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崇拜意识与曹禺童年_性别错位_吴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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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分析1. 引言1.1 曹禺剧作对女性形象的重视在曹禺的剧作中,女性形象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其形象呈现出曹禺对女性命运的关注和思考。
曹禺深刻地描绘了各种不同类型的女性形象,展现了她们在不同社会环境下的性格特点和命运遭遇。
他对女性形象的刻画不仅注重形象的丰满和细腻,更重要的是在这些形象中阐发出了女性所处的社会现实和命运压力。
曹禺通过他的剧作,向读者展现了女性形象在不同历史背景下的命运轨迹,反映了中国传统家庭观念、社会制度和道德伦理对女性的束缚和影响。
他通过对女性形象的描写,探讨了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地位,对女性的困境和挣扎进行了深刻的剖析。
曹禺对女性形象的塑造,不仅使读者对女性的命运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更让人们重新审视和反思女性在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
曹禺剧作中对女性形象的重视,体现了他对女性命运的关注和思考,也为读者提供了深刻的反思和启示。
通过深入剖析曹禺剧作中的女性形象,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女性在历史进程中的角色转变和社会地位的变迁,同时也能够从中找到当代女性在追求平等与自由方面的借鉴和启示。
2. 正文2.1 曹禺剧作中的女性形象特点曹禺的剧作中,女性形象呈现出一些共同的特点。
曹禺笔下的女性多为普通人物,多数是底层社会的妇女,如《雷雨》中的冯世宽、刘二、王姑娘等。
这些女性形象在曹禺的剧作中往往承担着家庭和社会的责任,展现出坚强、勤劳、忍耐的品质,如《日出》中的田小梅、《原野》中的王妈等。
曹禺塑造的女性形象多为受压迫的一方,受尽家庭和社会的压力和苦难,如《花木兰》中的木兰、《焦雷》中的焦淑华等。
曹禺的女性形象还具有一定的反叛性格,她们不甘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努力争取自己的权利和尊严,如《日出》中的田小梅、《原野》中的女农民等。
曹禺塑造的女性形象坚强、勇敢、正直,展现出了女性在面对压力和磨难时的顽强生存意志,同时也带有一丝悲情和苦涩的色彩。
在曹禺的作品中,女性形象的细腻描写和深刻刻画,展现出了他对女性命运的关怀和思考。
浅谈曹禺早期话剧中女性独立意识作者:刘佳文来源:《湖北经济学院学报·人文社科版》2019年第09期摘要:曹禺先生的话剧在中国话剧史上独立丰碑,他的话剧超越了政治、历史以及短暂的年代,将眼光投入到更远大的天地间,追问人类命运的根本,关注底层妇女的命运,发现她们身上美得闪光点,通过蘩漪、陈白露、花金子展现曹禺的女性独立意识。
关键词:曹禺;女性形象;独立意识;价值一、早期环境的熏陶曹禺的话剧在现代文学史上占据着首屈一指的位置,1933-1942的十年间,曹禺为中国话剧奉献了《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5部堪称经典的杰作,被称为:“中国的莎士比亚。
”他的话剧中对现实人生的描写与人性的挖掘是极为深刻的,尤其是对女性的描写。
曹禺曾经说过:“我喜欢写人,我爱人,我写出我认为英雄的可喜的人物;我也恨人,我写过卑微、琐碎的小人。
我感觉到人是多么需要理解,又多么难以理解。
没有一个文学家敢讲这句话:‘我把人说清楚了。
’”在曹禺的笔下确实把人的各种情感与状态描写的淋漓尽致,尤其对女人的描写,这与他的人生经历是密不可分的。
(一)“密不透风”的家庭曹禺出生在一个没落的大家庭,母亲薛夫人生下曹禺三天就去世了,可见曹禺从小就缺少母爱,所以在他七十多岁时谈起母亲,还会表现出无限的忧伤。
