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耘在地 放眼全球—当代青年建筑师在中国的地域建筑实践■ 刘宇扬 ■ Liu Yuyang作者单位：刘宇扬建筑事务所（上海 · 200030）收稿日期：2009-04-20Local Cultivation, Global Vision:Critical Regionalist Practices by Contemporary Young Chinese Architects[摘 要] 本文重点介绍了地域建筑的理论背景以及当下中国城市与全球化议题之间的关系，结合笔者个人建筑事务所以及几位非主流“海归”青年建筑师的创作实践，探索我国地域发展脉络。
[关键词] 全球化 地域性 建筑创作 青年建筑师[Abstract] This article introduced with emphasis the theory background of regional architecture as well as the present relationship between Chinese cities and the globalization subject, combining the composing practice of the author in architecture institution and that of several non-mainstreams “overseas returnees” young architects, to explore the vein of regional development in our country.[Key words] Globalization, Regional, Architecture creation, Young architect“批判性地域主义”（Critical Regionalism）一词的发起人 Alexander Tzonis 及 Liane Lefaivre 在他们的《 批判性地域主义的今日为何？》一文中，精确地提出了地域建筑在当代社会可能面对的几种矛盾：首先，在经济和科技渐趋一体化并相互依赖的世界里，人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游走全球，建筑如何才能拥有其地域性？当地域本身的文化、政治和社会性正由于族群概念的弱化而逐渐消失之际，建筑师如何才能成为一名地域建筑师？而批判性和地域性又是否真的可以同时存在？①对此议题，Tzonis 及Lefaivre 提出：批判性地域主义作为一种原创运动，是传统地域主义针对当下全球化发展所产生的若干新问题的回应，而这种新运动本身的诗意又有别于或甚至相反于传统地域主义的技术。
新地域主义的产生恰恰反映了人们对地域的认知已不再局限于一种自绝于外界的封闭环境，而是全球文化、经济、技术等多重条件下糅合而成的一种属于“世界范畴”的地域概念①。
实际上，地域文化一直以来总是因受到外来文化不同程度的影响而改变，只不过在今天这个影响来自于全世界。
Tzonis及Lefaivrer认为，在全球化语境中的地域性应该是一种带有自省和反思意义的地域性。
批判性地域主义以一种不为人所熟悉的方式来诠释地域的元素，重新组合或界定一个场所，进而改变或提升人与环境的关系①。
批判性地域主义所反对的不是高科技或全球化本身，而是高科技及全球化所带来的副作用—自我利益的膨胀以及公共意识的薄弱。
他们的结论是，批判性地域主义似乎是当今建筑师在面对全球化冲击下，重建“地方”这样一种具有社会性空间的可行途径之一。
从20世纪末开始，有相当一批的青年建筑师，在中国和西方接受了完整的建筑教育和专业训练后，陆续在中国的各城市中找到自己的立足点，并毫无保留地投入到巨大的建筑市场中。
在试图满足速度、质量和建设量的同时，大多数建筑师也许已经无暇顾及像“批判性地域主义”之类的理论术语。
而唯有一小部分建筑师，在有意或无意之间触及到当代中国城市的地域性议题，并做出一定程度的实践。
这些建筑师中不乏已有相当国际知名度的，甚至又“回流”到国外发展的，但基于篇幅的原因及地域建筑主题的地方性，本文选择包括笔者在内的六家事务所。
这几位建筑师成长于不同的亚洲城市：香港、新加坡、台北、上海、广州等，各自有着不同的留学和工作经历，而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则是与这些城市文化融合的背景。
他们工作室的地点和项目实践分别涵盖了北京、上海、香港以及珠三角这几片中国最大的城市群。
虽然所从事的项目类型各有所异，行事风格却都趋于低调和务实。
笔者研究他们最近数年间已完成或正在进行的作品，通过讨论与交流，试图勾描出带有中国城市特色的地域建筑脉络。
刘宇扬建筑事务所“大方无隅、大象无形”，这是专属于东方的美学形式。
而在当代建筑全球化语境下，我们看到更多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标准材料与制式工法。
但是，“后全球化”时代的当代东方建筑又应该以何种形式出现？这是笔者在经历台湾、美国、香港的生活后，最终选择根落上海成立个人事务所时开始尝试探索的问题。
对此我提出了四个追求—“在地”、“精致”、“低调”、“当代”：“在地”是对当地艺术、建筑、人文的认同，“精致”则追求臻善臻美的境界，“低调”才能容纳更高的视野和更深的内涵，而“当代”就是掌握当下社会的时代性，创造适合这个社会的建筑产物。
