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简《耆夜》篇中的饮至礼考释二则
- 格式:doc
- 大小:121.50 KB
- 文档页数:13
中国教育报/2011年/2月/20日/第004版焦点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发布清华简最新整理成果清华简再次挑战史上学术公案本报记者杨桂青古老的历史,照样能让现代人激情澎湃。
在近日召开的《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成果发布暨出版座谈会上,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主任李学勤教授和他的团队发布了清华简最新整理成果,个中惊喜感染了与会者。
秦朝大火引发的学术公案2008年7月,清华大学入藏了约2500枚(含残片)流散境外的战国竹简,目前,李学勤和他的团队已整理出60余篇文献。
本次面世的《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共包括《尹至》、《尹诰》、《程窹》、《保训》、《耆夜》、《金縢》、《皇门》、《祭公》和《楚居》9篇文献。
李学勤说:“上述9篇,前8篇都属于《尚书》或类似《尚书》的文献。
”《尚书》是研究先秦历史最重要的典籍之一,是古代历史文献的汇编,传说孔子选编的《尚书》有百篇之多,但经秦代焚书,大多失传。
汉初济南伏生只传28篇,称《今文尚书》。
汉景帝末(或说武帝时)曲阜孔壁发现《古文尚书》,比伏生所传多了16篇,后又佚失。
又有杜林在西州得到的“漆书”本,也已亡失。
李学勤说:“两千年来,清华简首次发现了《尚书》以及类似的典籍。
”现存《十三经注疏》中的《尚书》里有据说是出自孔壁的《古文尚书》,经过宋代以来许多学者的研究,已论定为后人伪本,但直到现在还有学者为之翻案。
清华简中真古文《尚书》的出现,除本身有极高价值外,还有助于解决这方面的纠纷。
“清华简中与《古文尚书》有关的有《尹诰》一篇,《尹诰》又名《咸有一德》。
我们可以证明,这篇就是《古文尚书》中的《咸有一德》,因为在上博简和郭店简中也引用了《尹诰》,所引的另外一句和传世本不同,可是从用字看,和汉代郑玄所引的相关引文有密切关系。
而这篇与《十三经注疏》中的《咸有一德》、《尚书正义》中的完全不同。
”李学勤说。
《尹至》和《尹诰》是有关伊尹和商汤的重要文献,涉及商汤灭夏的史实,极为重要。
耆夜》不伪才怪——四问“清华简”《耆夜》不伪才怪——四问“清华简”作者:岚居《耆夜》为“清华简”释读出的关于《武王戡黎》之文字,下愚参考了几种版本,基本相同,谅为正式公布,不至像前此公布之释读,与正式版本大相径庭。
为郑重计,今采用其繁体字版如下:武王八年征伐耆,大戡之。
還,乃飲至于文太室。
畢公高爲客,召公保奭爲夾,周公叔旦爲主,辛公??[言泉]甲爲位,作策逸爲東堂之客,吕尚父命爲司正,監飲酒。
王夜爵酬畢公,作歌一終曰《樂樂旨酒》:“樂樂旨酒,宴以二公。
紝夷兄弟,庶民和同。
方壯方武,穆穆克邦。
嘉爵速飲,後爵乃從。
”王夜爵酬周公,作歌一終曰《輶乘》:“輶乘既飭,人服余不胄。
