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俄藏黑水城文献看宋代的“背嵬”——兼论西夏和宋朝的背嵬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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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色学术:黑城学研究跋涉记——孙继民研究员访谈录□孙继民朱文通编者的话:孙继民研究员多年从事敦煌学研究,成果颇丰,在这一领域已是知名学者。
近年来又开辟新的学术研究领域,将主要精力放在了黑水城文献研究方面。
近期,孙继民研究员就敦煌学、黑水城研究诸问题接受了朱文通研究员的采访。
朱文通(河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所长,研究员,以下简称“朱”):近年有人戏称学术界存在“颜色学术”现象,将《红楼梦》研究的“红学”、敦煌文书研究的“敦煌学”、徽州文书研究的“徽学”和黑水城文献研究的“黑城学”分别称为“红学”“黄(煌)学”“灰(徽)学”和“黑学”。
您多年从事敦煌学研究,并有所成就。
为何近年将主要精力放在了黑水城文献研究方面,由“黄(煌)学”转向了“黑学”?孙继民(河北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研究员,以下简称“孙”):说来话长。
我在2000年以前的确主要从事敦煌学研究,近十年来才逐渐转到黑水城文献研究方面。
不过说准确一些,这里所说的敦煌学研究,应该是和隋唐史结合起来的敦煌吐鲁番文献研究。
我从事隋唐史和敦煌吐鲁番文书的研究工作是从研究生时代开始的。
当时报考研究生,专业研究方向的表述是“吐鲁番文书整理与研究”,后来导师唐长孺先生觉得这一名称表述不够准确,就改为“隋唐史(吐鲁番文书研究)”。
此后直到毕业,包括学位论文,在涉及到填写专业研究方向一栏时,我们都做如是表述。
这一表述揭示了隋唐史和吐鲁番文书学的关系,既表明学习训练的重点是吐鲁番文书,又表明学习掌握吐鲁番文书学的目的是为了推动、深入隋唐史的研究,二者密切相连。
唐先生为我们讲授的课程和进行的指导就是围绕着这一理念进行的,我们因此受到了隋唐史研究和吐鲁番文书整理研究的双重训练,也在双重训练中逐步体会加深了敦煌吐鲁番文书对隋唐史学术研究的重要意义。
当时我的兴奋点是军事制度,与之相关联,吐鲁番所出军事内容的文书和隋庸的军事制度就成为我关注的重点。
我的硕士学位论文最初设想围绕地方兵做文章,后来因考虑到文书材料太少而作罢。
黑水城文献及相关历史的探讨作者:王樱洁来源:《资治文摘》2017年第06期【摘要】黑水城,蒙古语称为哈拉浩特,又名黑城,位于额济纳河下游北岸的荒漠上。
黑水城文献的发现在学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其文献记载的历史涵盖了唐、夏、金、元等朝,其文化价值不言而喻。
本文即对该文献及相关史实进行深度剖析。
【关键词】黑水城;文献;历史1907年俄国军队上校、皇家地理学会会员科兹洛以野生动物考察为名对黑水城遗址进行非法挖掘,大量文物和文献被发现,后他又派人把这批珍贵的文物运到了圣彼得堡,从此大量珍贵文献流失海外分藏在世界13个国家的博物馆中,这对我国开展文献研究造成了巨大的困难,直到距挖掘一个世纪后的1996年俄国才陆续公开了相关的文献内容。
[1]一、关于黑水城文献的探讨随着外国逐渐对外开放文献资料,我国也开始对文献进行研究并取得了不少成果。
通过对文献的分析和研究发现,西夏文献是这些文献中的主体。
