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女性人类学述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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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19卷第2期 JOURNAL OF GUANGX I UN IVERSIT Y FOR NATI ONAL ITIES Vol.19NO.2 1997年4月 (Ph ilo sophy and Social Science)A PR.1997
美国女性人类学述论
●乐 梅 著
[提 要] 本文介绍了美国女性人类学起源和发展的历史。
[关键词] 美国 女性 人类学 社会性别
我也不是在这里写一本女性人类学的教科书。而是根据自己的体会,简单谈谈女性人类学,主要是在美国的女性人类学,都基本说了些什么。
社会性别:文化
女性人类学研究的核心概念是性别。女性人类学涉及的性别,指不同文化赋予男女不同的社会作用、行为准则、表现形式及象征意义等的现象,相当英文中gender这个字。这种男女差异并不取决于生理上的不同,而是由社会文化因素造成的。为了把它和生理性别区别开,在本章里我们用“社会性别”或“性别”来表示gen2 der这个概念。
不同的文化赋予男女的社会性别特征有所不同;同一社会随着历史的变迁,性别的内容和形式也会发生变化。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可以看到许多这样的例子:西方家庭里婴儿出生,男孩佩些天蓝色的衣物,女孩则穿戴粉红色。按柯尔克孜人习惯,家里生了男孩,在门外挂一只弓箭或飞龙图象,希望他长大后成为勇敢的武士。如果是女孩,挂一块用红布条作成的飞鸟图象,上面插上羽毛,意为她长大后要飞到向往的地方,成立幸福的家庭。在许多社会里,人们把男性与刚强、理智联想到一起,而把女子与柔弱、情绪化等同为一体。我们常常听到周围的朋友因某人做了某个动作,表现出某种感情,穿戴某种款式衣着或色彩,以及从事某种职业,而被评为“您怎么象女(男)的似的?”,尽管那人明明是男(女)的。这些现象说明,性别具有重要的象征作用。
然而,性别角色不是一成不变的。北欧不少国家中的妇女经过长期努力,今天能够为数众多地取得长期对女性关闭的国家议会里的席位,扮演着政治舞台上果断和理智的角色。而随着美国近年来经济状况的普遍紧迫,不少男子积极报考向来被女性独据的护士学校,以求将来一份收入可观而稳定的工作。遇到那些裹着白制服的男护士,用粗壮的手臂托抱着出世几天的婴儿精心护理的场面,他们表现出来的细腻和轻捷,不得不令人对男性刮目相看,这些现象都证实社会性别是后天的,即文化的产物,不是先天就有的①。
社会性别在本文化中常常被视为“自然而然”。其实,这种自然而然的感觉正是文化的特点和力量之处。一旦跨出本文化与他文化接触,你就会与人类学家一样感到这些习惯并不是自然现象。比如,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一男一女、或两男、或两女,初次相遇时,很可能某些一方认为理所当然,符合“性别规范”的言行,却会使对方误解或不知所措。这也就是文化的另一特点,即文化是某群体成员共享的“内部”知识。这也说明社会性别不仅具有象征作用,它与年龄和亲属关系等观念一样,普遍存在于世界上各种组织形式的社会里,起着把人们分类归属和相对连接的重要社会作用。人类学家进入异族文化做田野调查时,一方面把性别作为研究对象,另一方面我们自己也要尽量入乡随俗,尊重当地文化中男女行为有别的不成文规定。
总之,熟练地运用社会性别这一概念去观察我们周围日常生活的各种现象,可谓人类学入门的标志之一。因为人类学研究的关键问题就是文化,研究文化怎样通过各种方式塑造人类群体的行为、思维、情感、语言、以及个人与社会的关系等等。顺便说一句,把社会性别的“自然而然”和“不成文”性与法国理论家皮尔・波狄尔(P ierre Bourdieu)的“惯习”概念(habitus)联系起来,不仅对社会性别,而且对文化的特征及其延续都会有所启发。性别是文化的表现之一;了解性别有助于了解文化。这后半句倒过来说也可以。
描写:女性眼里的世界
由于社会性别在亲属关系、婚姻、经济活动、礼仪和象征意义等方面起着重要作用,人类学从一开始就对它有详细的记载和长期研究。60年代初,在黑人民权运动推动下,以贝蒂・福莉丹《神秘的女性》一书为起始的妇女运动在美国风起云涌②。妇女们纷纷走到一起,思索社会赋予她们的性别角色和其中隐含的不平等,仿佛整个社会都被卷进一场空前广泛的认识社会性别的讨论和实践中。由此而产生的妇女研究很快以其跨学科横向发展的特点,在美国大学的各个文科系里引起反响③,促成女性人类学的产生。④
