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炜小说《九月寓言》中的流浪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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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炜小说中的流浪意识与家园精神_阿滢_天涯博客□ 阿荣内容提要张炜把自己称为“守望者”,他的文章中反复出现的核心意象便是以葡萄园为代表的最后的家园。
这片家园是人性真善美的王国。
而同时,张炜一再强调流浪是为了追求人性至真至纯而进行的永无终点的探索。
在这个日益浮躁的年代里,他的声音是清纯而坚定的。
张炜无疑是最具责任感的真诚的作家之一。
关键词:流浪探索家园坚守统一张炜,这位出生于山东的作家,从大学毕业后便致力于文学创作,从小说《古船》、《柏慧》、《秋天的思索》、《怀念与追记》到散文集《羞涩与温柔》、《大地的呓语》、《流浪的荒原之草》及诗集《皈依之路》等等,这些极具份量的作品无不证明张炜作为中国知识分子,他拥有现代人已所剩无几的真诚、善良与责任感。
他不属于大红大紫的那一种,他与人们熟悉并热衷的东西始终保持着距离而倾向于文化精神的艺术体验。
他在真善美的核心里,用一种清纯如水的语言,向被污染的周遭世界播送从心底发出的声音。
张炜是世纪末的唐吉诃德,用批判而凝重的目光注视这浮躁的空间,继续一个孤独的拯救者的旅途,寻找被现代人遗忘的葡萄园。
他的作品是人类最具终极意义的文化精神的体现,而这种精神最基本的结构便是流浪意识与家园精神。
流浪是一种寻找、探索的过程,也是建造家园的途径;家园,对于人类而言,是一个生长点,一种思想与信仰。
从某种意义上讲,流浪与家园应该是没有界限的。
一.流浪“我想领你走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真的要离开这片平原,开始跋涉,只要向南,一直向南……到了那一天,我倒下了,你还将继续往前……”①张炜的作品体现出来的这种流浪意识可以说是作者的一种叙事方式,更是他笔下人物包括他自己的生存方式。
张炜对现代社会有一个严肃而深沉的审视与判决,面对工业文明的混浊,真诚而善良的张炜,手无寸铁,只能凭一种自由的流浪,守住生命该拥有的朴素与价值。
张炜把他的价值取向融进笔下人物的思想里。
(一)、隋不召:超然与热爱《古船》是一部自然与生命独自演绎的史诗,古莱子国的传说建立起洼狸镇20世纪生命史的变迁的基本舞台。
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odern chineseM54XIANDAI YUWEN2008.04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张炜发表了长篇小说《九月寓言》,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强大的乡土叙事脉系中留下了色彩鲜亮的一笔。
有意思的是,作家苏童也认为,他的那些小说创作,是自己的一次精神“还乡”[1]。
对“还乡”的共同执著和作品实际上的差异,形成了巨大的张力,吸引我将这两种“还乡”进行比较。
(一)意象分析的可行性从形态上来说,《九月寓言》的“寓言性”是不言而喻的。
诚如杰姆逊所说,“所谓寓言性就是说表面的故事总是含有另外一个隐秘的意义,……因此故事并不是它表面所呈现的那样,其真正的意义是需要解释的。
寓言的意思就是从思想观念的角度重新讲述或再写一个故事。
”[2]《九月寓言》正是这样一部为“思想观念”所笼罩的作品,其中,无论是“黑夜”、“瓜干”,还是“忆苦”,无论是物件儿还是事件,均涂抹上了作者“思想”的色彩,而超越词语本身能指,被纳入“寓言”这一体系了。
而苏童的作品呢,情况似乎更复杂一些。
他的“香椿树街”系列,以少年的叙述视角和叙述声音为主,讲述了虚构的苏州城北香椿树街的现实、残酷并几乎总是伴随着暴力的,然而却让叙述者难以忘怀的故事,这一系列故事的现实感是较强的。
然而如果拿来与“新写实”小说或者“现实主义冲击波”浪潮下的代表作品进行比较,便不难发现苏童小说的现实感背后并不是真正的日常生活,而是被淘空了的虚无。
