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绍光:谈民主和“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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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四讲》书评这学期所看书目中,王绍光先生所写的《民主四讲》这本书可以说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这本书梳理了民主制度绵延流长的历史过程,从民主的起源和演化讲起,区分了“民主”与“共和”、“自由”、“宪政”、“代议制”、“选举”等概念的区别,逐一讨论民主发展的历史过程、西式民主出现以及巩固的条件、西式民主的机制与运作及其实效与反思,还对现代民主兴起的条件做了分析和概括。
最重要的是,王先生没有迷失在前人的成就之上,而是对民主和现代民主制度做了反思和批判。
正如王绍光先生本人所讲:“《民主四讲》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介绍,也不仅仅是为了赞赏;在很大程度上,它的目的是要对西式民主进行批判和反思。
”《民主四讲》,从开篇就将所要描述的内容限定在西方民主上,从古希腊的雅典城邦民主制度,到古罗马的共和制度,再到之后的宪政民主、竞争性民主、代议制民主等,细细将西方民主制度的历史发展脉络梳理了一遍,对于我本人相对浅薄的政治学、社会学理论基础来讲,这不失为一本可读性非常强的民主政治入门著作。
如名所说,全书共分为四讲。
第一讲,民主的起源与演化。
一、民主从何而来?;二、古典政治理论家的民主观;三、民主的异化:“自由”和“宪制”限制了民主权威的适用范围;“代议”限制了民众直接参与决策的机会;“自由竞争性选举”限制了大多数人参政的机会;普选的实现也无法改变选举的“贵族”、“寡头”色彩。
第二讲,现代民主兴起的条件一、经济发展与民主;二、阶级结构与民主;三、文化与民主:公民文化与民主;政治容忍与民主;生活满意度与民主;解放价值与民主。
四、公民社会与民主;五、社会资本与民主;六、国家有效性与民主。
第三讲,现代民主的机制与运作一、选举制度:选举权、选区划分、投票规则;二、政党制度;三、行政与立法的关系。
第四讲,实效与反思一、民主的实效:以工具性目标来衡量;民主与经济增长;民主与社会公正;民主与幸福。
二、民主的实效:以民主原则来衡量;不平等的参与:选举、金钱与选举;不平等的参与:群体政治。
王绍光:关于民主运作形式的反思来源:人文与社会(本文根据2012年11月23日复旦大学思想史讲习会第二期笔记整理,原文标题为抽选、代表、民主——关于民主运作形式的反思。
)标题是抽选、代表、民主,从逻辑关系上讲,要想大家明白的话,可能应该先讲的是民主、代表、抽选。
就是民主跟代表,然后代表跟抽选的关系,大家可能这么理解。
但是我又把抽选放在前面,是因为我今天讲的重点是抽选,并不是代表本身,并不是民主本身。
我觉得代表的概念大家虽然未必很熟悉,但是至少可能比抽选熟悉。
民主的概念大家未必真正的了解,但至少了解一部分。
而恰恰是抽选可能很多人以前听都没听说过,想也没有想到过,所以我把它作为重点来讲,所以我把它放在前面。
民主的基本含义从逻辑上来讲,民主最基本的含义,就是按照最原始的含义是ruled by the people,是人民当家作主,是人民来管事情。
那么,人民管事情肯定有两种方式。
一个是人民直接的管自己,自己管理自己,跟民主相关的相当重要的一个概念叫自治,自己治理自己,这是直接民主。
但是有些时候可能直接民主并不能完全落实,希望其他人帮着人民来治理,这就需要代表。
所以当人们不能直接当家作主的话,就要通过他们的代表。
问题是代表哪里来?我们现在熟悉的代表们,大家会说很简单,用选票选出来,这样选出来的人就叫代表。
