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小说修辞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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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连科小说修辞论阎连科在他的小说中建构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耙耧世界”。
从《寻找土地》、《年月日》到《日光流年》、《受活》,阎连科力图从“形式进入意义”,刻意回避了小说的故事性、情节性,漠视人物形象塑造,有意识增强形式表达上的结构化,增强语言的丰富性,突显人类的本质生存意义。
本文借助布斯的“小说修辞学”理论,通过对作者写作意图的分析,来分析阎连科小说的“为谁写”和“怎么写”。
从具体的创作过程来说,作者最首要的修辞选择是语言选择。
作为土生土长的河南农民之子,豫西方言则成为了阎连科的“终极词汇”。
首先,阎连科通过对“方言”的整理,来试图恢复被“共同语”所完全屏蔽掉的历史真相。
其次,以絮言与正文互文,使现实、历史、传说很自如地相互沟通。
正文与絮言在互文中表现出一种自由叙事的精神,同时让以往完全由作者控制意义的“封闭文本”呈现出开放的状态,取消了“文本意义”的“绝对性”与作者的“独断性”,让不同的读者能达到不同的理解。
最后,“狂欢化”的文革语言,与特定语境中的政治相关联,形成独特的历史语境,而人虽然表现上是话语的操纵者,事实上一直为话语所控制。
在独特而荒诞的历史语境中,叙述者以自身的癫狂叙述了特定时代的癫狂,用话语将一种特定的历史语境进行夸张性“还原”,让“狂欢化”的语言来显示出自己的荒诞性,从而达到对于历史苦难的更深层次的理解。
布斯认为,作者必须通过“自然的客体”对自我象征意义的表现来唤起读者的情感。
在阎连科的小说创作中,有一个特别的“自然客体”值得关注——那就是“身体”。
阎连科让“身体”在场,让“身体”处于日常生活中的中心地位,成为一切社会符号与意义的承担者。
他从身体与存在、身体与疾病、身体与欲望三个角度来表达人与世界的关系。
首先,身体必须依托粮食与繁衍而保住肉身的存在,其次,他创造残病世界为我们提供了一套关于“身体与健康”的看法,人的疾病、人的抗争、人的失败,这是人所必须经历的生命历程,而身体与时间的战争将永不止息。
文学欲望、虚构边界与修辞蛊惑——评阎连科长篇小说《速求共眠》作者:金春平来源:《中国储运》 2018年第4期阎连科是带着对“写作”这一艺术行为意义的质疑与重建开启对《速求共眠——我与生活的一段非虚构》(《收获》长篇专号2017年夏卷,以下简称《速》)的文字驾驭。
他要在这部小说当中隐匿起来一种自信的态度——小说写作是称职的自我蠡测外在的艺术方法,小说对世界的认知、对真实的揭示、对人性的洞察有着其他艺术门类难以取代的优越性、深刻性与异质性,小说写作不仅是主体性得以独立的符号表征,更是人的思想精湛和生命活力的物化存在。
种种对文本创作(作为纯粹性和超越性的语言实践活动)与作为写作者的“人”的价值感、意义感之间互证的关系迷恋,在《速》当中正遭到来自阎连科精神深处和心灵底色的揶揄或反讽,而之所以如此的文化处境、艺术反思和生命体验,转喻为小说充满象征意味和寓言色彩的叙事组合。