“香椿树街”系列小说利用叙述顺序、叙述时间与叙述声音的变换,为作品增添了不确定性和无根性,使读者倾向于相信,小说与其说是现实世界的投影,不如说是以现实材料构筑的想象世界。
“我们进入的其实是一个虚构的天地,世界在这里处于营造和模拟之间,亦真亦幻。
”[3]对“虚构”这一小说技术的明确认识和自觉追求,正是格非、余华、苏童这一代先锋作家的共同特性。
这一特性在苏童其他小说系列中有着更强烈的表现。
从“香椿树街”系列到“枫杨树故乡”系列再到所谓“新历史”小说系列,可以看到小说形态从“模拟”而趋向于“营造”。
九月寓言读后感常言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间万物皆有所持意义,文字亦不例外。
写作是记录感情,阅读是对情感的第二次激发,读后感则是我们情感生发的结果。
下面,为您带来“九月寓言读后感”,希望能为您提供参考,更多内容尽在。
九月寓言读后感1一直喜欢泥土的气息,一直向往野地的空旷与广博。
内心深处也一直在思考——生命缘于何处,又回归何处?有朋友推荐我读张炜的作品。
网上阅读了张炜的经典散文《融入野地》,顿觉一股野地的本真扑鼻而来,在朦胧中似乎找到了内心深处思考的问题答案,但却又不尽然,好模糊!于是搜索着读张炜的小说,渴望从具体的小说故事中清晰那份模糊。
好不容易从网上淘到张炜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扛鼎之作《九月寓言》,兴奋地翻开书本,满心寻找答案。
然而感觉结构是那么诡异复杂,文字是那么生涩与奇特,对我来说,读起来好费劲。
小说中的故事也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九十年代的作品,怎么会有那么苦的日子?有这样的小村庄吗?总感觉有点虚无、神秘。
可是那种魔幻的叙述像一股神奇的力量吸引我读下去,让我无限渴盼地走进去,迎接我的是无法排遣的压抑和痛楚——有关野地的苦难让人无法呼吸。
“烧胃”的地瓜是他们一年的食粮。
当外来的痴女人庆余“发明”了把地瓜干做成薄煎饼时,村民们无不欢声雀跃,这简直是人间美食,地瓜有了新做法,也不再“烧胃”了。
发霉的地瓜做成的黑煎饼成了小村的三件宝之一。
“地瓜烧胃哩。
”这句话一直印刻在小村庄每个人的心里。
真是苦难的岁月!再看小村的其他两件宝:一是用瓜藤瓜须酿的红小兵的酒,二是烧胃的地瓜哺育的活力喷溅的长腿赶缨(女孩的名字)。
小村的三件宝像是小村人对食物崇拜的图腾表现,足以看出村民对土地和食物的崇拜和依恋。
这在作品中的表现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野地的苦难还使得村民们喜欢忆苦。
听着金祥忆苦,村民们会不约而同地掉眼泪,互相诉说。
初读此章,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此苦难的人们怎么还喜欢忆苦呢?细想之,也许正是忆苦,这充满趣味与魅力的精神食粮,填补了小村人在漫长饥饿的冬夜里百无聊赖的心理空虚。
从意象角度浅析张炜的《九月寓言》作者:李想黎治平陈向辉来源:《文学教育·中旬版》2018年第04期内容摘要:张炜的小说《九月寓言》,用诗一般的语言还原真实的乡土生活,小说中的众多意象具有不同的象征意义,“奔跑”、“ 鲅”、“黑煎饼”、“寻鏊”等意象还原了生命本真的意义,体现了真诚而炽热的生命追求,同时也包含着对于人类文明探索进程扮演何种角色的深刻反思,以及深厚而沉重的人文关怀。
关键词:张炜《九月寓言》意象张炜的文学创作建立在中国农村的广袤土地上,他在不断反思中完成了以“人类本性和大地灵魂的守望”为内涵的具有浓重的生态审美色彩作品——《九月寓言》,他本人和小说一道被评为“九十年代最具影响力十作家十作品”,这部作品在艺术手法与创作方式上与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福克纳的《八月之光》殊途同归,在对生态文明的诗意赞美和文化内涵上又与亨利·戴维·梭罗得《瓦尔登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切身的感受着工业文明的冲击给社会带来的重重变化,在儿时的记忆里捕捉、在现实生活中追寻农业文明留下的点滴足迹,用诗歌一般的语言从人类理想和人类文明进步的角度完成现代文明社会对人类灵魂去向的层层追问。
