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思潮对残雪小说创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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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中表姐“出走”的文化分析摘要:在中国文学史中,自1918年《新青年》上刊出“易卜生专号”,将“娜拉出走”带入文坛以后,“女性出走”现象所蕴含的独特的文化内质,便一直是中国作家探寻的主题。
而《残雪》中所呈现的女性“出走”现象,因其对生存空间的思考和对灵魂层次的探索,表现出有别于其它“女性出走”作品的文学魅力,成为文坛上一种独特的文学风范。
本文将通过对残雪的《残雪》中“表姐”的人物形象进行分析,以空间和灵魂为切入点,揭示其被人们所忽略的内心世界和精神王国。
关键词:出走;女性;空间;灵魂一、出走(一)出走的内涵1.出走的含义“出走”,在《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是:“被环境逼迫不声张地离开家庭或当地。
”在文学作品中,“出走”有肉体和精神两方面的含义,往往代表着不负责任、背叛、逃避、远离、叛逆、冲突、决裂、选择、分手等情感色彩。
2.女性出走“女性出走”,可以说是一个世界性的文化母题,在东西方的文学作品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西方最早可以追溯到《圣经》中叛出伊甸园的夏娃,东方神话故事中的嫦娥也是最早出走的女性代表之一。
尽管东西方存在着文化的差异,但是女性在社会地位上存在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以中国社会为例,从母系社会过渡到男权中心的父系社会以来的几千年里,中国女性一直处于社会的最底层。
特别是在封建伦理道德的统治下,她们一再被男性主宰的封建社会愚化、弱化、物化。
所谓的“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妇女专有戒律和礼教习俗,在身心两个方面折磨着女性,使女性沦为男性的附属品。
于是,女性作为人的各项权利被一一剥夺,逐渐失去了自由和独立的人格,成为“第二性”。
期间,也出现过如嫦娥这类出走的女性觉醒,但是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的女性还是生活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被压迫,被禁锢。
终于,这样的局面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被打破。
自1918年《新青年》上刊出“易卜生专号”,将“娜拉出走”带入文坛以后,中国女性看清了自己真正的处境,在娜拉“首先我是一个人,跟你一样的一个人——至少我要学做一个人”的号召中,打破原有的生存处境,义无反顾地去寻求新的生存空间。
残雪作品的女性主义解读[摘要]本文论述了残雪创作中的女性主义思想,她在小说中始终站在女性的立场,运用独特的叙事方式,并采用荒诞变形的漫画形式来揭露女性的人格缺陷以打破对女性的传统审美模式,彻底颠覆和解构了传统文学中的贤妻良母理念,从而巧妙地肯定和张扬了女性意识。
[关键词]残雪女性文化女性主义作为一位女性作家,残雪在其作品中体现了对女性这一弱势群体的极大关注。
她的创作突显出极其鲜明而又独特的女性主义特色,残雪艺术创作投影的聚焦点始终落在对女性生存遭遇和情感世界的观照上。
她笔下最为风光和最为成功的人物形象都是一批风采各异的女性,这些女性都具有极强的判逆心理,她们对大男子主义都显现出极端的藐视,向几千年来男性中心的霸权地位和审美观念摇旗呐喊、公然宣战。
也正是这种独特叛逆的女性视角,使残雪表现出对传统的男权主义审美观念的极其憎恶,从而也使得她的作品显现出极强的讽喻性和反叛性。
