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校勘中的形讹与借字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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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汉语训诂学及校勘学部分知识点梳理二、训诂、校勘1、训诂:解释疏通古代书面语言的工作,即以今语释古语,以通语释方言。
2、训诂学:对解释古代词语的方法、术语和规律进行研究的一门学问。
因为《尔雅》是训诂学最早的经典,有时也把训诂学称作“雅学”。
3、训诂的基本方法:(1)形训:训诂学术语。
又叫据形索义,是指通过过分析字形来解释字义的一种训诂方法,这种方法有助于探求字的本义,“六书”中可以运用形训的主要是象形字、指事字、会意字。
例子:《说文》木部:“本,木下曰本,从木,一在其下”。
(2)声训:训诂学术语。
又叫音训、因声求义。
即用音同或音近的字来解释词义的训诂方法。
其作用在于追溯语源、探求本字、说明词的通传。
例子:《礼记·檀弓上》:“葬也者,藏也。
”(3)义训:训诂学术语。
是指不借助字形构造、语音关系而直陈语义的训诂方法。
义训是“训诂之常法”,除形训、声训以外训释词义的方法一般都为义训。
例子:《尔雅·释器》:“木豆谓之豆,竹豆谓之笾。
”4、义训的具体方法:(1)同训:训诂学术语,是义训的具体方法之一。
即用同一个词来解释两个以上的同义词。
例子:《尔雅·释诂》:“朕、余、躬,身也。
”(2)互训:训诂学术语,是义训的具体方法之一。
即用同义词相互训释。
例子:《说文》:“走,趋也”又“趋,走也”。
(3)递训:训诂学术语,是义训的具体方法之一。
即以乙训甲,又以丙训乙,层递而下的训释方法。
例子:《说文》:“讥,诽也”、“诽,谤也”、“谤,毁也”。
(4)反训:训诂学术语,是义训的具体方法之一。
也叫反义为训、相反为训,即用反义词来作训释的方法。
训诂学上也叫“美恶不嫌同名”、“美恶同辞”。
例子:《说文》:“乱,治也”。
(5)直训:训诂学术语,是义训的具体方法之一。
即用已知或常用的词揭示同义词或近义词,直接以词解词。
例子:(6)转训:训诂学术语,是义训的具体方法之一。
即甲字有某义项,则可与该义项意近的乙字辗转相训。
古籍校勘解读中语言学研究运用一、引言《墨子•备城门》中有如下句子:(1)适(敌)人为穴而来,我亟使穴师选本,迎而穴之,为之且(具)内弩以应之。
(《备城门》)句中“选本”之“本”为讹字,王念孙以为“选本”当为“选士”,孙诒让则说“‘本’与‘卒’隶书亦相近,后文‘城下楼卒,率一步一人’,今本讹为‘本’,可证。
王定为‘士’之讹,未知是否。
”[1]可见,孙诒让更倾向“本”是“卒”之讹。
吴毓江《墨子校注》兼列王、孙二说,并未下案己见[2]。
究竟是“选士”还是“选卒”,在今天的译注本中,多取王说。
岑仲勉《墨子城守各篇简注》中此句即取“我亟使穴师选士,迎而穴之”[3,p23]。
姜宝昌《墨守训释》引王念孙说,认为“士”字“义形近讹作‘本’”,“王校是,今从之”,释“士”为“士卒,甲士,军士”,将此句译为“守方应急令专务凿穴之工师挑选得力士卒,相迎挖掘穴道”[4]。
孙以楷、甑长松译《墨子全译》附《墨子》原文,注“‘本’当作‘士’”[5,p448],并译为“我方立即令坑道师挑选士兵,迎头挖坑道”[5,p212]。
孙中原作“我急使穴师选士,迎而穴之”[6,p421],译为“我方急使精于掘隧道的工师挑选士卒,迎面掘隧道”[6,p428]。
方勇对此句“选本”亦采“选士”说,并专门注释为“精兵”,译为“我方即刻派遣善于挖掘的精兵,迎头挖好深沟”[7,p477]。
综观诸家注译,有两个问题:一是文字校勘多取王说,认为是“选士”,仅孙诒让提出或为“选卒”;二是对“选士”译文,多看作动宾式,即“选”是动词。
唯方勇解为偏正式,即认为“选”作定语修饰“士”。
