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权社会的别传_毕飞宇_女性叙事文学_的另类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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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现当代文学女性与权力——浅谈毕飞宇的小说《玉米》姜艳艳 《中国远程教育》杂志社摘 要:《玉米》是毕飞宇的代表作之一,小说中通过玉米、玉秀、玉秧等多位女性的塑造,通过起伏的情节、对人生百态的展示,以及文本的完整表达,揭示出男权社会男性话语权的主导地位和女性对男性权力的依附与追随,在一定程度上,唤起女性的独立意识和自主意识。
关键词:女性;权力;玉米[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7-038-02《玉米》是作家毕飞宇的代表作之一,小说中没有属于“文革”年代的斗争,不同于我们所认知的属于那个时代的“伤痕小说”和“反思小说”,相反的,小说给人很多主观意识冲突和对人性、世态的拷问。
“文革”的时代大背景并没有直接给主人公性格塑造、小说情节的起伏以深刻的影响,某些程度上来说,人物和时代有一定的脱离性。
一个个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在时代的洪流中,在思想意识的指引下,走出多样人生,《玉米》中更多的是毕飞宇对女性与权力的书写。
权力的所向披靡,在小说中得以淋漓尽致的体现。
首先,“性占有是权力的最日常最蛮横的表现方式。
”[1]王连方的性能力就和权力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作为一个大权在握的村支书,在一个闭塞的村庄里,他就是王。
所有嫁过来的新媳妇,情愿与不情愿的,都一个又一个地成为他的性对象。
有一个外形邋遢的女人没有入王连方的眼,保持性关系最长的就是有庆家的。
或许有庆家的和王连方有真爱,但身为女人的性压抑、被迫的性就范,以及自我的轻贱和对好女孩的关爱,又展示了有庆家的身上的复杂人性。
其次,郭家兴的续弦,郭家兴对子女的安排。
郭家兴中年丧偶,因为有权力,他可以轻易地得到玉米的身体,快速地和这个年轻女孩结婚。
他可以给玉米安排工作,可以按照玉米的要求给玉秀安排工作,让村庄里的人见到玉秀作为城里人的风光。
他可以左右儿女的命运和前途。
再次,小唐的贴近和隐忍,就是向权力的屈服。
男权社会中的女性悲歌作者:白玉红来源:《现代语文(学术综合)》2016年第03期曾有评论说毕飞宇是“写女性心理最好的男作家”。
毕飞宇在一次访谈中回应说:“说起我写的人物女性的比例偏高,可能与我的创作母题有关,我的创作母题是什么呢?简单地说,是伤害”。
[1]伤害,是毕飞宇作品的关键词。
他的作品中总是弥漫着一种古典的忧伤,他用平实朴素又暗含讽刺的语言叙述了社会对女性爱的缺乏,乡村女性为生存环境改善所作的艰苦努力,以及男权伦理社会对女性无意识的伤害。
毕飞宇的“玉米”系列展示了20世纪70年代中国乡村和城镇生活的日常情景,描写的是女性被一次次伤害的悲剧。
系列中三个女主人公玉米、玉秀、玉秧有着各自不同的性格特征和理想追求,从宏观角度上看,作为王家庄党支部书记王连方家的三姐妹,她们的生存大背景和命运遭际又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都有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和对自由的追求;都对自我价值的实现和尴尬生存境遇的改善做出过不懈的努力;作为女性,她们都有着自身难以克服的同性相互嫉妒和倾轧的弱点;而在强大的男权伦理社会和封建旧势力笼罩下,她们无一例外地受到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迫害。
一对毕飞宇来说,玉米、玉秀和玉秧,是血缘相关的三个独立的女子,同时又是他所关注的三个问题。