传统文学倾向于写女性之美,而残雪却大写女性之丑,注重揭露女性本身几千年来积淀残存的奴性思想或在男权压抑下的病态人格。
同时对男性也处处加以丑化。
在她的笔下,传统文学中所谓的淑女形象都已不复存在,慈母的美德也荡然无存。
残雪在作品中将女性文化进行了彻底的颠覆和重构,使得女人第一次扬眉吐气真正实现了自身的价值,并将自己的生命体上升到理性的层次。
在残雪的《五香街》这部作品中,对大男子主义的否定和叛逆可以说达到了空前激烈、无与伦比的程度。
残雪将X女士、B女士、同行女士、寡妇女士、金老婆子等一大批个性十足的女人推上了文学的舞台。
她们大都是能力型的女人,风风火火敢做敢为,干出了一系列惊世骇俗的事情,在智力潜能、文化层次、情操修养、品格德行、心理承受能力和实际行动能力等方面,她们都令五香街的男人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在这里,几乎所有的大事都是由这群轰轰烈烈的女人们干出来的。
这就成功地打破了男女的性别界限,把“男主外”变成了“女主外”,女人作为一家之主独当一面,而男人则变得胆小怯懦,碌碌无为,并借此证明女性也能够发出自己的话语,拥有内外兼备的才能,体现了女性顽强不屈的生命力和不亚于男人的能力;或者说五香街的世界是女人味十足的世界,而那些软弱无能和慵懒颓废的男人,充其量不过是个陪衬而已。
残雪作品《突围表演》赏析在该小说中,作者主观地塑造了一个荒诞世界,并利用人类丑陋的灵魂展示将这个世界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探索的是人类存在的意义和存在的荒诞行径。
《突围表演》主题思想:女性主义突围,体现出人类自我中心主义使人类无法摆脱意识谬误。
1、他者的存在和作为存在的他者按照存在主义的观点,从任何一个自我中心主义视角出发,存在中的他者都总是他者眼中的存在,都不可避免地要被强加上一层异样的色彩。
并且他者将因为它的存在形式的不同,对自我形成强烈的对照和触动,从而凸显出自我主体的存在来。
这个关于存在状态的故事发生在"五香街"。
小说《突围表演》的主人公叫做X女士,她们家在五香街是外来户。
从一开始,X女士身上似乎就有一股神秘的异构力量,她在五香街的出现和存在引起了五香街居民前所未有的猜测、联想、惊慌、仇视和不安。
当然,对于她缘何来到五香街,她在来五香街之前的身份职业是什么,残雪并没有交代;X女士似乎是个天外来客,硬生生地闯入居民们生活的。
而这些都是引发五香街居民宗教般狂热兴趣的原因。
五香街居民对X女士的态度,首先是一种好奇,然后是种敌对。
正像她的名字"X"所暗示的一样,对于五香街整个社区来说,她是一个未可知者,一个不同于他们本身的异质的存在,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人们对未知的事物总是表现出莫大的兴趣。
文本中,人们以至于到了把她视为有"特异功能"的人的地步。
同时她又代表一种危险,一种可怕的异己的外部力量,一种诚如萨特所说的"他人即地狱"的恐怖符号。
她在五香街的安家落户无疑是一个他者,并且是双重的他者--作为外地人身份的文化他者和作为女性身份存在的性别他者--因为五香街的文化对当地的居民而言是一个男权中心主义的本土文化。
因此,作为异质的她的介入势必要打破五香街社区原有的秩序和平衡。
小说中另一重要人物"寡妇"就曾"跳上一个石台,挺着饱满而富有性感的胸部,高呼要维护传统的审美情趣。
残雪入围诺贝尔文学奖残雪入围诺贝尔文学奖:深度探索作品主题及其影响一、作品主题的深度探索残雪的作品深入探索了人类的精神状况,对人性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刻画。
她的作品往往呈现出一种深刻的内省,挑战了既定的社会观念和文学传统,为读者提供了全新的视角来理解人类内在的世界。
残雪的作品不仅揭示了人性的复杂性和矛盾性,还探索了人类面对困境时的勇气和毅力。
这种对人类精神的深度探索,使得她的作品具有强烈的共鸣,引起了读者的广泛关注。
