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作品中的尔依形象综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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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国内学界对阿来小说的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目前可检索到的最早一篇论文是1988年白崇人在《当代文坛》上发表的《大变革中的心灵颤抖——读阿来的〈奥达的马队〉》。
此后关于阿来的研究陆续出现,但数量较少、关注点分散。
1998年,阿来长篇小说处女作《尘埃落定》公开出版,这位来自嘉绒藏区的文学青年开始受到学界的关注。
2000年,《尘埃落定》获茅盾文学奖,关于阿来小说的研究也逐渐升温,但多集中在《尘埃落定》单部作品的研究上。
随着阿来创作的丰富与成熟,学术界对其研究也日益深入。
2014年,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成立了“阿来研究中心”,并创办了《阿来研究》专辑,以此作为阿来研究的阵地,并辐射到其他藏区文学研究。
截至2023年8月,以“阿来小说”作为关键词进行检索,粗略统计共有期刊论文1600余篇、学位论文180余篇。
但研究阿来及其创作的专著仍较少。
纵观国内学界对阿来小说的研究,可将主要研究成果分为叙事主题研究、叙事艺术研究及人物形象研究三大类。
一、叙事主题研究(一)民族主题出生和成长在嘉绒藏区的阿来对故乡有着深深的眷恋,在小说中常常书写藏民族的独特景观,为了达到“祛魅”,阿来始终以现实的笔法书写藏区,力求展现出他眼中真实的藏地。
梁海关注到阿来小说的藏地书写,认为阿来正是在自我与地域文化的独特性之间展开建构,从本体意义上抵达真实。
阿来不局限于对藏民族当下生存境遇的书写,而是试图在回望与反思历史中走向未来。
谢有顺将阿来写作的超越性归结于他独特的历史意识和自然观念,认为阿来的历史眼光决定了其作品具备过去、现在、未来多个维度。
此外,阿来还在写作中回应了中国当代文学的身份焦虑问题。
不少论者关注到其小说中呈现出的民族文化冲突和身份认同困境。
如李建指出,阿来边缘化的文化身份使其早期作品产生了身份特征的不确定性,以及持续的孤独感、疏离感和困惑感,但在《尘埃落定》等作品中,阿来逐渐摆脱了“影响的焦虑”,在对“普遍历史感”的坚持下跨越了“族别”的“不可沟通性”。
挣扎于“尘埃”中的女人—论阿来《尘埃落定》中的女性悲剧The woman Struggling in the dust—Alai《the dust fall of settles》, tragedy of the women挣扎于“尘埃”中的女人——论阿来《尘埃落定》中的女性悲剧摘要:《尘埃落定》是藏族作家阿来的长篇处女作,是一部诗话小说或又可以称为一首哀悼文化亡灵的寓言诗,是第五届矛盾文学的获奖佳作。
小说从一个大智若愚的“傻子”——麦其家二少爷的角度,冷眼旁观纷纷扰扰的“尘埃”世界,以诗一般空灵纯净的文字,演绎的是一个久远古老的土司文化在历史的流程、时间的轨道上日趋滑向末路的悲剧性诗剧。
小说中一系列的女性形象,在特定的制度和生活环境之中演绎的人生,一个个悲剧的人生,是什么造就了她们的苦难和悲剧?那个特定的时代、那种特有的制度抑或是她们自己的权利与欲望?应该说几方面的原因皆有,终归她们只是男性的陪衬品,只是男性权利和欲望的牺牲品。
关键词:阿来《尘埃落定》女性悲剧爱情Abstract: 《the dust fall of settles》, which is the Tibetan writer, Alai’s full-length maiden work, is a poetry fiction or a fable poetry morning the cultural spectre. It won the Fifth Maodun Literature Prize. This novel is from the view of the second young master of Maki’s who looks fool but actually is an intelligent man to look at the chaotic world coldly and interpret the tragic drama in which the ancient Tusi culture