌也是很重要的工具,祖师开示机缘,门徒表达悟境,往往离不开诗。
诗与禅的联系既然如此密切,那么人们从理论上来探讨二者的关系,也就是很自然的了。
概观唐以后的人对诗禅关系的看法,似乎可以归结出这样几种意见,一是诗禅相异说,二是诗禅相似说,三是诗禅相同说。
对于这几种意见,我们不能简单地说它们哪个对、哪个错,因为它们有各自的不同角度,所以意见难免有互相抵牾的地方。
但如果拨开这些浅层上的现象,我们即可发现各派理论在深层上的相互补充,它等待着我们今人在综合各代各派意见的基础上把它发明出来。
一、诗禅相异说如果从较为外在的角度来看禅的宗旨,它与诗的对立性是很明显的。
佛家所主倡的本体是寂然不动的自性,而禅宗则把这种自性看成是每个人的空明静寂的本来心情,六祖惠能说:内见自性不动,名曰禅。
就是说,禅家是以发现自己的本心,回复到自己本心为归依的。
如果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看这种“本心”,它实际上是不被外界所惑、不动心起念,没有分别心、没有执着心,当然也更没有感情活动的--种主观状态。
惠能所谓“憎爱不关心,长伸两脚卧”,就是这种境界。
黄檗曾把佛心比作恒河的沙子:“诸佛菩萨释梵诸天步履而过,沙亦不喜;牛羊虫蚁践踏而行,沙亦不怒;珍宝馨香,沙亦不贪;粪尿臭秽,沙亦不恶。
”(《黄檗山断际禅师传心法要》)它没有喜怒哀乐之情,因此也就能处处自在,而诗则完全相反。
按照中国传统的见解,诗的核心不是别的,就是喜怒哀乐的感情,它是“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
而且中国传统诗论中所特别推崇的是诗人的忧患意识,强调悲愤的感情是好诗的来源,古人赏乐以悲为美,司马迁说诗经三百篇都是“圣贤发愤之所作”,韩愈讲“不平则鸣”,以及后人所谓的“诗穷而后工”、“不愤不作”等等,都是这种例子。
如果说,一切感情都属于佛家所要扫灭的“烦恼”之列,那么悲愤的感情是表现得最直接、最强烈、也最折磨人的烦恼,所以也就更为佛家所不容。
韩愈有一篇《送高闲上人序》,是写给-位叫做高闲的和尚的,他是个书法艺术的爱好者,特别喜欢学张旭的字。
但韩愈老实不客气地告诉他:书法是情感的表现,张旭的书法之所以写得好,是因为他“喜怒窘穷,忧悲愉陕、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而僧人却是“一生死、解外腰,其心必泊然无所起,其于世必淡然无所嗜”,心中没有张旭的情感,只是外在的学习张旭的笔法,“未见其能旭也”。
韩愈这里所说的虽然是书法,但其道理尤其适用于诗。
后来明末人陈宏绪说:“诗以道性情,而禅则期于见性而忘情,说诗者曰: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而咏歌之,申之曰:发乎情,民之性也。
是则涛之所谓性者,不可得而指示,而悉征之于情。
而禅岂有是哉?一切感触等于空华阳焰,漠然不以置怀,动于中则深以为形,而况形之于言乎?……既已出尘垢而学禅,其又安以诗为?”(《尺牍新钞》二集,《与雪崖》)就是具体说到诗与禅的这种对立。
此外,因为禅家认为自性这个道体超脱一切分别、对待关系,超脱一切色相,所以它不能用语言文字来表述。
反过来讲,一切企图表述道体的话,包括佛家的所有经典,都不是“第一义”。