二、独特、创新的文学风格残雪的文学风格独特且创新,展现出现代中国文学的新可能。
她的作品充满了象征主义、梦幻色彩和超现实主义元素,打破了现实与虚构之间的界限。
这种独特的文学风格使得残雪的作品在文学界独树一帜,为读者带来了全新的阅读体验。
同时,她的文学创新也为现代中国文学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方向和可能性。
三、对人性的独特见解残雪对人性有着独特的见解,这使得她的作品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她认为人性是复杂、多元且充满矛盾的,每个人都有着独特的内心世界和生命体验。
这种对人性的理解使得她的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丰富、立体,每个角色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和情感。
残雪的作品鼓励读者深入思考人性的本质,挑战了传统的道德观念和社会价值观。
四、作品中蕴含的深刻的社会意识残雪的作品反映了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揭示了社会问题背后的复杂性和矛盾性。
她的作品关注社会底层人群的生活状态,呈现了他们在困境中的无助和挣扎。
同时,残雪的作品也揭示了社会上层人群的虚伪和冷漠,探讨了权力、欲望和人性的关系。
这种深刻的社会意识使得她的作品具有广泛的社会影响力,引起了读者对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的关注和思考。
五、残雪的作品在世界范围内产生广泛影响残雪的作品不仅在国内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也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她的作品被翻译成多种语言,成为世界各地读者关注的焦点。
残雪的作品为世界文学提供了新的视角和理解中国社会的途径,为全球读者打开了一扇了解中国文化的窗口。
论近年来的残雪小说研究摘要近年来,评论界关于残雪的小说创作研究逐步趋于成熟。
研究领域有了新的拓展,从过去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特征等有限的几个区域,扩大到比较审视、主题探索、叙事学剖析、中国文化因素的发掘等方方面面。
尤其是一些研究者从哲学、心理学、历史学等视角切入研究,使近年来残雪小说研究获得了新的突破。
关键词:残雪小说研究述评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残雪研究者常常依据20世纪80年代的观察来剖析残雪近30年的创作。
近年来,残雪研究的现状发生了很大改变,走向了多元和深入。
有更多的学者以及在校研究生加入到了残雪研究的行列中,他们改变了过去偏重个案分析和过多关注卡夫卡对残雪精神影响的研究现象,将研究领域拓展到比较研究、主题探索、叙事学剖析、文化背景分析等诸多方面。
尤其是一些研究者从哲学、心理学、历史学等视角切入研究,对残雪的小说进行了较为深入的剖析,有了新的超越。
一比较研究残雪早期的代表性作品和近期发表的新作一直激发着评论者的研究兴趣,在近些年仍有评论者对残雪早期的作品《山上的小屋》和《苍老的浮云》等做重新解读,新近创作的长篇小说《最后的情人》《边疆》和短篇小说《紫晶月季花》等也受到评论者的关注。
与此同时,残雪与卡夫卡的比较研究也是残雪研究的热点,大量的评论文章集中讨论了卡夫卡对残雪创作产生的重要影响作用,“灵魂的城堡”成为联系两个作家创作的重点。
残雪在1997年开始解读卡夫卡,1999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她的评论集《灵魂的城堡——理解卡夫卡》。