竞选,谁得的选票多,谁就是人民的代表。
比如说美国刚刚结束的总统大选,奥巴马得到的选票,当然不是选举人选举选票而是选举人票多一些,所以奥巴马就当选了。
但是代表产生还有一种可能的方式,就是我今天要讲的抽选.抽选不是有人出来竞选。
而是在座的都是人民,人民当家作主,大家都有份,所以谁出来作为代表,我用抽选的方式来抽,随机的来抽,抽到谁,谁就是人民代表。
这种方式在历史上怎么回事,我待会儿讲。
我先讲讲跟民主相关的中间的一个概念:代表。
代表这个概念很多人以为很简单,比如说选出来的就是代表,但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我现在举两个例子。
《民主四讲》读后感各位读友大家好,此文档由网络收集而来,欢迎您下载,谢谢《民主四讲》读后感星火二班王丹阳《民主四讲》之作者为王绍光,全书一共分为五个部分:前言、民主的起源于演化、现代民主兴起的条件、现代民主的机制与运作、实效余反思。
《民主四讲》这本书属于“文化:中国与世界”新论丛书。
在缘起部分,有一段话引起了我的注意:“近百年来我们过于迫切地想把自己纳入这样那样的普遍性模式,实际忽视了中国文明的独特性。
同时,我们以过于急功近利的实用心态去了解学习西方文明,也往往妨碍了我们更深刻地理解西方文明内部的复杂性和多样性。
21世纪的中国人应该已经有条件以更为从容不迫的心态、更为雍容大气的胸襟去重新认识中国与世界。
”这一观点可以很好地体现在《民主四讲》这本书中,通过批判和反思,我们能更好地发展适合我国的民主模式。
民主其含义是“统治归于人民”或人民主权。
更准确地说,由全体人民平等地、无差别地参与国家决策和进行国家管理,这是民主最原始、最简单的含义。
卢梭自己说,“就民主制这个名词的严格意义而言,真正的民主制从来就不曾有过,而且永远也不会有”,因为“多数人统治而少数人被统治那是违反自然的秩序的”。
在古罗马,由于公民对民主的重视,开始最先诞生了民主政体的雏形。
然而,彻底的“民主”精神,使选举罗马最高执政者的最初的选举成为了一场规矩特别繁复的抽签仪式。
是的,是“抽签”,这就是现在西方媒体所宣扬的民主政治的真正历史由来。
因为只有“抽签”,才能保证选举过程和效果符合“民主精神”:针对每一位公民在政治权利上,完全能保证机会和程序上的公平。
随后,众所周知,在古罗马建立初期,由于周边蛮族入侵和国内贵族政治的双重压力,低效的政治几乎让国家机器运转崩溃,这样的民主制度还未曾持续两三代人,就被选取贵族和元老院代表们的共和制所取代。
这样的民主政治其可持续性是极端值得怀疑的,并且在其施行期间,罗马本身并未有受到民主政治带来的好处,反而由于缓慢的决策反应速度,使罗马军队在蛮族面前吃了几次败仗。
王绍光:反思现代民主制度对我来讲,破除选主的迷信,超越选主也是一个很长的过程。
我在很长时间都是相信选举是实现民主最重要的途径。
真正帮助我摆脱选主迷信的是在美国住了近二十年。
在美国的时候,直觉上觉得美国不像想象的那么好,也不像她自己吹嘘得那么好。
随着自己对民主的历史、理论看的东西更多一些,亲身体验得越多,反思也越来越深刻。
西方宪政民主是否需要探索新的代表形式来推进民主的理念?不要选举是否也能实现民主?非选举的代表形式可以如何运作?新代表形式对民主核心观念如包容、平等、商议有什么影响?这是那些迷信竞争性选举的人想都不敢想的问题。
真正关心民主质量的人会提出一大堆问题来对民主制度加以探讨,决不会抱残守缺,决不会像丘吉尔说“民主是最坏的政体,只不过其它政体更糟糕”那种类似自慰的话。
这些问题非常值得所有关心民主的人深思。
选主就是以竞争性选举为特征的所谓民主制度。
我把它称之为“选主”是因为它的实质不是人民当家作主,而是由人民选出主人来,或者选一个主人(如总统),或者选一群主人(如议员),由这些人来进行统治。
这与原始的、理想的民主理念有天壤之别。
从历史根源上来讲,两者是不一样的。
“民主”在历史的长河中一直是指直接民主;实在需要代表的话,也应是随机抽签产生的。
十九世纪以后才形成的“选主”则阉割了民主的直接参与成分,而代表是由十分容易被操纵的选举方式产生的。
