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苏童笔下的碧奴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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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苏童《碧奴》对孟姜女传说的再叙述Ξ黄雪玲(揭阳职业技术学院中文系,广东揭阳522000)摘 要:借着2005年“重述神话”这一项目在全球的启动,苏童的《碧奴》在千呼万唤中终于出来了。
苏童对自己的新作充满信心,一再强调这是他“迄今为止最好的长篇小说”。
《碧奴》到底是不是苏童最好的长篇小说呢?关于这个问题,读者和评论家众说纷纭。
苏童的长篇小说《碧奴》是以家喻户晓的“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传说”为素材的。
他的《碧奴》是如何对孟姜女的传说进行再叙述的呢?本文就这些问题深入到苏童的文本进行了分析。
关键词:《碧奴》;苏童;孟姜女;传说;再叙述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3334(2009)03-0101-03 一苏童被认为是“先锋小说”代表作家,然而他并没有局囿于先锋小说的小世界,而是努力突破自己。
1989年发表的《妻妾成群》被认为是苏童先锋小说创作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从这部小说开始,苏童显示出了回归传统的意向,它标志着苏童叙事风格走向成熟。
迄今为止,苏童已经发表了大量文学作品,出版了中短篇小说集《妻妾成群》、《伤心的舞蹈》、《妇女乐园》、《红粉》等,长篇小说《米》、《我的帝王生活》、《武则天》、《城北地带》等。
进入新世纪后稍有停顿的苏童,终于在2006年9月,在万众的期待下推出了他自己认为“写得如此色彩丰富……最好的长篇”[1]———《碧奴》。
《碧奴———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传说》的写作缘于“重述神话”。
这部小说是以家喻户晓的“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传说”为素材的,据说仅用了4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创作,写作的过程非常顺利、流畅。
苏童显然对自己的“力作”有极大的信心:“人的生理有本能冲动,写作也一样,写什么多半是源于敏感和冲动,怎么写却是有潜意识的,我的潜意识其实就是绕过别人,最好还要能绕过自己。
我确实很努力,这是我唯一可以表扬自己的地方。
《碧奴》的写作就是这样。
所以,我坚信,这是我迄今为止最好的长篇小说。
寒山一带伤心碧——关于《碧奴》的善、泪水及人道主义施维【摘要】首位入选全球"重述神话"项目的中国作家苏童,根据中国古代的神话传说"孟姜女哭长城",创作了<碧奴>.在重述的过程中,苏童将叙事的重点从传统的"哭倒长城"结局巧妙地置换到"在路上"的过程,并为我们重现了满载一幕幕"苦难与生存"的路途.在这路途中,作者所想要表达的是善、爱及苏童们的人道主义.【期刊名称】《温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年(卷),期】2010(023)003【总页数】5页(P112-116)【关键词】苏童;碧奴;人道主义【作者】施维【作者单位】安徽大学中文系,安徽合肥230039【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206.7通过含蓄、隐喻来体现同一性艺术的神话[1],不仅记录了人类祖先的生活、理想和愿望,还暗示了人类本性的各个方面。
2005年,英国坎农格特出版社启动了全球性的“重述神话项目”,“邀请各国著名作家对本国神话传说进行再创作”[2],旨在以神话故事为原型,融合作家的个性风格,重构各国的传统神话故事以及传说,重述影响了世界文明、积淀了数千年的神话经典,苏童成为中国首位入选该项目的作家。
苏童根据中国古代神话传说“孟姜女哭长城”,创作了小说《碧奴》① 参见: 苏童. 碧奴[M]. 重庆: 重庆出版社, 2006. 下文论及该作品均出自同一版本, 不再一一作注.。
拿作家自己的话来说,这是他“迄今为止最好的长篇小说”[3]。
吴义勤说:“他的《碧奴》让一个符号化的神话传说在文学的汁液里重新复活,让一个二千年前的形象在文学的疆域里变得栩栩如生,魅力无穷。
”[4]吴雪丽和许巧云也认为:“《碧奴》完成了一个时代的文学期许,在飞扬的想象和纯朴的情感之间搭建了一座文化浮桥。
”[5]研究者侧重探讨民间想象、启蒙诉求、先锋意识如何参与了对这一古老神话的建构,或者是孟姜女的故事利用了怎样的民间资源,达到了怎样的全球认同。
《碧奴-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的后现代主义叙事-解构[论文]《碧奴-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的后现代主义叙事-解构[论文]论文摘要:碧奴》是苏童先生在2006年以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为母本,进行的一个“重述神话”的尝试。