本文尝试从“士”“卒”两词词义与使用的细微差别来探讨例(1)中“本”究竟是“士”还是“卒”;同时结合文意,辨析“我亟使穴师选本”句的句法、语义,看“选本”究竟是动宾结构还是偏正结构。
二、“本”为“士”还是“卒”《王力古汉语字典》对“士”与“卒”作出辨析,“‘士’和‘卒’分别是:作战时,士在战车上面,卒则徒步”[8]。
古书的校勘,刘向《别录》:“校雠,一人读书,校其上下,得其谬误为校;一人持本,若冤家相对,故曰雠也。
”一1(1)校异文:文就是指同一语言环境中同一位置上的不同的文字,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或因音近而致误:《史记·五帝本纪》:“涿鹿”作“浊鹿”或因形近而误:《礼记·典礼下》:“倾”作“侧”;《后汉书·荀悦传》“欢”作“观”。
或因古今字致误:《仪礼·士冠礼》“緟”后作“熏”;《礼记·王制》“圭”后作“珪”。
或因正俗致异:《周礼·地官·大司徒职》:“鳞”作“麦鱼”;《周礼·天官》“飱”作“飧”。
或因抄写致误:《礼记·月令》:“渔师”作“榜人”;《史记·五帝本纪》:“载”作“履”等。
不作是非判定,让读者自己去体会。
校异文时常用“X作X”,或“X亦作X”的格式。
例“杜蒉自外来。
”(《礼记·檀弓下》)郑注:“杜蒉,或作屠蒯。
”“人不乐生,不可劝以善。
”(《后汉书·荀悦传》中华书局点校本《校勘记》:“按:《申鉴》??劝‟作…观‟。
(1)2、校讹文讹文即文献中的错别字(异文中也有错别字),出现讹文的原因除了上面几种外,还有如下原因:或因字体而致误:如《时则》“戉“误作“戈”,已——己——巳或因妄改而致误:如《杂志·原道》“六”误作“人”;“耳农”误作“耷”。
或一字误分二字,如俞樾《举例》:“覸”误作“见间”;“忘”误作“正心”。
或二字误作一字,如《举例》“小鱼”误作“小鱼”(上下结构)如《岱览》校正讹文常用“甲当作乙”,“X当作X”,“X当为X ”的格式。
如“周作尸,诏侑武方。
”(《礼记·礼器》)郑玄注:“武”为“无”之声误也。
即“武”当作“无”;“方”犹“常”也,即“方当作常”。
“武方当:《后汉书·祭祀上》作??立坛丙地??,非也。
按:??丙??当是??之内??的误写。
《广雅疏证》校勘用语“讹作”研究张璇【摘要】王念孙疏证《广雅》,常用“讹作”这一用语进行校勘,校勘的内容包括对文献表述的校勘和文献用字的校勘。
王念孙对不同的讹误现象采用的校勘方法和证据是不同的,不仅体现了他精深的校勘功底,也反映出他已经具备了较为科学的语言文字观念。
文章试对“讹作”涉及的校勘内容进行分类,以考察王念孙的校勘方法及他的一些语言文字观念。
%Wang Niansun frequently used the term of “E Zuo(meaning mistake)”when collating Guangya .The collation included the criticism of literature and the correction of wrong charac-ters.Wang Niansun used different methods and proofs to correct different mistakes in Guangya , which demonstarted not only Wang Niansun’s solid foundation of collation but also his compara-tively scientific attitude toward language.This paper is meant to classify the collated contents labeled as E Zuo,in order to reveal Wang Niansun’s methods of collation and his attitude toward language.