除了西夏文部分,剩下中的汉文文献有宋、元文献,此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唐、辽、金等朝的文献,这批文献的发现不仅为相关朝代的历史研究提供了宝贵的参考资料,也对中国历史脉络的重新建构大有裨益,是研究中国古代史必不可少的资料之一。
经过研究黑水城文献有如下特点:西夏文献在黑水城各个朝代文献中不论是研究的价值和意义都是最大的。
苏联历史学家编著的《苏联科学院民族研究所藏文夏文写本和刊本考订书目》中有百分之九十都是西夏文献。
西夏文献的研究价值高于元代文献。
金代文献因为数量少比较珍贵而排在第三位。
[2]宋代文献各方面的价值都要低于金代文献。
其他朝代的文献不仅数量少而且质量也低,各方面价值都排在最后。
20世纪90年代俄藏、英藏、日藏、中国藏黑水城文献纷纷公布,国内外学界掀起了研究黑水城文献的浪潮,值得一提的是国内对黑水城文献的研究已经取得了相应的成果,成果内容涉及方方面面。
邵明霞《黑水城文献编纂成果研究》是一篇硕士论文,该文对国内外黑水城文献的分布、研究机构和人员、已发表的成果都进行了详细的说明。
“黑水城文献与西夏学国际学术论坛”综述樊丽沙张海娟原载《甘肃民族研究》2011年第1期一、概述自1908年黑水城文献面世以来,经过多年发展,黑水城文献与西夏学已发展成为具有专门研究领域、研究资料和研究方法的学问。
由于历史原因,黑水城文献大部分散落于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和图书馆,上世纪初期,不少中外学者已经开始关注这批珍贵的文献,做了不少的文献编目、考订与描述工作。
近十几年来,《俄藏黑水城文献》、《中国藏西夏文献》、《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中国藏黑水城民族文字文献》、《英藏黑水城文献》、《法藏敦煌西夏文献》、《日藏西夏文献》等大型文献的陆续整理出版,不仅大大方便了研究者学习利用世界各地收藏的西夏文献,而且为黑水城文献与西夏学研究亦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西夏学诞生已过百年,在新的历史时期,如何更好、更充分的利用黑水城所发现的珍贵资料,进而推动西夏学更快更好的发展,是学界及研究者所不容忽视的一大问题。
为进一步推动黑水城文献及西夏学研究的发展,由宁夏大学西夏学研究院主办、宁夏博物馆协办的“黑水城文献与西夏学国际学术论坛暨中俄西夏学联合研究所”揭牌仪式于10月15日至18日在宁夏大学国际交流中心举行。
有来自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圣彼得堡国立大学、莫斯科大学、日本东京外国语大学、中国社科院及北京大学等众多高校和社科院单位的近一百名学者参加了此次学术论坛,会议期间组织学者参观考察了西夏王陵和贺兰山岩画。
论坛开幕式暨中俄西夏学联合研究所揭牌仪式由宁夏大学谢应忠副校长主持,宁夏大学校党委书记齐岳、校长何建国、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史金波、宁夏大学教授陈育宁、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所长波波娃、宁夏博物馆馆长李进增等百余位代表应邀出席,“中俄西夏学联合研究所”中方所所长杜建录教授与俄方所所长波波娃教授共同揭牌。
随后史金波、波波娃、李进增、陈育宁等四位教授代表专家发言。