父亲在母亲去世后便娶了母親的孪生妹妹薛泳南,因为是自己姐姐的孩子,继母对曹禺也是细心呵护,但还是难以弥补曹禺对于失去母亲的孤独与失落感。
黎元洪下台后,父亲闲居在家,像一个怀才不遇的落魄文人,把他那套官场的坏脾气常常发到子女身上,并且一家四口,只有曹禺不抽鸦片,使得曹禺在这个家中被孤立了一般。
曹禺在回顾他的家庭时这样说:“我生长在一个曾经阔绰过,后来又败落了的家庭里。
也许正是母爱的缺失,使得曹禺更加关注女性,在他的作品中时常出现女性的形象,并表现出对她们无限的依恋。
幼年时除了母亲外,影响他较大的就是他的保姆——段妈,段妈是个目不识丁的东北农村妇女,他的惨痛经历就给予年少的曹禺很深的印象。
女性观是对女性的认识和理解。
曹禺早期代表作有《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等,这些剧作之所以有着经久不衰又甚为感人的艺术魅力,在于其中塑造的一个个光彩夺目的形象均为女性,而且这些人物个性鲜明、生动,艺术感染力强。
因而,曹禺的早期剧作也成为中国现代戏剧艺术的瑰宝。
曹禺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少有的赋予女性人文主义关怀、同情、理解和热爱的男性作家,他对女性命运的探索独到而深刻,他在剧作创作中,对女性精神世界、性格特征、行为举止等的把握较为准确也极为细腻,力求揭示女性悲剧命运的根源,强烈地体现创作主体对女性这一处于男性中心文化背景下,被压抑的弱势群体的生存状态的同情,以及对女性人生价值的认识和感悟。
一、体现了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在剧作中给予女性以追求自我本能欲望的肯定,鼓励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是曹禺女性观最突出的地方。
尽管这些女性身份地位、生活环境、悲剧命运不同,但她们都对欺凌自己的恶势力进行了不同方式的抗争,并试图依靠自身的力量去摆脱生存困境,挣脱封建家庭秩序和道德伦理观念的束缚。
《雷雨》中蘩漪形象的成功塑造,主要就在于曹禺将一个矛盾复杂的“雷雨式”性格展现给了观众。
为摆脱压抑,主宰自己的命运,蘩漪拼命地反抗、挣扎;为争取做人和女人的权力,蘩漪用尽各种方式进行抗争;为追求人格独立、个性解放,蘩漪做出“困兽”般的斗争。
蘩漪拒绝喝药、看病等一系列举动,无疑是对伪装成关怀的“禁闭”所表示的对抗,也是对夫权的解构。
她怀着对爱情和自由的向往,怀着对以周朴园为代表、以男权为中心的现存的封建思想道德观念和社会道德秩序、礼教规范的蔑视,疯狂地与周萍发生乱伦关系,不惜陷入“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可悲境地。
她大声疾呼“我是人,一个要真正活着的女人。
”这是蘩漪对命运和现实反叛的呼喊,真可谓男权世界里爆出的一声惊雷。
蘩漪渴望“真正活着”,要求摆脱“男尊女卑”封建礼教的桎梏,按合乎她的“本性”去发展,以一个独立的人的资格,去追求和享受一种有爱情的生活。
曹禺四大名剧中的女性形象分析发布时间:2021-12-07T05:37:35.829Z 来源:《教育研究》2021年12月中35期作者:刘贾[导读] 曹禺四部悲剧中的女主人公,并不属于整个社会的最底层。
蘩漪是被服侍的资本家太太。
金子、瑞贞、愫方也都生活在比较富裕的家庭。
即使是“交际花”陈白露,也不是翠喜那样的下层妓女所能比的。
曹禺笔下的蘩漪等女性可贵之处,在于她们都没有被当时上乘的物质生活和合法的妻子地位所迷惑,都非常清楚明白自身作为封建家庭女性精神上的不幸和受到的残害。
曹禺笔下的女性形象各有各的特点,各自体现了不同的写作艺术,同时曹禺创作的这些女性形象也表现了极具特色的艺术价值与社会价值。
西安外事学院刘贾摘要:曹禺四部悲剧中的女主人公,并不属于整个社会的最底层。
蘩漪是被服侍的资本家太太。
金子、瑞贞、愫方也都生活在比较富裕的家庭。
即使是“交际花”陈白露,也不是翠喜那样的下层妓女所能比的。
曹禺笔下的蘩漪等女性可贵之处,在于她们都没有被当时上乘的物质生活和合法的妻子地位所迷惑,都非常清楚明白自身作为封建家庭女性精神上的不幸和受到的残害。
曹禺笔下的女性形象各有各的特点,各自体现了不同的写作艺术,同时曹禺创作的这些女性形象也表现了极具特色的艺术价值与社会价值。
