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鸟群 格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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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格非小说的语言艺术作者:李玲来源:《文学教育》2009年第07期格非是中国当代文坛先锋派作家中非常独特的一位,著有《迷舟》、《褐色鸟群》、《风琴》、《忽哨》、《青黄》、《欲望的旗帜》等许多中、长篇小说。
格非小说的故事情节有着迷宫一样的神秘色彩,格非小说的叙事是开放的,逃离客观秩序的,是自由自在地进入创作主题的内部的;而作为小说外部表现形式的语言,也有其独特的风格。
格非小说的语言支撑着其叙事的框架,具有诗性的感觉、深刻的表现力、生活的哲理性,处处彰显着其语言的艺术魅力。
下面简要分析一下格非小说的语言艺术。
一.诗性的感觉格非是坚持感觉的,他的小说语言有着非同一般的精致与细腻,他将记忆、感觉、想象和沉思融为一体,善于把默无声息的感觉演绎成丰富的情境,即使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或表情,都具有流动的诗性。
(1)“……她潮湿的眼睫毛参差错落象一排芦苇的篱挂住了黑色的眼球……那个女人就在洒店潮湿的地面摔倒了。
女人象一滩墨渍一样卧在反射出酒店暗绿色灯光的地上。
她软软腰肢扭动了一下双手撑着地面,浑身的筋络像杯子里盛满的水一样摇晃着。
”——《褐色鸟群》(2)“……新娘裹着的绸布被揭开,露出处女天真烂漫的面庞,她的呼吸从嘴唇红色花形边缘散开,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浮动。
有时一个人的出现和一个人的消失同样使人感到难受,王标想。
正如春天突然在这一带的原野上降临,上涨的河水中散落的深红色的花蕊唤醒了人体肌肤的力量,王标手里捻着植物的叶子,感到了姑娘毫无摭拦的眼神……那颤栗的腰肢……镶嵌在秋天宽阔的田野上红色和身影收拢在他的腹部,沿着他的哽嗓上升。
”——《风琴》(3)“当日本兵抽出雪亮的刺刀将他老婆肥大的裤子挑落在地的时候,他感觉‘像风刮断桅杆上的绳索使船帆轰然滑下。
女人的大腿完全暴露在眩目的阳光下——那片耀眼的白色,在深秋的午后,在闪闪发光的马鬃、肌肉中间,在河流的边缘,在一切记忆和想象中的物体:澡盆、潮湿的棉絮中间,在那些起伏山坡上粉红色的花瓣中蔓延开来,渐斩地模糊了他的视线……’”——《风琴》例(1)中,实体只是一个女子摔倒然后手撑地面的形象,而作者的笔触像是抹了“十香软骨散”,把这女子化作了一个水样透明的软体动物,能让人看到她浑身颤抖的筋脉,透露了无尽怜爱的信息。
《褐色鸟群》的叙事艺术摘要:格非的《褐色鸟群》被陈晓明称之为“中国当代小说中最为玄奥的作品”。
[1]它是故事套故事的描写,在重复叙述中又有差异。
总是留有叙事空缺,让人在他创造的迷宫里流连忘返!本文试图以叙述学的相关观点浅析《褐色鸟群》的叙事艺术。
关键词:褐色鸟群;叙述结构;叙述者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6x(2012)12-0000-01一、褐色鸟群《褐色鸟群》通过小说中“我”的特殊感觉描绘出一个几乎很难用普通感知认识、把握的不确定的复杂心理世界。
其实作品有两条线索:一条是“我”与棋讲“我”以前的往事;一条是“我”与那个穿棕色靴子的女人的故事。
故事找不到明显的时间顺序,空间变化也不定!过去和现在常常纠结在一起,打破了我们对于常规叙述时间线性发展的框架,迫使我们用相关叙述结构理论来解读《褐色鸟群》。
二、独特的叙述结构杨义在《中国叙事学》中指出“结构就是沟通写作行为和目标之间的模样和体制”。
[2]“在传统小说中,人物、情节、主题必须分毫不差,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其前因后果,有其必然性。
由一个简单的‘由头’开始,经过一场复杂的变化归于一个简单的结尾。
这就构成了传统小说的经典模式以及它的超平衡结构:故事的发生、发展、高潮和结尾。