因此,《速》不再延续他一贯的作为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的知识分子角色彰显,而将他向来极度“信仰”“确认”和“信任”的文字创作、文本虚构、小说叙事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对一切未知事物洞悉的经验惯性推向深刻犹疑的前台,接受着文本内人物和外读者的反复审判和严峻拷问,无论是“我”对《速》前文本、正文本、后文本的肯定与否定、改造与重述,还是李撞、李静、李社、洪文鑫、罗麦子等文本内角色和外角色对故事叙述和被叙述的拆解与证伪,小说的质疑、消解和批判的矛头,指向的不是某一特定的社会历史或文化对象的质地和属性,而是阎连科被自我和他者所赋予的安身立命的“小说家角色”的存在意义,指向作为作家职守的文字写作或小说叙事这一充满现代创造精神的实践活动本身,直至指向作为人文知识分子和现代人文精神在当代社会处境中合法性的存在感追寻。
阎连科深知类似主题的文学反思风险,即容易陷入他言重述或肤浅呐喊或浅尝辄止,而他避免此窠臼的叙事方法,就是以代入式的叙事机制,打破虚构和非虚构的界限,演绎作为自我角色(作家)与世界对话的精神产物的“文本”(生活文本、艺术文本、叙述文本)在生成过程中,作者、叙述者、人物、读者之间的冲突、妥协、共谋、攻讦的“动态或重组”,不断制造着各自“信念与规范”在一致与反差之间的钟摆弧线①,由此,《速》不仅成为关于人与语言、真实、意念、认知等人的内在性和外在性之间抗衡、消解、佐证的“含混艺术场”,这种修辞的含混设置还将虚构与真实、文本与非文本、叙述与文字、作者与第二自我、角色与第二角色相互叠加。
论阎连科小说创作中的孤独意识论文报告:阎连科小说创作中的孤独意识一、引言二、阎连科小说的基本特点分析三、孤独意识的概念阐述四、阎连科小说中的孤独主题五、孤独的表现手法分析六、孤独与生命哲学的关联探讨七、孤独与人性的深入思考八、孤独主题对现实社会的启示九、结语与展望阎连科是中国当代文坛上备受尊崇的小说家之一,其小说作品被广泛认为是中国当代文学中最具有思想深度及文学价值的代表之一。
阎连科小说中所体现的孤独意识成为了其作品的标志性元素之一,特别是在对人性、社会现实和生命等方面的思考中,孤独意识更是得到了深刻的阐述。
本文将从小说的基本特点、孤独意识的概念阐述、阎连科小说中的孤独主题、孤独的表现手法、孤独与生命哲学的关联、孤独与人性的深入思考、孤独主题对现实社会的启示等多方面来分析阎连科小说创作中的孤独意识,以期为我们更好地理解阎连科小说的内涵及其独特的主题意蕴提供思路和借鉴。
一、引言作为中国当代文坛上的重要文学爱好者和小说研究人员,我们不可避免地要认真思考和探究一下阎连科的小说创作中所体现的孤独意识。
从小说中所表现的对人性、社会现实和生命等方面的思考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文学家对世界、对人性、对人生的思考和回答,也可以从中读到一种关于生命、关于人性、关于社会现实的深刻力量。
二、阎连科小说的基本特点分析作为当代文坛上备受尊崇的小说家之一,阎连科的小说作品除了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思想深度之外,还具有以下多重特点:1、独特的叙事方式,刻画出深刻的人物形象。
2、独到的语言技巧,能够反响出更深层次的情感共鸣。
3、对现实世界和现代化进程的关注,对生命、艺术和人性的反思。
4、对破碎人生、孤独命运等主题的深刻描写。
以上特点充分体现出阎连科小说中的独特魅力,也是其成为当代中国文学的代表性人物之一的重要原因。
三、孤独意识的概念阐述孤独意识是指人在面对独处时所具备的思想、情感和心理等多重状态,是一种思考自我的孤寂情感。
在阎连科小说中,孤独意识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主题,可以从生命、艺术和人性三个方面来阐述。
阎连科《父亲的树》阅读答案试题解析理解阎连科《父亲的树》阅读答案试题解析理解父亲的树阎连科1978年,如同冬后的春来乍到时,万物恍恍惚惚苏醒了,人世的天空也蓝得唐突和猛烈——忽然,农民分地了。