小说运用陌生化的手法和丰富的想象,呈现出一种神话般的浪漫主义色彩。
但仔细分析小说的叙事,就会发现很多后现代主义手法的运用:包括对传统故事情节的解构,对人物形象的颠覆和重塑,对时空的剥离,和对人性不断追寻都表现了后现代主义的叙事特征。
论文关键词:碧奴,后现代主义,解构,重建,陌生化《碧奴——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是苏童先生在2006年以孟姜女哭长城传说为母本进行的一个“重述神话”的尝试,是一部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小说作品。
但是不得不说,从民俗学和人类学的角度来看,苏童先生混淆了神话与传说的定义。
在《碧奴·自序》中苏童先生说“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已在中国流传了二千年,神话流传的方式是从民间到民间,我的这次‘重述’应该是这故事的又一次流传,也还是从民间到民间,但幸运的是已经跨出国门了”。
“神话是一种古老的故事体裁,主要产生于原始社会和阶级社会初期。
她是当时人们在原始思维基础上不自觉地把自然和社会生活加以形象化而形成的一种幻想神奇的故事”。
简单地来说,神话是神圣化的故事,它的讲述总于自然现象起源和社会文化现象起源等密切相关,其讲述过程常常与原始社会的宗教仪式相伴,具有神圣性,讲述的人物也大都是神或者神性的人。
“传说主要是关于特定的人、地、事、物的口头故事”,传说是历史化的故事,它的流传总是于一定的历史事件、传奇人物、地理风物相关,在讲述的过程中总是企图让人相信这个故事是真实存在过的,其讲述具有传奇性。
从定义中可以看出,孟姜女哭长城属于传说,首先它产生的时间晚于神话,其次它的讲述关联人物(孟姜女)与地理风物(长城),再次在孟姜女传说形成的最初阶段孟姜女并不是神性的人,而是一个遵循礼教的楷模——杞梁妻。
《碧奴》:“入魔”的写作奇迹“重述神话”是由英国坎农格特出版公司发起的全球首个跨国出版合作项目,各国作家以本国神话故事为原型,融合个性风格,重塑影响世界文明中沉淀了数千年的神话经典。
苏童以重述“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成为入选这一项目的首位中国作家,该书的写作自启动之初便引来了广泛关注,出版之后更多获热评。
如今热闹散去,“重述神话”的浩大声势似也没了多少下文,或可以静下心来看看苏童究竟书写了一个什么样的神话。
通过这次写作,作者谈到有一个最大的感受是,“神话确实是被很大一部分作家所忽略的文化资源。
写神话让我回头向后看一眼。
有时候往后看一眼,真的有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作家很多时候要靠想象去创作,借助民间神话,就是借一双翅膀飞翔。
”①作者的这一感受当然值得中国作家借鉴,也因此笔者更加关注在《碧奴》中作者是如何认识和处理已在中国民间流传了数千年的关于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又是如何借助民间传说展开想象的翅膀、进行自己的重述的。
对于孟姜女传说的“本事”,作者这样复述:“这个民间传说的大致内容,是关于两千多年前的一个女人,自己的丈夫被拉差拉到很遥远的地方筑长城,所谓秋风一阵冷似一阵,在这种天气的压迫下,孟姜女觉得她有一关过不去,所以要给丈夫送棉衣。
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导致了这个民间传说的起因。
这个女人千辛万苦千里迢迢到了长城,但是丈夫已经死了,她当然要哭。
‘哭’谁都能够了解和理解。
”――因为“哭”谁都能了解和理解,所以它没有成为刺激作者重述的动力,也不构成小说的叙述重心。
作者的关注点在于――“问题是,神话也好传说也好,到了这一步,突然产生了非常意想不到的力量,也是我之所以选择‘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作为新的长篇小说的题材和内容的大的动机,这就是:一个女人的眼泪竟然哭倒了八百里长城。
这个传说之瑰丽,彻底征服了我。
接受英国出版公司的‘重述神话’计划后,我脑海里无法摆脱的是一个女人的眼泪与城墙的故事。
我要琢磨它、吃透它……”②作者在另外场合交代:“我曾在‘大禹治水’与‘孟姜女哭长城’两个经典神话中徘徊,但后来考虑孟姜女的故事更感人,你想,为丈夫千里送衣并用眼泪哭倒长城,可谓悲伤到顶、浪漫到顶。
飞翔的理想瑰丽的想象——评苏童的《碧奴》
张绍利
【期刊名称】《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0(0)3
【摘要】瑰丽的想象是苏童创作的显著特色,他的重述神话新作<碧奴>是他创作的又一次尝试.狄德罗曾谈论戏剧说"人们可以用同一个主题和同样的人物订出无数的布局",这同样适用于小说.本文从其具体的文本中看他是如何以天马行空的想象从个人化视角,承续性地张扬了神话原型精神的同时扩充神话的情节,使高度符号化的存在转化为具体可感的极具个性的孟姜女形象.