【期刊名称】《唐山学院学报》【年(卷),期】2016(029)002【总页数】6页(P92-97)【关键词】王念孙;广雅疏证;讹作;校勘【作者】张璇【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 100087【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H131.4王念孙对《广雅》的校勘在《广雅疏证》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沈津:辨认古籍作伪的十一种手段下面的文章是沈津先生总结了过去书贾作伪的各种手段,是我们在古籍鉴定中格外需要留心的。
文章很长,但值得仔细阅读。
版本鉴定,实在是一门学问,想古人得书不易,所以才有节衣缩食,竭力营求之举。
更有穷书生,雨夕风晨,手抄各本,亦苦差事。
如若不知鉴识真伪,不去检点卷数,也不辨別纸张字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购得张冠李戴之书,淆乱耳目,則又为大不值之亊,至少是心理上不平衡,因为有受骗之感觉。
是以藏家必须具备目录学、版本学之知识,多有实践,去经眼不同版本,不断积累经验,当能逐步识别古籍图书被人为造假的手段。
过去我写过几篇关于版本鉴定的小文,长者万馀字,少者三二千字,都是揭露不良书估之恶行。
但这种例子实在太多,枚不胜举,我也知道,要想理出一个头绪,不是简单之亊,加上工作繁重,也沒时间去细细思考,故先将笔记本中所记书估作伪的小例罗列于此,尽量避免与过去所举之例相同,或可使有兴趣此道者有所参酌。
作伪之风,自明代即有,在已印成的本子上想方设法作假,以伪造宋本,而清代佞宋之风盛极,伪宋本者更多。
明高濂的《遵生八笺》之《燕闲清赏笺》论藏书篇曰:“近日作假宋板书者,神妙莫测。
将新刻模宋板书,特抄微黃厚实竹纸,或用川中茧纸,或用糊褙方帘绵纸,或用孩儿白鹿纸,筒卷用槌细细敲过,名之曰刮,以墨浸去臭味印成。
或将新刻板中,残缺一二要处,或湿霉三五张,破碎重补。
或改刻开卷一二序文年号,或贴过今人注刻名氏,留空另刻小印,将宋人姓氏扣填。
两头角处,或装茅损,用砂石磨去一角,或作一二缺痕,以灯火燎去纸毛,仍用草烟熏黃,俨然古人伤残旧跡。
或置蛀米柜中,令虫蚀作透漏蛀孔。
或以铁线烧紅,锥书本子,委屈成眼。
一二转折,种种与新不同。
用纸裝衬,绫锦套殼,入手重实,光膩可观,初非今书,仿佛以惑售者。
”这些方法一经使用,必使初习无经验者入套。
清蒋光煦《拜经楼藏书题跋记》,更是对不良书估历数罪状,大加挞伐:“光煦少孤,先人手泽半為蠹魚所蚀,顾自幼即好购藏。
“文献”通常指任何具有一定的历史或科学价值的含有人为知识信息的物质载体。
包括一切印刷型与非印刷型的出版物,诸如图书、期刊、报纸与特种文献。
文献学是指以文献和文献的发展规律为研究对象的一门学科。
中国古典文献,一般是指记录中国“五四”运动以前各种知识信息的印刷品与非印刷品。
中国古典文献学是研究我国古代文献及有关的文献工作的一门学科,主要涉及文献阅读、整理、研究和利用。
1.古代无文献学,称校雠学。
刘向刘歆父子校理群书,广集诸本,施以校雠,编定目类,撰写叙录,开创了独特的学术门类。
校:本义是犯人带的木枷。
引申为比堪核对。
雠:一人持本,一人读书,若怨家相对,故曰校雠。
颜之推《颜氏家训·书证》、郑樵《通志·校雠略》、章学诚《校雠通义》均沿用了校雠之名。
2.郑鹤声、郑鹤春《中国文献学概要》——中文世界第一部以文献学命名的著作:“结集、翻译、编纂诸端,谓之文,审订、讲习、印刻诸端谓之献。
叙而述之,故曰文献学。
”中国古典文献学的发展概况:一、先秦至两汉●商代:甲骨文。
已经发掘出10多万片,而且是有意识地集中存放的。
●西周●春秋战国:教育、学术向民间转移,文献也自然而然流向民间。
有了文章典籍,就会有私学。
孔子、邓析、少正卯等人纷纷创办私学。
孔子整理“六经”的传说;诸子百家对前代文献的传播与解释。
●秦代:焚书●两汉: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文献搜集和整理。