农民们也就一边站在田头灿烂地笑;另一边,有人就把分到自家田地中的树木都给砍掉了。
田是我的了,那树自然也该是我家的财产和私有。
于是就都砍,抬到家里去,有一天政策变了脸,又把田地收回到政府的账册和手里,至少家里还留有一棵、几棵树。
几天间,田野里、山坡上的那些稍大的可檩可梁的树木就都不在了。
和别家田头都有树一样,我家的地头也有一棵越过碗粗的箭杨树,笔直着,在春天,杨叶的掌声哗脆脆地响。
当别家田头的树都只有白茬树桩时,那棵杨树还孤零零地立着,像一个单位广场上的旗杆。
父亲几次用手和目光去测量树的粗细和身高,知道把树伐下来,盖房做檩是绝好的材料。
可最终,父亲没有砍那树。
邻居说:“不砍呀?”父亲说:“它还没真正长成呢。
”就没砍。
就让那原是路边田头长长一排中的一棵箭杨树,孤傲挺拔地竖在路边上、田野间,仿佛是竖着的乡村人心的一杆旗,望着这世界,读着世界的变幻和人心。
然而三年后,乡村的土地政策果不其然变化了。
各家的土地需要调整和更换,我家的地就冷猛成了别家田地了,那棵已经远比盆粗的杨树也成了人家的树。
在成了人家后的第三天,父亲从那田头上过,忽然发现那远比盆粗的树已经不在了,路边只有紧随地面白着的树桩。
树桩的白,如在云黑的天空下白着的一片雪。
父亲没说话,只看了一会儿那树桩,就朝远处我家新分的田地去了。
父亲离开人世后,我总是念念想起那棵属于父亲的树。
再后来,他的坟头因为幡枝生成,又长起了一棵并不成材的弯柳树。
树由芽到枝,由胳膊的粗细,到了碗的状。
山坡地,不似平壤的土肥与水足,那棵树竟也能在岁月中坚韧地长。
乡村的人多有迷信,以为幡枝发芽长成材,皆是很好很好的一桩事。
那是因为人生在世有许多厚德时,上天才让你的荒野坟前长起一棵树。
以此说,那坟前的柳树也正是父亲生前做人的延续和回报。
坚硬如水的红色情缘马克思说:“色彩的感觉是一般美感形式中最大众化的形式。
”颜色充满了人类的生活,是人类认知外部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
语言中的颜色词除了表示自然界的绚丽多彩之外,还具有丰富的感情色彩和文化内涵。
因此,颜色以及它所能代表的意义在文学作品中便自然而然的占了一席之地。
阎连科的《坚硬如水》中就出现了很多与红色以及红色歌曲相关的场景,这些因素为推动故事情节发展,表达人物感情色彩、文化底蕴、环境描写以及给读者以视觉刺激等发面都起了关键作用。
红色,在色彩学中是一种饱和度和纯度最高的颜色。
红色作为一种激情饱满的暖色调,具有锋芒外露的秉性和火辣辣的韵味。
在文学作品里,红色总能给人一定的联想,红色视觉传达的多样象征性也使红色具有多样的艺术表现性。
文章一开始就提到多个“红”字,就连名字也不能例外,如“生了个女娃叫红花。
说到这,你们闻到我们家的气息没?我叫高爱军,老大叫红生,老二叫红花,革命家庭哩!当然是红色的革命家庭哩”,以及后来和高爱军恋爱的夏红梅也带了个“红”字,给这本书增添了不少革命色彩。
选取红色这种颜色来作为文章的一个主要色调,不仅仅增加了中国文化底蕴的乡土色彩,也恰到好处的体现了军旅小说的本色。
1中国文化与红色.红色象征喜庆欢乐与吉祥在是日常生活中,红色是庆典活动或欢庆场面的主色调。
而《坚硬如水》中的语言艺术也有汪洋恣意的狂欢文风的特点。
2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全国各族人民的国内革命战争和民族解放战争时期,红色又被赋予了革命、进步的意义,成了革命的代言,社会主义在政治生活中,红色象征革命和政治觉悟高。
在革命战争时期有“红色政权”、红军”、“红色根据地”.等·在大跃进及文化大革命期间,与“红”相关的词语更足铺天盖地,如“红旗手”、红卫兵”、。