徂士奮刃,殹民之秀。
方壯方武,克燮仇雠。
嘉爵速飲,後爵乃復。
”周公夜爵酬畢公,作歌一終曰《贔贔》:“贔贔戎服,壯武赳赳。
謐精謀猷,欲德乃救。
王有旨酒,我憂以[风孚]。
既醉有侑,明日勿慆。
” 周公又夜舉爵酬王,作祝誦一終曰《明明上帝》:“明明上帝,臨下之光。
丕顯來格,歆厥禋盟。
於飲月有盈缺,歲有歇行。
作茲祝誦,萬壽無疆。
”周公秉爵未飲,蟋蟀躍降于堂,【周】公作歌一終曰《蟋蟀》:“蟋蟀在堂,役車其行。
今夫君子,不喜不樂。
夫日□口,口□□忘。
毋已大樂,則終以康。
康樂而毋荒,是惟良士之方方。
蟋蟀在席,歲聿云莫。
今夫君子,不喜不樂。
日月其邁,從朝及夕。
毋已大康,則終以祚。
康樂而毋荒,是惟良士之懼懼。
蟋蟀在舍,歲聿云□。
口□□口,□口□口,口□【從冬】及夏。
毋已大康,則終以懼懼。
康樂而毋荒,是惟良士之懼懼。
” 看看其有何问题。
一、武王八年征伐耆,大戡之。
戡耆(黎)是文王或武王,历有争论,余以为《史记》所载不诬。
所谓“武王八年征伐耆”实本于《竹书纪年》,《竹书纪年》于宋已佚,《今本竹书纪年》与《古本竹书纪年》皆为清人辑录,是否合乎原著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吾国编年史,始自西周共和元年(前841 ),前此绝无编年史可言。
《竹书纪年》虽未逐年纪事,但却有自夏迄战国间列王在位时间及一生大事,与编年史相类。
清华简《耆夜》解析子居内容简介:由清华简《耆夜》简中“武王八年”的记载与传世文献中的相关记录相印证,确定文王受命九年及武王改元纪年之事,以此为基础分析了商末周文王、武王时期若干历史事件的所属年代,然后对《耆夜》篇中的词句进行背景分析,梳理出各歌诗的寓意,并对其成文时间、地域及文化特征作尝试性的探索。
关键词:商周 武王 改元 饮至 歌诗 蟋蟀《耆夜》一篇,早在《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一书发行之前即已披露部分内容,故而,是在《保训》篇之后另一篇广泛引起讨论的篇章,至《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一书发行后,又有若干学者著文论述,然于此篇,似仍颇有可论之处,故笔者不揣冒昧,书文于下,望得诸学者指正。
此篇简背皆有次序编号,所以编连顺序方面并无争议,然若仔细观察简背,则可以看到与其它篇类似的刻划痕迹,关于这种刻划痕迹,复旦读书会曾在《清华简〈程寤〉简序调整一则》一文中言: 北京大学孙沛阳先生对于竹简背面痕迹曾有过观察和研究,认为简背的刻划痕迹对于竹简的正确编联具有重要参考作用。
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孙先生将专文论述,请读者注意参阅。
受他研究的启发,我们在清华简《程寤》的简背也发现了刻划痕迹。
从原大图版看,简5比其它竹简略短(原因不明),简7由于是5段残简拼合而成的,显得比其它竹简稍长。