揭牌仪式结束后大会开始主题报告,此次会议主题为:1.西夏学研究的视角、趋势和方法2.黑水城文献考释研究3.黑水城文献与西夏学国际化4.西夏文献文本化与数字化;5.西夏历史、语言、艺术和考古;6.西夏学学术史(科考、档案与收藏)本次论坛共收到论文90余篇,经过主办方的悉心筛选,入选此次论坛的论文达60余篇,分别在杜建录主编《西夏学》第五辑、第六辑刊出。
西夏遗珍,俄国掠夺中国黑水城的那些文物俄罗斯博物馆藏,中国黑水城出土的那些文物当年,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率领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然而在征服西夏过程异常艰难。
蒙古人有个规矩:但凡不降,一律屠城。
这是的蒙古人一直奉行铁血政策,也是威慑天下的利器。
历史上,军民一心守城,顽强抵御而被蒙古人城破屠城的事不计其数。
黑水城在地图上位置成吉思汗率领的蒙古铁骑对西夏进行了长达20多年的军事征服。
1227年成吉思汗御驾亲征,在破西夏首都中兴府(今宁夏银川)前身死。
三日后,元军征服中兴府亡西夏,竟下了“屠国令”,蒙古铁骑荡平西夏全境,西夏文化近乎消亡。
这还不解恨,蒙古人把当年亡夏地命名作“宁夏”,意为“宁息夏国之地”,至今宁夏之名犹存。
元代人编修了《宋史》、《辽史》,却没有编修西夏史(《二十四史》中无西夏史)。
多层次的信息匮乏,使西夏这个统治了西北广大地区190年的王朝最终衰亡,逐渐消失在历史的尘烟中。
至今仍能见到当年留下的断垣和白骨1908年,俄罗斯人科兹洛夫在黑水城挖掘出众多西夏文物,才使得西夏这个先后与同时代的北宋、辽和南宋、金两次形成三足鼎立的国家,重见天日。
在今天,黑水城几乎能与西夏文化划等号。
今日黑水城遗址(又称黑城遗址)黑水城作为一座湮没在历史长河中近千年的古城,如今静静地倒卧在今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达兰库布镇东南25公里处的戈壁大漠中。
黑水城的历史黑水城的所在地额济纳,西夏语意为“黑水”,是至今唯一一个完整保留的西夏语音的地名。
因地处祁连山雪水融汇而成的额济纳河下游,遂以额济纳河得名。
黑水城始建于11世纪初,在西夏还不成气候之时,黑水城曾作为西夏旧时古都。
西夏定都兴庆府(后改名中兴府)之后,黑水城作为丝路上的重要城市,始终保持着繁华。
除此之外,黑水城还是西夏设在北部边境的军事重镇,也是十二监军司之一的黑水镇燕军司治所。
黑水镇燕军司治(黑水城)所在西夏的位置蒙古灭西夏后,可能为维持丝绸之路贯通、也为元军能向西方扩张的原因,元朝政府让黑水城还保持着经济和文化的繁华。
俄藏No.6990a西夏書儀考
史金波
【期刊名称】《中华文史论丛》
【年(卷),期】2018(000)001
【摘要】黑水城遺址出土的兩件西夏文書儀是宋遼夏金時期僅存的書儀原件,具有較爲重要的學術價值.本文對保存比較完整的Инв.No.6990a號書儀文書做出翻譯,進行初步詮釋.這是一件既綜合,又簡明,屬於表狀箋啟類書儀,爲西涼府簽判梁德殊所備用,受書對象包括皇帝、宰相、經略等,書儀事項有表奏、恩乘、星變、尊生、時遇、慶詩等.從此西夏書儀的尊稱、謙稱等形式和內容來看,與中原地區的書儀一脈
相承.本文還論證了此西涼府簽判書儀不是發現在西涼府,而是發現在黑水城的原因,探討了西夏西涼府簽判一職,對西夏職官作了補充.書儀中使用了多種占星術、星命
學的詞語,可知西夏接受中原星占術浸染,流行星命占卜.書儀最後部分的七言八句贊詩,從“頷聯”與“頸聯”對仗,雙句押韻,平仄格律方面確定爲比較典型的傳統七言律詩.這是所見西夏文文獻中第一次發現律詩,顯示出西夏詩歌文學的一個重要側面,可以看到中原傳統文學對西夏的影響至深.總之,此西夏文書儀反映了西夏晚期政治、文化、社會的某些特點,也爲中國書儀增加了綜合性簡明書儀的類別.