他笔下的女性世界可大致划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类是坚韧宽厚的玉米们。
她们是女性中的强者,能干好强,又有城府心计,在女性中处于支配者地位,受到男人和女人共同的尊宠;第二类是漂亮狐媚的玉秀们。
她们受上帝的眷顾,有美丽的外表和女人特有的小聪明和机灵劲儿,是男性不怀好意的猎物和女性嫉妒的对象;还有一类是老实纯朴的玉秧们。
她们是沉默的大多数,既没有迷人的外表,也没有突出的特长,在公共场合听不到她们的声音,是受忽视的女性人群。
毕飞宇对这三类女性命运的思考,表现了他对女性整体命运的无限关注和忧虑。
玉米是毕飞宇创作出来的接近完美的女性,她符合中国传统文化对女性的所有标准:漂亮端庄、要强好胜、勤俭持家,是男权伦理社会的自觉维护者。
文学评论·现当代文学女性与权力——毕飞宇的小说《玉米》刍议付春霞 商丘医学高等专科学校摘 要:毕飞宇的小说《玉米》讲述了玉米、玉秀、玉秧三个女人在农村中的生活,集中反映了农村女人在男权阴影下的苦难生活和心理变化,本文将浅析《玉米》中的人物性格,集中探讨女性与权力这一深刻的话题。
关键词:女性与权力;毕飞宇小说;《玉米》作者简介:付春霞(1982-),女,汉族,河南商丘人,商丘医学高等专科学校讲师,本科学历,硕士学位,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8)-14-016-02现代社会,男女平等,女性与男性享有同样的权力,但是在部分农村地区,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仍是对女人最大的思想禁锢,毕飞宇的小说《玉米》给予现代读者以深刻的思考,并重新审视权力与女人的关系。
一、毕飞宇的小说《玉米》中的女性形象——男权阴影下的乡村女性(一)难有自我1、贞洁烈女的无情碑:男权阴影下,女人成为满足男人虚荣心的“物品”,他们被扣上贞节烈女的名号,但却没有正确的理解贞洁烈女的含义,文中的玉秀被强暴,但是其丈夫郭左却怪罪玉秀,认为其不是贞洁烈女。
2、依靠孩子获得自我认可:小说中的施桂芳显然是被孩子拴在家庭里的“生育工具”,当生下儿子后,其“自足”和“放下包袱”的心态可以看出她将生孩子视作一种对丈夫的“交代”。
3、“狐狸精”的代号:小说中的柳粉香因为长得漂亮,就被男人视作“狐狸精”,这些男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重新定义柳粉香的人性,并将所有男人的过错归咎于女人身上,显然是对女性尊严的践踏和侮辱。
(二)心理扭曲1、嫉妒:小说中玉米和玉秀针锋相对,总想一争高下,所以在玉秀被强奸后,玉米竟然假装无意的向玉秀的丈夫郭左透露消息,让玉秀被众人耻笑,因妒生恨使得小说中的女性心理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2、虚荣:小说女主人公玉米就是虚荣的典型代表,作为村支书的女儿,从而耳濡目染,有着极强的权力欲,后来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1]。
毕飞宇执着于女性形象创作的原因摘要:毕飞宇是当代文坛创作颇丰的作家。
他的创作尤其是他的“女性书写”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本文将从精神家园的迷踪探寻和消解并诟病权利两个方面对其女性形象创作的原因进行探究。
关键词:毕飞宇女性创作原因“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那么,在某种创作兴趣的推动下的作家创作必然是丰产的。
毕飞宇就是这样一位在兴趣的推动下刻画了许多精彩的女性形象的当代作家。
诚然,作家的创作单纯的靠兴趣的推动也是不能实现的。
在毕飞宇自己看来,选择女性并非一种必然:“男性更侧重于动作,而女性更侧重于心理;我不想从动作入手,而想直接从心口插进去,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就偏向了女性的一方。