本文着重从其具有寓言性质的意象的角度分析《九月寓言》的意蕴,探究文学背后蕴含人的生存状态、追求社会文明进程的思考以及其中蕴含深刻的生命主题。
一.“奔跑”——具有生命意义的追寻这个小村,是一代一代人不停赶路而迁移到这里而成。
“奔跑”是这群人的生活常态以及历史使命。
那些到达这里后仍然有着强烈奔跑欲望的人,在书中都得到了极具光彩的生命力。
例如闪婆与露筋在野地上不断奔跑的爱恋就得到了最为让人尊敬的馈赠,再如一群年轻人在夜色原野、树林里的奔跑成了小说最为亮丽的光点;赶樱迈着小马驹似的双腿在田野间奔跑,肥在夜晚也禁不住进入一次又一次奇妙的游荡,这些“奔跑”的描写,不仅鲜活生命力的展现,也是小村里生命得到一代又一代延续的缩影。
论张炜小说《柏慧》中的流浪意识张炜是新时期的重要作家,《柏慧》是其长篇小说代表作之一。
这部小说通过书信的方式讲述了“我”和“我的家族”身心流浪但最终回归葡萄园的全过程。
本文从流浪意识入手,研究张炜小说流浪书写的成因及其在小说中的体现。
一、《柏慧》中的精神流浪(一)边缘化和疏离感在《柏慧》一书中,我们能看到以“我”为代表的当代知识分子一直被边缘化。
“我”从地质社——零三所——杂志社——葡萄园一路上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如人面兽心的柏老、蝇营狗苟的“瓷眼”、趋时奉势的柳萌;但也遇到了仗义可靠的果园四哥夫妇,善良纯洁的小鼓额……这也是“我”流浪到回归的过程。
当“我”在地质社读大学时,由于父亲的“秘密”被爱人柏慧告知了柏老,“我”被记了大过,艰难地度过剩下的日子,后被分配到了零三所,在这里“我”见识到了与柏老大同小异的“瓷眼”,他拉拢势力的手段以及无处不在的心腹让“我”见识到了人性的颓废与险恶。
当他们发现“我”是异类时,“我”又开始被排挤和边缘化,最终被迫离职。
来到杂志社,本以为终于能过上稳定的日子,但在经济大潮的不断冲击下,杂志社不再是单纯的文学组织,而是为了迎合市场和大众的口味使内容不断低俗化,不堪入目的小广告和大片娱乐八卦新闻让“我”再次想要逃离,“我”辞去了杂志社的工作回到了葡萄园。
随着机器轰鸣声的到来,大片的土地田野被“侵占”,大面积的污染使得渔民被迫迁移,这里也不再是印象中的家园。
在《柏慧》这部小说中,主人公不断被边缘化,在经历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后,终于发现人是可以区分为“善”与“恶”两种血缘的。
以“我”为代表的当代知识分子即使经历了现实的强烈冲击,经历了一次次的焦虑与迷茫、彷徨与不安,但仍旧不言放弃,仍然追求真、善、美。
主人公“我”在给老胡师的信中明确表示坚定人文主义信念:“人为了追求高贵,可以贫困,可以死亡。
”事实他也是这么做的,在离开零三所后他再次给老胡师写信。
他认为真正的知识没有什么中心,只有心中存在才能永恒,只要拥有那样一颗心灵,走到哪里都不会失去“中心”。
论张炜《古船》中的流浪意识《古船》是张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在20 世纪80 年代末发表,至今仍受到广泛关注。
它以一个古老的城镇映射了整个社会,以一条河流象征了生生不息的生命,以一个家庭的沧桑抒写了灵魂的困境与挣扎。
小说内容跨越了近半个世纪,讲述了小村庄洼狸镇在四十年中各时期的重大事件以及隋、赵、李三大家族的沧桑变化。
作品以隋家为中心,主要讲述了隋家家道中落,隋迎之抱病身亡,隋不召出海远航,隋见素不甘命运为振兴家业做顽强斗争,隋抱朴从守磨人后来奋起抗争,赵多多将隋家家业据为己有等一系列事件,表现了书中人物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斗争与屈服。
本文将从流浪意识入手,研究《古船》中体现出来的流浪意识,并探索张炜流浪意识书写形成的原因。
一、流浪与流浪意识流浪的行为在人类诞生之初就已经形成,它是人类适应自然而做出的能动反应。
原始社会时期,生产力极其低下,社会发展缓慢,最早的人们定居下来进行种植,从而促成了农业的出现,定居耕种收获粮食就能够让生活得到保障,因此人们不再四处流浪。