刘向《别录》、刘歆《七略》。
根据《七略》记载,当时共搜集整理书籍“三十八种六百三家一万三千二百一十九卷”。
司马迁著《史记》收集整理了大量文献。
东汉郑玄对经书进行大规模注释。
平息了今古文之争。
东汉刊刻《熹平石经》,也是文献传播的一件大事。
二、魏晋至唐五代图书搜集编制目录魏国:郑默《中经》西晋:荀勖、张华《中经新簿》,分四部,载书29945卷。
南朝宋:王俭《目录》,载书15704卷。
南朝齐:王亮、谢朏《四部目录》,载书18010卷。
隋初,搜集书籍三万余卷。
古籍校勘中的形讹与借字辨析谈莉(《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学报》2003年第四期)【内容提要】古书用字相当复杂,流传至今又难免存在讹误。
在古籍整理过程中,我们很有必要把握汉字的形体演变和语音的古今差异,将通假字以及因避讳而导致的字形替代等文字借用现象与字形错讹区分开来,以便更好地阅读和校勘古籍。
【关键词】古籍校勘形讹古音通假避讳字形替代辨正古书中的讹字是古籍校勘的重要内容。
而古书中的用字现象又相当复杂,尤其有大量的借字,包括常说的通假字,以及书写者出于各种原因有意识地使用的临时代用字。
汉字的形体演变和语音的古今差异都是非常复杂的,因此要判断是作者借字而用还是后人传抄致误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因不明借字而导致形讹也是常有的现象,《战国策·赵策》:“左师触龙言愿见太后,太后盛气而揖之”。
其中“揖”《史记·赵世家》则作“胥”。
“胥”通“须”,意为“等待”,可见“揖”当是“胥”字传写之误。
看来在古籍校勘中分清讹字和借字是很有必要的。
一古书中的错讹多种多样,首先表现为字形的讹误。
典籍中存在的形讹主要有以下几种类型。
(一)形似而误。
洪迈《容斋四笔》卷二谈“抄传文书之误”云:“周益公以《苏魏公集》付太平州镂版,亦先为勘校。
其所作《东山长老语录序》云:…侧定政宗,无用所以为用;因蹄得兔,忘言而后可言。
‟以上一句不明白,又与下不对,折简来问。
予忆《庄子》曰:…地非不广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尔!然而厕足而垫之致黄泉,知无用而后可以言用矣。
‟始验…侧定政宗‟当是…厕足致泉‟,正与下文相应,四字皆误也。
因记曾纮所书陶渊明《读山海经》诗云:…形夭无(無)千岁(歲),猛志固常在。
‟疑上下文义若不贯,遂取《山海经》参校,则云:…刑天,兽名也,口中好衔干戚而舞。
‟乃知是…刑天舞干戚‟,故与下句相应,五字皆讹。
”(二)字形离合。
例如《战国策·秦策》中有这样一段:范雎至秦,王庭迎,谓范雎曰:“寡人宜以身受命久矣。
今者义渠之事急,寡人宜自请太后;今义渠之事已,寡人乃得以身受命。
”王念孙认为,既云义渠之事已,则义渠之事急,为追叙过去之词,何得冠以“今者”二字?“今者”二字,形合而似“会(會)”,一字而离为二字之讹也。
①《史记·范雎传》正作“会义渠之事急”。
俞樾《古书疑义举例》云:“古书亦有二字误合为一字者,《左传·襄公九年》:…闰月戊寅,济于阴阪。
‟杜注曰:…长历推之,此年无闰月。
闰月当为门五日,五字上与门合为闰,则后学自然转日为月。
‟……是古人作字,但取疏密相间,经典传写遂并为一字矣。
”又如《战国策·赵策》中的人名“触詟”,在《史记·赵世家》及1973年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的帛书《战国策》中均作“触龙”,可证“触詟”应是“触龙言”之误。
(三)妄改古书。
后人遇旧本不可解者,往往臆改之,使文从字顺。
顾亭林《日知录》云:“山东人刻《金石录》,于李易安后序…绍兴二年,玄黓岁,壮月朔‟,不知…壮月(八月)‟之出于《尔雅》,而改为…牡丹‟。
凡万历以来所刻之书,多牡丹之类也。
”黄侃说:“凡轻改古籍者,非愚则妄。
”②鄙浅之人,妄改古书,文义必有乖谬,然犹可推究其误;若出通人臆改,文义甚安,反失古书原貌。