【总页数】22页(P283-304)
【作者】史金波
【作者单位】河北大學
【正文语种】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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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藏黑水城文献与二十世纪以来的俄罗斯西夏学研究作者:矫慧来源:《卷宗》2015年第06期摘要:1908年,科兹洛夫科考队发现死城哈喇浩特遗址,使被风沙掩埋了几个世纪的西夏王国重见天日。
此后,他先后三次来到黑城遗址,盗掘大量文献文物并运抵圣彼得堡。
大量珍贵文献为俄国西夏学的研究提供了坚实的史料基础,推动了俄国西夏学的产生与迅速发展。
关键词:黑水文献;俄罗斯汉学;西夏学自18世纪俄罗斯汉学形成以来,历经两个世纪的发展,至二十世纪初,俄国汉学已进入成熟稳定发展期。
自1908年科兹洛夫发现黑城遗址至今,俄国西夏学已历经沙俄、苏维埃俄国、苏联、当代俄罗斯四个历史阶段。
见证了十月革命、卫国战争、“冷战”、苏联解体及等一系列重大事件。
西夏学研究作为俄罗斯传统汉学的重要分支,自确立以来,与俄罗斯汉学一道经历着高潮与低谷。
本文梳理了二十世纪以来大时代背景下俄罗斯西夏学发展的兴衰阶段,探究当今俄罗斯汉学,尤其是以西夏学为代表的传统汉学分支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及前景。
1 黑水城西夏文献与俄藏黑水城文献黑水,古称弱水。
黑水城因弱水而兴,坐落于今天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额济纳旗巴丹吉林沙漠沙漠边缘。
19世纪末20世纪初,正值清末政治腐败,国力衰退,列强入侵之际,西方国家纷纷以探险队的名义进入中国,疯狂盗掘文物。
1908年,俄国人科兹洛夫使这座尘封已久的城市苏醒,然而迎来的却是疯狂的掠夺。
经历数次盗掘,珍贵的西夏文献几乎全部遗失海外。
黑水文献与殷墟,敦煌文献是二十世纪中国三大文献发现。
黑水文献绝大部分为极为珍贵的西夏文文献。
由于西夏主体民族党项族在今天并不存在,研究西夏历史传统缺乏专著,研究者只能利用宋史,金史进行研究。
黑水城文献的出土从根本上改变了西夏文献匮乏的状况,具有极大的文化与历史价值。
散落异邦的黑水文献,除了20世纪50年代,苏联以捐赠名义送还21件西夏文献以来,再无归还记录。
1993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同俄罗斯有关方面,陆续对俄藏文献进行分类,拍照,整理,在国内出版。
从俄藏黑水城文献看“背嵬”——兼论西夏和宋朝的背嵬军杨倩描一《俄藏黑水城文献》第六册收录有一组定名为“宋西北边境军政文书”的图版。
该组文书共109页,孟列夫、蒋维崧、白滨先生对其进行了初步的整理,撰有“叙录”。
对其中第92页文书,“叙录”将其定名为《某年正月统制司吴湛状》,解说、辨识、标点如下:92.某年正月统制司吴湛状。
共10行(不含被裱压1行),行13字。
楷书。
有“统[制]司/契勘第七将所管汉蕃弓箭手,〈除〉/军马外,见管步人壹阡捌伯人。
[前]/乞数内拣选壹贰伯人,充快射[於]/嵬队,准备缓急出入马前使[唤]。
/(被裱压1行)/[右]伏乞/指挥下本将拣选施行。
谨具,/呈取/裁旨”等字。
落款:“正月日统制司吴湛”。
左侧大字“初五”,下有签押。
状内有大字批语:“送第七将”。