关键词:曹禺;女性形象;社会价值;悲剧命运;艺术价值前言曹禺——一个对中国现代戏剧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的剧作家,他的成就对现代戏剧样式的成熟起了决定作用,可以说,中国话剧的真正成熟,应从曹禺开始。
从他的戏剧创作能看出在中西文化的对撞交融中,由对外国戏剧的借鉴向民族精神的再现进行的自觉转化。
他塑造了一系列具有性格深度和力度的丰富复杂的人物形象,且生动的描绘了像蘩漪、侍萍、陈白露、花翠喜、愫芳、瑞贞、花金子这样一群极具感染力的封建社会时期的女性悲剧形象。
在曹禺的笔下,这些女性无不因袭着重负,或生活在阴沟里抑郁地讨生活,或在脏乱不堪的都市泥沼中苦苦挣扎,或在死气沉沉、腐朽糜烂的家庭里浪费着青春年华,或于暗箭四起、“风刀霜剑”……让我们在同情这些女性的同时对社会和人性更多一些思考。
从曹禺戏剧两类女性形象看其创作心态和审美风格的变化摘要:曹禺戏剧塑造了两类女性形象:“魔女”和“天使”。
“魔女”形象表现了作者早期追求原始生命力、回归自我、反抗压抑的情欲;“天使”形象反映了作者后期回归传统、逃自我、认同社会规范的心理。
两极化女性形象影响了作家的审美情趣和作品的艺术风格,从“命之美”转为“爱情之美”,从热烈激荡转为平淡深沉。
这是西方审美文化和民族传统文化的差异在作者思想观念上的融合与冲突。
关键词:曹禺;女性形象;魔女;天使;创作心态;审美风格在曹禺戏剧创作中,最具艺术魅力的是女性形象的塑造。
作为一个男性的创作主体,曹禺选择了女性形象来表达他的情感与理想,这与他的创作心理和审美情趣有关。
犹如“五四”时期许多人道主义的男作家一样,曹禺对现实生活中妇女的苦难和所受的压迫持怜悯、同情的态度,但他却塑造了两类极端的形象:一类是繁漪、陈白露、花金子在内的“魔女”;一类是愫芳、瑞珏在内的“天使”。
这样两极“魔女———天使”形象的塑造,反映了作者不同阶段的生命体验和特有的文化心理,而这两类女性形象的巨大差异,也造成曹禺戏剧审美风格的明显变化。
一我们先看曹禺剧作的第一类女性,她们是“赋有象火一样极端的热情”,“信得准确,宁可以死赴之,决不中途而废”的进攻型人物,身上散发出原始的生命力和欲望,面对命运与苦难敢于主动出击,为追求幸福不惜去死,使短暂的生命发出彗星般的光芒,这类人物如繁漪、陈白露、花金子等,她们是作家早期剧作的主人公,沐浴着“五四”自由开放的时代余风,成为反封建和个性解放的旗帜,她们注定属于“五四”这个时代。
“五四”时期,伴随人们的思想解放和“人”的意识的觉醒,妇女解放运动成了整个社会运动的重要方面,新文学运动的主要倡导者大多写过探讨妇女问题的专文,许多作家的创作都反映了妇女解放的历程,文学作品中出现了一批新女性的形象,如胡适《终生大事》中的亚梅,鲁迅《伤逝》中的子君,茅盾的“时代女性”,丁玲的“莎菲女士”等,曹禺笔下的“魔女”形象正是这种五四新女性之后的代表。
2019年12月文化艺术研究Dec. ,2019第12卷 第4期 Studies in Culture & Art Vol.12 No.4文章编号:1674-3180(2019)04-0047-06从性别政治谈曹禺早期戏剧观念段 沛(山东艺术学院 传媒学院,济南 250300;上海戏剧学院 戏剧影视文学系,上海 201102)摘要:在中国社会男权制度的影响下,文艺创作中女性的生存困境一直是不能规避的现实问题。
曹禺早期的戏剧作品蕴含着鲜明的性别政治叙事特征。
他将叙事视角放在女性角色身上,通过展现女性人物的生活状况,反映女性心灵的压抑与苦闷;又依靠人物关系与空间属性的变化,表现女性人物独立的品格与不屈的意志,赞扬她们为追求自由而勇于反抗的精神。
关键词:曹禺;早期戏剧;性别政治;空间属性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识码:ACao Yu's Early Play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Gender PoliticsDUAN PeiAbstract: The dilemma of female life is an inescapable issue in a patriarchal society like China. Cao Yu wove distinctive narratives of