has slided into the end in the process of history by the use of poetically pure words. In the novel, a series of female characters interpret their tragic life in the particular system and living environment. But what leads to their sufferings and tragedy, the particular times, system or their own power and desire. I think the reasons above are all included. After all, they are only the male’s foils and the victims of male’s power and desire.Keywords: ALai 《the dust fall of settles》 tragedy of the women love目录引言 (5)一、困于追求爱情和权力双重枷锁的女人——土司二太太 (6)二、为爱遍体鳞伤的女人——美丽的塔娜 (9)三、为权力舍弃爱情的女人——桑吉卓玛 (14)1.为追求爱情舍弃傻子的依赖 (14)2.为追求权力舍弃银匠的爱情 (16)四、对女性悲剧的思考 (18)1.爱的失衡 (18)2.女性意识在历史中的缺席 (19)3.女性欲望与男权中心文化的规约暗合 (19)参考文献 (21)致谢 (22)引言《尘埃落定》讲述的是藏区特有的土司制度,书中淋漓尽致地阐述了男性之间争权夺利的一系列行为(哥哥因为我是傻子而爱我,我因为是傻子而爱他,只因为我不能对他产生任何的威胁,而当我在就种粮食还是罂粟的问题上表现了一点聪明,哥哥再也不爱我了),似乎男性之间只有权利欲望和女人的争夺战。
《尘埃落定》语言特色探析
阿来的小说《尘埃落定》展现了独特的语言魅力,这不仅源于汉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熏陶,更深深地带有阿来的母语文化、母语思维和表达方式的印记。
这部作品因此具有了藏族文化影响下的一些独具魅力的语言特色。
从修辞学的视角来看,《尘埃落定》在语音特色、词语选用、修辞格使用和句式安排上都有独到之处。
例如,明快灵动之美、含蓄厚重之美以及民族风情之美共同构成了作品丰富多元的整体语言美感。
此外,作品中的“呆傻语”也具有隐喻性,如傻子少爷的朋友尔依喜欢收藏被砍头的死囚临刑时所穿的衣服,这里的“紫色的衣服”是源领域,而“死亡”则是目标领域,通过这种隐喻,使得文章更为生动且富有深度。
总的来说,《尘埃落定》中的语言表现手法不仅具有诗韵,还融入了一定的藏文化底蕴,使得作品的艺术表现力更为强烈。
阿来作品阿来,原名阿来木·兴吾,生于1967年5月22日,是中国当代著名作家和翻译家。
阿来的作品以其深刻的文化内涵、独特的叙述风格和独特的视角而闻名于世。
本文将介绍阿来的代表作品,并分析其主要思想和艺术特点。
一、《尘埃落定》《尘埃落定》是阿来的首部小说,于1986年出版,也是阿来文学创作的起点。
这部小说以描写藏族领导人赖嘎与汉族新娘康红云之间的爱情悲剧为主线,通过对藏族和汉族两种文化的交融、冲突的描写,折射了社会变革对人性的冲击以及个人命运的沉浮。
这部小说的主要思想在于,它通过一个具体而微观的故事,对两个民族的深层次文化人格进行了全方位的展示。
阿来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人物的内心世界,以及他们在文化碰撞中的心理体验,从而使读者更直观地感受到文化间的矛盾和冲突。
二、《云雀叫了一整天》《云雀叫了一整天》是阿来的长篇小说,于1995年出版。
这部小说以藏族村庄为背景,讲述了主人公贡嘎的一生。
通过对贡嘎从婴儿到中年的成长历程的描写,阿来展现了个人命运与历史变迁之间的紧密联系,以及对传统与现代、自由与束缚的思考。
这部小说的艺术特点之一是对时间、空间的灵活运用。
阿来以流畅的叙述方式将现实与回忆、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创造了一种既写实又有超脱感的叙事风格。
此外,阿来对于自然环境的描绘也非常细腻,使得读者能够更好地感受到人与自然的紧密联系。
三、《尼之泪》《尼之泪》是阿来的短篇小说集,于2006年出版。
这本书以尼(藏族女子)为主角,通过对尼的生活经历和内心感受的描写,阿来展现了女性在传统社会中的命运和对自由的追求。