参见孟黑录316—33。
然而,我对这件文书仔细辨识后,发现“叙录”对“充快射[於]/嵬队”一句中的“[於]”字辨识有误。
该字在原件中只存有上半部分,且未按楷书工整书写,而是顺手作草书书写的。
草书的“北”字貌似“於”,故“叙录”辨识出错。
在正确意义上,该字与下一字联系起来,应作“背嵬”。
因此,第92页文书应作如下释读:1.2.契勘第七将所管汉蕃弓箭手,〈除〉3.4.5.6.(被裱压1行)/指挥下本将拣选施行。
谨具。
8.呈取9.裁旨(送第七将)10.正月日统制司吴湛初五从文书中的“呈取裁旨”看,尽管呈报对象不甚明确,但可以肯定这是统制司吴湛写给上级长官的一份申状。
这与第8页《某年二月张泽呈状》、第21页《某年六月将司张泽呈状》的类型完全一样①。
在这件文书中,吴湛建议根据以前的意见,从“第七将所管汉蕃弓箭手”中的“见管步人壹阡捌伯人”中“拣选壹贰伯人”,组建一支“快射背嵬队”,“准备缓急出入马前使唤”。
这个意见得到吴湛上司的许可,被批转“送第七将”实施。
吴湛的上司,应该就是鄜延路经略安抚司。
在109页的“宋西北边境军政文书”中,涉及到吴湛的共有5页。
除本页外,还有第9页《靖康元年正月吴湛状》和第30页《靖康元年正月吴湛状末页》(两页应为一件)、第23页《宣和七年九月吴湛状》。
但这里的吴湛,不见其具体官衔,只称“统制司”,很难确定这页文书的准确写定时间,只能大致估计它写成于宣和七年(1125)至靖康二年(1127)间。
这是一件很有史料价值的文书,它证明了在北宋末年,在西北宋军的建制中已经有了“背嵬队”。
而这种“背嵬队”与南宋的“背嵬军”在建制上有相承关系。
在过去,人们一般都认为宋朝“背嵬军”的建制是在南宋初年才由韩世忠首创的。
现在看来,这样的认识无疑是错误的。
二在南宋初年,大将韩世忠和岳飞的“背嵬军”名重一时,因而“背嵬军”颇被人们关注。
宋人袁燮称:“中兴之初,背嵬一军最为勇健。
各持巨斧,上揕人胸,下斩马足,北敌深惮之。
此殆李牧所谓百金之士也。
”②①孟列夫、蒋维崧、白滨先生的第2117字。
楷书。
/有差出并逃亡事故之人。
急有误使唤,欲乞/使唤。
须至具申者,/谨具申。
“六月将司张泽”8从现存史料看,南宋最早编练背嵬军的是韩世忠。
但关于韩世忠编练背嵬军的时间,却有一则史料错误,需要指出和纠正。
据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五八,绍兴二年九月辛巳记事记载:绍兴二年(1132),韩世忠被任命为江南东西路宣抚使,置司建康府。
“世忠还建康,乃置背嵬亲随军,皆鸷勇绝伦者”①。
但孙觌在《韩世忠墓志》中却写道:“北方之俗,壮士善骑健马,被铁衣数重,上下山坡如飞,矢刃不能伤,故常以骑兵取胜。
公在靖康,搜集恶少年敢死士为一军,教以击刺战射之法,号背嵬,如古羽林、佽飞、射声、越骑之俦,履锋镝,蹈水火,无不一以当百。
”②若依照孙觌之说,那韩世忠在靖康年间就已经曾编练过一支“背嵬军”了。
熊克《中兴小纪》卷一五,绍兴三年十月戊戌记事记载:“初,世忠之在建康也,以金众善射,常以骑兵取胜,世忠乃选少年敢死士为一军,号曰背嵬,如古羽林、佽飞之类,皆一以当百。
”这条记载与孙觌《韩世忠墓志》所言基本相同。
由此可见,孙觌在撰写《韩世忠墓志》时,误将“建康”误为“靖康”。
事实上,在靖康年间,韩世忠乃一军校耳,没有编练背嵬军的可能。
孙觌的记述是错误的。
韩世忠组建背嵬军应在绍兴二年、三年间,但岳飞组建背嵬军的时间不详。
其后,一直到南宋末年,在宋军编制中,都有“背嵬军”存在。