笔者在上海完成的首个项目就是上海第一座由私人基金会资助的“上海当代艺术馆”。
艺术馆坐落于上海人民公园内，原址是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玻璃花卉馆。
设计上的改头换面加上准确的策展命题，使这个“城市灰姑娘”迅速跃升为国际上举足轻重的当代中国艺术中心，并成功地与巴黎蓬皮杜（Pompidou）、纽约古根海姆（Guggenheim）等顶尖的艺术机构结为姐妹联盟。
从设计角度看，真正体现出一种属于这个场所意义的是艺术馆门前重新铺装了蒙古黑麻石小广场，以及室内主展厅中的半月弧形磨沙玻璃天桥。
这两个空间的对话—在黑与白、轻与重、 收与放之间，为快速的都市节奏留下诗意的伏笔。
在近期的两个作品中，笔者开始思考当代建筑城市建筑｜主题专栏｜URBANISM AND ARCHITECTURE｜FEATURE-THEME如何与传统城市相处。
上海南京路步行街的行人服务亭不是地标性建筑，但它所处的位置却是浓缩了上海百年发展史的中华第一街；青浦朱家角人文艺术馆的基地位于典型的江南水乡古镇中，需要回应的议题则是“新江南水乡”风貌的定位。
两个项目所面临的挑战同样是在尊重历史风貌的前提下，创造出富有时代意义的设计。
因此，服务亭在欧洲艺术装饰主义风格的基础上，在功能和材料方面作出变化。
朱家角艺术馆方案则尝试从传统建筑元素如屋顶、山墙、漏窗的转化中，提出适合古镇的新建筑语汇。
由此，不论项目尺度、功能类别的不同亦或基地所处地域的差异，笔者在设计中始终坚持的目标是从人文的脉络中，发掘地域建筑的可能。
库佑建筑（KUU）来自新加坡的陈国明和他的合伙人佐伯子在的“笼屋”与当下的高档酒店，透过实体空间和历史图片相互对照，令人对这座城市的变迁不免感叹唏嘘，这也对“尺度”和“密度”做为一种地域特征提供了另类线索。
南沙原创建筑设计工作室近年在中国建筑界颇受关注的刘珩，选择香港和珠三角作为她生活的两个平行空间—在香港居住和教学，在广州南沙创作和实践。
刘珩与她的团队—南沙原创（NOD E），以地理位置定位建筑位置。
对此，她解释南沙为“……珠三角地理的几何中心，亦是珠江出海口，东西两岸的必经之路以及广州新版图中最南端的地区—水陆交界处。
随着当下中国急速膨胀的城市化进程，南沙也正以相对缓慢的速度逐渐完成由乡村到城市的变迁。
南沙原创的建筑创作正是在这种地理位置的确定性和自然、社会构架的边缘性、不确定性并存的矛盾状态中进行的。
”在她的《热带困扰—凉茶城市》装置作品中，刘珩以女性特有的敏锐角度，从南方的气候及广东人的养生出发，重新检测现代主义下的城市规划的不足。
这个作品提醒了人们：地域性的重要差异来自于一个地方由于气候差异所形成的文化转变。
在场建筑（SPACEWORK）在场建筑（S P ACEWORK）与北京许多年轻事务所相比，并不刻意追求所谓的“概念”或“实验”性建筑。
在场的三位合伙人—徐千禾、钟文凯、刘宏伟，均在纽约贝聿铭、HLW等著名事务所积累过多年的实践经验后才来到北京。
成长于台北的徐千禾认为，地域建筑的议题离不开建筑本身，建筑师仍需借由“观察、分析、学习”等方法找出问题和需求，进而寻求可解决问题的建筑方案。
在场建筑理性的创作思想，非但不会影响他们对地域建筑和传统文化的关注，反而让他们的想法更具实践意义。
在为北京西四北胡同国际邀请展设计的四合院改造方案中，在场建筑提出的是一种新的评估方式，以院落空间的质量进行分类并以此作为保护注释①Nesbitt, Kate （Ed.）. Theorizing a NewAgenda for Architecture: An Anthology ofArchitectural②Theory 1965-1995. Princeton ArchitecturalPress, 1996. p484～p489和更新的依据。
策展人史建点评在场建筑的设计为最具“可操作性”和“在场感”的提案。
集合设计上海建筑师卜冰代表了更大层面上的地域思考，他的团队—集合设计（One Design Inc）是年轻事务所中为数不多的在建筑和城市规划领域皆有所实践的团队。
谈及全球化对中国城市的影响，卜冰认为“从城市设计的视角来看，我们发现大量对国外成熟都市形态及其暗含生活方式的追求和引用，如上海新天地和创意工业园区改造都有着极为接近的海外先例。
在这样的背景下，大量都市设计案例已成为全球化经济下的标准应用模式，而所谓的本地特征则成为装饰意味浓厚的面向外来者的符号标识。
缺乏对本地方式的自信力，并忽视创造力的运用，造成了引用指向的必须性，而符号化的本地特征又恰好掩饰了这种引用实质，顺势而为地造就了全球化大图景下的‘中国’”。
在犀利的批判背后，卜冰的城市设计散发出浓厚中国人文底蕴，这恰恰是许多境外规划公司在中国做项目所缺乏。
结语中国城市所面临的全球化是基于全球经济一体化所导致的文化一体化。
此现象自中国进入WTO以来愈显清晰，而在当今在世界金融风暴的环境下，由于一个地方本身独特的文化所带来的经济上的附加价值就更显珍贵，这也成为城市核心竞争力和软实力的关键所在。
建筑作为城市经济和文化的载体，同时亦是一座城市的地域表像。
建筑师所扮演的角色不可回避地成为地域特征的创造者或终结者。
英文有个名词“urban vernacular”叙述的是“城市（全球化）”与“在地（地域性）”并存的一种矛盾状态，或许就是这种矛盾为这些年轻建筑师的地域性建筑创作提供了持续的刺激和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