红司令”,等。
更有产生于那个风际会的年代的各种文艺作品如小说《红岩》。
《坚硬如水》是是以“文革”为题材的,自然要以红色为基调了。
3象征顺利和成功在事业中,红色象征着成功,受人重视。
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 2003年第4期 文学纵横阎连科小说修辞解读徐 漫摘 要:作家阎连科小说中的小人物身上折射出一种虽微弱但执着的理想主义光辉,同时,也在小说语言上进行修辞探索和美学追求,从而给读者留下难忘的印象和回味无穷的美感。
关键词:小说语言 修辞格 文本智慧多种修辞格兼而有之在阎连科的作品中比比皆是。
他善兼取多种修辞格而用之,才思喷涌,构思巧妙,想像新奇,联想丰富,得心应手,引人入胜。
他的多种修辞格兼用中,意境灵动,意象独特。
尤其是其中所蕴藏的诗意和韵味,不仅丰富了作品所展示的内容,同时也使读者获得了解读与欣赏的喜悦激动和审美情趣。
例如:离开港口时,有许多胡子老兵,泪水砰砰啪啪跌落在舰栏上,如落夹的豆粒在甲板上滚来滚去。
( 1949年的门和房 )这段话兼用摹绘、比喻和夸张三种修辞格。
砰砰啪啪 的摹声, 落夹的豆粒 的新奇比喻和 滚来滚去 的夸张,将 胡子老兵 离开故土时的无奈和依依不舍,以及舰艇在汹涌海浪中的颠簸起伏表现得惟妙惟肖,读者脑际浮现着一幅伤感的动态的画面。
他看见这泥屋门口的丝瓜,昨儿他来时还只是绿旺旺地在院墙上爬挂着,今儿一醒来丝瓜花竟又浓又烈开了一院墙,把泥坯木架的院墙都染得通红了。
用小麦壳和泥糊成的屋墙上,居然长着一层小麦芽,又嫩又绿,仿佛那四周的屋墙原本是竖起的四面草地儿。
院里的甬路两旁,长满了蓑草、茅草、野菊、齿角芽、车轮花、葛根旺和有浓稠甜味的紫香蒿。
小白花、小红花和小黄花在草间开得无所顾忌,把用料礓砂石铺成的甬路挤得扭腰歪脖儿。
喇叭花盛气凌人地爬在所有的草顶上,几分邪荡地开满一世界。
不消说那花草中间有着野蜜和狂蝶,有不知名的飞蛾和草虫。
院子里涌满了草腥和花香。
到处是白光和影儿。
虫蛾在花草上飞舞时磨翅、撞头、似黄似红的香味在日光中飘散时有震耳的响动。
野草为争夺空中的场地扭扭打打。
( 朝着东南走 )在上述的段落中,其语言修辞中可以看出作家兼用转类、比喻、比拟和通感等四种修辞格,把门前屋院描绘得如诗如画。
绿旺旺 作为状语修饰的对象是 爬挂 ,如果将语序调整为 绿旺旺的丝瓜 , 绿旺旺 作为定语修饰 丝瓜 ,则与人们日常生活经验相符。
而作家突破正常的汉语语法规范,运用转类修辞,突出了 丝瓜 旺盛的生命力和生长动感,给读者耳目一新之感。
染得通红 的隐喻和 仿佛那四周的屋墙原本是竖起的四面草地儿 的明喻的运用,都令读者赏心悦目,我们好似身临童话般的境界,又好似在欣赏水粉画。
各色小花 在草间开得无所顾忌 ,把 甬路挤得扭腰歪脖儿 、 喇叭花盛气凌人 、 几分邪荡地开满一世界 、 野草为争夺空中的26场地扭扭打打 等拟人的运用,把个无声世界描绘得生意盎然、热闹非凡。
虫蛾在花草上飞舞时磨翅、撞头、似黄似红的香味在目光中飘散时有震耳的响动 ,通感的运用,别出心裁地将视觉所及 磨翅、撞头 的动作, 似黄似红 的色彩,嗅觉所及的 香味 和听觉所及的 震耳的响动 融为一体,描绘了活跃在生机勃勃花草间的虫蛾的不甘寂寞。
同时是作家借 父亲 这一人物表现对泥墙草屋的农家院落凝神观照,物我交融的愉悦的情感体验。
作家赋予无知无情的动植物以人所具有的生命情态和情感体验,使这一世外桃源般的农家小院充满诗情画意,表现了对大自然的亲切热爱之情,令生活在现代都市喧嚣中的读者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
阎连科小说中的比喻有三个特点。