残雪对卡夫卡地解读改变了中国读者长期以来对卡夫卡作品的固有理解,也直接影响了残雪研究者对残雪作品的解读。
何玉《残雪与卡夫卡的灵魂契合》中的论点就具有代表性:“残雪与卡夫卡之间是一种自我与他者或注视者与被注视者的关系,……这种关系的建立在深层次上是基于残雪与卡夫卡天性的契合,基于心理上、情感上、精神上的亲和,即灵魂的契合。
”总的来看,评论者将残雪和卡夫卡作比较研究的范围主要包括以下三点:第一,作品主题比较研究,如郑书伟、谭炳琪《生存之维:失望与绝望——卡夫卡与残雪的一种比较》;第二,作品风格的比较研究,如易麟、张岩泉《卡夫卡与残雪作品怪诞特征的美学比较》;第三,小说模式的比较研究,如黄玲《残雪对卡夫卡小说模式的接受和变异》。
摘要:残雪是20世纪80年代中国文坛颇具影响力的先锋派作家之一。
残雪以其创作面貌及其个人精神气质的独特性,形成了所谓的“残雪之谜”。
文章分析了西方女性主义思潮对残雪小说创作的影响。
残雪颠覆男性传统价值观和审美心理中的女性形象,解构男性英雄主义话语,同时试图建立自己的文学世界。
关键词:女性主义思潮;残雪小说创作;颠覆;解构;建立中图分类号:I207.4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132(2009)04-0059-03收稿日期:2009-02-12作者简介:穆厚琴(1965—),女,江苏连云港人,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副教授。
女性主义思潮对残雪小说创作的影响穆厚琴(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江苏连云港222006)南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Nanyang Normal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 )第8卷第4期2009年4月Vol.8No.4Apr.2009残雪无意成为一位女性主义者[1](页15),她只是内心对自己身处的社会充满叛逆情绪,而她恰巧是女性,面对的是一个男权社会,从而使得她的叛逆行为染上时髦的色彩,无意中成为中国少数的具有女性自觉意识的女性作家。
残雪叛逆的性格自小就形成了,她曾自述自己小时侯就与别的孩子不同:“因为我从小就生活在我的那个世界,我对大家所熟悉习惯的世界,对俗话、套话都十分反感,大人说东,我一定说西,我的世界是我创作出来去反那个世界的,他们都非常讨厌我。
但是我这个世界又与大家所公认所习惯的世界有很密切的关系,我没有办法像逃禅或者觅道那样隐遁到山上去。
我就是要反,就是讨厌那个世界,所以我才创造了我的世界。
”[1](页13)因为讨厌这个世界,所以要反,所以要创造自己的世界。
这“反”与“创造”就是残雪———一位女性的一场突围表演,残雪的写作是对抗性写作。
一、颠覆男性传统价值观和审美心理中的女性形象这与女性主义批评不谋而合。
“波伏娃曾指出男作家对女性形象进行圣化和美化形成的女性神话,中国当代女作家用自己的作品打破了这种神话,这也是妇女解放的重要一步。
”[2](页222)“女性主义批评首先是解构文学中那貌似赞美女人实则贬低女人、麻醉女性的美女人形象,批判那些‘好恭维的压迫者’。
”“朱虹指出,女性形象是按照男人的想象或愿望而塑造的”[2](页257),“传统的审美趣味是由男性一方独自炮制出来的,并且依照男人的审美标准将女性价值定位于天使与恶魔两类”[3](页26)。
“作品里女性的角色、地位和命运完全由男性操作、决定,文学形象的塑造史就是一场女性被男性利用剥削的斗争史。
”[2](页257)伍尔夫在其《一间自己的屋子》第一次提出了以女性意识为中心的文艺观,并提出“杀死”按着男权中心社会的价值标准虚构出来的理想女性———“家里的天使”[4](页60)。
残雪首先破坏男性的女性价值观,即所谓的贤妻良母。
男性塑造的女性理想形象之一是慈母形象,但母亲也可以有另外一种形象。