从立场上来讲,民主的真正支持者和爱好者,会坚持民主是人民当家作主这个理念;哪怕这个目标永远不可能完全实现,但一定要朝这个方向前进,永无止境地探索实现人民当家作主新模式、新途径。
但是那些持选主立场的人认为历史已经终结了:民主只有选举这一种实现方式,此外没有更好的方式,他们满足于一种“最不坏”的选择。
从性质上来讲,真正的民主派认为,民主是一种生活方式,即人民自己管理自己。
而满足选主的人认为,所谓“民主”只是一种政权形式而已,把民主决策的范围局限在政治这个小小的领域里。
这两周看完了王绍光的《民主四讲》,三联书店出的书,品质还是不错。
所谓的民主,原来还这么复杂。
再想想我们中国,怎样选择一条适合自己发展的道路,更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课题。
本书分为四讲,分别为:民主的起源与演化,现代民主兴起的条件,现代民主的机制与运作、实效与反思。
看完了它,算是意识到了自己长期以来脑袋里固有的一些观念是错误的。
民主的本质、所谓选举制的沿革。
书中有三处,让我印象非常深刻:1、我们很多人一直认为的多党制、选举制其实根本不是实现民主的必要条件。
民主的本质是,每个人都有权利和机会参与政治,而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选举别人,从而“被代表”。
对于现代人口众多的国家,抽签同样现实可行,但所谓的民主国家都以“选举”为口号,避而不谈抽签。
而实际上,抽签才最接近民主的本原意义。
2、虽然是选举,却是有那么多名堂,选区划分、选民登记测验、选举人团、多数制、比例制,最后造成的结果总是,所谓的精英和富人,被过度代表。
而草根,没人代表。
3、我们一直谈的民主,好像民主只是政治范畴。
实际上,对于普通民众而言,经济民主、社会民主才更贴近自己,才更实际。
而我们的社会文化,在一个企业里面,一切都唯领导是从,等级森严。
人的平等权高于私有权,人们管理自己的权利在道义上要高于私有产权。
在现实条件下,我们应该首先争取的是普遍参与企业的决策、利润分配、管理等。
8、不管是什么政体,民主也罢,不民主也罢,最终都是由一撮精英份子支配。
如果说代议民主与其他政体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它是一种披上了伪装的寡头政治。
19、即使选举是自由的、竞争性的、普遍的,并非所有的公民都有担任公职的平等机会,因为与抽签制不同,选举本身就是一种不平等的做法。
它不可能把所有公民都看作公职的潜在候选人,因而不能给所有人担任公职的平等机会。
虽然法律并不阻止一般人参与竞选公职,但竞选必然偏爱“出众”、“出色”之人,即使不是皇亲贵胄,也是干练之士。
20、今天我们看到的所谓“民主”都是经过改头换面的民主,它们是异化后的民主,去势后的民主,无害化的民主,去功能化的民主。
作者: 王绍光
作者机构: 香港中文大学政治与公共行政系
出版物刊名: 开放时代
页码: 5-12页
年卷期: 2012年 第12期
主题词: 抽选 民主 代表 商议
摘要:“抽选”即以随机抽取的方式选拔代表或官员,原本是古代雅典民主的最重要特征之一,罗马共和国以及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城邦共和国也曾在其政治生活中广泛运用抽选,以防止政治权力被少数豪强把持。
一直到18世纪末,西方思想家几乎一致认为,抽选是民主制的特征,而选举是寡头制或贵族制的特征。
然而,从19世纪开始,抽选与民主绵延两千多年的关系被割断了,取而代之的是选举变成了民主的标志。
由于在以选举为特征的代议制民主下,政治权力实际上仍然掌握在少数精英手中,近年来,本已失传的抽选再次引起了人们的兴趣。
在世界各地对新型民主的探索中,出现了一系列抽选的实践。
王绍光:谈民主和“选主”石剑峰:香港中文大学政治学教授王绍光被称为当今中国知识界“新左派”的代表。