《荀子·非相篇》:“传者久则论略,近者论详。
”两“论”字皆“俞”字之误。
③俞读为愈,古字通用。
《韩诗外传》正作“久则愈略,近者愈详”,可证也。
“俞”字误为“仑(侖)”,校者又误改作“论(論)”,这便是因误字而改动古书。
妄改古书会使古籍面目全非,给古籍整理和校勘带来极大困难。
二我国的校勘之学远在春秋时代就开始了。
孔子删《诗》、《书》,定《礼》、《乐》,其实也就是对古籍进行校勘和整理。
他的学生子夏也长于校勘。
《吕氏春秋·察传》记载:子夏之晋,过卫,有读史记者曰:“晋师三豕涉河。
”子夏曰:“非也,是己亥也。
夫…己‟与…三‟相近,…豕‟与…亥‟相似。
”至于晋而问之,则曰:“晋师己亥涉河也。
”很明显,子夏指出“三豕”是“己亥”之误,就是校改讹字。
古书中有些形讹因其错误明显,较为容易辨别,但更多的时候,还要从各个方面入手综合辨析,才能最终确定形讹的存在及其原因。
(一)把握古文字字形及其形体演变。
《荀子·成相篇》:“契玄王,生昭明。
居于砥石迁于商。
十有四世,乃有天乙是成汤。
”《史记·殷本纪》:“主壬卒,子主癸立。
主癸卒,子天乙立,是为成汤。
”皆以成汤为天乙。
近人罗振玉据甲骨文以辨之,以为“天乙”乃“大乙”之讹也。
因为“天”与“大”形近易讹,故“大戊”《卜辞》中亦作“天戊”④。
以殷初诸王大丁、大甲、大戊例之,则“天乙”为“大乙”之讹,殆无可疑。
⑤(二)注意字词意义。
《说文》:“琼,赤玉也。
”但世人咏白雪多用之。
晋·谢惠连《雪赋》:“林挺琼树。
”陈·张正见《应衡阳王教咏雪》诗:“睢阳生玉树,云梦起琼田。
”隋·王衡《玩雪》诗:“璧台如始构,琼树似新栽。
”韩愈《咏雪赠张籍》诗:“真是屑琼瑰。
”如果琼是赤玉,古人写诗作赋怎会如此用之不审!《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楚子自为琼弁。
”《注》:“琼,玉之别名。
”《汉书·扬雄传》:“精琼靡与秋菊兮。
”应劭注“琼”:“玉之华也。
”皆不作赤玉解。
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改“赤”为“亦”⑥,“赤”与“亦”字形相涉,《说文》之前的《毛诗传》屡言“琼,玉之美者”,故段氏易“赤”为“亦”,自与《诗传》之旨暗合。
(三)熟悉字词用法。
《老子》三十一章:“夫佳兵者不祥之器”。
古所谓兵者,皆指五兵而言,故曰“兵者不祥之器”,若自用兵者言之,则但可谓之不祥,而不可谓之不祥之器。
看来“佳”当作“隹”,字之误也。
“隹”,古“唯”字也,唯兵为不祥之器,故有道者不处。
上言“夫唯”,下言“故”,文义正相承也。
⑦《老子》八章云:“夫唯不争,故无允。
”十五章:“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又云:“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
”二十二章云:“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皆其证也。
(四)分析诗文用韵。
朱熹注本《诗经集传》和阮刻十三经注疏本《毛诗正义》中《周南·汉广》首章均为:“南有乔木,不可休息。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其中“息”为入声职部字,而“休、求”均为平声幽部字,理当押韵。
且此章中“不可求思”、“不可泳思”、“不可方思”均以“思”为语辞,“息”、“思”形体极为相似,“不可休息”实为“不可休思”。
《韩诗外传》卷一即作“思”字。
(五)细审上下文语意。
《北齐书·魏收传》:“魏太常刘芳孙女,中师郎崔肇师女,夫家坐事,帝并赐收为妻,时人比之贾充置左右夫人。
然无子,后病甚,恐身后嫡媵不平,乃杀二姬。
及疾瘳追忆,作《离怀赋》以申意。
”其中“乃杀二姬”《三朝本》、《百衲本》、《汲古阁本》、《金陵局本》均作“杀”,然而既曰“恐身后嫡媵不平”,又曰“及疾瘳追忆,作《离怀赋》以申意。