”[3]《褐色鸟群》的结构却不是这样,格非运用“重复”来颠覆历史存在依据,总给人以一种错觉,同样的故事又总有不一样的存在,也就是叙事学中所说的“重复中的反重复”。
就像《西游记》每次都是妖怪要么想吃唐僧肉,要么就是要嫁给唐僧,然后师徒齐心,走出困境。
看似一样的布局,却总有新奇的地方存在,所以让人百看不厌。
在重复中又瓦解着本身的设定。
而《褐色鸟群》更是因为重复使“过去”“现在”交织在一起,时而真实,时而又恍惚!这个故事由“重复”构成,存在一系列的圆圈:第一个圆圈,许多年前我蛰居在一个叫水边的地方,一个叫棋的女子出现,并说与我相识多年,而且我还给她讲述了我与一个女人的故事,但很多年之后,棋又重新来到我的住所,却说从来不认识我;第二个圆圈,许多年前我追踪一个穿棕色靴子的女人,从城里到郊外,许多年之后我又遇见那个女人,但她却说十岁之后她就再没进过城;第三个圆圈,我在追踪女人的路上遇到的事与女人和我讲的她丈夫遇到的事之间构成的差异关系。
文学自由谈·文学中的“克莱因瓶”·文学中的“克莱因瓶”———新解格非《褐色鸟群》的结构□黄婕摘要:《褐色鸟群》的文体结构与“克莱因”瓶模型结构有一定的相关性。
本文尝试引入拓扑学中经典模型“克莱因”瓶概念及其相关性质,通过两者对比,运用模型“克莱因”瓶再析《褐色鸟群》的结构特点,展现文理两科相互融合的独特之美。
关键词:褐色鸟群;克莱因瓶;莫比乌斯带;文体结构在八十年代的文学流派中,有一派颇为引人注目———就是先锋派。
先锋小说以其“先锋性”著称,即关心故事的形式,有意将“虚伪”和“真实”在作品中混淆。
这是一批年轻小说家对小说结构创作的一次大胆尝试。
其中,格非的《褐色鸟群》尤具代表[1]。
文章结构乍看错综复杂,深入分析,其结构却与拓扑学中著名的“克莱因瓶”模型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引入模型“克莱因瓶”概念及相关性质在数学分支———拓扑学中有一个颇为有趣的模型:克莱因瓶。
它是著名数学家菲立克斯·克莱因(Felix Klein)于1882年发现的、后来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著名“瓶子”。
这是一个像球面那样封闭的(也就是说没有边的)曲面,但是它却只有一个面。
在图片上我们看到,克莱因瓶的确就像是一个瓶子。
但是它没有瓶底,它的瓶颈被拉长,然后似乎是穿过了瓶壁,最后瓶颈和瓶底圈连在了一起[2](如图6)。
如何制得克莱因瓶?把一条纸带的一段扭180度,再和另一端粘起来得到一条莫比乌斯带的模型。
这也是一个只有一莫比乌斯带、一个面的曲面。
如果我们把两条莫比乌斯带沿着它们唯一的边粘合起来,就得到了一个克莱因瓶。
克莱因瓶具有独特的结构特点:它是一个闭合的曲面,并无内外之分;它在二维面上可以向任意方向无限前进,若在瓶上某点出发,并且只有在其中一个方向上,沿着瓶壁走一圈将回到原点,回到原点之前会经过一个“逆向原点”[3];它穿过了第四维空间再和瓶底圈连起来的,并不穿过瓶壁,是一个在四维空间中才可能真正表现出来的曲面。
格非小说中的女性书写作者:田凯慧来源:《汉字文化(教育科研卷)》2017年第15期【提要】无论是先锋时期还是沉寂后的再次复出,格非的作品总是能够带给我们全新的认识与思考。
他总是在不断汲取,不断尝试,不断探索。
对于格非小说中的众多女性形象,我们也发现他也在尝试转变书写方式。
在近期的作品中一改之前单一的被“欲望化”了的女性,格非笔下更多的呈现出的是女性复苏后生命的觉醒,自我精神价值的彰显。
这样全新的女性书写方式与格非回归传统文学有着密切的联系。
【关键词】格非小说女性书写创作思考当身居象牙塔的青年格非初次将自己的小说稿件《追忆乌攸先生》投递出去的时候,他或许不会想到这竟然会成为他先锋小说创作的开端,至此之后,《迷舟》《青黄》《褐色鸟群》等极具先锋性的作品先后出世,格非与马原、苏童等人共同成为了先锋小说的领军人物。
1994年《欲望的旗帜》的发表之后,十年沉寂,2004年他带着以《人面桃花》为首作的“江南三部曲”系列正式复出文坛,笔者注意到格非对于女性的书写方式发生了明显转变。