去年,一直对西方民主制度十分关注的他出版了小册子《民主四讲》。
王绍光向《上海书评》强调,西方的民主实则已经蜕变为“选主”、“金主”。
他认为,中国的民主建设不必一味以西方为榜样,中国的政治改革突破口也不在于建立西方竞争选举制度,更重要的是“在各个方面促进老百姓、促进利益相关者参与跟他们利益相关的事务决策过程”,“民众表达意愿,政府做了回应,民主就是这个东西”。
作为讨论民主的一家之言,王绍光先生在访谈中对西式民主的看法或有商榷之处,但不管立场左右,每一次观点争鸣都可以看作是对民主的滋养。
关于“民主”这个词,到底是从“democracy”还是“polity”翻译过来,在学术界还是有争议。
您个人的观点是什么?王绍光:民主这个词,大家都很清楚是来自于古希腊语,一般人认为在雅典最早就有民主,但是现在也有研究说可能最早并不一定在雅典。
那么这个词呢?它本来是两个词根,一个是“民”,一个是“治”,所以民主就是民治。
但在我的《民主四讲》中很重要一条是,民主从它诞生开始一直大概到十九世纪,它都不是“好东西”,大家都不觉得它是个好的政治形式。
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到古希腊绝大多数的思想家,都认为民主不是一个好东西。
“众人之治”有两种,一种是众人为了公众的利益“治”,那叫“polity”;众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治”,那叫“democracy”。
所以,亚里士多德说,polity退化了才会成为democracy。
虽然有人说,民主至少是坏的统治方式里不算最坏的。
但是你要看,在亚里士多德他们的论述里,就是把民主称为“乡巴佬的统治”。
从古希腊一直到十八世纪末,主流还是把民主视为一个坏东西。
十九世纪开始,有些人说民主可能是个好东西,但当时还没有真正形成一种共识。
我在《民主四讲》里想回答一个疑问,这个疑问来自我在2000年在耶鲁大学开的一个会。
当时有一个学者提了一个问题,民主在十九世纪时有产阶级都不愿意接受,都非常恐惧、反对,拼死地反对,为什么现在大家都接受?有产阶级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当时,我没有觉得他们找到了答案。
我自己的解读还是说,这个民主虽然还叫民主,但民主的内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民主就是跟抽签连在一起,跟民众直接参与连在一起,所以一直被认为是个坏东西。
它变成好东西的过程也是民主内涵发生演变的过程,也是民主这个词前面加修饰词越来越多的过程。
我以前在《读书》上发过一篇文章叫“警惕对民主的修饰”,我不是说所有的修饰都不好,但是很多人以为把两个好词加在一起会更好。
民主是好东西,自由是好东西,民主自由是更好的东西;民主+宪政,然后是宪政民主,还有各种各样的形容词。
我在那篇文章里提到,各种修饰都是要限制民主的运用范围或限制民主实现的形式。
民主被接受、慢慢变成好东西的同时,也是民主被阉割的过程。
所以今天讲的民主,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选主”,就是选出一个“主”来,跟真正理想意义上的民主已关系不大,所以我觉得“选主”更能准确描述。
有意思的是,去年哈佛有个法学教授,写了篇英文文章要批评“Electocracy”,他用英文造了这个词,翻成中文就是“选主”。
去年11月份,普林斯顿大学开过一个会,会的名字就叫“超越选主”。
你要讨论民主的话一定要超越选主。
会上所有人都在讲为什么仅仅有选举的民主是一种非常不完善的民主,甚至是不是民主还要另说。
去年有个纪录片也叫《超越选举》。
所以不仅仅是我个人,全世界很多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近些年,即使在西方也有很多人在谈论“民主的赤字”,讨论民主的缺陷和质量。