而在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则恰恰相反,他们如果依靠定居是无法保证生活的,因此必须逐水草而迁徙放牧,这就是流浪的体现。
固守本土和流浪成了人类情感与理想追求的一对矛盾。
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文学作品也刻上了流浪的印记。
对流浪的书写是人们千百年来反复使用的文学母题,在中外作品中都可以看到流浪的痕迹。
如《荷马史诗》中的奥德修斯,再到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西方的流浪者形象更多是一种文化英雄,他们乐观积极,勇敢地完成一系列的重大发现和创造。
中国的流浪文学作品也有很多,但却没有形成系统,只可以零散地在一些文学作品中见到,如《西游记》《水浒传》等。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着安土重迁的文化传统,在封建社会时期,人们过着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流浪没有在社会上形成风尚。
流浪和流浪文学之间的关系是互为表里、共同生长的,流浪为流浪文学提供理论支撑,流浪文学又丰富了流浪的文学内涵,两者互相促进。
论张炜小说《九月寓言》中的流浪意识“流浪”作为文学的母题之一在中外文学史上普遍、恒久地存在。
在广义的流浪概念中,流浪首先表征为一种精神意象,即流浪意识,由“行万里路”的知识阅历获取到行为个体的无目的漂泊的一种心理状态和身份意识。
张炜作品中的人物在身体上几乎都遵循着“漂泊——栖居——再漂泊”的轨迹,但在精神上他们始终在流浪,在寻找,寻找在当代社会中人文知识分子的坐标与人类理想的生存方式,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
一、流浪意识的特征《九月寓言》中的流浪意识带有着浓厚的理想主义、英雄主义、浪漫主义和悲情色彩。
小村有三宝,其中之一是金祥用命换来的鏊子烤出的黑煎饼。
鏊子是一种南方特有的用来煎饼子的炊具,那是过生活的宝物。
金祥决定要为小村的人带回鏊子,于是他走上了这条让自己回忆一辈子的路,一个人只能走一遭的路。
他沿着地势越走越高,越发要弓腰向前,饿了抽出肩上背的煎饼,渴了喝洼地上积的雨水,身上带的干粮吃完了便沿路乞讨,到最后饿得只剩皮包骨头,一抬脚就能听见自己身子骨相磨的声音。
他的确找到了鏊子,但是在返回的路上,在他将平原踩在脚底时,却遇上了“黑煞”——不见边的黑东西。
人们说遇上“黑煞”的人都会死,即使不死“也差不多了”。
金祥昏倒在了路上,最后是被小村人抬回去的。
这个小村的英雄从此一病不起,他的身体垮了,步履蹒跚。
他带回的鏊子则成了小村的圣物,它不属于哪一家,而是在全村流动。
这家到另一家取鏊子,至少要出动两个人。
作者将金祥塑造成一个带有悲剧色彩的英雄,金祥千里背鏊则成了一种英雄主义式的流浪。
金祥在死前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他一直在奔跑,在赶路,似乎有什么东西催逼着他,这东西跟了他们一辈子,他想要看清这是什么东西,但每次都被它狡猾地躲开。
在路的尽头,金祥把它抓住了,它的名字叫饥饿。
这个梦就是金祥和小村人生命的缩影,因为饥饿,金祥和小村的人一直在路上漂泊,直到抵达了土壤肥沃的中原,因为听到了土地的呼唤,他们便在此地定居。
另一方面,饥饿也可以指精神上的饥饿,这种“饥饿”在现实里可以指代“不加约束的泛滥的现代科技理性”,张炜拒绝这种“饥饿”对人性的侵蚀,他想要“融入野地”。
但张炜并没有对“野地”的具体内涵给出实在的界定,“当我还一时无法表述‘野地’这个概念时,我就想到了融入”,“融入”也意味着寻找。
在《九月寓言》中,金祥成为“寻找”的符号。
金祥寻找鏊子的旅程可以看成是作者在现实生活中寻找“野地”的影射,这两者都是流浪意识的体现。
不同的是,金祥在书中找到了鏊子并将它带回了村子,作者却并未找到真正的“野地”,所以金祥千里寻鏊也是一种作者带有理想主义的期盼,一场理想主义的流浪。
小说中流浪意识的浪漫气质主要体现在闪婆和露筋的爱情上,他们的爱情不被双方的亲人认可,于是他们便为了爱情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流浪。