以《欲望的旗帜》为分界线,试对比前后的作品,我们就会发现格非对于女性的关注和描写,已经不再是最初单纯的符号化、欲望化、失语化的呈现,不再仅仅是作为男性的陪衬和附庸而存在,格非对于女性形象的塑造更为具象、立体,深刻,对于女性的精神世界也投注了较多的笔墨,女性已经渐渐地从边缘位置走向格非小说的重心。
一、塞壬的歌声——被“欲望化”的女性欲望一直是格非创作的重要主题之一,而“男性之于女性”则是早期的格非表现欲望的主要突破口。
早年间格非就曾对卡夫卡笔下的“性与爱情”发表过自己的看法,他谈道,“欲望是水面上的漂浮物,而在水底沉积的却不是爱情。
”他认为,在卡夫卡的作品中存在着一个比爱情更浮泛,也更具象的说法,即“女性固有的神秘力量”,就好似塞壬充满魅惑力的歌声那般。
女性对于卡夫卡笔下的那些备受压抑的主人公来说,就“好像是一贴清凉药和解痛剂,一道甘冽的清泉”。
格非小说语言“陌生化”审美特征解读——以《褐色鸟群》《青黄》为例作者:陈予欢来源:《名作欣赏·学术版》 2018年第6期摘要:20世纪初兴起的俄国形式主义学派主张文学研究的主题是“文学性”,该学派致力于探讨文学的独立品格。
“陌生化”是其代表理论,强调要打乱日常语言的节奏从而转向文学语言以达到文学作品新奇、诗化的审美效果。
作为中国先锋派的代表作家,格非以实验性的写作探讨了新的语言表达和文学形式,使作品具有浓厚的“陌生化”审美效果。
本文以格非的代表作《褐色鸟群》《青黄》为例,分析其在词语组合、修辞手法、句式层面的“陌生化”,展现《褐色鸟群》和《青黄》的语言作用于视觉所造成的阅读延时性,以此探究格非小说“陌生化”带来的独特审美效果。
关键词:俄国形式主义陌生化格非先锋派《褐色鸟群》《青黄》什克洛夫斯基在文章《作为手法的艺术》中探讨了文学的语言、手法、修辞、结构等文学形式问题,并提出了“陌生化”的艺术手法,即“将事物‘奇异化’的手法,把形式艰深化,从而增加感受的难度和时间的手法”。
什克洛夫斯基认为,人们对一件事物、一种语言,容易产生惯性思维,因而产生了一种“自动化”的感觉方式,对艺术审美产生陈旧感和疲劳感。
而“陌生化”手法,则是要赋予人们习以为常的事物以新的感受,从而打破人们的审美习惯,恢复人们对世界的诗意性和创造性。
20世纪80年代,西方现代、后现代思潮涌入中国,一批具有先锋意识的作家开始转换思维,将创作立场由“创作”转向“写作”,探索“怎么写”的奥秘,进行了一系列的创作实践。
先锋派小说将作品指向作者的心灵世界,注重对深层意识的开掘,颠覆了固有的审美范式,在内容上给读者带来了新的审美体验。
然而,罗兰·巴尔特说:“语言结构在文学之内。
”先锋派小说中出现的“语言游戏”以及一系列“语言实验”带来的一次“词语的复活”,产生了最为强烈的视觉审美冲击。
什克洛夫斯基曾说:“艺术语言的节奏存在于对一般语言节奏的破坏之中。
格非《褐色鸟群》叙事特色
《褐色鸟群》是格非的一篇小说,这篇小说的叙事特色可以说是扣人心弦,引人入胜。
这篇小说的第一人称叙述者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是一个幸存者,在这个世界末日的世界里,她和一些幸存者一起生活。
她的叙述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探索和对未来的担忧,这个世界已经被人类所摧毁,只留下了一片荒野和几群褐色的鸟群。
小说中的情节非常紧凑,让人一读就被吸引,它在故事情节中既有快速的发展,也有深入的描写。
小说的情感描写非常到位,作者巧妙地运用意象和象征手法,表现了人性的复杂和迷茫,揭示了人类自然破坏的恶果。
另外,小说的结构也很有特色,它不是按照时间轴顺序去叙述故事,而是将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起,通过回忆和联想的方式让读者更好地理解故事背后的逻辑和情感。
总之,格非的《褐色鸟群》是一篇非常有思想深度和叙述特色的小说,它描绘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让我们反思人类对自然的破坏和对世界的看法。
0282016/12【月刊】总第12期存在的荒诞与反抗的偏执—《褐色鸟群》的存在主义解读于京一刘真[摘要]格非小说《褐色鸟群》将存在主义哲学对于现代社会体系化的后果进行了近乎偏执的具象化呈现,呈现出荒诞的存在主义意味,提醒人们对于现代人精神世界危机和思维方式的反思。
