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形象学的东方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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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者”眼光下的自我言说———近年来国内有关西方文学中的“中国形象”研究分析杨秀媚(福建莆田学院中文系,福建 莆田 351100) 摘 要:作为比较文学的一个重要研究领域,形象学研究近年来在我国发展迅速并受到广泛重视。
我国学者借鉴西方的形象学理论研究西方文学作品里的“中国形象”,在理论和方法论上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学术特色,研究成果令人关注。
对这些研究成果进行梳理,探寻目前国内这一领域的研究特色,指出研究中存在的问题,有助于这一领域研究的进一步拓展和深入。
关键词:形象学;中国形象;他者;西方中图分类号:I 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380X (2006)03-0084-04 形象学是比较文学的一个研究领域,主要研究一国文学中所塑造或描述的“异国形象”。
近年来形象学的发展充分利用多学科交汇的特点,借鉴人文、社会科学中新观点新方法,特别是接受美学、符号学和哲学上的想象理论,研究侧重点和方法不断改革,形成了其独具特色的研究领域。
法国学者巴柔在《从文化形象到集体想象物》中提出当代形象学研究的基本原则,其核心是对他者形象的定义:“在文化,同时也是社会化的过程中得到的对一国认识的总和。
”[1]他认为“一切形象都源于自我与他者,本土与异域关系的自觉意识之中……形象既为对两种类型文化现实间的差距所作的文学的或非文学的,且能说明符指关系的表述。
”[2]。
当代形象学对创造出形象文化的研究十分重视,研究重点转向想象的创造者。
法国学者保尔・利科将想象理论归纳为“在客体方面,是在场和缺席轴;在主体方面,是迷恋意识和批判意识轴。
”[3]并以此运用于形象学研究。
萨义德《东方主义》开辟了文化研究的一个重要领域,使不同国家开始关注自身在西方“现代性规划”中被表述的命运,为形象学研究的提升提供了可能。
近年来随着孟华主编的《比较文学形象学》的出版及相关论著的翻译介绍,我国比较文学学者们借鉴西方的形象学研究理论,并进一步在理论和方法论上探寻,特别是运用形象学理论研究西方“中国形象”,已经成为我国形象学研究的热点,实际研究成果的数目和深度都引人注目。
东方文化的核心特征及表现形式文化的形式多种多样,每个人的性格秉性、生活习惯、每个地区的建筑风格、风土人情、甚至每个国家的政治策略都和文化有关系。
文化早已深入人心,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当个地区当个时代的文化的特征。
中国明显的东方的国家,又有着五千多年的文化内涵、底蕴,文化丰富多彩。
就从当时的文学作品中就可以清晰地体会到其中的精髓。
《红楼梦》是一部具有深广的文化内涵和高度的思想内容的奇书,是中华民族五千年传统文化思想的最高综合和体现。
“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在艺术上,它达到了中国小说不可企及的高度,正如鲁迅先生所说:“自有《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打破了”。
整本书鲜明的表现着当时的文化的文化特征、及文化的表现形式。
一、艺术结构《红楼梦》是具有高度现实主义的悲剧结构。
全书一百二十回,上半部“备记凤月繁华之盛”,下半部写“树倒猢狲散”的衰败局面,其中第五十四至第五十五回之间是个转折,由喜转悲,由盛转衰,由荣转枯,第五十四回是全书热闹的顶点,第五十五回便开始急转直下。
大体说来,全书按贾府的衰败阶段分为四大段落:第一部分(前5回):序幕。
对于全书有着纲领性作用。
它对全书的主题、主线、副线以及贾府家事、人丁、四大家庭之间的关系和十几个主要人物性格特点、命运都作过或明或暗的概括。
第二部分(第6-55回):是贾府的全盛时期。