例如,宋孝宗淳熙二年正月庚戌诏令“籍诸军子弟为背嵬军”③。
在宋蒙战争中,宋军利州诸统制曹友闻与蒙军在阳平关作战时,曾“亲帅帐兵及背嵬军突出陈前”④。
长于古今名物考订的程大昌(1123—1195)曾对“背嵬”加以考证:“背嵬者,大将帐前骁勇人也。
”⑤岳飞之孙岳珂则说:“背嵬之士,先臣之亲军也。
”⑥大致生活于宋光宗、宁宗时期的赵彦卫说在《云麓漫钞》卷七中对“背嵬军”的记载最详:建炎中兴,张、韩、刘、岳为将,人自为法,当时有“张家军”、“韩家军”之语。
四帅之中,韩、岳兵尤精,常时于军中角其勇健者,另为之籍。
每旗头、押队阙,于所籍中又角其勇力出众者为之;将、副有阙,则于诸队旗头、押队内取之。
别置亲随军,谓之‘背峞’,悉于四等人内角其优者补之。
一入背峞,诸军统制而下,与之抗礼,犒赏异常,勇健无比,凡有坚敌,遣背峞军,无有不破者。
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五八,绍兴二年九月辛巳记事。
②引自《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八。
③《宋史》卷三四《孝宗二》。
④《宋史》卷四四九《曹友闻传》。
⑤(宋)程大昌:《演繁露》卷九《背嵬》。
由此亦可见,“背嵬”也作“背峞”。
另外,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又将其记作“背㟴”。
南宋初年的背嵬军是大将的亲军,但决不简单等同于大将的卫队。
这种亲军,是大将直接指挥的精锐部队,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往往作为突击队或敢死队使用。
绍兴四年十月,在大仪镇之战中,韩世忠指挥所部轮番迭进,“背嵬军各持长斧,上揕人胸,下捎马足”,重创金军。
绍兴十年,岳飞率领所部北伐,其背嵬军在颍昌之战、朱仙镇之中均发挥了重要作用。
宋人吕中在其《大事记》中所谓“于颍昌则以背嵬八百,于朱仙镇则以背嵬五百,皆破其众十馀万”①虽属夸大之词,但由此也反映了岳飞背嵬军在南宋人心目中被神化的事实。
然而,南宋大将权力的变化影响背嵬军的性质。
在绍兴十一年前,韩世忠、岳飞的背嵬军的确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军”。
但在宋高宗、秦桧之流杀岳飞、收兵权之后,大将组建亲军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限制。
因而,此后的背嵬军虽然存在于宋军的编制中,但作为大将亲军的色彩已逐渐褪去,而逐渐演变成为与“选锋军”类似的军中主力“突击队”。
《宋史·曹友闻传》所谓“亲帅帐兵及背嵬军突出陈前”即为明证。
在这里,“帐兵”才是亲军。
另外还需指出的是:南宋大将的亲军也并不全都以“背嵬”命名。
陈良翰曾对宋孝宗说:“中兴之初,诸将领兵者皆别选精鋭数百人,自为一(卒)[军],优其廪犒,以故骁勇竞劝,所向有功。
韩世忠所谓背嵬,张俊所谓亲随,刘光世所谓部落是也。
”②生活于宋末元初的王应麟(1223—1296)在其《玉海》卷一三九中记述道:“往者,大将别置一军,曰背嵬,乃亲军之称。
(乾道)九年十一月十五日,马帅赵撙以所领五军骑步各一千人为亲随选锋军,诏可。
”在这里,张俊的“亲随”、刘光世的“部落”是大将亲军,但赵撙的“亲随选锋军”虽带有“亲随”字样,但并不具有“亲军”的性质,只是强调这支由五千步骑混编而成的“选锋军”直接受大将指挥而已。
三“背嵬”一词的语源及本义,连许多南宋人也讲不清、道不明。