【总页数】3页(P202-204)
【作者】张绍利
【作者单位】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河北,石家庄,050009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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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中国重述神话小说的跨文化阐释与接受
——以苏童《碧奴》英译为例 [J], 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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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中国的方法———英语世界碧奴人物形象的流变及价值重构李梓铭张学昕摘要:苏童以孟姜女民间故事为原型重述中国神话,描绘出中国普通女性内在的神性品质。
在翻译过程中,主体的人性特征在某种程度上有所消弭,多元化的人物形象流变为单向度的神性。
译文对碧奴神性特征的保留彰显出中西神话叙事的共性,而其人性特征的弱化则反映出中国神话的特有属性。
碧奴在翻译过程中的人物性格流变,所产生的文本艺术构成价值变异必然生成不同于本土读者的西方审美感受价值和精神内涵价值。
碧奴经过“他者”翻译的再创造和接受过程中的再解读,衍生出新的生命力,不仅延宕出“自我”意义的增值空间,也补足了西方对中国神话、中国经验的丰富想象。
关键词:碧奴形象流变;人性;神性;英语世界;价值重构Abstract:In Binu and the G reat Wall by Su Tong w ho rew rites the old Chinese folk sto-ry of M eng Jiangnv,an ordinary countryw oman is shaped into the image of a goddess.How ever,the protagonist is characterized by human nature that is lost in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on and becomes a real goddess w ithout defects,w hich reflects that the translated text and the original share godhood in mythology w hile human nature is special compo-nent in Chinese myth.In the translation and reception in English w orld,Binu becomes a w ay of imaging China to Western w orld by reconstructing its literary value in the process of rebirth.Key words:changing of Binu character;human nature;godhood;the English-speaking world;reconstruction of literary value作者简介:李梓铭,长春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略谈苏童小说《碧奴》的局限性作者:潘如梦来源:《艺术科技》2016年第07期摘要:苏童小说《碧奴》是对民间传说“孟姜女哭长城”的重述,也是作家模拟民间想象力的一次文学实践。
本文重在论述小说《碧奴》在重述“孟姜女传说”过程中所存在的问题。
关键词:《碧奴》;孟姜女传说;重述“孟姜女哭长城”是中国古代四大民间传说之一。
所谓民间传说是指“老百姓用口头语言描述自己的生活、讲述自己的故事、叙述自己的历史、表述自己的愿望的一种文学样式。
”[1]民间传说是一种口头叙事的民间文学,经过历代文人和百姓的添枝加叶,“孟姜女传说”从杞梁妻“不受郊吊”的故事最终演变为“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