gender and politics in his early plays. He focused on the life of his female characters to reflect their innermost depression while depicting their individuality and integrity by altering character relationships and spaces.Key words: Cao Yu; Cao Yu's early plays; gender politics; space曹禺的戏剧在中国话剧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仅标志着中国话剧文学在20世纪30年代走向成熟,也对中国现当代话剧的发展产生了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论曹禺戏剧中的女性形象软膜天花http://www.kemei.so/摘要:曹禺是一位对中国戏剧发展做出杰出贡献的剧作家,同时又是一位具有反叛精神,敢于执笔的大家。
他的作品中塑造了众多女性形象,作者在她们身上赋予了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期盼,使得她们每个人都有血有肉,充满了感情,散发着魅力,打动着读者的心!尼采曾说过:“一切书籍中他最爱读的是用血写的那一类,伟大的艺术作品都是作家的呕心沥血之作,艺术大师把他的心灵中最美好的东西都倾诉到了他的作品中,他在写作的时候是整个身心都扑在作品上的。
”①曹禺就是这样的一位伟大作家,他把他的生命、他的理想、反抗以及愤怒都倾注在了他作品中的女性身上。
在她们身上,有敢于叛逆敢于和命运斗争最后终于走出枷锁的女性;有同样具有“雷雨”精神同样反抗过,但最后终未逃出命运安排的女性;还有具有传统女性的隐忍,让人看着会生出怜悯之心的女性。
总之,这些不同的女性身上散发出的独特魅力演绎着自己的人生,丰富着每一个读者的心。
―.敢于抗争走出枷锁的女性中国几千年来一直处于男权主义,伴随女人的不是“三从四德”便是“相夫教子”,特别是中国传统的婚姻制度,不知坑害了多少女人。
然而在这芸芸众生中,也会有一些懂得为自己考虑,敢于反抗,敢于斗争,敢于走出封建家庭制度的女性,我称她们为女英雄。
焦花氏,即花金子就是其中的一位代表。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仇虎,但命运的安排,让她嫁给了仇虎仇人的儿子:焦大星。
她不满她的婚姻,不满她的丈夫,对他有同情,有怜悯,但就是没有爱。
再加上一个暴戾、凶残、诡计多端的婆婆焦母,使她的处境异常艰难,但她让自己变得强悍任性泼野,会和婆婆针锋相对而又会勉强自我克制,她充满青春激情的狂热,她厌恶那个窝囊的丈夫,故当复仇归来的虎子出现在她眼前时,她仍忍不住心中的激情,从肉体的欲望升华到精神的爱恋,即便如今的虎子是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丑八怪、活妖精、一条腿、罗锅腰”②但花金子期盼跟着这个有生命力的男人离开这个阎王殿的家,去那个“金子铺的地,房子都会飞”的天堂。
从曹禺笔下的女性形象看曹禺的原罪意识原罪意识在基督教的教义中是一种原始的罪孽意识,它是一种先天性的、遗传的恶,其古老的历史可以上推到基督教的创世说。
在《旧约创世记》中,基督教给上帝的子民解释了人类的最初起源,根据这种传说,我们人类最初的诞生地是在伊甸园里,是由亚当和夏娃繁衍生息而来。
在基督教对于人类诞生的最初说教中,事实上已经隐隐有了男权意识,《旧约创世记》记载,神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于是取下他的一条肋骨,又把肉合起来……她是从男人身上取出来的”。
女人生命的依附性和女人地位的从属性不言自明。
由于蛇的诱惑,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于是人类开始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有了羞耻心,有了善恶观,人类文明的最初曙光也就从历史的地平线上渐渐升起,而那种由男女情欲所构成的罪孽感也就成了人类与生俱来的原罪意识。