如果把这两个因素考虑进去,按照整理者原来的编联方案,简7背面的刻划痕迹明显高于与之相邻的简6和简8,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按照我们的编联方案,把简7调至简6之前,再把上述两个因素考虑进去,简1+2+3+4+5+7+6+8+9背面的刻划痕迹基本呈一斜线,可以印证我们的简序调整是符合事实的。
今由《耆夜》一篇简背的刻划痕迹对观(以简1、简2和简12为例),即不难看出,读书会以上的论述明显是貌似客观而实则牵强的主观判断,对于竹简简背的刻划痕迹,如果不清楚其产生的始末缘由,就妄加推断和竹简的编连顺序有关,反证即在眼前,故而,所谓“简背的刻划痕迹对于竹简的正确编联具有重要参考作用”、“简1+2+3+4+5+7+6+8+9背面的刻划痕迹基本呈一斜线,可以印证我们的简序调整是符合事实的”等等论述,也就都只能认为是臆想中的“事实”而已了,这也是笔者在《清华简〈程寤〉解析》一文中并未论及读书会之编联的缘故,因为彼文一望可知,无论对文句的曲解还是刻痕的附会,皆无足细观者。
清华简《耆夜(音舍)》记“武王八年”戡耆(黎)还归,在“文大(太)室”举行饮至礼的情景,既明《尚书》“西伯戡黎”的具体时间,又补文献相关典礼之阙,有重要的史料与研究价值。
文中出现的五首诗皆有明确作者,是珍贵的周代诗歌,对研究《诗经》有重要参考价值;尤其是以《蟋蟀》诗与今本对读,可知今本经由后人改造,今本不仅整齐文句,改变内容,而且改易章节次第。
这种现象,对于认识《诗经》及古籍流传有重要意义。
本文拟在原考释的基础上对全篇再作逐句解读,以明其详。
先录原文如下:武王八年,征伐,大戡之。
还,乃饮至于文大(太)室。
毕公高为客,召公保奭为夹,周公叔旦为主,辛公甲为立,作册逸为东尚(堂)之客,吕上(尚)甫(父)命为司政(正),监饮酒。
王夜爵酬毕公,作歌一终曰《乐乐旨酒》:“乐乐旨酒,宴以二公;紝仁兄弟,庶民和同。
方臧方武,穆穆克邦;嘉爵速饮,后爵乃从。
”王夜爵酬周公,作歌一终曰《乘》:“乘既饬,人备(服)余不胄;士奋甲,繄民之秀;方臧方武,克燮仇雠;嘉爵速饮,后爵乃复。
”周公夜爵酬毕公,作歌一终曰《贔贔》:“贔贔戎服,臧武赳赳。
毖情(精)谋猷,裕德乃救;王有旨酒,我忧以颫;既醉又侑,明日勿稻。
”周公或夜爵酬王,作祝诵一终曰《明明上帝》:“明明上帝,临下之光,丕显来格,歆厥禋明(盟),於……月又(有)盈缺,岁有歇行。
作兹祝诵,万寿亡疆。
”周公秉爵未饮,蟋蟀降于尚(堂),周公作歌一终曰《蟋蟀》:“蟋蟀在堂,役车其行;今夫君子,不喜不乐;夫日□□,□□□忘(荒);毋已大乐,则终以康,康乐而毋荒,是惟良士之方。
蟋蟀在席,岁矞员(云)莫;今夫君子,不喜不乐;日月其迈,从朝及夕,毋已大康,则终以祚。
康乐而毋荒,是惟良士之惧。
蟋蟀在舒,岁岁矞员(云)□,□□□□,□□□□,□□□□□□,□□□□。
毋已大康,则终以惧。
康乐而毋荒,是惟良士之惧。
”[1]以下逐句解读:“武王八年,征伐,大戡之。
”按:此句言时间与背景。
武王八年,即所谓“受命”之八年。
清華簡《耆夜》篇中的飲至禮考釋二則(首發)曹建敦浙江大學人文學院新公佈的清華簡有《耆夜》一篇,i記載了武王征伐耆國歸來後在文王太室舉行的飲至禮以及武王君臣所賦之詩,本文擬對簡文中的燕飲禮儀作一小考,以求教于方家。
一、武王諸人在燕飲禮中的身份為討論方便,茲結合清華簡整理者的釋文與復旦大學讀書會的釋文,ii將《耆夜》簡中有關儀注的文字迻錄如下:武王八年征伐(耆),大之。