所以,我觉得国内有一种对选举的迷信,反正讲到政府改革都离不开选举,好像有了选举就有民主,没有选举就不是民主。
我在书的最后讲要解放思想,要摆脱一些民主迷信,然后要探索各种各样实现民主的新形式。
石剑峰:那有没有一种好的意义上的选举民主?王绍光: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社会和经济资源的分配大致平等,在那种情况下,你用选举的方式我没有太大意见。
但是在社会经济资源非常不平等的情况下,民主被颠覆、被收买、被曲解都有非常大可能性,“民主”慢慢退化为“选主”,“选主”很可能退化为“金主”,就是金钱作主。
所以在不平等情况下,有一些其他的政治形式可能更好。
以前大家认为古希腊可以几千人聚在一起开会,现在不可能了,但现在有互联网,而且它还克服了时间上的差距,你可以这个点没有参与,但下个点你还可以参与。
所以互联网提供了很多可能性,现在关键是不能束缚自己的想象力。
现在很多人没有想象力了,只看到一种实现民主的形式就是选举,以为除了这个就没有了,这是完全不懂历史。
石剑峰:可很多人会说,我们还没有选举民主呢,您现在谈选举民主的缺陷是没有意义的。
王绍光:很多人说我们现在经济还不发达,所以还可以继续污染,等到经济发达了再来治理污染。
可是,如果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这样追求经济发展会带来严重环境污染,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我们完全可以走另外一种经济发展道路。
同样,在社会经济资源分配不公平的情况下,如果选举有可能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带来更多问题的话,那为什么我们不先反思?为什么不解放思想探索人民当家作主的其他的选择?一些人讲选举是一个还不坏的制度,可是他们往往只盯着几个选举做得比较好的地方,但世界上大部分有选举的国家都做得不好,但这些人就不愿意去提这些。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就在我们周边随便选,泰国、巴基斯坦、印度、菲律宾……菲律宾从1986年把马科斯推翻以后,选总统多少次了,到现在什么问题都没解决。
石剑峰:民主毕竟在不少国家还是成功的。
王绍光:但有些国家的成功,依靠的并不是民主,比如说古巴。
它有竞争性选举吗?没有。
古巴的人类发展指标,一直排在高收入国家行列中,但我们的报纸总是把古巴写得可怜巴巴。
你说它是坏制度,但它对一般老百姓是个好制度,它对精英来说是个坏制度。
你说它不成功吗?它很成功。
而且你要看人类发展指数历史的话,前社会主义国家都做得比资本主义国家好。
他们垮掉了不是因为做得不好,而是因为他们相信另一种迷信——他们可以变成另一种制度,他们可以做得更好。
现在还没有成功。
石剑峰:但缺少竞争性选举,言论自由和很多个人自由往往得不到保证。
王绍光:是,也许是。
但是有言论自由、出版自由、选举自由的地方,很多问题没解决。
在印度议会里,直到前两年,三分之一的议员是有犯罪纪录的,你说这个制度是个好制度吗?那不是匪徒在治国吗?台湾地区的地方性议会里,大量民意代表是有犯罪嫌疑的。
这样的情况在第三世界国家太多了。
但我不反对言论、出版自由。
我不是不要民主,我是不要“选主”,我要的民主是真正的民主。
石剑峰:那有好的限定词用在民主上吗?王绍光:有啊,人民民主,大众民主。
加这个限定词,就跟现在谈的自由民主形成一个对比。
自由民主讲的是,参不参与是你自己的自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参与选举有时候是他的意愿问题,他就算参与对结果没有任何影响。
在自由主义的语境下,参加选举是你自己的事情。
而人民民主是说,你不参与是整个民主的耻辱,我要想方设法使你有兴趣、有能力来参与这个民主决策。