论文从“惊觉的意味”“清醒的逃离者”“外在化的时间”“偏执的反抽象”等方面对小说展开解读,表达了对于现代社会“体系化”“理性化”“外在化”“抽象化”,并最终将人“异化”的极端后果的预见和批判。
[关键词]《褐色鸟群》惊觉;逃离;外在化;反抽象;存在主义[作者简介]于京一(1979 —),男,文学博士,山东大学(威海)文化传播学院副教授(威海264209)刘真(1995 —),女,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硕士研究生(济南250100)格非的《褐色鸟群》用怪诞的手法、非常态的叙述方式表现了主人公“格非”的情感和生活经历,在小说中显现出了与存在主义哲学相近的人生荒诞意味,“理性”被“经验”取代,“体系”被“偶然暠肖解,“意义”被“虚无”攻占,人类的精神世界受到来自人类自我的威胁。
_、“惊觉”的意味有人说中世纪的人们最幸福,因为那时候一切存在都有理由。
在中世纪,神学不仅作为一种知 识,更已成为人们的“心理基质”栙,它像柔软的棉网包裹着人们的精神,在“死后升人天堂”的感召 下有家可归。
人们对任何事情的思考都要过一遍这层网,或者说,人的精神从不直接面对现实事 物,总有一层“宗教”作为缓冲。
但当“新教”兴起、“科学”发现、“资本主义”萌芽,越来越多地,在由阿奎那亲自编织缝补的网上 戳上一个一个的洞直至不能忽视时,人们再难像以前那样在网内安宁度日。
宗教的衰微让人们发①[美]威廉•巴雷特:非理性的人:存在主义哲学研究》,段德智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年,第25页。
文学论苑029觉曰常事物被宗教赋予的神圣性消失,人的真实而丑陋本性开始显露,人们被迫开始面对真实的世 界和真实的自己。
一实际上,在现代小说叙事中,除了故事和人物,文本叙述中最重要的元素还有两个:时间和空间。
在一定程度上,这是决定小说叙事结构及其艺术形态的关键。
所谓“怎么写”的问题,说到底就是作家如何选择文本的结构方式,作家如何处理人与时间和空间维度关系的策略,它既体现着作家理解生活与文本之间关系的程度,也显示出作家整饬存在经验并通过语言将其转化为叙事文本的格局和水准。
这些,不仅是由作家的写作个性、趣味、审美功力和文学观念决定的,它也是作家世界观、哲学观、文学观和审美伦理的外化。
具体地说,小说中故事的讲法、人物的活动,都无法离开作家叙述故事所必须依傍的时间和空间。
时间和空间构成了叙述最基本、最潜在、最深层的结构逻辑。
在不同的小说文本中,由于作家对时间和空间这两个维度的不同设置及人物在时间和空间里可能存在的方式,便会产生出小说结构上巨大的差异性,而结构确定了表现于物质价值或形式价值的区别。
其中,人物的命运和事物的品质,也正是通过时间和空间的“移位”或“闪回”,形成叙述的“交叉小径的花园”,构成小说的叙事美学。
而且,以时间和空间为叙述轴心呈现的心理和精神的“隐形结构”,还会制造出表层和深层两个价值层面:一个是故事本身表层产生的意义,另一个则是隐形的、潜在的话语意蕴和哲学价值。
由于时间和空间两个元素,格非小说叙述的隐秘“逻辑”——重读短篇小说《迷舟》《褐色鸟群》◎刘潇萌摘要:格非小说生长和渗透出来的,不仅是博尔赫斯式的“小说的智慧”,还有博尔赫斯文本所不具有的、惟“中国经验”才能滋生出的话语情境和氤氲氛围,这些真正决定了格非的叙述体貌和风格的最终形成。
两者在小说理念上最为接近之处,就是他们在叙述中对于时间和空间的理解。
在格非的《迷舟》和《褐色鸟群》中,格非对博尔赫斯的时间感和“记忆”在叙述中的结构功能,都有着自己超越性的理解和实践,其文本中被那种记忆所“统治”的时间,几乎成为小说叙述中的神秘幽灵,控制着小说叙事的方向,并在叙事中建立起文本的独特结构和叙述的逻辑。
褐色鸟群初读格非的褐色鸟群,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我看不懂。
也是,毕竟这本书被视为当代中国最玄奥的小说之一,是先锋文学的经典代表作,先说一下先锋小说,是指先锋小说是指吸纳了西方现代主义(包括后现代主义)的观念和技巧,通过新的价值取向与传统伦理道德观念发生决裂。
看起来就像是先锋部队的先锋一样,就是与传统道德不一样的。