他们在山地和田原上奔跑,像老鼠一样觅食,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但却充满爱情的甜蜜。
冬天,当大雪覆盖原野时,他们便像草獾一样躲在洞里。
他们的生活是艰苦的,但在他们自己看来却极富乐趣。
在自然中他们的生命力得到旺盛滋长,他们的爱情故事是充满了浪漫色彩的民间传说。
流浪意识的悲情色彩贯穿全文。
一方面从故事的整体来看,在故事的结尾,小村的地面塌陷,作为小村人暂居地的小村不复存在,这也意味着无论如何,他们又要开始一场新的漂泊,这场漂泊是完全被动的,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场漂泊不被欢迎,不被期待,所以这是悲剧性的。
另一方面在具体的表现上,肥是悲剧色彩所笼罩的主要对象,因为挺芳,肥接触到了小村外的事物,但并没有产生更多的向往,因为她要照料卧病在床的母亲。
肥的父亲弯口在很早以前就去世了,肥的母亲可以说是肥在小村里唯一的根系,但母亲的去世,童年玩伴龙眼对挺芳的暴力使得肥越发贴近挺芳。
从肥的母亲去世开始,肥便自己一个人在小村子里生活,她远离赶鹦那些同龄人,经常一个人在黄昏游荡。
挺芳常常跟在肥身后,这个姑娘让他着迷以至于让他忘记父母的不合和家里的压抑。
这两个年轻人有着相似的孤独灵魂,一旦相遇,爱情便开始萌芽,以致最后不可收拾,两个人一起逃离了小村,开始了流浪。
肥的确是因为爱情的呼唤才开始了一场流浪,但母亲的去世、亲情的缺失才是肥灵魂开始不安并游离于小村之外的根本原因。
《九月寓言》中流浪意识的特征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张炜自身的经历。
20 世纪90 年代,整个世界经济快速发展,张炜对飞速发展的商业环境心怀恐惧,甚至是“心怀仇视”的。
但身为作家的社会责任感又要求他战胜恐惧并引导同样对社会变化不安的人们。
于是张炜走向了一种反抗恐惧与寻找慰藉的路途,而他作品中的人物也开始了流浪,最后他找到了心灵的慰藉,在《九月寓言》中他称其为“野地”。
但张炜并没有对“野地”的具体内涵给出实在的界定,“当我还一时无法表述‘野地’这个概念时,我就想到了融入”。
“泥土滋生一切,在那儿,人将得到所需的全部,特别是百求不得的那个安慰。
野地是万物的生母,她子孙满堂却不会衰老。
她的乳汁汇流成河,涌入海洋,滋润了万千生灵。
”年幼时人们依靠母亲抵抗恐惧,成人时呢?在张炜的笔下,他将母亲的内涵赋予了“野地”。
张炜在退守复古与投奔现代性之间不断滑动,但最后他没有选择任何一方。
他一方面了解乡土世界的愚昧、麻木、落后、狭隘和保守,另一方面又无法拥抱现代文明,所以他在《一辈子的寻找》里谈到“只有寻找是确定的”,就像小说里的肥带着一种悲伤却又放松的状态开始了流浪。
对于张炜来说,尽管只有寻找本身是确定的,但他对世界只是悲观,并不感到绝望。
正视生命的悲怆,将苦难转为振作生命的力量,不断寻找,不断流浪,这种行为本身就是理想式的、英雄式的,但流浪的开始源于恐惧,源于现代文明的挤压,于是流浪本身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悲情色彩。
二、流浪意识的本质小村人虽然在中原上定居了,但他们的灵魂一直在漂泊,作者将人物的流浪意识以一种矛盾的方式展现了出来。
小村人在中原定居后,因为不同于本地人的风俗和口音,被当地人叫作“鲅”。
他们得不到当地人的尊重,只要他们离开小村,就有人用指头弹击他们的脑壳,还以掌代刀,在后脖那儿狠狠一砍。
小村人也自觉地与当地人划分开来,以䱓鲅自居,不与当地人通婚,手艺也不进行外传,他们甚至会自嘲称自己为䱓鲅。
从小村人的封闭可以看出,尽管小村人在中原定居,但他们始终没能融入当地的文化中。
他们的身体得到了短暂的栖居,但他们的精神还在流浪。
同时文中反复渲染小村人夜间串门,在田野中游荡、追逐、嬉戏、奔跑,这种奔走就形成了一种贯穿始终的流浪隐喻。
小说中肥跟随挺芳离开小村去往了城市,但最后还是回来了,迎接她的是一片荒芜。
肥的回归暗示着她无法融入城市,肥想着“再也找不到家了”,同时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这样矛盾的心态正是人物流浪意识的体现。