還,乃㱃至于文大(太)室▃。
縪(畢)公高爲客。
卲公保睪(奭)爲夾▃。
周公弔(叔)旦爲宔(主)▃。
辛公(原釋文作“”)(甲)爲立(位)。
(作)策(逸)爲東尚(堂)之客▃。
郘上(尚)甫(父)命爲司政(正)▃,監㱃酉(酒)。
王夜(舉)(爵)(酬)縪(畢)公,(作)訶(歌)一夂(終)俤,庶民和同。
曰藥〓脂〓酉〓(《樂樂旨酒》:“樂樂旨酒,)(燕/宴)以二公。
紝(酬)周公,(作)訶(歌)一夂(終)曰〓〓(《輶乘》:“輶乘)既(飭),人備(服)余不(胄)。
士奮刃(原釋文作“甲”),殹民之秀▃。
方(壯)方武,克(燮)(仇)(雔)▃。
嘉(爵)速㱃,(爵)乃▃。
”周公夜(舉)(爵)(酬)縪(畢)公,(作)訶(歌)一夂(終)曰〓(《》:“)戎備(服)▃,(壯)武〓(赳赳)。
(謐)情(精)(謀)猷▃,(欲)惪(德)乃救▃。
王又(有)脂(旨)酉(酒),我以▃。
既醉又(侑),明日勿稻(慆)▃。
”周公或(又)夜(舉)(爵)(酬)王,(作)祝誦一夂(終)曰明〓上〓帝〓……下面討論下燕飲禮中各人的身份。
燕飲禮中有主人,有賓。
據《儀禮·燕禮》所載,主人為國君,稱為正主;宰夫為獻主,即代替國君與賓客行獻酢之禮的人。
通言之,獻主亦可稱為主人。
《禮記·燕義》解釋說:“使宰夫為獻主,臣莫敢與君亢禮也”,“君席阼階之上,居主位也。
君獨升立席上,西面特立,莫敢適之義也。
”國君為一國的至尊,無人敢以與國君相匹敵的身份與之行禮。
簡文中的“主”指的是獻主。
儘管當時尚未一統天下,但周人受命之說起自文王,武王繼承乃父遺志,亦自視為天子。
清華簡《耆夜》的飲酒方式葉國良内容摘要《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有《耆夜》一篇,文章稱武王時戡耆凱旋,飲至於文太室。
内容叙述武王、畢公、召公、周公、辛公、作策逸、吕尚七人參加,其中武王、畢公、周公三人飲酒作歌。
文章既有明文稱“飲至”,於是有學者據此篇暢論“飲至之禮”如何如何。
又學者多將“壽”字讀爲“酬”,將“夜爵”讀爲“舍爵”、“奠爵”或“舉爵”,而攀附《儀禮》中的酬酒方式,但没有依據禮書的描述去檢驗其説究竟妥當與否。
彭林教授以爲若據《儀禮》其説均扞格難通。
本文認爲作“壽”字聲旁之形者,應當直接讀為“上壽”的“壽”,乃是祝福之意,不能“借為酬”。
“夜爵”也不能讀為“舍爵”,“舍爵”乃是告廟的儀式之一,“舍爵”之後即不飲酒而進行“策勳”,因此讀“夜爵”為“舍爵”,文意不可通。
“奠爵”與“舉爵”,都是《儀禮》中具有特定意義的術語,“奠爵”乃暫時將酒擱置、以待後“舉”之意,“舉爵”乃再度發起飲酒之意,都不能符合《耆夜》中的文意。
“夜爵”當讀為“掖爵”,乃“上壽”的動作之一,與作歌祝福對方相配合。
又,“夜爵”既不能讀為“舉爵”,則“耆夜”二字自不能理解為一種特殊的“舉”酒方式。
總之,《耆夜》的内容不是該次“飲至之禮”的完整記録,而僅記載該次飲至禮的尾聲,即旅酬之後無筭爵階段君臣“上壽”祝福時敬酒與作歌祝福的一段。
當時應已入夜,因此“耆夜”乃“伐耆慶功之夜”之意。
關鍵詞《耆夜》壽夜爵無筭爵《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有《耆夜》一篇,文章稱武王時戡耆凱旋,飲至於文太室。