残雪的小说《山上的小屋》、《苍老的浮云》、《阿梅在一个太阳天里的愁思》、《污水上的肥皂泡》里都有母亲出场,但残雪笔下的母亲令人感到陌生,尤其让人难以接受:首先是外形的丑陋、肮脏,如《污水上的肥皂泡》中的母亲“流鼻涕、流口水”,“猪婆似的鼾声大作”,她有“积满了黑垢的指甲”、“眼屎巴巴的小脸”、“肮脏的细细的脖子”、“一年四季溃烂流水的脚丫”。
其次是行为的下作,《污水上的肥皂泡》中的母亲动辄号啕大哭,变尽了法子去向一个小科长讨好卖乖[5](页10-13);《阿梅在一个太阳天里的愁思》里的母亲和女婿躲在厨房里鬼鬼祟祟,把女儿抛在一边;《苍老的浮云》里虚汝华的母亲因为长期不洗头发,污垢使她头发掉光了,她每天吸丈夫的血,用钉子把麻雀钉在墙上,偷窥女儿,掀女儿家屋顶,巴望丈夫、女儿死掉。
再次是母子、母女亲情的荡然无存,《山上的小屋》里的母亲有扭断女儿胳膊的念头,《污水上的肥皂泡》里的儿子有谋杀母亲的嫌疑等等。
残雪还破坏男子对女性的审美观,即男人眼里所谓的天使般女性形象,这其中包括妻子、情人、少女形象。
男性对于女性大多是从外形和性格上作要求的:如容貌漂亮、性情温柔、清纯、忠诚、贤惠、奉献、依赖、被动,残雪相应地为我们塑造出容貌丑陋、性情凶悍、阴险、背叛、冷漠、自私、独立、主动的女性群像。
《苍老的浮云》中更善无的老婆慕兰食欲旺盛,一到夜里就不停地放消化不良的臭屁,老况的老婆虚汝华枯瘦干瘪,每天神情恍惚,家中积满灰尘、住满老鼠蚊虫;妻子不关心丈夫,慕兰每天炖自己爱吃的排骨,不顾更善无的抗议,虚汝华每天关注自己的身体不管丈夫的死活;老婆对丈夫不忠,更善无有一次看到老婆在自己的家里和她厂里的科长抱在一起,在床底下打滚,虚汝华则做了更善无的无趣味的情人;更善无的女儿十五岁,正值花季,却在父母和祖父三方之间来回挑拨事端,还用刀残忍地砍断猫的半根尾巴,虚伪、阴险、世俗得像个老妇人。
《突围表演》里的女性群体则更是个个富有思想,冲破男权对她们的言行约束,大胆冒犯父权制的言语禁忌,谈论对男人的感觉、谈论性交就好象谈论买菜做饭一样自然。
其中B女士揭露了男权文化将女人捧为“母亲”、“女神”,实质上是在利用女人的虚荣心来达到长期奴役女人的目的,她还提出女人要像男人一样掌握舆论的武器[6](页238)。
残雪让她笔下的女性走出了女性神话的光圈。
二、解构男性英雄主义话语同时,残雪反对男性关于他们自身的英雄主义神话。
她小说里的男性形象,以《苍老的浮云》里的男性群像为例:更善无是个影子一样的人物,虚汝华觉得他“是一个鬼鬼祟祟的怪物”[7](页115),他自己也明白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人”[7](页118);老况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生活一直离不开他生性强悍独立的母亲,他母亲说他“从来也学不会自作主张去干一件事”[7](页127),离开母亲的几年独立的婚姻生活使他产生“挣不脱的恐怖”感受,“现在体验起来仍然使他脸色发青,汗如雨下”,而一旦回到母亲身边,三十多岁的他“每天傍晚他都和母亲到街上散步,手挽着手,趾高气扬,他心中升起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和自豪感。
当这种情绪在他胸中涨满起来的时候,他总恨不得踢一脚路边的石子,恨不得捶一顿路边的电线杆,然后哈哈大笑,笑得浑身打颤”[7](页123);邻居林老头动辄把屎拉在裤子里,麻老五爱当着更善无的面脱裤子,以奚落、威胁更善无为乐;更善无的同事们也只是一群无聊人物,他们只在追老鼠、扑蝴蝶时热情高涨、无端兴奋,其余时间则站在窗口,供人窥视,直到下班;更善无岳父也是个鬼鬼祟祟的人物,经常跑到女儿家偷拿东西,爱在半路上偷袭女婿,老况的岳父同一个摆香烟摊子的老太婆同居,经常跑来挑拨女儿和女婿的关系。
《苍老的浮云》里的所有男性让人感觉全是些滑溜溜的、缺少骨头的“鳝鱼泥鳅一类的动物”[7](页108),他们的存在对于女性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对于社会来说更是毫无价值。