苏童小说《碧奴》也正是对这一家喻户晓的民间传说的重述。
“孟姜女传说”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是如何演变的呢?春秋时期出现了杞梁妻“不受郊吊”的故事,这是“孟姜女传说”的最初原型。
到了战国时期,《檀弓》一书增添了“哭之哀”的情节,让杞梁妻的丧夫之痛更加形象化。
而《孟子·告子》则增添了“祀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的情节,将杞梁之妻善哭的影响扩大到移风易俗的地步。
由春秋到战国,“孟姜女传说”的内容逐渐丰富,孟姜女的形象逐渐清晰。
到了西汉后期,“孟姜女传说”又添加了“哭夫崩城”的情节。
刘向在《说苑》中两次提到杞梁妻“哭夫崩城”一事。
把“哭夫崩城”之说演绎得更为生动具体的是刘向的《列女传·齐杞梁妻》。
书中写道:“杞梁战死,其妻收丧。
齐庄道吊,避不敢当。
哭夫于城,城为之崩。
自以无亲,赴淄而薨。
”可见,“孟姜女传说”发展到汉代已经初具形貌,女主人公的刚烈性格也越来越鲜明。
唐代以前,杞梁妻是没有具体名字的。
据中唐《同贤记》记载,杞良是秦国的燕人,因为逃役而被捉打杀筑于城内。
其妻姓孟名仲姿,在得知丈夫死讯之后,她向城而哭,哭倒长城。
那么,“孟姜女”之名又是何时见于典籍的呢?敦煌石室中的藏书里有一首小曲:“孟姜女,祀梁妻,一去燕山更不归。
造得寒衣无人送,不免自家送征衣。
论苏童笔下的碧奴形象作者:宋玉容来源:《文学教育》2011年第11期内容摘要:文章通过对《碧奴》中碧奴形象的分析,探讨苏童对孟姜女这一形象的解构及重建的失败之处,即在解构孟姜女的民间及封建文化属性的同时,也使孟姜女丧失了其代表的民间文化的精华及女性特有的魅力,把一个美丽多情的大家闺秀塑造成了一个性格扭曲的受虐狂,使整个故事也就失去了民间神话那种特有的艺术魅力。
这是重述的失败,也是苏童的失策。
关键词:孟姜女民间文学精英话语重述失败阅读《碧奴》纯粹是因为苏童这个名字的吸引,我对由英国坎农格特出版社发起的“重述神话”这一项目是持怀疑态度的。
神话,因其流传的历史之久、范围之广,必然有其特殊的稳定性,甚至这些神话已经融入了特定民族的民族心理中。
“重述”必然会对原有的神话进行解构,无论这种解构成功与否,都使重述难免一种宿命性的失败。
因为神话作为一种民间文化形态,“它是在国家权力控制相对薄弱的领域产生,保存了相对自由活泼的形式,能够较真实地表达出民间社会生活的面貌和下层人民的情绪世界。
”[1]神话是一种流传在底层的民间文学,而重述者则是一些知识精英,这必然会造成二者价值观的不一致。
因为这种草根文化与精英心态的对立与隔阂,必然会对双方都造成一种根本的不可避免的束缚。
重述者如果忠于原有的神话,便使他的重述失去了意义,解构也就不复存在(当然知识分子的精英心态决定了他不可能放弃这种解构);重述者如果按照自己的理解去重述神话,又会使神话丧失其原有的民间活力。
阅读苏童的《碧奴》恰好证实了我的推测。
其实,苏童本人对重述“孟姜女”神话的困难也有清醒的认识,他在《碧奴》自序中写道:“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永远是横在写作者面前的一道难题。
”[2]苏童选择解决这一难题的钥匙,就是重塑孟姜女这一形象。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孟姜女,我对孟姜女的认识其实也是对一个性别的认识,对一颗纯朴的心的认识,对一种久违的情感的认识。
”[3]苏童力求去还原孟姜女性格的现实性与鲜活感,让她从神话的神坛上走下来,可是从神坛上走下来的孟姜女身上所特有的神话性与理想性也丧失了。
走下了神坛的孟姜女使整个故事丧失了震撼人心的力量,“真实”的孟姜女使整个故事丧失了文学特有的“假定的真实”。
“碧奴”,这是苏童对孟姜女的重新“命名”。
不可否认“碧奴”是一个诗意而美丽的名字,这个名字是比“孟姜女”具有更好的视觉效果,也就从某种程度上增加了整个故事的文学性。
但是苏童可能并没有完全了解“孟姜女”这一称谓所代表的含义。
首先,我们知道“女”字只是一种指称“女子、姑娘”的后缀,与“碧奴”的“奴”字没有太大的区别,本身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意义,如“七仙女、织女、美女”等。