内容叙述武王、畢公、召公、周公、辛公、作策逸、吕尚七人參加,其中武王、畢公、周公三人飲酒作歌。
文章既有明文稱“飲至”,於是有學者據此篇暢論“飲至之禮”如何如何,然而經籍並没有飲至禮細節的記載,因此其説難以驗證。
《耆夜》中作“壽”字聲旁之形者,乃本篇最重要之關鍵詞,整理者趙平安先生大概以爲獻、酢、酬的飲酒之禮中,只有酬有自飲之事,篇中既有“周公秉爵未飲”之文,便認定該字“借爲酬”。
| 文化艺术饮至礼及其相关问题研究综述□赵文瑞/文饮至礼是古代王侯朝会盟伐完毕在宗庙或大学举行的告至活动,一般是在作战取胜之后举行。
广义的“饮至”,包括师旅返回后所举行的各项活动,主要有告庙、饮至、策勋等;狭义的“饮至”,当特指饮至礼仪中的饮酒庆贺这一活动。
饮至礼是古代“军礼”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仪礼》等礼书中没有专门对其展开记载,只散见于各种古书文献。
2011年1月,清华简《耆夜》整理成果发布,这一纪年明确且最早记录周初饮至礼仪的文献,引起了学界对饮至典礼的高度关注。
目前,学者对饮至礼的争议主要集中在其与至礼、燕飨礼的关系上,而饮至典礼涉及的用乐问题研究还存在着较大不足。
在此,我们将饮至礼及其相关问题已有的研究成果进行简要梳理,旨在对学界今后研究提供一定的帮助。
1 饮至礼的概念传世文献中,《左传》记载饮至礼最为详备。
《左传·隐公五年》:“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
”又《左传·桓公二年》:“凡公行,告于宗庙;反行,饮至,舍爵策勋焉,礼也。
”孔颖达疏云:“饮至者,嘉其行至,故因在庙中饮酒为乐也。
”杨伯峻:“凡国君在外,行时必告于宗庙,还时亦必告于宗庙。
还时之告,于从者有所慰劳,谓之饮至。
其有劳者且书之于策,谓之策勋或书劳。
”换句话说,饮至就是上古诸侯朝会盟伐完毕,祭告宗庙并饮酒庆祝的典礼,后代指出征奏凯,至宗庙祭祀宴饮庆功之礼。
李学勤认为,“饮至”就是“献俘授馘,饮至大赏。
[1]”景红艳认为,先秦献捷礼包括献恺乐、告祭、献俘授馘、饮至、大赏五项主要内容,没有严格的先后顺序,环节上也不是彼此孤立[2]。
谭戒甫认为,西周早期(康王世)的文物,“成王方鼎”记的就是“饮至”。
另,周原甲骨文中“秦”也当读作训“至”的臻[3]。
李学勤肯定谭戒甫的说法[4]。
田旭东认为,“饮至”是战争结束后,天子论功行赏[5]。
程浩也认为,饮至礼是西周王室的礼制,是天子之礼[6]。
这与李家浩的看法相似[7]。
清華簡《耆夜》篇中的飲至禮考釋二則(首發)曹建敦浙江大學人文學院新公佈的清華簡有《耆夜》一篇,i記載了武王征伐耆國歸來後在文王太室舉行的飲至禮以及武王君臣所賦之詩,本文擬對簡文中的燕飲禮儀作一小考,以求教于方家。
一、武王諸人在燕飲禮中的身份為討論方便,茲結合清華簡整理者的釋文與復旦大學讀書會的釋文,ii將《耆夜》簡中有關儀注的文字迻錄如下:武王八年征伐(耆),大之。
還,乃㱃至于文大(太)室▃。
縪(畢)公高爲客。
卲公保睪(奭)爲夾▃。
周公弔(叔)旦爲宔(主)▃。
辛公(原釋文作“”)(甲)爲立(位)。