”在毕飞宇的文字里,女性不管如何地计谋生活,终究还不会落得如意,不会安生,也就不会幸福。
幸福是什么?一种主观的直观感受。
她是人生活比较恣意的一种状态,但是,她同样伴随着撒旦的惩罚——因为人总是不满足现状的——权利、食色的欲望、贫富、善恶……这些引发撒旦惩罚的导火索,被毕飞宇塑造的女性们无限抓紧,偶尔放大。
于是,便上演了一出又一出悲剧。
它们本该作为幸福的低姿态介入她们生活的。
分不清是作者有意为之,还是他愿意安排这样无意识的交织,让原本“平和”的撒旦变得张狂。
这些女性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一条线索,我们不知道,毕飞宇也许也是不知的,我们姑且算作宿命吧。
1、精神家园的迷踪探寻《沿途的秘密》之《我描写过的女人们》旁白中这样写道:“为了寻找‘婉怡’她老人家,我行走在大上海,我的心思空无一物的浩瀚,没有物质的纷乱如麻,数不尽的悲伤在繁杂的轮子之间四处飞动”这个为了追逐一个愿望而行走江湖的人是可怕的,我想这个追寻的人他就是毕飞宇。
他愿意为了自己“一厢情愿”,甚至是虚无、偶然的想法去付诸实践,于是,在愿望和兴趣的促成下,我们读到了《祖宗》、《怀念妹妹小青》、《婶娘的弥留之际》……“时过境迁,大事可以化小,然而只要心不死,小事却永远也不能化了。
男权胁迫下的女性悲剧--析毕飞宇《玉米》系列作品的女性命
运
刘春丽
【期刊名称】《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年(卷),期】2016(000)007
【摘要】毕飞宇的作品的主题之一,那就是对生命的关注,《玉米》系列作品也
不例外。
作品通过对王家庄女性的描述,引导读者思索造成这些女性命运悲剧的原因,从而将紧紧包裹着王家庄男性与女性的封建男权大网展示在读者面前。
这张网浓密不可挣破,它不仅束缚着生活在王家庄的男性和女性,同样禁锢着已经走出王家庄的男性,迫害着已经走出王家庄的女性,甚至蔓延至你我左右。
正是这张大网使作品中的女性进入了命运悲剧的诅咒中,文中将通过玉米、玉秀、玉秧三位主要女性命运悲剧的剖析,展示男权大网的罪恶,以期看清它、远离它、挣脱它。
【总页数】2页(P39-40)
【作者】刘春丽
【作者单位】河南平顶山平顶山工业职业技术学院467000
【正文语种】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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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飞宇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作者:申鑫瑛来源:《文学教育·中旬版》2010年第04期[摘要]研究毕飞宇小说的女性形象,玉米、柳粉香、小金宝、筱燕秋等都可以拿来做例子。
她们不自知地被男权社会文化扭曲,成为男性中心主义思想控制下的受害者。
权利、欲望、异化、宿命对她们的残害比对男性更加冷酷,更加不动声色。
[关键字]男权文化;女性形象;受害者毕飞宇的小说塑造了众多的女性形象。
《玉米》三部曲、《上海往事》、《青衣》、《平原》等都让人对女性的命运不胜悲叹。
为什么在他的笔下权力、欲望、异化、宿命对女性的残害比对男性更加冷酷,更加不动声色?一、毕飞宇小说里男女对立中隐秘的文明逻辑毕飞宇的小说里,无论乡村还是城市,掌权的永远是男性。
王连方、郭家兴、宋约翰、唐老板、烟厂老板、乔炳璋等男人构成了玉米、玉秀、玉秧、柳粉香、小金宝、筱燕秋等人的生存环境。
在这样的环境里,统治者都是男性。
在这样的环境里,女人只能依附或归属了某个男人才能有生存下去的可能和必要。
在这样的环境里,女人是低男人一等的另外一个物种。
由于传统两性分工模式的延续,数千年“男尊女卑”、“男强女弱”、“男主外,女主内”的落后思想已成为一种观念根深蒂固地扎根于大部分人的头脑中,甚至作为潜意识盘踞在女性的头脑里。
女性成为被压迫,被规训,被剥夺各种权利的受害者。
当社会历史文化成为人类的思维惯性甚至是潜意识时,性别压迫中隐秘的文明逻辑就会使所有的人熟视无睹。