由于人有了自己的价值观,人类也就开始失去原始的快乐,其形象的说法就是亚当和夏娃被神逐出了伊甸园。
随着人类的不断繁衍与文明的不断发展,男权文化渐渐普遍地成了各民族的主流文化,这种主流文化虽然选择了婚姻的性关系作为道德的性关系,但这种选择在实施过程中则颇有点紧固藩篱以防后院失火的味道,原罪意识所禁锢的实际上往往只是妇女。
女性一旦有了超越婚姻关系约束的性行为就构成了一种原始的罪恶,其所受的惩罚往往十分惨烈,这就构成了一种悖论:一方面,文明的发展与普及唤醒了女性自身的生命意识,使她们深切地感觉着生命的个人本位,从而赋予她们一种为空前地张扬自己的个性所需要的内在的推动力,使生命的自由发展成为一种可能;而另一方面,作为一种文化的存在,她们还是一个社会的人,而特定时代的文明所建构起来的生活秩序,又往往无法提供给她们自由发展的空间,甚至反而束缚着她们,窒息着她们的生命。
曹禺笔下的女性形象大多是这种悖论式的人物,生即是死,死反而生,蓬蓬勃勃的感性生命只能在僵死的文明空间里无奈地凋谢、飘零,“热情原是一片浇不息的火,而上帝偏偏罚她们枯干地生长在砂上”。
第1卷 第1期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Vol 11 No 112000年3月JOURNAL OF BEIHUA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Mar.,2000女性崇拜意识与曹禺童年/性别错位0吴景明(北华大学师范学院中文系,吉林吉林132013)摘 要: 曹禺剧作的出现标志着中国现代话剧艺术的成熟。
他塑造了一系列大胆泼辣、个性鲜明、具有叛逆精神的女性形象,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众多怯懦、无力的男性形象。
这种女性崇拜意识与其童年生活、演戏经历密切相关。
对女性的过分崇拜和长时间扮女角形成的自身/性别错位0使他的爱情、婚姻充满曲折。
对众多怯懦、无力男性形象情感上的亲和与理智上的否定,则表达了他对/性别错位0产生的脆弱性格的恐惧。
关键词:女性崇拜;精神分析;性别错位;童年经历中图分类号:I 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101(2000)01-0034-04收稿日期:1999-10-15作者简介:吴景明(1975)),男,吉林长春人,北华大学师范学院中文系教师,在读硕士研究生。
一1933年5雷雨6的诞生,将曹禺的名字牢牢地镌刻在中国话剧史上。
此后,他每一部剧作的公演都引起人们极大兴趣和长久论争,形成半个世纪以来持续不断的/曹禺热0。
人们一致公认曹禺的作品反映了广泛的社会生活内容,但对剧作与创作主体自身丰富复杂的精神联系却少有研究,这无疑是影响曹禺研究走向深入的一个主要障碍。
精神分析学派的理论家们曾断言说:文学创作犹如作家的/白日梦0,是他被压抑而得不到满足的愿望在创作过程中的无意识流露。
作家与作品是一个完整的意识整体,他们之间客观上存在着一种属于个人隐私性质的内在精神联系;而这种/个人原因与艺术品的关系,不多不少恰好相当于土壤与从中长出的植物关系0[1](P 89)。
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去阅读曹禺的作品我们会发现有一种奇特的现象格外引人注目:在曹禺笔下,最具有艺术魅力、最能感人至深的艺术形象,往往不是那些胆小、懦弱、面对现实生活的矛盾困境而无能为力的男人,而是一些偏执、躁动、不安于现状且又敢于主宰自己前途命运的女人。
无论人们以何理由加以辩白,我们都必须明眸正视这样的事实:周萍、方达生、焦大星和曾文清四个如同弱小动物而又女性味十足的男性形象,都明显带有失意、落魄、萎靡不振的性格特征。
他们无力、怯懦的关键就在于他们都缺乏精神上的独立人格,以及敢于超越自身局限的胆识和勇气。
周萍与文清都曾有过所谓的理想和追求,但却最终一事无成;现实物质生活条件的优越和精神生活的苍白,使他们体质虚弱、神情颓唐。
他们明明知晓自己精神忧郁症的病因,是与沉闷的家庭生活氛围有着极大的关系,然而又无力挣脱这种无形锁链的现实桎梏,获得精神上的自我解放。
方达生与焦大星亦是如此。