(作)策(逸)爲東尚(堂)之客▃。
郘上(尚)甫(父)命爲司政(正)▃,監㱃酉(酒)。
王夜(舉)(爵)(酬)縪(畢)公,(作)訶(歌)一夂(終)俤,庶民和同。
曰藥〓脂〓酉〓(《樂樂旨酒》:“樂樂旨酒,)(燕/宴)以二公。
紝(酬)周公,(作)訶(歌)一夂(終)曰〓〓(《輶乘》:“輶乘)既(飭),人備(服)余不(胄)。
士奮刃(原釋文作“甲”),殹民之秀▃。
方(壯)方武,克(燮)(仇)(雔)▃。
嘉(爵)速㱃,(爵)乃▃。
”周公夜(舉)(爵)(酬)縪(畢)公,(作)訶(歌)一夂(終)曰〓(《》:“)戎備(服)▃,(壯)武〓(赳赳)。
(謐)情(精)(謀)猷▃,(欲)惪(德)乃救▃。
王又(有)脂(旨)酉(酒),我以▃。
既醉又(侑),明日勿稻(慆)▃。
”周公或(又)夜(舉)(爵)(酬)王,(作)祝誦一夂(終)曰明〓上〓帝〓……下面討論下燕飲禮中各人的身份。
燕飲禮中有主人,有賓。
據《儀禮·燕禮》所載,主人為國君,稱為正主;宰夫為獻主,即代替國君與賓客行獻酢之禮的人。
通言之,獻主亦可稱為主人。
《禮記·燕義》解釋說:“使宰夫為獻主,臣莫敢與君亢禮也”,“君席阼階之上,居主位也。
君獨升立席上,西面特立,莫敢適之義也。
”國君為一國的至尊,無人敢以與國君相匹敵的身份與之行禮。
簡文中的“主”指的是獻主。
儘管當時尚未一統天下,但周人受命之說起自文王,武王繼承乃父遺志,亦自視為天子。
天子至尊,臣下莫敢與之抗禮而行酬酢。
iii因武王地位尊崇,不與卑者行獻酢禮,而是以周公代為獻主與賓客行禮。
《儀禮》燕禮是諸侯之禮,以宰夫之類的職掌飲食人員為主人來行獻。
《周禮·天官》記載周王以膳夫為主人,“王燕飲酒則為獻主”。
燕飲飲酒雖然目的在於與群臣合歡敦睦,但亦有賓主之道,故不可以無獻主。
然而君臣之義不可以燕飲而廢,故略微變通,而使膳夫為獻主。
《禮記·文王世子》載:“若公與族燕,則異姓為賓,膳宰為主人。
”因為同宗無相賓客之道,故異姓為賓而使膳宰為主人,君尊,不獻酒。
《左傳·召公二十七年》記載:“冬,公如齊,齊侯請饗之。
子家子曰:‘朝夕立於其朝,又何饗焉?其飲酒也。
’乃飲酒,使宰獻,而請安。
”齊侯用宰為獻主以卑魯侯。
簡文中燕飲是以合歡慶功為主要目的,與賓客之燕飲不同,是以周公為獻主,與文獻以宰夫之類的飲食官員為獻主不同。
畢公高為客。
《儀禮》中稱客為“賓”,賓、客,兩者對文則異,散文則通。
客,即上客,為飲酒禮中之尊者。
《左傳·襄公二十七年》:“趙孟為客。
”杜預注:“客,一座所尊。
”清華簡整理者推測畢公高可能因功勳高而尊為上客,蓋是。
燕飲禮有介,是賓之副手。
簡文云:“卲公保睪(奭)為夾。
”夾、介音義俱近。
《儀禮·士冠禮》:“擯者請期。
”鄭玄注:“擯者,有司佐禮者,在主人曰擯,在客曰介。
”《士冠禮》又云:“贊者皆與。
贊冠者為介。
”鄭玄注:“介,賓之輔,以贊為之,尊之。
飲酒之禮,賢者為賓,其次為介。
”《左傳·成公十三年》記載:“王以為介,而重賄之。
”杜預注:“介,輔相威儀者。
”介是贊助賓客行禮者,其人當諳熟禮典。
簡文中召公為介,贊助畢公高行禮。
“為立”,讀為“為位”。
辛公在燕飲中職掌“為位”之事,屬於司禮者。
“為位”一詞屢見於《周禮》與出土楚簡中,如:《周禮·春官·小宗伯》載小宗伯之職“凡王之會同、軍旅、甸役之禱祠,肄儀為位”。