第三部分(第66回-104回):是以贾府为代表的四大家族由盛而衰的时期。
第四部分(第105回-120回):是彻底衰落时期。
作为一部博大精深的百万巨著,作者组织了大大小小的故事,描写了无休无止的斗争,在这蔚为大观的历史长廊里,以贾府为代表的四大家族的衰亡过程,宝黛爱情悲剧的发展始末,两者相互穿插交织,是支撑这座艺术大厦的栋梁。
此处每一人物又几乎自成起讫的故事线索,又有如斗拱短柱。
条条线索、错落编织,所以《红楼梦》又有网状形式的艺术结构的美称。
这也是当时文化特征的一种表现形式二、人物形象《红楼梦》之所以成为我国家喻户晓的文学名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人物描写的成功,因为人物是小说的灵魂。
理论平台INTERNA TIONAL COMMUNICA TIONS理解作为“文化他者”的中国形象汪罗【内容提要】中国形象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都作为一种“文化他者”存在于西方现代性的叙事体系之中。
它将一种基于想象的、似是而非的关系强行地置换为一种话语模态、一种经验常识,继而试图将中国形象本质化,遏制其发展与变革。
为此,亟需在研判“西方之中国”多重诉求的基础上,着力建构和确立“传统中国”“当(现)代中国”与“未来中国”三种形象,使中国形象尽快回归到“看与被看”同构共生的展演程式中来。
【关键词】文化他者 中国形象 现代性叙事全球化的兴起让多元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相遇,为研究者观察、理解人与世界变迁提供了新的研究视野,也让中国形象成为一个备受关注的研究议题。
历史地看,中国形象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都作为一种“文化他者”存在于西方现代性的叙事体系之中。
从内涵上来讲,西方现代性叙事“文化他者化”中国形象通常以“文化中国”为基点,将不同时空条件中“文化中国”包含的各类文化要素(如国族精神、历史文化、社会风俗等)进行抽象处理,在“看”、尤其是“被看”的固定程式中进行展演。
在此过程中,作为“文化他者”的中国形象并非只是具象化的、基于事实性要素构筑的“事实性中国”,它同时演变成为一种精神化、象征化及(类)定型化的叙事模态,彰显着叙事主体特定的思维模式、政治偏向与权力结构。
为此,本文将立足于西方现代性叙事“文化他者化”中国形象的历史沿革与内在逻辑,从“形象-文化-历史”与“形象-话语-知识”两个维度去理解“作为‘文化他者’的中国形象”这一理论命题。
一、西方现代性叙事“文化他者化”中国形象的内在逻辑作为“文化他者”的中国形象始终存在于西方现代性的叙事结构之中,即便是中国处在西方地理疆域之外,且与西方文化边界保持明显区隔的前提下,中国形象也总是体现着强烈的受训之势。
西方现代性叙事中的权力话语对于中国形象的统摄逻辑,要求中国形象要经过一系列叙事实践的改造之后,演变为西方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及全球主义意识形态的有机构成,回流并参与到西方文化霸权的建构之中。
跨文化视域下弑父情节的不同诠释在人类文学中,弑父情节是一个非常重要且常见的主题。
尽管它在不同文化和文学作品中有着不同的诠释,但它都揭示了人类心灵深处的一种感情冲突和探求自我意识的方式。
跨文化视域下,弑父情节的不同诠释展示了不同文化背景和价值观对该主题的影响。
在西方文化中,弑父情节最早源于古希腊神话。
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奥伯伦斯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奥伯伦斯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拉那俄斯,成为了国王。
这个故事反映了古希腊文化中对权力与统治的传承问题的思考,并以此表达了对权力斗争、权力欲望和家族血缘关系的矛盾情感。
这种以弑父行为为核心的情节通常会引发转折和剧情的高潮,同时也反映了年轻一代对父辈的挑战和尊重的价值观。
在东方文化中,特别是中国文化中,弑父情节的诠释则更加复杂和微妙。