这些艺术形象的共同之处,#34#就是缺乏青春生命的活力,缺乏大胆进取的冒险精神,同时又因为他们自身存在着无法克服的性格弱点,而导致了他们对于异性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依附性。
如果一旦失去了这种赖以生存的情感依附,他们就会绝望,就会颓唐,甚至于精神的完全崩溃。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妨碍着他们冲击自身的阴影呢?这需要从作者本人的精神生活经历中去寻找比较符合事实逻辑的正确答案。
二还是先让我们看看在别人眼中的童年曹禺吧。
/如果单从外貌来看,说曹禺具有表演天才,那是谁也不能相信的。
他个子长得不高,而且平时不爱讲话,总是沉默地坐在角落里,不为人注意。
,,但他(曹禺)富有魅力的表演天赋,清秀的面庞,格外明亮的一双眼睛,流盼之间透露着一种迷人的力量。
他的嗓音深厚甜润,念起台词来很有韵味。
0[2](P80)这就是别人眼中的曹禺。
如果不说明身份和性别,也许一般人会认为这是一个胆小、沉默的/小姑娘0。
他也是家中继母、姐姐的宠儿。
/(继母)泳南一生没有生过孩子,家宝又是自己姐姐的孩子就像自己亲生的一样,,凡是家宝的饮食起居,她都亲自动手料理,她爱家宝,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的。
0[2](P12)/大姐(家瑛)也格外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弟弟,常抱他,亲他,形影不离。
家瑛还是添甲(家宝)的第一启蒙老师,是她第一个教他识字的,,他对姐姐也是百依百顺。
多少年过去了,曹禺都不能忘怀姐姐的爱,这给他留下十分美好的回忆。
0[2](P17)从5曹禺传6所提供的资料来看,我们起码已经掌握了这样一个颇有价值的事实依据:曹禺自幼胆小怕事,同时身体长得瘦弱矮小,童年时代到青少年时代,他完全是在继母、姐姐和保姆等女性的呵护下成长起来的。
因此,我们可以主观上确认,曹禺不仅从家庭中这些女性那里获得了失去母爱的情感补偿,而且也从她们那里得到了消除忧郁、恐惧的安全感,因而在他的情绪记忆中,深深地刻印下了童年时代对女性过分依赖的感觉印象。
了解曹禺童年的经历,我们不难理解他女性崇拜意识的形成:是女性给了他生命(生母);是女性养育他成人(养母);是女性关心照料他,又教他知识(大姐)。
在以后的岁月中又是女性使他明白了什么是爱情,又陪他走过了最黑暗的岁月(方瑞);又是女性与他共同度过晚年(李玉茹),这些在他的记忆中都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另外,在同异性的密切交往过程中,曹禺对女性精神世界、性格特征、行为举止等,都有着极为细腻的切身体验和真实把握,并大大地影响了他以后的艺术创作生涯。
比如,曹禺从中学时代起就酷爱话剧艺术,当过十多年的业余演员,但他多是扮演女角,而且每次都演的形神皆肖,令人叹为观止。
1925年,15岁的曹禺参加了南开新剧团。
他这样回忆那时的情景:/当时的风气,男女不能同台。
我在中学时多半扮演女角色。
我演的头一个女主角戏是易卜生的5国民公敌6。
0[3]1928年10月17日南开中学瑞廷礼堂中,观众挤得满满的,由于5国民公敌6的成功,观众对剧团、对导演、对演员充满高度的信任感。
对于5娜拉6的演出留在鲁韧中的印象是这样的:/曹禺演的娜拉,在我的脑子里是不可磨灭的。
这个戏对我影响很大。
那时,我在新剧团里跑龙套,从旁边看得更清楚。
我敢这样说,现在也演不出他们那么高的水平。
我总觉得曹禺的天才首先在于他是个演员,其次才是剧作家。
我这个结论,你们是下不出来的,别人没有看过他的演出也下不出来,只有像我这样看过的,才能得出这种毫不夸张的结论。
到现在,这样好的艺术境界、艺术效果是很难找到的。
他把娜拉和海尔茂夫妻间的感情,甚至她的感情分寸,都很细腻地精湛地表演出来,这就不能不令人倾倒。
,,曹禺也是很有修养的。
那时,他演戏是用全部身心来演的,他不是职业化的演员,他不会那套形式,但凭全身心来演,就更加格外真实感人。
0[2](P87)是的,一个天才的戏剧演员显示了他的才华,也许人们并未预料到他不仅仅是天才的戏剧演员,更是一个天才的戏剧家。
但1933年以前的中国人对此一无所知。
对于女性的过分#35#依赖和摹仿确实使曹禺同梅兰芳一样成为戏剧界的骄傲,但也确实使曹禺在他的青少年时代出现过短暂的却又是明显的第二性亢奋期。