首先,他在传统修辞学理论和现代修辞学理论之间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他一方面抓住传统修辞学理论所强调的喻体和本喻之间的 类似点 ,哪怕是这类似点细若游丝甚或似有若无;一方面抓住现代修辞学理论中所强调的 远距 和 变异 ,重在主观感受与体验的表达,展开腾飞的想像,显示出新奇与不凡。
其次,阎连科小说中比喻的喻体一反那种陈陈相因的静态描写,而多以动态描写使得喻体富有表达上的拓延性。
再次,阎连科小说中比喻的喻体具有想像和联想的多维多向性。
以上三个特点突出表现在他小说中的一些比喻的本体相近,喻体与喻体之间的不可互换和不可替代的丰富性。
例如:看不见二叔的脸,在他的身后只看见脖子的大筋跳起来,如红色的大堤筑在他的衣服里。
( 1949年的门和房 )二叔没有扭头,忽然把脖子梗直了,反头昂在了半空里。
这时,二叔的脖子青得犹如一段碗粗的杨树皮,充着绿血,笔直壮茂。
( 1949年的门和房 )他把那100块钱甩在地上,又用脚拧拧,拧得脖子的筋像铁丝一样坚硬起来,便上前一把揪住媳妇的头发,把手扬在了半空 ( 三棒槌 )媳妇惊愕了,望着蹲在门口石头上像生根木桩似的男人,忽然看见饭碗在他手上有些抖动,看见他脖子里的青筋像虫样爬着。
( 三棒槌 )第一段是说张旺泉的二叔在沈阳国军守备旅行役,因发现了守备旅长不可示人的秘密 二叔的亲侄女半年前的枣庄赶集卖饼就销声匿迹了,现却突然出现在旅长的小屋里。
被旅长以冲了他的机密会议而抓住的二叔 反捆着跪在人群的正中央 。
喻体 红色的大堤筑在他的衣服里 ,凸显了二叔的灼热激愤,巨大的内心风暴如果没有 大堤 的阻隔,便会溃决泛滥。
第二段则是凶狠阴毒的旅长命令15岁的张旺泉亲手开枪打死其二叔,这是二叔等着张旺泉开枪的情景。
喻体 青得犹如一段碗粗的杨树皮,充着绿血,笔直壮茂 。
表现的是二叔的无所畏惧、凛然不屈的铮铮气概。
第三段中的石根子甩在地上的100块钱,是霸占他妻子八年之久的爆发户李蟒留下的。
用 铁丝一样坚硬起来 比喻脖子上的筋,表现了他屈辱、羞愧、愤怒和仇恨交加的复杂心态,以及他由懦弱到强硬的心理变化过程,加之后面兼用留白的修辞格,更表现了他内心剧烈的矛盾冲突。
第四段中用 虫样爬着 来比喻 脖子里的青筋 ,表现的是石根子由屈而怒,由怒生胆,由犹豫至果敢,由软弱到坚强,血液涌流,青筋蠕动的情景。
以上四个比喻虽然本体相同,但具有远距、夸张和变形共性的四个喻体 红色的大堤筑在他的衣服里 、 一段碗粗的杨树皮,充着绿血,笔直壮茂 、 铁丝一样坚硬起来 和 虫样爬着 却迥然有异,且跨径很大,这四个喻体所建构的意象犹如蒙太奇中的特写镜头,将人物元气充沛、血脉贲张、义愤填膺、心潮激荡之状表现得淋漓尽致。
读者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和情感体验,将这四个不可互换的喻体与它们所对应的不同情境下的本体联系,获得的是艺术上的悲壮美和解读后的审美激动。
而在下面这些段落中,可以看出其比喻的本体是一样的,都是表现兴奋的表情:然而她的脸上,却是粉粉淡淡,从未有过的兴奋红得似乎血要从她的脸上溢出来。
( 朝着东南走 )/母亲的脸开始由淡红转成紫红色,血像暴雨样淋落在她动人的大脸上。
( 朝着东南走 )/指导员去给小牛续水时,看见小牛一脸红润,闪着光泽,脸上那受人称颂的幸福和羞涩,厚厚如某个光线好极的新婚窗上挂的红稠布,透亮而又羞于见人,专注而又忘情。
( 思想政治工作 )/她泪后的脸上却闪着红腾腾的亮,兴奋像雾一样罩在脸上。
( 耙耧天歌 )/三妞的眼睛瞪大了,微微有些下扯的嘴角跳动着,脸上的浅红立马桃花一样灿烂了。
( 耙耧天歌 )它们的喻体分别是 血要从她的脸上溢出来 , 暴雨样淋落在她动人的大脸上 , 某个光线好极的新婚窗上挂的红稠布 , 雾一样罩在脸上 , 桃花一样灿烂 。