百丈怀海禅师说:“但有语句,尽属法之尘垢,但有语句,尽属烦恼边收;但有语句,尽属不了义教,但有语句,尽不许也”(《古尊宿语录卷二)。
故禅家反对用语言文字来教学,而主张“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即通过种种暗示使参禅者直接证人那不可言说的道体。
初来问法的僧人,每当向禅师问什么是佛法大意时,禅师或者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或者张口就喝,举杖就打,意思是:这“第一义”是不可表述的,要求祖师解答本身就是错误,用黄檗的话来说,就是“不可向虚空里钉橛”(向虚空中钉木橛是钉不上的,是徒劳的)。
但是诗则又完全相反,诗歌艺术活动之成立,在于传达感情,“在心为志,发言为诗”,“不言,谁知其志?”如果取消了语言也就取消了诗歌艺术。
所以,当南宋有人给自己的诗室取名叫“诗禅方丈”时,刘克庄就表示反对,他说:“诗家以少陵为祖,其说曰:‘语不惊人死不休’,禅家以达磨为祖,其说曰:‘不立文字’,诗之不可为禅,犹禅之不可为诗也。
”(《后村大全集》卷九十九《题何秀才诗禅方丈》)他正是从语言文字方面指出诗与禅的对立的。
因为诗与禅二者有如此不同,所以唐以来始终有人认为诗禅相妨。
禅僧中有些是坚决反对僧人涉足文学的,宋僧佛印说:“教门衰弱要人扶,好慕禅宗莫学儒。
只见悟心成佛道,未闻行脚读诗书。
”(《请益录》卷上)南宋有一位禅僧叫庆老,曾到宗呆门下参禅,只因他平素爱写诗,故宗陧认为他业障太深,说他对于佛法“正如水滴石,一点入不得”(《夷坚乙志》卷十三)。
白居易晚年虽然既好佛又喜诗,但因为他看到诗与禅的对立,心情往往陷于矛盾之中,其诗云:“自从苦学空门法,销尽平生种种心。
唯有诗魔降未得,每逢风月一闲吟”,又云:“人各有一癖,我癖在章句。
万缘俱已销,此病独未去”。
这种思想矛盾在诗僧中也时有流露,例如皎然,他说:“贫道隳名之人,万虑都尽,强留诗道以乐性情,盖由瞥起余尘未泯,岂有健羡于其间哉?”(《吴兴昼上人书》卷十《答权从事德舆书》)“瞥起”即禅家所谓“瞥起心”指在外境的刺激下突然动心起念,这是禅门证性极力要征服的大敌。
皎然说自己吟咏是“瞥起余尘”可见他也认为诗禅是对立的。
宋代的诗僧文珀说。
“平生清净禅,犹嫌被诗污”(《潜山集》卷四,《遣兴》);“吾本学经论,由之契无为。
书生习未忘,有时或吟诗。
聊以识吾过,吾道不在兹”(《潜山集》卷四、《哀集诗稿》,也说的是同样的意思。
当然,象皎然这些诗人,虽然认为诗与禅是对立的,可并非如宗呆那样认为二者绝对不能相容。
比如皎然曾称赞支道林是“佳句纵横不废禅”(《支公诗》),就是说,他能写出很多佳作,可并没有妨碍禅寂,如果处理得好,对立的两件事还是可以兼顾的。
僧齐己《自题诗》云:“禅外求诗妙,年来鬓已秋。
”所谓“禅外求诗妙”,正道出了诗与禅之关系的两面;说诗在“禅外”,这是对立的一面,说僧人在参禅之外还可以写出妙诗,这又是二者相容的一面。
后来的苏东坡也说过:“哪能废诗酒,亦未妨禅寂。
”(《次王巩韵》)“诗法不相妨,此语更当请。
”(《送参寥师》)也都是这个意思。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指出诗与禅可以互相补充、互相促进。
皎然在《诗式》中最推崇他的十世祖谢灵运的诗,而他认为谢灵运之所以能写出好诗来,是因为“及通内典,心地更精,故所作诗,发皆造极,得非空王之道助耶”(《诗式》卷一《文章宗旨》)。