有人说毕飞宇的小说一直延续着伤害的主题,上面的诠释是一种映照。
光彩照人的青衣名角筱燕秋疯了,聪明内敛的玉米给一个年龄可以做他父亲的干老头做了填房,美丽手巧的玉秀不得不去死,老实纯朴的玉秧变态了,三丫死了,吴曼玲疯了,桃子死了,小金宝死了……毕飞宇的小说中有太多的女性形象在不断的疯癫或者死去。
在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文化思想影响下,女人不管顺从还是反抗,命运都是悲惨的。
二、男尊女卑的文明逻辑下女性必然的悲剧命运毕飞宇笔下的女性无论是乡村少女还是城市里的摩登女郎,她们灵魂深处都有其笔下男性形象所没有的卑微,脆弱与癫狂。
说到毕飞宇,总是免不了提及其作品中“女性叙事文学”的特征。
从最初的《哺乳期的女人》,到逐渐成熟的《青衣》,再到《玉米》三部曲白描叙事风格的形成确立,再到展现特殊背景下苏北农民卑贱低微生活的《平原》,描写的表层都是女人的生活,女人的命运,从更深的层次来说,毕飞宇用冷静、细腻的笔触朴素地刻画出女人在荒诞的时代里,在荒唐的社会中,骨子里身体里欲望的挣扎和人性的畸变。
这种性别倾向性为毕飞宇的作品赢得了“女性叙事文学”的称号。
然而鲜有人注意的是,在毕飞宇轰轰烈烈地描写女人悲剧性宿命的外壳下,记录的正是男权社会的缩影。
毕飞宇的作品,并非女人社会的正传,而是男权社会的别传。
一、女性形象的立体丰满与男性形象的单薄平面毕飞宇是一个特别善于发掘和刻画人物内心最敏感、最脆弱部分的作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情感、心绪与人性的细节都经由他的细腻而传神的描写一一化为人物塑造中的亮色,因而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无疑是丰满而立体的。
其简约洁净的笔触,既像手术刀,精确无误地剖析出女人方方面面的欲望与挣扎,又如多棱镜,折射出女人人性中复杂多变的一面。
《平原》是毕飞宇近年来震撼人心的作品之一,把女人置于“文革”这一风云变幻的时代背景之中,贫瘠广袤愚昧封闭的苏北农村之下,描写她们卑微的命运和畸形的人生。
吴蔓玲便是其中流光溢彩的女性形象。
知青吴蔓玲是“名利场”上冷酷无情的政治动物,是掌握王家庄至高权利的“铁姑娘”,在被混世魔王强暴时却又表现出女性面对强权时柔弱无力的抗争与顺从;她看似对自身的命运有着铁腕般的掌控力,在权势声誉即将崩塌之时力挽狂澜毅然牺牲端方的前途保全自己,然而躲不过命运的捉弄,染上了狂犬病,奄奄一息;她精明能干,步步为营,然而机关算尽,临死前却用咬伤端方这一疯狂的举动为以往的理智做结,一个心怀纯真却又被权力挤压变形的“非我”女性形象跃然纸上。
《青衣》中的筱燕秋,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摘仙女子,落魄销魂的冰美人,因为维护心目中的“嫦娥”理想而让师父毁容;为了换得演绎嫦娥的机会而不惜背叛丈夫与赞助商进行身体的交易;在身躯日渐臃肿之时用超常的意志力减肥以维持登台的美好形象。
但是她又是一个极端的个人主义者,对于生活在她身边的人,李师父雪芬、丈夫面瓜、徒弟春来漠不关心,从来不曾顾及他们的感受和想法。
她最后在雪地中旁若无人演绎嫦娥,全然不顾身体的流血和围观人群诧异的目光,其理想主义和个人主义在筱燕秋身上的最终结合是何等的触目惊心!又如《玉米》三部曲中光彩瞩目的玉米三姐妹形象,精明能干又有好名声的玉米脸蛋漂亮,有着水蛇一般窈窕身材的玉秀、沉闷笨拙而偶尔喜欢耍小聪明的玉秧,哪一个不是跃然纸上,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呢?相比与女性形象的丰满立体而言,毕飞宇作品中的男性形象就显得隐秘而单薄。
《玉米》中的王连方,是【收稿日期】2009-05-26【作者简介】黄燕(1979—),女,四川雅安人,四川民族学院教育系教师,四川师范大学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男权社会的别传———毕飞宇“女性叙事文学”的另类解读黄燕(四川民族学院教育系,四川康定626001)【摘要】在毕飞宇的作品中,男性形象每每被女性形象的光芒所掩盖,给人造成一种不在场或者隐秘的假象,而事实上,男性才是毕飞宇作品真正的主角:在男权社会中,正是男性决定了女性的情感起伏和生死命运,正是男性造就了女性畸形的人性和挣扎的人生。