再来看《褐色鸟群》这个代表作,他并没有像传统叙事一样单面展开,而是多维的,富有立体感的。
而且语言也是极富有矛盾,既有双乳,臀部跳舞,也有水边公寓,把“棋”写的很暧昧,却又什么都没发生,的确和传统不太一样。
我认为主人公也具有不确定性,“我”是真的我吗?到底每个“我”一样不一样?文中到底是几个女人,这些都让我迷茫。
穿栗树色鞋子的女人和“棋”先后表示不认识“我”,两个女人变成四个若有若无的幻影。
我感觉整篇文章以“棋”为线索,故事的发生是从“我”给“棋”讲我的故事开始的,“棋”一开始在我看来是现实的,作者虽然用了暧昧的笔触,却什么都没发生。
通过对“棋”讲他的故事作者展开,而文章结束以“棋”的转身离去而结束,看起来似乎是这样。
“棋”在与作者初次见面时甚至说“好哇。
格非——李朴你也不认识我,你连李劼也不认识吗?”这里,甚至跳出了作品,直呼作者的本名。
“棋”第一次出现给人现实感,再次出现却又似个少女,丝毫不认识他了,这里又给人虚无缥缈幻觉感,“棋”是造成时光交错,梦幻与现实交错的重要媒介。
所以说“棋”是“棋子”,作者用它来展开故事。
而“水边”和“候鸟”也是个重要线索,故事总是离不开水边和候鸟,似乎整个故事还有世界都是幻觉的,迷离的,只有褐色的候鸟群是不变的唯一见证者,而故事的发生也总是离不开水边,三重时空的转换也离不开水边,我居住在水边,卖梳子的老女人消失在水边,“棋”在称不认识他之后,又出现在水边。
这些都让文章变得玄奥神秘。
我不知道作者到底要向我传达什么,但我读这本书的感觉是,神秘,错乱,诡异。
感觉像是在梦境中一样,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和不和逻辑的发生。
格非:文学的邀约(一)作者:朱伟来源:《北广人物》2018年第12期格非,本名刘勇,1964年出生,江苏丹徒人。
1981年考入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留校任教。
2000年获文学博士学位,同年调入清华大学中文系。
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
著有《格非文集》、《欲望的旗帜》、《塞壬的歌声》、《小说叙事面面观》等。
他的中篇小说《褐色鸟群》曾被视为当代中国最玄奥的一篇小说,是人们谈论“先锋文学”时,必会提起的作品。
本文的作者朱伟是资深媒体人,原《三联生活周刊》的主编。
格非,真名叫刘勇,江苏丹徒人。
有关家乡、家庭,好像很少听格非谈起过。
记忆中,他只说过,“家乡的河豚是真好,等春天,到我家吃河豚去”。
这一说,30年就都无下落。
他的履历很简单:从乡下到上海,进华东师大读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后留校当讲师,随后是副教授、教授。
华东师大文学系当时集结了一帮文学评论精英:许子东、王晓明、李劫、吴洪森……讨论小说技艺的风气很浓。
格非在《中国》杂志发表第一篇短篇小说《追忆乌攸先生》时,署名就是刘勇。
格非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迷舟》19 89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时,吴洪森曾在序中写道:刘勇是因为发现小说作者中有重名的才起了“格非”这个笔名,而且他还说“我觉得,他在构思这个笔名的过程中,就已经作为一个优秀小说家诞生了。
”吴洪森是格非的近友,格非曾带他到过我家。
格非在新时期,是一位难得的以其学术背景进行创作的作家。
但我总觉得这种学术气在读者认知度上,其实帮了他很多倒忙——他的叙述往往会阻碍急于窥知故事结果的读者,他们没有耐心体会语境氛围背后,作者煞费苦心的结构。
这其实正是他小说魅力的所在。
我以为,起码,在创作刚起步时,格是格非小说构思中的途径,是非构成意味。
他以一个意象开始寻找逻辑——《追忆乌攸先生》的“乌攸”就是司马相如《子虚赋》中的“乌有”——“乌有先生者,乌有此事也,为齐难”。
这是一个倒装结构的小说,故事其实很简单:乌攸先生因奸杀了杏子而被枪毙了。
眼下,季节这条大船似乎已经搁浅了。
黎明和日暮仍像祖父的步履一样更替。