而“孟”字可用来指称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大的那一位。
根据顾颉刚的考证,周代的时候妇人的名字大都是把姓放在后面,把排行或者谥法放在前面,“孟姜”二字,孟是排行,姜是姓氏。
这样,“孟姜女”的名字翻译成现代白话就是“姜家的大小姐”。
《辞海》是这样解释“孟姜”的:春秋时齐为大国,齐姓姜,故以“孟姜”称齐君之长女,亦指世族妇女。
“世族妇女”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大家闺秀。
顾颉刚在《孟姜女故事材料目录》中曾经提供了18种不是作为杞良之妻的“孟姜女”文献,证明“孟姜女”是个很常见的通名。
这也符合民间故事给主人公命名的一般准则,如我们小时候听到的民间故事主人公往往叫“王小二、张三”等所谓的“菜市场名字”。
既然“孟姜”是个通名,对许多人来说那就是一种通俗好记的准共同知识。
这个名字比起“孟仲姿”、“杞良妻”等名字好记得多,这样就能保证故事更好地传播。
还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孟姜”指“大家闺秀”并不是对故事的发展没有意义的。
一方面,它保证了故事的真实性与可能性,因为只有大家闺秀才受到较多传统礼教的熏染,才能确保她对杞良的从一而终,才会有后面的“寻夫”、“哭城”的一系列故事。
而且在原来的神话中,孟姜女与万杞良的结合就是因为万杞良不小心偷窥到了孟姜女洗澡。
苏童之所以不这样安排,也许是这样会显得孟姜女身上的封建思想太浓厚了。
只是苏童在抽去故事封建性糟粕的同时把故事的精华也剔除了。
正如陈思和而言,民间文化“拥有民间宗教、哲学、文学艺术的传统背景,用政治术语说,民主性的精华和封建性的糟粕交杂在一起,构成了独特的藏污纳垢的形态。
”[4]另一面,把孟姜女设定为一个大家闺秀无疑会增强故事的感人程度。
一个大家闺秀和一个贫贱之人虽然客观上忍受同样的苦难,但在主观上忍受的心灵痛苦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所以说,苏童把主人公命名为“碧奴”而且把她塑造成一个早年丧母、笨到注定找不到好夫家的贫贱之女,不只是对原来神话的“不忠”,也是在不尊重民间哲学的情况下所造成的重述败笔。
在人物性格塑造上,苏童致力于刻画碧奴的痴情、单纯、朴实、韧性、顽强,可是也许由于重述的压力过大,碧奴的痴情、单纯、朴实、韧性、顽强对应的却是她的愚笨、鲁钝、偏执、麻木、轻信、糊涂和怪异。
“美丽的、传奇性的神话主体最终似乎成了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病态的、扭曲的形象,未能保持碧奴的美丽,让美人成了女巫、疯子、狂人。
”[5]碧奴的一出场就注定了她的愚笨,“碧奴的少女时代是用头发哭泣的,可是哭得不加掩饰,她的头发整天湿漉漉的,双凤鬓也梳得七扭八歪…碧奴哪来的那么多泪,谁都在受苦,就她那么多泪。
泪从头发里出来,头发又酸又臭的,怎么也梳不好,看她以后怎么找得到好夫家。
”[6]从别人对碧奴爱哭的评价我们可以看出,碧奴有明显的受虐倾向,碧奴最后能踏上寻夫之旅,与她的受虐心里有很大的关系。
因为碧奴的愚笨,没有人要的碧奴只能成了孤儿杞良的妻子,而二者结合的原因,苏童给出的原因是:“所以碧奴嫁给了杞良,听起来是葫芦的命运,也是桑树的命运。
”[7]苏童跳出了封建礼教的牵绊,却陷入了宿命论的泥坑。
而且相比苏童的宿命论,原来神话二人的结合似乎更浪漫一些,一见钟情总比迫于无奈的爱情要真实的多。
碧奴寻找草鞋的描写更突出了她的愚笨与偏执。
我们不知道一只草鞋为何能让碧奴从夏天一直找到秋天,也许正如冷家媳妇所说:“你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男人离了家,魂就不在身上了?”[8]碧奴要找的不是一只草鞋,而是一个受虐者在失去了保护者后试图找回她的保护者。
在放弃了徒劳的寻草鞋之后,她开始踏上了寻夫之旅。
因为自己的愚笨而不得不和贫穷的杞良结合的碧奴要给千里之外的丈夫送冬衣。
她的这一举动缺乏坚实的感情基础支持。
“一千里送冬衣?天底下就她一个人知道疼丈夫!”[9]致力于碧奴形象刻画的苏童没有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所以她的寻夫之旅由于“师出无名”,只能让我们感到碧奴的病态。
我们只能说,碧奴千里送冬衣也许出于她的受虐心理及自我意识的泯灭。