首先引起部分人类学家(其中大多数是女人类学家)注意的是民族志里表现出来的男性意识偏见。尽管我们这一行有着象玛格丽特・米德(M argaretM ead)和露丝・本尼第克特(R uth Bcncdict)等优秀的女人类学家,但是大多数西方人类学家在远方民族中做田野调查时,仍然带着本民族中男性文化占主导的意念,认为他文化也是男性掌握最重要的知识,问起问题来也方便。男性调查对象提供的情况因此代替了全社区、全“文化”的状况。而妇女的存在、观点和经历则被弃置不顾,其结果是所谓“真实地”再现文化的民族志每每只表述男性的活动和世界观。
因此,女性人类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展以女性为调查对象的田野工作。她们和当地妇女交朋友,详细记录她们日常从事的各种活动和对自身经历的回顾,充分体现她们的内心世界,努力捕捉她们看社会、看个人、看周围事物活动的特殊眼光。在这个过程中,一些很平凡的表述媒介,例如书信、日记、字条、口述等等得到重视和重用。经过大家的努力,一批描写各种文化和社会结构中女性生活的民族志问世了。
女性民族志既受当时正在形成的实验民族志的推动,也是后者的主要建设力量。这些作者放弃传统写作中惯用的“无所不知”、“绝对客观”的第三人称叙述方式,揭示了收集资料的过程不是以往认为的那种静止的、甲方向乙方单纯转授知识的过程,强调对话式的访谈和共同生活(田野调查),事实上是由主体和客体之间不断相互询问、相互交流、相互影响而构成。过程之后,主客双方都会发现各自对女性及周围社会的认识和理解发生一定、甚至很大程度的变化。女性人类学家如实记录这个过程而形成的民族志,虽然削弱了作者解释的“权威”性和作品的“绝对客观”声誉,然而富有主观色彩的生动描述,却更真实地再现了创作过程的具体历史条件。在某种意义上说,可谓更“客观”了。而且,这一类女性民族志揭示了一些向来描写为古朴田园的文化社区,实际上在其女性的日常生活里有着许多压抑、冲突、暴力及其它矛盾和动荡。还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场革新中,依靠集中描写某位妇女一生中具有代表性的大事为主线(从出生、少女、青年谈起,直到结婚、做母亲、做祖母等等为止)和侧重表述某社区人们的情感特点(爱、愤怒、恐惧等等)来挖掘和研究当地群体的社会结构以及这些人怎样看世界的民族志,为传统的结构功能现实主义写作方式增添了新的一页。⑤女性民族志的出现标志着女性人类学的开始,但大家并不满足于在硕大的民族志文库里添进几个关于妇女的故事而已。人类学描述的重要目的之一是为了分析,尝试着找出跨文化、不同社会结构中那种一针见血、令人豁然开窍的人类社会普遍性。女性人类学家在探讨女性命运的普遍性,在对收集到的民族志进行比较归纳的尝试中,就经过好几场热烈的辩论,走过一段有趣的路程。我在这里准备只选一次影响较大的分析性争论中有代表性的两本书,做个介绍。读者即可以把它们看作女性人类学的发展和内容,也可以就此欣赏一下人类学家从田野回到城里的办公室,完成了民族志之后(除了教学之外),又忙了些什么。
分析:“女与男=家庭范畴与公共范畴=自然与文化”吗
1974年,美国斯坦福大学出版了题为《女性、文化和社会》的一本论文集⑥。16位论文作者都是年轻的女人类学家,其中有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教师,也有还在写论文的研究生。几年来,她们在各自的学校里一方面开设从跨文化的角度研究妇女问题的课程,另一方面积极思考怎样把妇女研究与人类学结合起来,相得益彰。
随着描写女性生活的民族志不断涌现,以及从妇女研究的角度重新阅读原有的民族志,她们发现几乎所有的社会都把女性置于从属男性的地位。说俗了,就是都存在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现象。她们还注意到许多文化中都流行“因为女人在生理力量上不及男人,所以在社会地位上次于男人”的观念。认为有必要从人类学的角度给予辩驳和新的解释;人类学家不会满意把社会性别的差异归纳为生理原因的解释,因为它回避了文化在其中起到的决定性作用。正如《女性、文化和社会》的作者之一谢丽・奥特讷所说:“我们并不是说生理现象与其无关,也不是说男女一样。我们想指出的是,这些事实上的不同之所以带有高贵和卑劣之分,只可能是特定的文化价值观念所赋予的”。在她们这本文集里,论点鲜明大胆,后来引起较大争论的两篇是米歇尔・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