我蛰居在一个被人称作“水边”的地域,写一部类似圣约翰预言的书。
我想把它献给我从前的恋人。
她在三十岁生日的烛光晚会上过于激动,患脑血栓,不幸逝世。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水边”这一带,正像我在那本书里记述的一样,天天晴空万里,光线的能见度很好。
我坐在寓所的窗口,能够清晰地看见远处水底各种颜色的鹅卵石,以及白如积雪的茅穗上甲壳状或蛾状微生物爬行的姿势。
但是我无法分辨季节的变化。
我每天都能从寓所屋顶的黑瓦上发现一层白霜。
这些霜在中午温暖的太阳光渐渐增强了它的热度时,才化成水从屋檐滴落。
这个地带从未下过一场雨。
另外,在漆黑如鸦的深夜我还能观察到一些奇异的天象,诸如流星作匀速四周运动,月亮成为不规则的樱桃形等等。
我想如果不是我的记忆出现了梗阻,那一定是时间出了毛玻幸好,每天都有一些褐色的候鸟从水边的上空飞过,我能够根据这些褐色的鸟飞动的方向(往南或往北),隐约猜测时序的嬗递。
就像我记忆中某个医生曾声称“血是受伤的符号“一样,我以为,候鸟则是季节的符号。
我的书写得很慢。
因为我总担心那些褐色的鸟群有一天会不再出现,我想,这些鸟群的消失会把时间一同带走。
我的忧虑和潜心谛听常常使我写作分心,甚至剥夺了我在静心写作时所能得到的快乐。
后来,我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我耳畔常常回荡着一种空旷而模糊的声响,我想它不会是侯鸟渐近时悠长的哨子般的翅膀拍击空气的声音,它像是来自一个拥挤的车站,或者一座肃穆的墓地。
这声音听上去像是落雪,又像是落沙。
有一天,一个穿橙红(或者棕红色)衣服的女人到我“水边”的寓所里来,她沿着“水边”低浅的石子滩走得很快。
我起先把她当作一个过路的人,当她在我寓所前踅身朝我走来时,我终于在正午的阳光下看清了她的清澈的脸。
我想,来者或许是一位姑娘呢。
她怀里抱着一个大夹子,很像是一个画夹或者镜子之类的东西。
直到后来,她解开草绿的帆布,让我仔细端详那个夹子,我才知道果真是一个画夹,而不是镜子。
我的寓所里从未有过任何来访者。
她见到我并未遵循两个陌生人相遇应有的程序,而是表现出妻子般的温馨和亲昵。
她说她叫棋。
她在给我看她的画夹时顺便提了一句现在是秋天了。
我的记忆深处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但并未就此而唤醒往事。
我为秋天而感到高兴。
她站在寓所的门前和我说话,胸脯上像是坠着两个暖袋,里面像是盛满了水或者柠檬汁之类的液体,这两个隔着橙红(棕红)色毛衣的椭圆形的袋子让我感觉到温暖。
和棋的初次相遇就使我错过了一次注视候鸟的机会,我想,它们可能在我和棋说话的时候飞走的。
我徒劳的目光越过棋的双肩,投视远处“水边”青蓝的水线时,她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那些候鸟……她转过身朝“水边”的石子滩望了一眼,又用一种天真而老练的目光看我。
我将棋让进了屋内,接着我们就在两只矮凳上坐下,看她带来的那些画。
那些画上也画着一些女人,脸形和身材和棋相似地许就是棋的画像。
她有时依在一个电线杆上,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有时她穿着夏装斜侧躺在海滨:,也有一些画公园的落叶的。
她翘着细长的腿俯卧在覆盖着厚厚叶被的迤逦小径旁。
她在给我看这些画时,两个暖暖的袋子就耷拉在我的手背上,这两个仿佛就要漏下水来的东西让我觉得难受。
这些都是你画的?我说。
不,是一个叫李朴的男孩给我画的。
棋说。
李朴?是啊,李朴。
我摇了摇头,我说我不仅不认识什么李朴,而且您是谁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恕我冒昧,我接着说,李朴给你赠这些画大概是想和您谈恋爱吧。
不过。
我又说,我对这些画也一样不感兴趣。
好哇,格非——棋陡然坐真了身体,一字一顿地说:李朴你也不认识我你也不认识你难道连李[吉力]也不认识嘛?我猛然一惊,我的如灰烬一般的记忆之绳像是被一种奇怪的胶粘接起来,我满腹焦虑地回忆从前,就像在注视着雪白的墙壁寻找两眼的盲点。
