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边缘与中心
本书的主要目的是突出女性主义思想的一些主要观点，同时不偏好某一．种．而忽略其它、仅仅为某一种观点提供存在的理由。这样说并非意味着读者
发现不了这一点，的确有些女性主义思想流派比其他流派更富有说服力。例如，从我个人来说，我深受两类女性主义形式的吸引，一类是描述妇女目前位于何处——在边缘和外围；另一类女性主义的形式是描述妇女将位于何处——进入中心。作为局外人其实是非常有意思的，可以避免被制度腐化，可以观察和感受其他人不能观察到和感受到的，还可以摆脱严密的束缚和不必要的限制。但成为当局者也同样引人入胜，可以成为团队中被重视的成员，可以与人分享共同的憧憬，还可以拥有如亚理士多德所说的“美德上的伴侣和行动中的友人”。1
在本书第一版结尾，我曾写到，我认为社会主义的女性主义在女性主义中是内容最丰富的形式，它表明了性别歧视和阶级偏见的力量如何在资本主义父权制中互相联结、妇女在生育和生产中角色又如何决定了她的生活际遇。然而，在十年前，我并没有注意到的是，社会主义的女性主义也有局限，它并不强调与种族主义、殖民主义和歧视自然的偏见相关的问题。由于这个原因，现在我认为，生态女性主义才是最丰富的女性主义形式，特别是玛利亚·米斯和范德娜·史娃的社会主义变革的生态女性主义。多亏她们，现在我对问题的理解才达到这个程度，所有的压迫制度和压迫结构都是紧密联结的，它们彼此强化，依靠各自的毒液维持生存。
同样，十年以前，我曾认为，只有后现代的女性主义者处在女性主义思想的边缘，她们就是那．不同的声音；她们不允许“妇女的观点”退
化、演变为所谓阳具崇拜或理性(logos)的又一具体例证，对此发出了女性主义最强烈的抗议。然而，现在我也认识到，多元文化和全球女性主义者也是讲述不同语言的声音。她们和后现代的女性主义者一起提醒我们，妇女受到威吓，被迫屈从父权的一元“真理”，这样很糟糕；而更糟糕的是以母权的一元“真理”去判断女人，说她不是一个真正的女性主义者。我知道，我就不愿意被指责为“思想意识有问题”，或者被打成“伪女性主义者”；我也怀疑有哪位女性主义者乐意被人告知说，她对妇女受压迫的解释是愚昧糊涂的。我同样知道，我不喜欢被人耳提面命说，妇女考虑或者应该考虑甲、乙、丙、丁诸如此类的问题；每当我对一种流行的女性主义观点有异议时，就要被点名当面训斥。毕竟，我有我自己的独特之处——我不是一般的“妇女”；我是罗斯玛丽·贝亨斯基/童/帕特南。的确，这是后现代的、多元文化的和全球的女性主义者允许我拥有的“差异”。
所以在这里，我再一次勉为其难地向两边伸展，为妇女的同一性和妇女的差异性所牵制。但这一次的勉为其难，却不像第一次写这本书时那样痛苦了。我现在是一个更灵活变通的女性主义者：至少不那么担心对事物做出的分类是否合适，而更关心深入了解那些与我不同的妇女——那些生活在我可能永远也无法造访的地方的妇女、那些我大约永远不会在路上与她们交错而行的美国妇女、那些我应该去了解的、与我一起
工作以及作为我的邻居的妇女。如果我向她们求教的话，她们所有人都
有可以教我的东西。我相信，有色人种妇女、工人阶级妇女以及白人妇
女和中产阶级妇女都有深切的需要去讲述她们自己的想法、表达她们自
己的感受。当女性主义理论反映出各种各样的妇女活生生的经验时，当
它填补着精神与肉体、理智与情感、思想与感受之间的空白时，这一理
论就处在它最好的状态。
在我看来，有助于妇女团结在一起的正是对差异的注意。我这里要提到奥德丽·罗德，她的身份正是对差异的赞美：她是黑人、女同性恋
者、女性主义者、因乳腺癌而身体受损的伤残人；她的诗歌是反抗精神
与肉体对立的声音；奥德丽·罗德写道，随着我们对自己感情的认识、
接受和探索，它们将会“成为我们最激进、大胆的思想的避难所、堡垒
和发源地，对于改革和孕育有意义的行动，这是如此有必要的差异的房
间。”2罗德说，感情导致思想，思想导致行动。
过去我曾认为，我自己作为白人、中产阶级、异性恋的美国人的自我，这是永远存在的障碍或阻隔，它使我不能接近那些有色人种妇女、
工人阶级妇女和上层阶级妇女；还有女同性恋妇女、生活在世界不同大
陆的妇女，她们都是我无法了解的。但后来我认识到，差异并非一定意
味着分隔。这里我想到万花筒，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常常玩这种
玩具。轻轻摇晃一下，上百个有色彩的玻璃碎片就构成一幅美丽的图案；
打乱这一幅，竟会带来一幅更美丽的，这给我很多乐趣。随着年龄的增
长，我不再玩我的万花筒了。当我学会所谓
．．“真”、“善”、“美”以后，万花筒转瞬即逝的图案只是不断让我感到沮丧。今天我已经不再把转瞬
即逝看作问题了，因为我不再找寻那种
．．生活的意义。相反，我理解变化和成长对生活是必要的，女性主义思想能够不断获得解放，这正是它的
生命力所在：它拒绝停止改变、拒绝停止成长，这种精神使女性主义思
想保持了活力。
为了把自己从压迫中解放出来，妇女们已经构想出各种不同的思想观念；当我回顾全书，掩卷沉思，我对此满怀骄傲和共鸣。固然，有些
思想也曾让妇女在死胡同蹒跚不前，但是，大多数思想都推动了妇女的
认识，使她们至少向前迈出几步、更为接近解放的目标。女性主义的思
想处在不断变化中，它让读者得到的初步印象也许是混沌不明或者令人
困惑的；又或者是众说纷纭、片断而不完整的，或者是分裂而不统一的。
然而，进一步的探察将会揭示出对于个人和政治生活的新憧憬、新结构
和新关系；而明天所有这一切都将与今天不同。女性主义思想对我来说，最让我珍视就在这里：尽管它有开端，但却没有终结；因为它没有预先
确定的终点，女性主义思想允许任何妇女思考她自己的想法。不是一种
真理、而是各种真理，所有这些真理一起推动妇女赢得自由。
结语注释：
1亚理士多德(Aristotle)：《尼各马可伦理学》（Nichomachean Ethics）, 见《亚理士多德著作英译本》（The Works of Aristotle Translated into English）W.D.罗斯（W. D. Ross）编，(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3)。
2奥德丽·罗德（Audre Lorde）：《诗不是奢侈》（“Poetry Is Not a Luxury”），见《差异的未来》（The Future of Difference），艾丽斯·贾丁（Alice Jardine）与赫斯特·埃森斯坦编（Hes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