刘禹锡曾夸赞一位和尚的诗写得好,认为这与僧人的禅定有密切关系,即所谓“因定而得境”、“能离欲,则方寸地虚,虚而万景入”(《秋日过鸿举法师便送归江陵引》)。
苏轼《送参寥师》亦云:“退之论草书,万事未尝屏。
忧愁不平气,一寓笔所骋。
颇怪浮屠人,视身如丘井。
颓然寄淡泊,谁与发豪猛。
细思乃不然,真巧非幻影。
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静。
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
”在这里,他批评了韩愈所谓的僧人清心寡欲就不会有好作品的说法,认为正因为僧人心静,才能清楚地感受到万物的活动;正因为僧人心空,才能广泛地容纳各种境象。
此外,除了指出诗借助于禅,人们也指出禅借助于诗,比如皎然的“道外之交”李遐叔曾为一位和尚写过一篇碑文,其中说:“翰墨者,般若之笙簧,词赋者,伽陀之鼓吹。
”(《全唐文》卷三一九、《杭州余杭县龙皋寺故大律师碑文》)白居易《题道宗上人十韵》:“是故宗律师,以诗为佛事。
精洁沾形体,闲淡藏禅味。
从容恣语言,缥缈离文字。
先以诗律牵,后令人佛智。
”都指出诗是和尚弘扬佛法、牵动人心的工具。
清人李邺嗣以禅宗语录中每每引用唐人句作为悟道的契机,由此得出诗与禅不但可以并行不悖,而且可以水乳交融,他说:“诸释老语录每引唐人诗,单篇只字的杂诸杖拂间,俱得参第一义。
是则诗之与禅,诚有可投水乳于一盂、奏金石于一堂者。
”(《杲堂文钞》卷二、慰弘禅师集天竺语诗序》)总之,在这些人看来,禅能助诗,诗能助禅。
关于这种意见,金人元好问有两句话表述得最为简切:“诗为禅客添花锦,禅是诗家切刀玉。
”(《元遗山诗集》卷十《答俊书记学诗》)需要指出的是:不论是诗禅对立说,还是诗禅相容、相得说,都是着眼于诗和禅二者相异的一面。
因为只有相异的东西才谈得上相容、相得。
大体上说,唐人对于诗禅,多只看到相异的一面,而二者内在核心相通的一面被人们广泛注意,并且得到明确的揭示,那已经是宋代的事了。
二、诗禅相似说唐人并非绝对没有以禅喻诗的,譬如皎然,他很可能是第一位有意识地用某些禅语来说诗的论家,对于后世,以禅喻诗之风有不可低估的开创作用。
但他基本是外在地借用佛典中的某些概念来指代涛论中的某些范畴,例如他用“缘境”来指诗人的触景生情,用“取境”来指涛人对艺术境界的构想,用“方便”来指诗歌随着时代而变化,用“中道”来作诗时各方面的因素不可偏废,要在风格上保持中和之美等等。
除了这种外在比附,皎然并没有接触到诗与禅的核心问题,更没有把它们在核心上沟通起来。
因此,与宋人相比,他的以禅喻诗尚是比较肤浅的。
宋人借禅喻诗,所取于禅的“心”即是“悟”,而“悟”也确实是禅宗的最根本的东西。
我很同意铃木大拙先生的说法,“禅如果没有悟,就象太阳没有光和热一样。
禅可以失去它所有的文献、所有的寺庙以及所有的行头,但是,只要其中有悟,就会永远存在”(《禅与生活》第四章)。
宋人正是抓住了禅的这个最核心的东西“悟”,把它与赏诗、学涛的内在规律沟通起来,从而实现了诗歌理论的一大跃进。
一提起宋人的以禅喻诗,人们会马上想到严羽,这是有理由的,因为严羽在他的《沧浪诗话·诗辨》中对这个理论论述得比较集中、细致,所以很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