中国古代文人常常通过文学作品来表达对家族、传统和道德规范的思考和批判。
而弑父情节则成为了他们表达这种深层意识的一种手段。
经典文学作品《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他在一些关键时刻对他的父亲贾政表示出不满和反叛,最终通过梦境的方式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这种形象化、梦幻的方式不仅展示了贾宝玉个人内心世界的冲突,也暗示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德高望重的父亲形象的破灭与批判。
除了希腊和中国,弑父情节在其他文化中也存在着不同的诠释。
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中的主人公罗摩,虽然没有亲自杀死自己的父亲达仙那王,但在执行他的父王命令的过程中,不得不射杀自己的弟弟。
这种道德和伦理的困境成为了罗摩自我意识的觉醒,也代表了在印度文化中,尊重权威和道德规范的价值观。
在非洲文化中,弑父情节的诠释则更加与神话和宗教信仰有关。
在尼日利亚作家契诃夫所写《阿瑞斯佩兰》中,男主人公阿瑞斯佩兰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而这个父亲是一个象征着腐败和奴役的人物。
这个故事通过弑父情节来探究权威和尊严的问题,并将之与个人自由与进步的追求相对立。
弑父情节的不同诠释不仅反映了不同文化背景和价值观,也反映了人类内心深处的心理冲突和自我意识的探索。
40基金课题基金项目:本论文为2019年度山东省“传统文化与经济社会发展”专项课题“‘智媒体’时代传统文化的传播困境及相应对策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13他者视角下的花木兰文化异化分析王晨,季丽莉(山东理工大学 文学院,山东 淄博 255049)摘要:在文化传播中,“他者”的异化是较为普遍的现象,本文以迪士尼电影《花木兰》为例展开分析。
花木兰的异化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文化元素异化、人物形象异化和民族个性异化。
异化的内在逻辑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解读,一是西方内在语境的“他者”表述,二是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化杂糅。
关键词:花木兰;文化传播;他者;文化异化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1)02-0040-02作为美国最大的文化生产和输出机构,迪士尼公司致力于从全球文化资源中寻找灵感。
花木兰在中国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而相关的文化产品却相对缺乏,其高知名度和低加工度形成一种反差,这给故事的创造带来了较大的发挥空间。
迪士尼选择这样的题材进行符合自身文化生产逻辑的二次创作,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对于迪士尼来说,花木兰是来自异国文化的“他者”,同时需要在本国文化语境中进行解读,这个解读的过程是对他国文化的想象和重构,难免会存在一定程度的“异化”。
一、“他者”及异化的含义后殖民主义批评存在许多概念与范畴,其中最为核心的就是“本土”和“他者”这一对范畴[1]。
“本土”的含义蕴含着典型的欧洲文化中心论,西方作为“本土”代表着世界的中心,而一切非西方的文化都被视为“他者”。
作为本土文化主体的西方社会喜欢用新奇的、充满偏见与窥视欲的眼光来看待作为客体的他者,视自己的政治、经济、文化利益为最终服务对象,对东方进行一整套全新解构,形成西方世界内部所独有的东方主义论述。
东方主义的背后,代表着文化霸权主义的力量,同时也是跨国资本时代主客体间不对等的隐晦交锋。
由于经济发展状况长期处于先进地位,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始终占据着文化输出主导权,他们将自己的意识形态同所谓的“东方主义”一同编码进文化机器,由此一手建构了被异化的“他者”[1]。