一个性格内向、沉默寡言、很少交际的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整天沉溺于戏剧女主角的塑造中,仔细体味女性的精神世界、性格特征、行为举止等,不可避免地会使他对自身的性别认同发生偏向,形成/性别错位0。
这种不规则的性格变动,使曹禺深深地陷入了苦恼的大泽,并对自身男性自信力产生了怀疑和动摇。
曹禺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此,他是痛苦的,又是无助的。
他渴望自己演戏的成功,在演出时他沉浸于自己所创造的/女性世界0中,但演戏结束后,在人生的舞台上,他又担当了/男性0的悲剧主角。
因此,当他写出名剧5雷雨6后,便声称:自己不具备演戏的天才,今后只想努力当个剧作家。
这并不是他真心对自己演戏成就的否定,在潜意识中他已不愿再陷入性别角色认同的错位及由此带来的恐惧。
因而,他从创作伊始便致力于/原始蛮性的遗留0,塑造了大海、仇虎、袁氏父女、北京猿人等一系列雄健而有着力的美的人物形象,对潜意识中的/自我0进行了否定。
这里,我们有必要重新解释曹禺与郑秀爱情悲剧的真正根源。
无论是5曹禺传6的作者,还是曹禺的亲朋好友,都把他们俩人的最后分手,归结为性格不合的结果或曹禺在爱情问题上的草率和冲动,其实这只是一种错觉。
还是让我们进入历史事实看一看吧。
1932年在清华的美丽校园中,有一个活跃的姑娘。
她个子不高,但身材苗条,面容清秀,很爱活动,也爱打扮,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是很有些风度的,这位姑娘便是郑秀。
一进清华,这位从贝满来的姑娘就显得与众不同:穿着讲究,举止娴雅,仪态大方,自然引起同学们的注目,颇招来一些男同学的热烈追求。
郑秀在中学时,就能演戏,还会弹钢琴,长得又漂亮,更显得格外突出。
据说她放在宿舍案头的照片经常在男同学来过后不翼而飞。
而1932年的曹禺,正以他卓越的艺术才华而誉校园,他文雅、宁静、耽于遐想又富于罗曼蒂克精神。
年青美丽的郑秀的出现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但另一方面,长期演戏所形成的/性别错位0却苦闷着他,使他对自己的男性自信力产生了怀疑。
为了证实自己的价值和男性身份,曹禺开始向其他追求者发出挑战,追求拥有众多追求者的郑秀。
双方因情感的起因不同,最终为他们的这段爱情埋下了悲剧的种子。
当曹禺刚一攻克郑秀顽强的心理防线使她成为丘比特箭下的俘虏,他便开始逐渐变得冷淡起来。
据他的一个同学回忆说:/当时我觉得曹禺有一种内心的痛苦,是因为恋爱好久了,就不好再改变,就不得不订婚。
0即使他们后来举行了婚礼也是十分勉强的。
吴祖光这样回忆:/曹禺,郑秀结婚我在场,是长沙的一个小酒楼上。
,,曹禺为什么要同郑秀结婚,我都感到奇怪,,结婚时,只请了一桌,余上沅夫妇,陈治策夫妇,还有教务处的两位女同事。
0[2](P224.吴祖光同田本相谈话录)事实上,曹禺追求郑秀的过程,是他灵魂世界自我搏击的艰难历程。
在征服郑秀的同时,他更要征服的是自己恐惧与怯懦的心理。
在这场爱情的角逐中,他重新获得了男性的自信力。
这使得他一直担心的自己对异性是否具有真正吸引力的问题有了一个满意的答案。
仅仅如此而已。
所以当他意识到这场爱情还带有着一个无法摆脱且为他情感难以承受的附加条件)))道义与责任时,他便陷入了现实的苦恼,并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
三曹禺女性崇拜的信念并没有因爱情失败而改变,相反,在他笔下众多有魅力的女性形象身上都或多或少地转移了他的情感危机。
与个性泯灭、萎靡沉寂、毫无生命活力的男性形象比较,他精心营造的那些大胆泼辣、个性鲜明、躁动不安的女性形象却以其原始蛮性的强悍和不肯驯服的反抗,显示了新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尽管她们并不完美,性格又时常流于偏执的极端,甚至还会做出一些有悖于传统道德规范的越轨行为,但曹禺毕竟在她们身上表达了他对现实新女性乃至理想人生的憧憬与向往。
特别是对于繁漪、花金子、袁圆三个人,曹禺的情感上带有明显的主观倾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