随着寻夫之旅的日益艰苦,碧奴的性格缺陷也越来越多地暴露出来。
当碧奴在人市受到两个孩子的攻击时,“碧奴依靠一只流泪的青蛙获得了尊严,尽管那是一种意外的女巫的尊严”[10]。
如果我们可以原谅在这种情形下软弱的碧奴是用愚昧战胜了愚昧的话。
摆脱了危险的碧奴却用这种愚昧判定了所有人的命运,而且所有人的命运都与大雁岭有关。
碧奴利用人们的愚昧给他们的心灵安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
这里的碧奴是那样地自私,她要求所有人都像她那样北上寻找亲人,而当一个绿衣女子说出:“我身子骨弱,我去一定会死在路上的。
”[11]而碧奴的反驳居然是:“你怕死在路上,就不怕你丈夫被活活冻死?”[12]其实这样的反驳非常苍白无力,按照碧奴的逻辑如果我们站在女人的立场上也可以说:“你怕丈夫冻死,就不怕自己累死在路上?”“为了一个万杞良,你辜负了一切,甚至辜负了自己的眼睛、鼻子和嘴唇,辜负了自己的美貌。
”[13]碧奴把万杞良当成了她的太阳,当成了她的一切,这是典型的受虐心态的表现。
埃里希·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中分析道“受虐者为了逃避自己无法忍受的孤独感和隔绝感,让自己成为另一个人的一部分,把那个人视为自己的支配者、引导者和保护者。
”[14]“成熟的爱是在保持个体完整性和独立性——也就是保持自己个性——的前提下与他人合为一体。
爱是人类的一种积极力量…爱能够使人克服孤独感和隔绝感,但同时又允许人保留自己的个性,保持自己的完整性。
”[15]而碧奴恰恰就丢失了自己人格的独立,失去了自身的完整性。
不管是她寻找草鞋还是千里寻夫都是一种寻找依附物的表现。
因为这种受虐式的爱,碧奴明知道会死在路上,仍然踏上了艰苦的征程。
而她的目的只是为了给丈夫送去几件冬衣。
原来的神话大都把孟姜女的寻夫之旅的目的设定为去迎回丈夫的遗骸。
这就使故事有了较强的真实性,遗骸要比冬衣神圣得多,也值得碧奴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碧奴的丈夫并不是冻死在大雁岭。
这一改变也减弱了原来神话那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故事在“百春台”一节就陷入了停滞,一直到“河湾”这一节一共超过四分之一的篇幅,苏童开始介绍“鹿人”、“马人”、“刺客”等与主题联系并不紧密的事物。
也许苏童是想借此增加寻夫道路的曲折以丰富碧奴的形象,使其更饱满鲜活。
但是不管是她与刺客少器的搭讪还是致使少器轻易被擒;不管是她偷染蓝袍还是硬抢冬袍,这些情节不但没有使碧奴更可爱更动人,反而更凸显了她的鲁钝、麻木、糊涂与怪异。
作品描写的碧奴身背石头爬向长城的一节使碧奴的自虐达到了顶峰。
“阳光回到了官道上,散漫地俯视着下面一个匍匐的身影。
碧奴开始在空无一人的管道上爬,她看见自己的手在沙土里颤抖着前进…牲口和猫狗才在地上爬,蛇和蜥蜴才在地上爬。
她不会爬,她爬的不如一只蜥蜴快。
”[16]等碧奴爬到长城时,万杞良已经死了。
万杞良的死使碧奴的冬衣失去了意义,这和冬衣是不是抢来的没有关系,而碧奴还以为是自己害死了万杞良。
没有效用的冬衣使碧奴的整个受难之旅变得毫无依托。
在原来的神话中,万杞良的死或是归罪于秦始皇或是归罪于主持工程的蒙恬。
而苏童不知为何避开了这唯一能体现碧奴反抗性的情节。
他笔下的简羊将军多情而仁慈,这就使孟姜女的哭诉失去了原有的反抗意义。
苏童致力于碧奴的受难,甚至为了表现受难使碧奴的受难变成了毫无反抗的自虐。
最终,碧奴虽然哭倒了长城,可在我心中那个美丽、多情、不畏强权的孟姜女也“倒”了。
也许因为重述的压力,也许苏童太想让孟姜女走下神坛了,这让致力于重塑孟姜女形象的苏童矫枉过正,把一个美丽多情的大家闺秀塑造成了一个性格扭曲的受虐狂,使整个神话也就失去了原有神话那种特有的艺术魅力。
这是重述的失败,也是苏童的失策。
注释:[1]陈思和:民间的浮沉[J],上海文学1994年第1期。
[2][3]苏童:碧奴[M]序言,重庆出版集团出版,2006年8月。
[4][6][7][8][9][10][11][12][13][16]苏童:碧奴[M],重庆出版集团出版,2006年8月。
[5]吴义勤:“戴着镣铐跳舞”——评苏童的长篇新作[J],南方文坛200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