形象的物化与态度的流变作者:李慧君来源:《牡丹》2016年第11期《中国变色龙——对于欧洲中国文明观的分析》是英国当代著名汉学家雷蒙·道森的代表作品,该书从中西比较文学的研究视角出发,通过选取大量“被注视者”的“文化物象”进行时间轴分析,向读者生动地展示了“注视者”(欧洲)眼中中国形象的流变。
本文着力研究《中国变色龙——对于欧洲中国文明观的分析》的“被注视者”——中国,由于形象本身被“物化”,成为了某个时代的隐喻象征。
与此同时,这个形象又被附着在后殖民主义的西方话语里,呈现出双方漫长岁月的历史变迁。
跨文化自然会产生诸多问题,误读就是其中会出现的现象,英国汉学家雷蒙·道森在《中国变色龙——对于欧洲中国文明观的分析》的前言部分谈到:“1958年,我来到了中国,这使我进一步认识到我过去读过的许多东西是不准确的。
”为此,他渴望通过自己的表述改变欧洲对中国的错误看法,他在“欧洲”与“西方”之间周旋,在其他领域的知识里徘徊,收集了大量的佐证资料,完成了这本书,尽管从某些角度看并非完全正确,但雷蒙·道森严谨与求真的态度及竭尽所能的努力必须得到充分的肯定。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中国变色龙——对于欧洲中国文明观的分析》都是当代比较文学中研究东方主义的优秀范例,在这样的光环下,作者及作品达到了社会公认的地位。
诸多海外汉学家由于观察视角与观察立场的不同,很快便开辟了一条“汉学主义”的研究道路,《中国变色龙——对于欧洲中国文明观的分析》正是“汉学主义”的产物,而赛义德关于东方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的最初探讨给“汉学主义”提供了理论基础。
也正是这种“东方主义”的方法论给海外汉学家带来了很多的启示,以《中国变色龙——对于欧洲中国文明观的分析》为例,书中作为“注视者”与“被注视者”的线索被固定客观地保留,而作为后殖民主义的话语,中国的形象被赋予了一种类似“物化”的形象,如同资本主义的商品一般被有意识地摆弄,只有商品的价值变动才能让欧洲人的态度得以改变,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根植于西方文明最原始的资本积累欲望之中,并为他们的态度而转移。
跨文化形象学的“东方化”问题 周宁
内容摘要:在现代性观念体系中,西方/非西方的二元对立的世界观念结构似乎左右着现代不同国家民族自我认同的想象秩序。日本、印度等在历史与地理、制度与文化上与我们有诸多关联的国家的中国形象,其知识框架与价值立场都是西方的,是这些国家地区在现代性自我认同结构中“自我东方化”与“彼此东方化”叙事的一部分。关于亚洲国家自我东方化的讨论,包括三个相关的问题:一、自我东方化,二、去东方化,三、彼此东方化。这三个问题,是解析东方或亚洲国家的中国形象的关键。 关键词:中国形象;亚洲国家;“东方化”
作者简介:周宁,男,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文学博士,博士生导师。 世界上不同国家民族的自我想象与自我认同,总是在与特定他者形成的镜像关系中完成的。研究西方的中国形象,是现代中国文化反思与文化自觉的重大问题。但是,现代世界却不仅有西方文化,还有伊斯兰文化圈、东亚儒家文化圈、南亚、东南亚、非洲与拉美不同地区文化,这些地区文化圈中国家的中国形象,同样也成为我们自我认同的镜像,只是我们以前对这个研究领域关注不够。在现代性观念体系中,西方/非西方的二元对立的世界观念结构似乎左右着现代不同国家民族自我认同的想象秩序。我们讨论“中国与世界”的关系时,经常不自觉地意指“中国与西方”,西方的文化霸权不仅意味着外在的西方的压制性力量,更值得警惕的是它已经成为“非西方”的某种文化无意识。跨文化的中国形象研究,不仅关注西方的中国形象问题,也关注其他国家的中国形象问题。否则,批判西方中心主义的研究本身,就是在西方中心主义的前提下进行的,为什么只研究西方的中国形象呢? 开展世界不同民族国家地区文化圈的中国形象研究,首先出现的问题,就是诸如日本、印度等在历史与地理、制度与文化上与我们有诸多关联的国家的中国形象。值得注意的是,印度、日本乃至东南亚的中国形象,其知识框架与价值立场都是西方的,是这些国家地区在现代性自我认同结构中“自我东方化”与“彼此东方化”叙事的一部分。世界现代化进程中所有非西方国家在确认自我想象他者的时候,都不自觉并自愿地将自身置于现代西方的他者地位上,接受西方现代的世界观念秩序。在逐渐全球化的西方现代性话语霸权中,不论日本或印度,都不可能在西方中心主义话语外表述中国,也不可能在西方中心主义话语之外认同自身。