為位的含義,當結合具體的禮儀場合而定。
包山簡224云:“臧敢為位,既禱致命。
”祭祀中的“為位”,包括有:設置參與祭祀人員的位序並加以標識,設置壇位與祭品陳放之位,在祭祀之處的周圍設置木表以標識盟誓的範圍。
《耆夜》簡文所謂“為位”,馬楠指出“正君臣之位”,iv甚確,但略顯寬泛。
《禮記·燕義》說:“君立阼階之東南,南鄉爾卿、大夫,皆少進,定位也。
”參加燕飲之賓眾多,堂下庭中、門內皆有參與者,他們的尊卑位序以及長幼齒序需有禮制規定,不可造次。
《儀禮·燕禮》云:“士、庶子以次就位於下。
”《耆夜》簡之燕飲,堂下類似士庶子之人當較多。
除了尊卑位序與長幼齒序外,“位”在禮典中的所指較廣,除了君臣在燕飲禮中的立位與席位外,凡周旋揖讓之位,酬答應和所立之位,旅酬於堂下、堂上之位,洗爵升降之位,如此等等,皆應屬於辛公職掌。
辛公之角色,文獻中或稱之為“執政”。
《左傳·昭公十六年》記載:“晉國韓起聘于鄭,鄭伯享之。
子產戒曰:‘苟有位於朝,無有不共恪。
’孔張後至,立於客間,執政御之;適客後,又御之;適縣間。
”杜預注:“執政,掌位列者。
”這裏的執政負責賓客位序、席次等事。
簡文“東尚之客”,整理者認為“尚”通“堂”,釋為“東堂之客”。
依據古代經學家對堂房之制度的考證,大略而言,堂上有東西兩面牆,稱作東序、西序,起到隔斷東西堂的作用。
《說文》:“序,東西牆也。
”郭璞注《爾雅·釋宮》曰:“所以序別內外。
”東序之東,前半為東廂,後半為東夾;西序之西,前半為西廂,後半為西夾。
《儀禮·覲禮·記》鄭玄注曰:“東箱,東夾之前,相翔待事之處。
”又《儀禮·特牲饋食禮》鄭玄注曰:“西堂,西夾之前,近南耳。
”賈疏曰:“即西箱也。
”《爾雅·釋宮》曰:“室有東西廂曰廟。
”郭璞注曰:“夾室前堂是東廂。
”可知西廂即西堂,東廂即東堂。
堂凡五間,中間三間為禮典舉行之所,東西各一間,用序隔開,是為東西堂。
凡無夾室者,則序以外通謂之東堂、西堂。
案《儀禮·鄉射禮》“主人之弓矢在東序東。
”《儀禮·大射》:“君之弓矢適東堂。
”東堂即《鄉射》之東序東。
v“東堂之客”,先秦、秦漢文獻中並無類似的稱呼。
在東堂設置席位,作為賓客來說,作冊逸居於東堂內,於禮於理皆不合。
“東堂之客”何指?筆者思索良久,頗感躊躇,在此試提出一種解釋,以作討論之資。
所謂“東堂之客”,可能是指坐於正賓席位東面的賓客,其席位在正賓之東(左)的尊位。
燕飲於堂上,以東方為上(特殊者有北面之客苟敬,屬於特例)。
如鄉飲酒禮中,若有尊貴之公或大夫,則席於賓東,以東為上,《儀禮·鄉飲酒禮》載:“席於賓東,公三重,大夫再重。
”諸公、大夫由於其地位比賓要尊,其席陳設於賓東,東上。
又《儀禮·燕禮》:“司宮筵賓於戶西,東上,無加席也。
”堂上所布的南面之席,是以東為上。
《儀禮》記載的燕禮是以大夫為賓,若是有卿,則席於賓東,《燕禮》云:“司宮兼卷重席,設于賓左,東上。
”鄭玄注:“重席,重蒲筵緇布純也。
卿坐東上,統於君也。
”此是以東為上。
“東堂之客”席位在堂上尊位,其身份蓋類似於鄉飲酒禮中的“僎賓”。
《禮記·鄉飲酒義》:“賓主,象天地也。
介僎,象陰陽也。
”《釋文》“僎音遵,輔主人者。