毕飞宇笔下的浓墨重彩的女性描写,正是对男权社会最大的映射。
毕飞宇的女性叙事文学实质是男权社会的别传。
【关键词】毕飞宇;女性形象;男性形象;男权社会【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4142(2009)03-0093-03阿坝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JOU RNAL OF ABA TEACHE RS COLLEGE2009年9月Sep.2009第26卷第3期Vo1.26No.3玉米三姐妹的父亲,是一个横行霸道、好猎渔色的村支书;郭家兴,是一个居高临下手握权势内心龌龊的国家干部;《玉秧》中的魏向东,是一个披着正人君子的外表实质对少女进行性侵犯的教师……他们都是手中占有社会的某部分资源,道貌岸然内心龌龊的代表。
《平原》中的男主角端方的形象是毕飞宇着墨较多的一个,然而还是摆脱不了形象单薄的刻板效应。
端方高中毕业回乡务农,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利用吴蔓玲参军的计划破产……几乎是一个毫无前途的,甚至带有人格缺陷的农村男性的典型表现,尽管也经历了与三丫幻灭的爱情和自虐式的劳作,但是也不过是一种青春骚动或者人性的自然生长发展,并没有给人留下更为激突的印象。
毕飞宇笔下的男性形象,在人物的塑造上,看不到人物内心的挣扎与矛盾,看不出人性的复杂与多变,呈现出来的往往是脸谱化的表情与个性,个性是单一的,形象平面的。
二、男性对女性命运的决定和主宰毕飞宇作品中的单薄而平面的男性形象往往容易让人产生这是“女性文学”错觉。
的确,鲜活的女性形象无疑是毕飞宇文学作品中的主角,然而正如毕飞宇自己所说的:“中国的历史有一个特点,每一次狂欢过后,总有两个人要被揪出来买单,一是农民,二是妇女。
”妇女的生活是一面镜子,从中映照出来的正是整个社会的影子。
狂欢是男权的专属,而买单则往往是妇女的宿命。
鲜活生动的女性被隐秘的模糊的男性所主宰、所决定,毕飞宇的作品体现的正是无形而又无处不在的男权对于女性命运的支配。
正是通过女性正面的被支配地位,作家从侧面体现了男性在社会中的支配地位。
而这种支配与被支配的信息正是以这种单薄平面的男性形象作为载体,在小说中随处散播。
《平原》中,端方的青春骚动、肉欲索求成全了三丫对自由爱情的追逐,为她建立起了幸福婚姻的幻觉。
然而三丫最后死在这一片海市蜃楼之下,死在了闲言碎语之中。
一个绚烂美丽的生命最终没有走出男权社会的藩篱。
“王家庄的乱葬岗多了一个坟包,别的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在两性的博弈中,女人永远是不顾一切的飞蛾,为心爱的男人赴汤蹈火,至死方休。
而端方的所谓爱情,只不过是青春期的狂乱骚动与苦闷恶劣的生存环境相互结合的产物。
三丫正是在爱情美丽的幌子下,一步步走向了毁灭的命运。
《玉米》中的王家姊妹成为王家庄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并不是因为她们漂亮能干,而是因为她们是村支书的女儿。
也正因为父亲的地位,玉米挑中了彭家庄箍桶匠家的小三子彭国梁,一个能“上天入地”的飞行员。
当飞行员彭国梁正式来相亲的时候,全村人更是蜂拥而至“气氛相当好”。
爱情的甜蜜,家庭的荣耀,玉米春风得意到了极致。
然而玉米的命运在达到最高点后瞬间坠落,这一切都是因为王连方的倒台。
因为父亲权势的丧失,村民们压抑已久的愤怒开始用最原始的方式爆发,一群男人强暴了玉米的两个妹妹,“国梁哥”也在信里明确地提出了退婚,玉米彻底陷入绝望之中。
玉米的人生起伏,从喜悦的顶点到绝望的低谷,与男人社会地位和态度的变迁有莫大关联。
至于后来她咬咬牙嫁给几乎和自己父亲一样大的国家干部郭家兴,无非是通过婚姻改变命运,希望为王家重新找到权势的靠山,重新安排自己和家人的人生,而自己用青春作抵押,甘愿做这个男权社会最具悲剧色彩的献祭。