27第一段是 父亲 初到 母亲 的泥院草房时 母亲 的脸部表情,给人的感觉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张力。
第二段是 母亲 听到 父亲 发誓说他日后如果离开 母亲 , 就象山梁上的皂角树样让雷劈 的话之后,激动兴奋的表情。
第三段是作家捕捉到的战士小牛听到指导员对他的夸赞后那种被人认可的既幸福又羞涩的心理与神态。
第四段是尤四婆用丈夫的骨头为二妞治好痴病后,询问二妞的病情时,二妞脸上哭后的泪痕被因兴奋而红亮的脸庞体温蒸腾,似雾非雾的朦胧之状。
第五段是尤四婆说找个比 大姐夫、二姐夫好的男人 给三妞成家时,三妞的明朗和毫不掩饰的兴奋,完全符合她生理成熟、有着正常生理要求的心智痴呆之人的特点。
虽同是比喻脸部的兴奋,但由于作家精妙高超的比喻技巧而使五个比喻的喻体无一雷同,区分了兴奋与兴奋之间的细微差异,显示了作家比喻修辞手法运用的不可重复的恰切性与丰富性。
修辞上有意将一类词转化成另一类词来使用的手法,就是转类修辞格。
它类似于古代汉语中的词类活用。
阎连科的小说中常将现代汉语词性确定的词转类使用、锐意创新,通过对语言的 翻新重组 ,追求语言陌生化的艺术效果,令人感到新颖、巧妙、奇特和幽默,具有极强的表现力和感染力。
例如: 山脉上小麦苗仿佛是在一夜之间铺天盖地,绿乌旺旺地墨在田野和梁脊上、沟缝里。
( 耙耧天歌 )其中的 墨 本为形容词,这里转类为动词,既表现了小麦苗 绿乌旺旺的色彩 ,又表现了小麦苗 铺天盖地 的勃勃生机,令读者享受到的是欣赏水墨画和领略诗之意境的美不胜收。
全村人都为这一变故惊着。
尤四婆和男人尤石头的脸上、身上、屋里、院落,到处都惊硬满了苍白和漆黑 ( 耙耧天歌 )说的是尤四婆婚后连续生了三个女儿,都是痴呆,间隔几年之后,又生下一个儿子。
儿子起初还算精灵,长到一岁半时,淋雨发烧,嘴歪眼斜,除了傻笑,一无所有。
故 全村人都为这一变故惊着 。
惊硬 是作家的自创新词,作家通过语言的变异,刷新了人们对生活的感觉,令读者倍感独特而新鲜。
惊硬 这一新词应为形容词,但这里作家将其转类为动词,收到准确、精当、逼真而陌生的审美效果。
不仅如此,后边的形容词 苍白 和 漆黑 本来均为形容词,在这里转类为名词(或可理解为借代修辞格,将眼睛的颜色 苍白 和 漆黑 借代为目光),读者欣赏到的仿佛是一幅眼部被夸张放大的漫画,增添了显著的新异性。
全句所要表达的是 尤四婆和男人尤石头的脸上、身上、屋里、院落,到处都布满了人们惊愕的目光 ,但这样的表述远不及 到处都惊硬满了苍白和漆黑 那样真切、生动、陌生的表达效果。
此外,我们还似乎读出了一些文本之外的智慧。
那就是生活的无情、生存的无奈,使人们不得不用幽默和调侃来接纳、忍耐和宽容命运之神的玩笑,颇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
再如: 有的人家种上的秋庄稼都已露了苗,可她的麦田却还一块块白在天底下。
( 耙耧天歌 )中的 白 原为形容词,这里转类为动词,表现的是尤四婆因丈夫自杀,儿女痴傻,田地闲置尚未播种的情景。
一 白 字的巧妙运用,令我们欣赏的是一幅素描画,同样具有黑色幽默的味道。
欣赏的同时,内心不乏酸楚,显示了作家高超的语言技巧;以及 入夜天便阴下来,云像被子样,厚在天空中。
( 耙耧天歌 )中的 厚 本为形容词,这里转类为动词,不仅描绘了云的厚重和匀实,同时也与面对困厄的人的心灵发生了共振。
通过联想,人们的感觉是生活的苦难之 厚 比云层的 厚 更难以拨开和驱散。
除了上述之外,阎连科小说中的夸张、示现、摹绘和比拟等其它修辞格多有精彩之处,限于篇幅,不再赘言。
(作者系郑州警察学校高级讲师)责任编辑 黄恩鹏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