一 与中国相邻的印度、日本的中国形象,在历史上远早于西方或俄罗斯。英语、法语、意大利语中称呼中国的词China、Chine、Cina,可能都来自古代印度对中国的称呼“支那”。而“在印度方面,最早记载‘支那’这一名称的典籍,是孔雀王朝初期考底利耶写的《政事论》。”①《政事论》后,约公元前四世纪的印度两大史诗《摩诃婆罗多》及稍后的《罗摩衍那》中,也多次提到“支那”,即中国。遗憾的是,古代印度的中国形象,却很少为现代印度提供想象中国的文化资源,反而是西方的“东方主义”话语,或多或少或显或隐地影响着印度现代的中国形象。值得注意的是泰戈尔,这位以古老的东方为立场多处赞美中国的印度诗圣,想象中国的方式却是西方的,他说他的心目中想象的中国,在幼时便已形成了:“当我读着《一千零一夜》时,我想象它——我心目中的中国,是富于传奇色彩的中国。”在“一千零一夜式”的东方情调想象中构筑中国形象,是西方典型的东方主义话语方式。 当代印度媒体塑造的中国形象是模糊含混甚至自相矛盾的。中国崛起可能是事实也可能是虚构;可能是令人羡慕的成就,它为东方现代化提供了一种另类现代性的证明,也可能是令人恐惧的威胁,打破了某种世界现代文明的政治秩序与知识秩序。这都与印度的现代性自我认同密切相关。印度媒体塑造了一个让人将信将疑、喜忧参半的中国形象。首先有得意,美国、俄国、日本、中国等大国纷纷向印度示好,印度从中感到自身的重要,印度从尼赫鲁时代就树立起一种大国意识。当然,相对于美国日本等国家的友好,中国的友好毕竟不那么重要,因为不管在国家利益上还是在文化价值上,中国都不如那些发达国家。同时,得意中又不无失意。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不说,连中国,这个印度一直以为与自己类似的发展中国家,近年来经济崛起,也让印度感觉失落。就体验失意这一点来说,中国却非常重要,因为作为印度想象的他者,中国形象更能动摇印度的身份确证。印度与中国领土相邻,同为东方文明古国,都有近代落后屈辱的历史,几乎同时建国并开始现代化建设,都是亚洲大国,共处于一个现代化或“美国化”的发展高峰,如何评价中国,实际上意味着如何评价印度。中国形象让印度在一定程度上体验到自我失落。可实际上,真正让印度失去文化自我的是美国代表的西方现代性霸权。
印度媒体塑造的中国形象及其自我认同的意义,都来自于西方。在此,重要的不是印度的中国形象如何,而是印度塑造中国形象为何、意义与尺度是什么。印度的中国形象,并不指涉一个客观真实的中国,而是印度表达自身的感伤与怨恨、欲望与恐惧的方式;印度关心的不是中国如何,而是在中国这面镜子里映照出的印度如何。印度总是将中国作为他者,完成现代印度身份的自我确证。印度以自我认同为目的塑造中国形象,却以西方为尺度,塑造中国形象。比较印度与中国优劣成败,真正的意义是究竟谁更进步、更接近西方或者美国,因为两方或美国是进步的目标与尺度。经济发展接近西方、政治制度比照西方,只有在被西方价值认可的情况下,印度才能理解他者与自我,感受失落或自信。印度塑造中国他者形象进行印度自我确证的参照体系,都是西方的,在以印度构筑的中国形象中,不论印度还是中国,都变成西方的他者。
印度使中国作为印度的他者的同时,也使印度自身与中国一并成为西方的他者。这是典型的自我东方化或东方的西方中心主义表现。德里克在批判赛义德的《东方学》时指出,赛义德只注意到东方主义是西方人的创造,忽略了东方主义也是东方人自我构建的产物,“需要亚洲人的合作才有实行的可能”,德里克提出“东方人的自我东方化”概念。“„„这一概念的用法应被推及亚洲人对亚洲社会的看法,用以解释自我东方化这个可望成为东方学史一个固有内容的倾向。我们常将欧美对亚洲社会的影响看作是‘西方’观点及制度对亚洲的影响。就东方主义在十九世纪早期就已是‘西方’观点的一部分这一点来说,‘西方’的影响亦包括了欧洲对东方的态度对亚洲社会的影响。欧美眼中的亚洲形象是如何逐渐成为亚洲人自己眼中的亚洲形象的一部分的,这个问题与‘西方’观点的影响是不可分而论之的。认识到这一可能性之后的一个重要结果便是对所谓亚洲‘传统’提出质疑,因为如果我们细察之,这些亚洲‘传统’也许不过是些‘臆造的传统’,是欧亚人接触时的产物而非前提,并且它们也许更多是生自东方学学者对亚洲的看法而非亚洲人自己对自己的审视。”②