”似魏收之于二姬念念不忘,怎能言“杀”?南、北监本及武英殿本《二十四史》则作“放”,《北史·刘芳传》附芳孙《刘逖传》谓:“其姊为任氏妇,没入官,敕以赐魏收。
”与《北齐书》合。
又云:“逖姊魏家者,收时已放出,逖因次欲嫁之。
”正作“放”,乃知“杀(殺)”字为形近之讹。
(六)寻找相关资料作为旁证。
从上述例证可知,判断古书字形是否有误,往往需要相关资料加以证明。
对于妄改古书造成的错误,更是需要求他书以校本书,迹引文而勘原文,广征博采,虽然用力较劳,而非此不能证明其讹误。
陈垣《元典章校补例释》第四十三《校法四例》中说道:“以他书校本书,凡其书有掇自前人者,可以前人之书校之;有为后人所引用者,可以后人之书校之;其史料有为同时之书所并载者,可以同时之书校之。
”《史记·殷本纪》:“于是纣乃重刑辟,有炮烙之法。
”段若膺曰:“炮烙本作炮格。
江邻几《杂志》引陈叔和云:…《汉书》作炮格。
‟《索隐》引邹诞生云:…为铜格,炊炭其下,使罪人步其上。
‟《吕氏春秋·过礼篇》云:…肉圃为格。
‟高氏注:…格以铜为之,布火其下,以人置上,人烂坠火而死。
‟《列女传》所说亦相类,是其为…格‟显然,而不但以燔灼为义。
今诸书皆为后人改作炮烙矣。
”王念孙也认为如此,并且补充道⑧:《韩子·喻老篇》曰:“纣为肉圃,设炮格,登糟邱,临酒池。
”肉圃、炮格、糟邱、酒池皆相对为文。
今改炮格为炮烙,则文不相对矣。
《难势篇》又云:“桀、纣为高台、深池以尽民力,为炮格以伤民性。
”言设言为,则必有所设所为之物,今改炮格为炮烙,则不知为何物矣。
三辨别形讹的同时,我们会遇到许多古书中的借字,其中最常见的是通假现象。
一个通假字甚至在不同的典籍中可以代表不同的本字,例如“归”字,本义为“女子出嫁”,《诗经·周南·桃夭》:“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但在“归孔子豚”(《论语·阳货》)中“归”通“馈”,表示“赠送”;在“形容枯槁,面目黧黑,状有归色。
”(《战国策·秦策》)中“归”通“愧”,表示“羞愧”。
不过,古书中出现的形讹是多种多样的,古音通假却有着明确的原则。
两个字形体不同,意义不同,只是由于声音相同或相近,古人就用甲字来代替乙字。
(一)借字和本字的声母韵部都相同。
《庄子·秋水》:“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
”其中“辩”通“辨”是因为“辩”、“辨”古音同属並母元部。
(二)借字和本字的声母相同,韵部相近。
《诗经·邶风·谷风》:“何有何亡,黾勉求之。
”其中“亡”通“无”是因为“亡”为明母阳部字,“无”为明母鱼部字。
(三)借字和本字的韵部相同,声母相近。
屈原《国殇》:“操吴戈兮被犀甲。
”其中“被”通“披”是因为“被”为並母歌部字,“披”为滂母歌部字。
(四)借字和本字的声母韵部都相近。
《左传·隐公元年》:“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其中“阙”通“掘”是因为“阙”为溪母月部字,“掘”为群母物部字。
可见,借字和本字多为同音字,至少是声音十分相近的字。
无论同音通假还是近音通假,阅读时都必须打破文字字形的束缚,做到“因声求义”。
例如《左传·昭公元年》:“不靖其能,其谁从之。
”杜预注:“安靖贤能,则众附从”。
王引之不同意杜预对“靖”字的解释,根据上下文的意义断定“靖与赏意当相近”,“有表章风劝之义”,“当读为旌”。
王引之为什么敢于断定“靖”就是“旌”呢?这是因为“以六书之例求之,靖从青声,青从生声,旌亦从生声。
故旌字得通作靖。
”也就是说,王引之是根据古音通假的原则来判断的,“靖”和“旌”同在耕部,声母也很相近,“靖”是从母字,“旌”是精母字。
通假现象常见于古书,但后人未必非常清楚。
《管子·大匡》记载公子纠之傅召忽对管仲说:“虽得天下吾不生也,兄与我齐国之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