因为肥明白小村是没有未来的,它无法成为精神的寄托,无法安抚现代人日益破碎的精神。
游离于城市之外,又深知小村缺陷的肥将无可避免地陷入一场更大的心灵流浪中。
书中的流浪意识还体现在赶鹦、三兰子、小豆等小村女性对现代文明的向往上。
赶鹦、小豆单纯地被现代物质生活所吸引,三兰子则沉浸在语言学家的爱情谎言中。
三兰子爱上语言学家主要是由于一种现代生活情调,语言学家会弹琴,会向三兰子说许多情话,那是不同于小村的语言。
小豆则沉迷于工区里的大水池子,她想要洗掉她身上厚厚的一层土。
无论是赶鹦、三兰子还是小豆,她们都被现代文明所吸引,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也许她们并未离开小村,但她们的灵魂却是真切地向往现代文明,这种向往是一种主动式的逃离、流浪。
但小村人无论是主动或被动的流浪,他们的目的都是寻找适合自己生存发展的家园。
从这个角度而言,流浪的本质是一种家园的归属感。
人生来就是一种社会属性的动物,这种属性要求人必须生活在人类群体中。
一个人固然可以主动追求自己理想的精神家园,从此踏上流浪的旅途,但流浪者的内心渴望停留。
人类与生俱来的对家园的归属感和对得到群体认同的渴望,常常使他们在还未到达理想的家园时停下脚步。
但毫无疑问,迎接他们的是由于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反差而产生的失望,于是,开始新的一场流浪便不可避免。
三、流浪意识的意义由于现代物质社会发展的需要和现代技术的更新,人们的生活节奏不断加快。
尽管人们在不断容纳吸收新的知识,但由于信息技术的发展人们更直观地感受到了新知识井喷般的涌现,人们的脚步与所处时代最新的知识成果之间的差距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大化。
正是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人们产生了焦虑和危机,人类的精神生态遭到了破坏。
张炜认为“生命的全部奥秘就囊括在这种奇妙的流浪之中”。
从20 世纪80 年代以来,张炜就一直不停地在流浪中寻找,在寻找中流浪,他在他的作品中寻找生命的皈依,寻找精神的家园。
他似乎的确找到并且构建了他的家园,那就是浪漫主义的归宿:田园。
浪漫主义的归宿总是虚幻的,事实上即使是田园也不是有着确定形象的田园,它是由作者对农业文明的幻想虚构而成的,这就注定了他们的流浪没有终点,他们始终在流浪。
尽管如此,这种流浪意识来自于人类精神中始终向上的一部分,这一部分使得人类在长久的农业劳动中,不忘仰望星空。
《九月寓言》中的流浪意识建立在对于理想家园的向往上,因为理想与现实的错位使流浪者的内心渴望家园的慰藉,在他们稍作歇息后便又开始了流浪。
流浪意识沾染着浪漫主义的气息,带给他们心灵的放逐和自由,使他们远离尘世的束缚。
在文学领域中,流浪意识是纯粹的,它们不带有任何功利性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寻找理想世界。
在现实中,19 世纪的“闯关东”,20 世纪90 年代的“下海”未尝不是一种流浪,但他们更多地是为了生存,大多数人并不在乎人生的意义在何处,只求讨个安稳生活。
张炜笔下的流浪意识也带有着故事传说的失真感,在现实生活中经不起推敲。
但文学本身便不能给我们带来知识、概念、信息等工具性的实用经验,文学所追求的永远是人类精神上的超越。
流浪意识也是如此,在文字构造的世界里你或许成为一名孤胆英雄,在广阔无垠充满无限可能又不确定的世界里寻找唯一的确定、真实,寻找心灵的寄托,而从书中醒来又发现人世的悲凉和诸多无可奈何。
但在无数命运的交接口,从书中领会到的流浪精神或许会凝聚成心底的勇气使得你跳向另一条轨道。
这或许就是流浪意识的意义所在,在井然有序甚至显得呆板的生活里给予我们在新世界开荒的勇气,也许又只是激起一瞬间的心悸,但那也是弥足珍贵的。
四、结语流浪是人这一行动主体要去自主选择的行为,心灵的自由之旅不受羁绊,人就在这一种自由中体会生命的意义。
心灵的自由不应桎梏于具体环境的束缚,而流浪意识能够将生命最真实的状态释放,被现代城市文明所压抑的内心将获得绝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