所以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石剑峰:那么程序民主和实质民主呢?王绍光:程序上的民主只是游戏而已,民主是实质的东西。
如果有程序上的民主,然后结果是少数人在那里操纵政治,在什么意义上你能说是民主?你只能说它是有一套选举的规则,它也不是程序上的民主。
菲律宾有一套很民主的选举,菲律宾的宪法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宪法,你说它有程序上的民主吗?那是胡扯。
你把票投到这里面,票箱移到那里去,票箱里面有什么东西你根本就不知道。
石剑峰:可是大家有一个期待,随着一个社会和国家经济等各方面持续增长,民主化程度也会增高。
王绍光:我倒不这么认为。
国内很多人讲到民主化只有一条:出现竞争式的选举。
没有这个东西就没有民主化,有这个东西就有民主化。
我不同意,我经常打一个比方,我说,如果有人告诉你,只有金发碧眼才是判断美不美的唯一标准,那你觉得很荒唐,我们东方就没有美人了。
我现在讲的民主是人民当家作主,这个东西不一定与社会和国家经济发展有什么关系。
其实就算在西方,他们谈民主还是谈一个竞争式选举,但是西方现在也有越来越多真正关心民主的人注意到,只有竞争式选举是不够的。
美国很多人认识到两党制不好,但你用竞争式的选举也改变不了两党制的游戏规则,第三党不可能出来。
因为两党选出来的国会,它绝对不会通过一个允许第三党出现的法律。
要克服这种缺陷有什么办法?就是用别的实现民主的方式。
加拿大安大略省和英属哥伦比亚省要改变本省的选举法,那你让按照现有的游戏规则选出来的议员去改变选举法是不可能的,那是与虎谋皮,他是这个现行制度的受益者。
那么这两个省重新用了抽签的方式,随机抽出一些人,让这些普通老百姓学习世界上有些什么选举方法,学习一段时间以后他们就来讨论我们这个省应该采取哪一种选举方法。
具体到我国,在很大范围内都在做民主试验,但有强大的既得利益者在作抵制。
世界上到处都在进行新的民主试验:在互联网上试验怎么实现民主,在公司里面怎么实现民主,在社区里面怎么实现民主,到处都有各种各样的试验。
但我们现在只关心竞争式选举,完全不看别的东西,这是一个很大的悲剧。
现在大家说的那个选举,从统治者的角度来说,有一个好处,它制造一种幻象:这个人如果选出来,他好不好我都得接受,然后他这届不好的话我希望他下届好。
所以台湾陈水扁下去,马英九上台。
马英九竞选的时候说“马上好”,他的意思就是三个月就好了。
当然他上台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什么也没发生,大家也都知道不太好。
他现在的民调比陈水扁同期还要低。
奥巴马也是一样。
奥巴马上来的时候不得了,给人一种虚幻的希望。
但是奥巴马上台半年,民调比布什上台半年还要低。
所以目前的选举唯一的好就是从统治阶层的角度看是好的,它要提供一种虚假的正当。
菲律宾我觉得是最典型的例子,1986年到现在依然很腐败,一样的不平等,暴力、犯罪越来越严重,只是少了个马科斯而已。
民主给人一个虚幻的东西,那我倒觉得,从老百姓的角度来看,没有那个虚幻的东西可能对他们更好,为一个真实的变化来奋斗。
石剑峰:在您看来,当下中国的民主其特色是什么?王绍光:民主这个词很多人指出中国早就有了,但是另外一个意思。
在其他国家很多人都认为民主就是自由,只要是自由就行了,中国的老百姓理解民主,大部分人理解为人民当家作主。
中国的老百姓在民主的认识上不比外国人差,也比我们中国的精英要好。
精英想到的民主就是有个竞争式的民主,就是一种程序性的安排,大部分中国老百姓认定的是人民当家作主,这才是民主的实质。
我并不认为中国的政治改革、民主改革,突破口在于实现竞争式的选举,我并不认为那个可以带来任何好的东西,也不认为那是最重要的。
反之,在各个方面促进老百姓、促进利益相关者参与跟他们利益相关的事务决策过程,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