我隐约记起来了,我和棋说的那个李[吉力]相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概是一九八七年……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别装蒜了,格非。
你离开都市到这个锯木厂旁边的臭水沟来才几年,你的神志竟垮成这样啦,我三个月前曾到你这里来过,你还答应给我看你的小说,还答应过其它一些事。
你的记忆全让小说给毁了。
棋说完了这些话,静静垂手而坐,像是等待我沉入往事的梦境,又像是等待我从冥想中挣脱出来。
渐渐地,我眼前的这红色的影像模糊起来,但立即它又重新变得异常清晰。
好吧,我认识你,我说(实际上我想说:我认识你算了)。
棋显出满意的样子,她突然抬手在我脸上皱纹最深的地方抚摸了一下——这是一个仪式,一个我们本来就已相识的仪式,我想大概不会是所谓“情不自禁”。
但是我立刻嗅闻到了皮肤相触的一刹那蛋白质释放出来的臭鸡蛋的气味。
我觉得这种气味很不错。
棋看了我一眼,又将画夹摊在她拢起的双膝上,她在看画的时候不断地注意我的神态,我想她一定是想知道我是否也在看那些画。
她从那些画中挑出一张递给我,就是那张画着公园秋天的那幅。
这幅画上是什么?棋问。
一个人的背影还有什么?枯叶子落叶象征着什么?。
一个人的背影棋没有再问下去,她说了一句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懂画就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棋又说:你一点也不像李[吉力]李[吉力]?他不仅懂画而且懂诗懂开密封罐头懂治疗牛皮癣甚至——他还懂不生不生?不生是一种哲学,棋说。
我不懂。
晚上,棋没有离开我的寓所。
当然也没有一对男女在一处静僻之所的夜晚可能有的那种事。
整个晚上她都在静静地听我说故事,关于我的婚姻的故事。
我想棋的聪颖机智使她猜测我在意念深处一定存在着某种障碍或者她宁愿称之为压抑。
这是不是我们在看画时才发现的呢?在整个晚上她充当了一个倾听诉说的心理分析医生的角色,这也许不仅出于对我的怜悯,而且我似乎看出来我们都信奉这样一句格言:回忆就是力量夜晚,奇异的天象没有出现。
“水边”的石子滩变成一种冰莹的纯蓝色。
就像化学实验中几种物质产生化学反应后析出的某种蓝色晶体粉末。
这些玛瑙似的蓝色石子泛出的冷清的光亮和故事的氛围大相径庭。
后来呢?棋问后来——我尽量用一种平淡而真实的语调叙述故事,因为我想任何添枝加叶故弄玄虚反而会损害它的纯洁性。
后来,我就在那个卖木梳的老女人身边站住了。
那时正是四月,春天来得很迟。
我看见积雪和泥浆冻在一起,高大的城市建筑物挡住了南下的寒流,形成了巨大的风的声音。
那些早已废弃不用的商店霓虹灯上挂满了锥状的冰棱。
我在企鹅饭店被一个漂亮的女人招引,不知不觉尾随着她走完了半个城市。
我想处在我当时那个年龄被一个女人所迷惑是常有的事,但我决定跟着她走一段,仅仅因为我喜欢她走路的姿势。
她的栗树色靴子交错斜提膝部微曲双腿棕色——咖啡色裤管的皱褶成沟状圆润的力从臀部下移使皱褶复原腰部浅红色——浅黄色的凹陷和胯部成锐角背部石榴红色的墙成板块状向左向右微斜身体处于舞蹈和僵直之间笨拙而又有弹性地起伏颠簸。
我想这样一个在风中行走的女人要在火炉旁烤火或者在浴缸里洗澡不知是怎样一个模样,我还准备往下想下去她突然站住了。
我也在那个卖木梳的老女人身旁停了下来。
买木梳吗?接下来离奇的事发生了。
我想那个女人毫无缘由地在街道上停下来,是因为我在意念深处产生了一种当时我认为是下流的臆想——譬如裸体之类。
不过随之我又认为这个女人停在人行道上是由于她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并非我的意念感应所致。
买木梳吗?我在思索该不该买一把木梳,同时又朦胧地感觉到她不久就会回过头来。
她果真回过头来。
她的目光像是注视着我,又像是留意别处。
我回避着她的目光。
我知道,心灵感应术曾在这个城市里风靡一时,人们只要在一所称之为“心灵感应中心”的地方训练三个月,就能用意念驱使幻想中的情人来到自己身边。
有一些造诣精深的通灵大师还能使意念和星际相通。
我心里意识到了一丝隐隐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只有当一个罪犯在明朗的月光下撬锁行窃才会有的。