以前关于男性的种种英雄主义的神话,所谓的“治国、平天下”的豪言壮举,在残雪这里丝毫不见踪影。
有分析者认为20世纪90年代中国女性主义文本中“作为沉默群体出现的男人形象令人深思”,他们面貌“模糊不清”,“走向全面萎缩”,完全失去传统的男性优势,她们采取的书写策略彻底颠覆“男性权威”的神话,从根基上动摇“他们”的话语体系,“收到反父权文化的颠覆意义”[8](页47-49)。
残雪还着力展现男性社会的丑恶和荒谬以及人的异化。
《黄泥街》开篇即说:“那城边上有一条黄泥街,我记得非常真切。
但是他们都说没有这么一条街。
”[7](页162)“黄泥街”是怎样的一条街呢?“作者笔下的《黄泥街》,与其说是一条街,不如恰切一点说———这里是垃圾展览馆。
”“在这里,残雪把她所能想象到的恶臭全部集中起来展览,无疑是想让人看到她所理解的世界的本来面目。
作为一个心理正常的人,要穿越她所制造的垃圾堆,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和耐心。
”[9](页25)残雪的尖锐性在于她写出男性话语中的所谓文明有序的社会其实是荒诞无序的,它的环境肮脏凌乱,人们思想昏乱,人与人关系异化,政治话语夹杂在荒泥街四起的谣言和昏话呓语中,在极端恶劣的生活条件下黄泥街人躁动不安,这种生活让人产生巨大的荒谬感,从而嘲讽了男性自以为的“天下大治”。
“对于热衷于歌功颂德、擅长营造歌舞升平景象的当代中国文坛,残雪这样对生活中丑陋现象做出赤裸裸的展示的文本,更有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
在我们的文化生活中,那些字正腔圆地要求作家们‘表现理想、描写高尚’的主张虽然听起来不无道理,但实践中却常常有意无意地遮蔽了生活中大量触目惊心的丑恶现象。
”[10](页324)残雪的长篇小说《思想汇报》集中表现人被周围人异化的过程。
小说中的A君有着“国家工业部承认的大发明家”的身份,但他终身最大的成就是在鸡蛋皮上扎成千上万个小洞,荣耀的头衔与平庸的成就之间的反差已经构成一种荒唐的事实了,但残雪进而写了周围人对这位所谓“大发明家”强行进行的“思想改造”。
对此,徐岱分析说:“他们(指周围人)所要求的不仅是平庸,而且是绝对的没有个体性和人格。
”在邻居们和食客的粗暴干涉下,“大发明家”“终于将他作为‘人’的最后一点良知与羞耻心等抛弃干净,向莫须有的指控认错。
残雪以此向我们揭示了一个在历史上不断重演的事实:如同西方的凡夫俗子们总要向他们心中的上帝忏悔认罪,而向世俗社会的人间权威低头认错,从来都是炎黄子孙们的传统美德。
无需赘言,残雪文本充分显示出其对独立人格的追求”[10](页327)。
从而,残雪为我们展现了男性社会的另一幅真实画面,将女性主义批评进一步推向深处。
三、创造自己的文学语言伍尔夫说:“当女作家提笔写作时,所面临的头一个困难就是现成的、普通句子都不适合她使用。
”[11](页82)所以,“女性写作的要义在于寻找到女性自己失落的话语,因此,反抗男性中心主义的文化专制,并以她们自己的经验方式诉说、表达或命名,这构成了其主要的文本特征”[12](页318)。
不应否认20世纪80年代大量译介的女性主义理论和文学作品对残雪小说创作造成了影响。
残雪在从事文本写作时首先遇到的也是被男权南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60·2009年第4期话语包围的困境,因此以自己的经验方式诉说、表达成为突围和建设工作的要点之一。
在此方面,残雪做了一些尝试,其特点:一是语言体现出女性化的特征,如《天堂里的对话》等篇用诗一般的语言营造出梦幻一般的意境,写女性潜意识,书写女性独特情感和体验。
二是语言呈现出极端自由化的特征,如残雪自己对《突围表演》的语言的分析:“在《突围表演》里有重大突破。
我把什么形容词都去掉了,句子重复很多,拖得很长,这使他们的神经无法忍受。
这是我的个性,我的语言,而不是他们平常意义之下能够理解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