程大昌在其《演繁露》卷九《背嵬》中曰:沈存中《笔谈》载拱宸管乐之辞,曰:“银装背嵬打回回。
”背嵬者,大将帐前骁勇人也。
章氏《槁简赘笔》曰:“背嵬即圆牌也。
以皮为之,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四三,绍兴十一年十二月癸巳记事。
朱漆金花,焕耀炳日。
”予将漕时,都统郭纲者,韩蕲王背嵬也。
读嵬如崔嵬,盖平声也。
如沈存中歌,则去声也。
予以背嵬之义问郭,郭不能言。
惟章氏书号为皮牌耳。
在这里,需要指出的是,“银装背嵬打回回”一语出自沈括所撰写的凯歌,与“拱宸管乐之辞”无关。
程大昌是将《梦溪笔谈》中相邻的两条记述混为一谈了。
至于“背嵬”的本义是否是“皮团牌”,因章渊所撰的《槁简赘笔》二卷本已经佚失,而“皮团牌”又仅此一见,连当过韩世忠背嵬的郭纲也不知其义,只能姑存一说。
不过,因为郭纲当过韩世忠背嵬,他对“嵬”字读为“巍”音,应是从韩世忠那里听来的,值得可信。
另外,赵彦卫在其《云麓漫钞》卷七中转述了范成大对“背嵬”的解释,曰:见范参政致能说,燕北人呼酒瓶为峞,大将之酒瓶,必令亲信人负之。
范尝使燕,见道中人有负罍者,则指云:“此背峞也。
”故韩兵用以名军。
峞即罍,北人语讹故云,韩军误用字耳。
范成大对“背嵬”的解释不值一驳。
也许燕地确实称“负罍”为“背嵬”,但这与“背嵬军”的“背嵬”并不是一件事。
因为在现存的所有与金朝相关的史料中,我们看不到金军中也有背嵬军编制设置的记载。
范成大对“背嵬”的解释,也只是想说明其语源是出自汉语而已。
南宋也并非所有人都不知道“背嵬”的语源。
宋宁宗初年,在韩侂胄当权时,章颖(1141—1218)在其《经进鄂王传》中,就明确指出:“背嵬之名,始于西番。
飞所用,皆一当百。
”①其后,刘时举撰写《续宋编年资治通鉴》时,也沿用了“背嵬之名始于西蕃”这一说法②。
“背嵬之名始于西蕃”这一说法是否可信?我个人认为是能够成立的。
目前最早有关“背嵬”一词的记载,见于沈括《梦溪笔谈》卷五《乐律一》:边兵每得胜回,则连队抗声凯歌,乃古之遗音也。
凯歌词甚多,皆市井鄙俚之语。
予在鄜延时,制数十曲,令士卒歌吟之。
粗记得数篇。
其一,“先取山西十二州,别分子将打衙头。
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其四,“旗队浑如锦绣堆,银装背㟴打回回。
先教净扫安西路,待向河源饮马来。
”①(宋)岳珂:《金佗续编》卷二一《章尚书颖经进鄂王传之五》。
沈括担任鄜延路经略使兼知延州,是在宋神宗元丰三年(1080)至元丰五年间。
从这条史料看,可知当时鄜延路的宋军中已经有了“背嵬”,而且其装束是白衣白甲。
但沈括笔下的“背嵬”一词,是来自西夏语的音译,是当时西北地区流行的“市井鄙俚之语”。
在南宋李焘编撰的《续资治通鉴长编》中,有两条有关西夏“背嵬”的记载:(元符元年七月己酉),泾原路经略司言:“收到部落子讹山等二十二人归汉。
按讹化唱山乃妹勒都逋亲随得力背嵬,能率人归附,心甚明白,望特与补一殿侍名目。
”从之①。
(元符二年五月乙卯),河东经略司言:“靖化堡麻也族蕃官移曻元是衙头背嵬,投汉累为乡道,致获全胜。
近随折可大讨荡,夺渡过河,率先立功,乞给与驿券。
”诏移曻转三官,仍特支驿券②。
妹勒都逋是西夏十二监军司之一的西寿监军司(保泰军)监军,“勇悍善战”③。
他帐下的“亲随得力背嵬”,很明显就是他麾下的亲兵,也就是程大昌所谓“大将帐前骁勇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