”在鄉飲酒禮中,僎之位置在主人之北,《禮記·鄉飲酒義》曰:“主人者尊賓,故坐賓於西北,而坐介於西南以輔賓。
賓者,接人以義者也,故坐於西北。
主人者,接人以德厚者也,故坐于東南。
而坐僎于東北,以輔主人也。
”“東北”,即主人之北。
依據鄉飲酒禮的位序,賓位在戶牗間,戶東設有酒尊,僎之席位又在酒尊東,故東北。
僎為主人之副,故曰“坐僎于東北,以輔主人”。
vi又《禮記·少儀》:“介爵、酢爵、僎爵,皆居右。
”鄭玄注:“古文《禮》‘僎’作‘遵’,遵為鄉人為卿大夫來觀禮者。
”孔疏:“僎,謂鄉人來觀禮,副主人者也。
”據上引文,僎賓為主人之副手,雖為賓,其實是屬於主人之相。
簡文“東堂之客”為作冊逸(學者多認為即史佚),屬於文職史官,《尚書·洛誥》有“王命作冊逸祝冊”的記載。
周之太史位三公,《漢書·古今人表》“上中仁人”欄列有“史佚”,所居時位與周公、召公同,地位上高於畢公高,蓋因此而成為正賓(畢公高)東方之客。
vii在燕飲中,由於其詔相武王行禮,viii故坐于武王之北。
司正之職,於先秦文獻有徵,指飲酒禮中為監察飲酒法度而臨時委派的人員。
《儀禮·燕禮》云:“擯者自阼階下請立司正。
”鄭玄注:“三爵既備,上下樂作,君將留群臣而射,宜更立司正以監之,察儀法也。
”《國語·晉語一》:“公飲大夫酒,令司正實爵與史蘇。
”韋昭注:“司正,正賓主之禮者也。
”呂尚父為司正,在飲酒禮中的職責是察禮儀,“監飲酒”,使飲酒者禮儀合於法度,不致出現“載號載呶”、“屢舞僛僛”(《詩·小雅·賓之初筵》)的醜態。
鄉飲酒、鄉射與諸侯、天子相比為兼官,以主人之相為司正。
《儀禮·鄉飲酒禮》鄭玄注云“相,主人之吏,擯贊傳命者”。
《禮記·鄉飲酒義》:“工告樂備。
遂出,一人揚觶,乃立司正焉。
”孫希旦《集解》釋云:“行禮之始謂之相,將旅酬則立之為司正。
蓋旅酬之後,爵行無算,恐飲多或至怠慢,故立司正以監之也”。
ix《儀禮·鄉射》鄭玄注云:“相,主人家臣。
”燕禮,射人為擯則射人為司正,大射儀大射正為擯相則大射正為司正。
《儀禮·燕禮》載射人之職掌有“告具”、“請賓”,“納賓”等事,鄭玄注謂:“射人,為擯者也。
”可知射人即主人之擯相,樂備之後被命為司正。
簡文云呂尚被“命為司正”,可知司正要由命這一環節。
這與禮書記載的“立司正”要經過主人允許相符。
惟此簡文中,武王之擯相並非師尚父。
據簡文,執政與司正是兩個人分別擔任,分工比較清楚。
以前楊寬先生曾認為執政即司正,x現在根據清華簡《耆夜》簡文來看,這一認識並不全面。
戡伐耆國之後的燕飲是在文王廟的堂上舉行。
xi堂是平時活動、行禮、待客的地方。
燕飲禮中,東序是主人的席位,戶牖之間是正賓的席位,以次至西序是眾賓的席位。
介在西序,面向東。
兩楹間是賓主行禮之處。
據《儀禮》等文獻推致,武王君臣等人的位置可能是,正賓畢公高席位在堂上戶牖間(即文獻所稱“依”處),南面;召公為介,在西階上,東面;周武王之位置應在阼階上,xii西面。
作冊逸為東堂之客(僎賓),席位位於畢公高之東(東房前而西),亦南面。
二、酬與夜爵考釋先秦燕飲禮,獻賓是整個飲酒禮的中心,分為獻、酢、酬三節。
主人進賓之酒,謂之獻;賓還敬主人,謂之酢;主人先自己飲酒,然後勸賓飲酒,謂之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