我又感觉到她马上就会朝我走来。
好像她在行动之前她动作的信号就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穿透冬天凝固的空气,预先告知了我一样。
现在,她正朝我走来。
我看了看岗亭上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警察。
行人各自走着自己的路,没有注意到我正在遭遇的一幕。
她朝我走来干什么……她迎面走来的姿势跟我刚才在她背影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她的鬼惑力像泉水一样从她的浅黄色、深棕色、栗树色的衣饰的折褶中流淌出来。
我等待着她走近,我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她双腿轻盈地朝前迈动,我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好像她是静止的,而我正朝她走近。
她在我跟前停下来,朝地面俯下身去。
她在我脚边捡起了一枚亮晶晶的靴钉。
后来呢——棋问。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捡起靴钉,转身走远,在人流中消失了。
棋审判一样的目光紧盯着我,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棋说,你有自恋情结。
我说大概有吧。
棋沉默了片刻,继续说,事情好像还没完。
我说,什么事情?你和那个女人的事。
我不由得一怔。
那个女人捡起靴钉后,朝一个公共汽车站走去,她上了一辆开往郊区的电车,你没能赶上那趟车,但你叫了一辆出租车尾随她来到郊外她的住所——棋漫不经心地说。
事情确实如棋所说的那样,不过她说错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我当时没有足够的钱叫出租车,而是租了一辆自行车来到了郊外。
不过,我说,你是怎么知道事情还没完呢?根据爱情公式,棋说。
爱情公式?我想事情远未了结并不是棋所说的所谓恋爱公式的推断,它完全依赖于我的叙述规则。
我之所以不愿意将这样一个故事和盘托出,是因为我内心深处极其隐秘的角落,想起这件事就让人觉得不痛快,下面我就来讲讲这件事。
我去车铺租自行车的时候,天空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花在春天的幌子市布下寒流的种子。
城市通向郊区的路一会儿就变得非常狭窄了。
渐渐我的车轮下露出泥土和煤屎混合的路面。
路上行人和车辆渐渐变得稀少,雪花落在上面很快就积成了白白的一片。
大路两旁的农舍和绵延的丛林突然出现在眼前。
我前面那辆电车开得不快,我的自行车全速追赶,使它不至于从我视野里消失。
电车在郊区站停下后,天已快黑了。
我想大概是狂啸的西北风裹着满天大雪使黑夜提前了。
她下车后就沿着一条低洼不平的路朝远处亮着忽明忽暗灯光的村舍走去,那个村舍在傍晚的雪中显出一带黑魍魍的影子。
这条路不算很窄,但是车轮的印辙和马蹄踏成的圆洞在雪中封冻住了形成一个条条硬深的凹槽,我的自行车轮常常在这些凹槽上打滑,发出挡泥板和车架的黑轶碰撞的铮铮之声。
她在距离我约有二十丈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走着。
我们仿佛在路上走了很久,但是在郊外迷茫的雪原上,我很难看到它的尽头。
我的自行车链条被坎坷不平的路面震得脱落过几次,但它最后一次脱落时。
我的双手已冻得发麻。
我不得不花了很多时间才把它重新装好。
这一次。
当我重新跨上启行车的对候,她的身影已经在远处变得模糊不清了。
我狠命地蹬着自行车,它就像是一匹盲马跌跌撞撞地朝前疾奔。
这时,我的前面出现了另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
这个人驮伏在车上显得很小,它也像是在朝前急急赶路。
在这样一个寂寥无声的风雪之夜,遇到它让我觉得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