玉米的悲剧命运,正是男性,以及无形的男权社会步步紧迫的结果。
又如玉秀,刚刚生下郭左的孩子就被姐姐抱走送人,被迫接受母子分隔天涯的悲惨局面,与郭左的懦弱与不负责任不无关系。
《青衣》中的筱燕秋,风华正茂,哀怨动人,却没有演《奔月》的命,全因为将军一句“狐狸精”的评价,起用了高亢激昂的李雪芬,导致了筱燕秋的嫉恨,也就有了毁容的那一幕,也就有了筱燕秋往后二十年曲折的人生。
毕飞宇在谈到《青衣》的创作时说道:“人身上最迷人的东西有两样,一、性格,二、命运。
它们深不可测。
它们构成了现实的与虚拟的双重世界。
”女性的悲剧命运几乎成了她们身上必备的特质之一。
“悲剧之产生主要正在于个人与社会力量抗争中的无能为力”。
女性的受支配而无力反抗的地位正是悲剧命运的症结所在。
王家姐妹、筱燕秋、吴蔓玲在身陷困境的时候无一不选择了投靠或者屈从于男人,或者由男人掌握的权势、金钱,这也为她们的悲剧命运埋下了伏笔。
毕飞宇说,“命运才是性格。
这个结论是狰狞的,东方式的。
它决定了人的从动性,它决定了汉语作为被动语态的妥协功能。
”被动是主动的反证,那些女性们惨烈的结局,正是对男性在社会中从精神到物质绝对支配地位的最有力阐释。
三、男性对女性人格的改造和养成在毕飞宇的作品中,女性的复杂人格被其冷静白描的笔法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女性人格的每一步发展,每一次变化,都与作品中的男性有着莫大关联。
当代女性主义者西蒙·德·波伏娃就曾经说过,“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造就的。
”《诗经》当中也有著名的《桃夭篇》:“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诗句采用了繁密的桃叶,灼目的桃花来渲染婚嫁的喜庆气氛,然而这样流芳凝碧的描写并不是因为新嫁娘的美丽聪慧,归根结底是因为“宜其室家”,也就是对女人生儿育女这一繁衍功能的歌颂。
不管是在传统的东方社会抑或开放的西方社会,只要男权存在,女人就逃脱不了被改造的命运,当她们从精神人格接受了自身的从属地位,被牺牲的宿命,生儿育女的工具,她们才被允许在阿坝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9年94男权社会中占有一席之地。
在《玉米》三部曲中,王连方、郭家兴、魏向东,都是掌握着控制他人权力的代表。
“在由男权主导的封建氛围中,女性处于男性权力话语的笼罩、遮蔽之中,伦理、政治和文化上对女性的压制和侵害,在男权中心的话语系统中,往往反倒被无所顾忌地置换为对女性人格尊严的单向度指责”。
玉米家连生了七个丫头,聪明漂亮,却没有给王连方带来荣耀,使得聪明漂亮的玉米认为这完全是因为父亲在他的姘头身上“伤了元气”,弟弟王红兵的出生,才使得玉米一家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玉米终于能用一种对“被她父亲睡过的女人”侮辱性示威的方式宣泄自己的郁积已久的耻辱。
然而玉米始终也没有明白,她的耻辱并不来源于那些被她父亲伤害的女人,而是来源于她父亲本身,或者说,来源于她父亲代表的权力本身。
玉米所谓的雪耻正是女性在受到男权伦理压迫的时候,对女性本身无意识的一种冷酷的否定和伤害。
在《玉米》中,玉米从单纯善良,对于自己的“国梁哥”付出纯真爱情的少女,一步步蜕变成用自己的身体讨好贪欲好色的老男人郭家兴的精明女人,其中的心路转折,饱含着女性自身的辛酸,也包含着男性对女性的驯养和造就。
正是因为父亲地位的起伏和男人们对两个妹妹的野蛮报复,让玉米纯洁的心灵蒙上了强权的阴影;正是因为彭国梁轻信谣言对玉米的无情抛弃,才让她明白到盟誓的虚伪。
在这两个合力的作用下,玉米一步步走上了权力的祭坛,成为男权社会的无可奈何的牺牲品。
在后来《玉秀》小说中,玉米对偷尝禁果的玉秀横加指责,冷酷无情,甚至在玉秀刚刚生产之时就把孩子抱走送人,可见玉米的灵魂已经完全被男权社会所驯服,甚至成为男性社会伤害女性的帮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