二 东方是否可能以自身或者以东方为尺度想象他者确认自我?是否还真正存在着所谓东方价值或亚洲价值?中国、印度、日本是亚洲东方的三巨头,彼此的交往与理解,都不能以自身为尺度,或者说不能“以亚洲为方法”?③ 难道世界现代化进程已经将不同国家的文化关系最终归结为“西方与非西方国家”的二元对立关系?是否存在着东方的中国形象,还是东方的中国形象只是西方的中国形象的复制或再生产?这个问题在沟口雄三先生反思日本的中国观问题时也提出来过。沟口雄三从分析日本战后中国形象的转型入手,指出不管日本如何评价中国反思日本,日本构筑的中国形象的尺度,始终是西方的:“迄今为止,特别是近代以来,以欧洲的视角来看待中国乃至亚洲,已是很一般的事。因此,在亚洲找到欧洲式的或是模拟欧洲式的东西,即认为是发现了亚洲的近代;另一方面,像竹内好那样根据‘非欧洲’的主张逆转评判的结果,但是他的‘非欧洲’依然是以欧洲为基准,只不过变成与欧洲相反的‘非’而已。这样一来,欧洲式的东西如何以亚洲式的、即非欧洲的形式存在,就成了其所发现的亚洲的‘近代’,结果,我们亚洲的近代只是被片面地作为非‘欧洲’的近代得到提倡。”④
值得注意的是,近代以来,日本始终在一种独特的“自我东方化”的东方主义话语中表述中国。首先是所谓“脱亚入欧”论。在“脱亚入欧”论背景下,日本构筑的中国形象显示出种种半开化文明的停滞衰败、专制残酷、愚昧野蛮的特征。“脱亚入欧”论直接导致“大东亚共荣”的战争意识形态。现代日本与印度一样,想象中国的知识框架与价值立场都是西方中心主义的,或者说自我东方化的。日本近代以来的中国形象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界,战前基本上是否定的、批判的、蔑视的,在低劣的中国形象中,日本现代文化获得自我确认与自我满足,当然,这种文明优越感或自信心并不来自日本本身,而是来自于现代西方。战后日本的中国形象一度发生转变,日本知识界开始反思日本的中国形象,典型的代表是竹内好,开始将革命后的中国当作东方“超克”西方现代文明的可选择的模式。⑤ 值得注意的是,沟口雄三在批判性著作《作为方法的中国》⑥ 中反思竹内好代表战后日本的中国观,竹内好等人依旧在东洋与西洋二元对立的结构上讨论问题,那个东方的东方主义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现代东方的中国形象,只是东方的一种自我东方化叙事,不仅视野与立场是西方,想象的主体也是西方的。表面上看“东方”国家在作为文化他者的中国形象中获得现代性文化的自我确证,实际上同时将自我变成西方现代性的他者。西方中心主义话语霸权中自我东方化就是自我他者化。日本与印度都无法不在自我东方化的东方主义视野里想象中国。战后日本的文化反思与批判很快就过去了,中国革命成功后的国家建设历程却充满动荡与混乱,相反,失败的日本却迅速复兴,经济的飞速发展恢复了国家自信也恢复了日本近代以来被轻蔑否定的中国形象,传统的“脱亚入欧”论也复活了。
中国形象跨文化传播的话语权,最明显地表现在现代西方的中国形象的全球化传播上。印度、日本均为亚洲古国,与中国有悠久的交往历史。日本受中国文化影响深远,曾有“唐风一边倒”的时代,但在西方现代文明的冲击下,日本的现代化运动主张“脱亚入欧”,告别中国这个“亚细亚之恶友”。在西方发动的世界现代化进程中,非西方国家总是一方面将西方当作现代性自我确证的强势他者,另一方面在非西方国家中建构所谓弱势他者。萨特的《存在与虚无》详细分析了他人构成自我存在的意识过程。东方的中国形象生产的知识框架与价值立场都是西方的,是自我东方化叙事的一部分。在逐渐全球化的西方现代性话语霸权中,不论日本或印度,都不可能在西方中心主义话语外表述中国,也不可能在西方中心主义话语之外认同自身。世界现代化进程中所有非两方国家在确认自我想象他者的时候,都不自觉并自愿地将自身置于现代西方的他者地位上,接受西方现代的世界观念秩序。东方的中国形象概念本身,都是自我东方化构成的。
域外的中国形象是一个多棱镜,但遗憾的是,这个多棱镜总是折射着“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