这些短篇小说通过细腻的情感表达和对社会现实的刻画,使读者能够更深入地理解女性在传统社会中的困境和挣扎。
《尼之泪》的艺术特点之一是对人物形象的塑造。
阿来通过细腻的描写和真实的情感,使尼这个形象在读者心中栩栩如生。
此外,阿来还运用了一些象征手法,如水的象征、泪水的象征等,使故事更具有诗意和深度。
四、《拉姆与苍鹭》《拉姆与苍鹭》是阿来的长篇小说,于2018年出版。
《尘埃落定》“言、象、意” 初窥本文以新生代作家阿来小说《尘埃落定》为研究对象,对文学审美的三个层次结构进行分析。
首先,言——文学话语层面,阿来以他的蕴涵着丰富的引人深省道理的简洁果断的文字征服了读者;其次,象——文学形象层面,作者把假定与真实的统一把握得非常到位;第三,意——文学意蕴层面,在历史内容层,哲学意味层还是审美意蕴层都体现了丰富的意蕴。
标签:《尘埃落定》;三个层面文学属于社会意识形式,然而它具有社会意识的共同性,是社会存在的反映形态,文学属于艺术的一个部门,文学艺术具有其不同于其他社会意识形式的特殊性,这就是它的审美本质。
而文学和哲学和其他社会科学的根本区别就在于文学具有强烈的审美性,而哲学和其他社会科学往往只是认识对象,不具有审美性,人们认识它们,只能从道理上来认识这些规律,得到理性的启迪,但不能产生美感愉悦。
而优秀的文学作品不同,它不仅能使读者得到某种人生的启迪,而且能在读者的心中引起强烈的共鸣,产生一种审美愉悦,从而得到美得陶冶。
那么,我们通常将审美的层次结构分为三大类:文学话语层面、文学形象层面、文学意蕴层面,即常说的“言、象、意”。
以下笔者以新生代作家阿来小说《尘埃落定》为研究对象,对三个层次结构由表及里进行分析。
《尘埃落定》是藏族作家阿来的代表作,是阿来获茅盾文学奖的作品,出版于1996年。
小说故事精彩曲折动人,以饱含激情的笔墨,超然物外的审视目光,展示了浓郁的民族风情和土司制度的浪漫神秘,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
小说讲述了一个不复杂,却很曲折迷离、跌宕起伏的故事:麦琪土司是康巴众土司中的一个,他和汉人太太生下来一个看似傻瓜却常常道破天机的儿子。
之后,老土司不顾齐嘎活佛的阻止,靠着汉人黄师爷引种的鸦片迅速富足,成为最强大的土司王。
然而“魔花”罂粟却扰乱了人的心性,大少爷迷恋于权势和情欲;老土司为了央宗和金银杀死了忠心的查查头人,贪心的他为了不让其他土司发展,发动了“罂粟花”战争,使诅咒和巫术再次在两边的领地蔓延,次年其余部落的灾难又让粮仓丰足的麦琪家族发了大财,建筑起边疆城镇进行贸易往来。
论《尘埃落定》傻子叙事的审美价值一、前言藏族作家阿来于1994年在一个名叫马尔康的山间小镇完成了长篇小说《尘埃落定》的写作,小说的发表却几经波折,四年后终于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并于20XX获得第五届茅盾文学奖。
小说在出版和获奖之后受到文学界的一致好评,总结起来,大多评论家和研究者认为其最引人注目和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傻子叙事视角的运用和小说文体实验的成功。
其中,由于傻子叙事的显著性和特殊性,其关注度和研究成果又远远超出了文体方面的研究。
麦其家的傻子二少爷是作家刻意选择、用心构思、高度凝练和成功塑造的人物形象,以傻子视角阐述一个民族的历史富含深刻的寓言性和象征意味,“傻子叙事”又集中体现了作家的潜藏的审美价值观念。
本文试图从“傻子叙事”出发,探讨《尘埃落定》中的白痴叙事的审美价值,“傻子叙事”的界定和文学缘起、独特的傻子叙事视角、社会历史的寓言和象征、作家审美观念的承载符号构成本文的四个部分。
二、傻子叙事的界定和文学缘起傻子是一个理性社会里的非正常人,是一个言行和思想都异于常人的群体。
在文学的想象世界里,作家试图借助傻子的视角和眼光,对世界本真面貌进行非常规化的观照、反思和批判,提供了另一种层次的认知方式,打破了世人原有常规认识,丰富了读者深层审美体验。
里蒙·凯南在《叙事虚构作品》中将智力上有缺陷的人物作为叙事视角的叙述称为“白痴叙述”。
所谓傻子叙事,即以痴傻之人作为故事叙述者,他们或出生之时因先天疾病、或成长之时因遭逢灾祸而导致智力低下、语言障碍、举止怪异,他们虽有缺陷,但心灵较为纯正干净,精神世界未受外部的侵蚀。
一系列白痴形象在文学史上作为一种独特的存在,构成了一种新的欣赏视角,具有发人深省的意味。
阿来在《尘埃落定》中采用傻子叙事,其创作灵感来自于一篇藏族民间短篇小说《阿古顿巴》。
阿来曾提及自己在塑造傻子二少爷时,回忆起了阿古顿巴,“憨厚而又聪明的阿古顿巴。
面目庸常而身上时时有灵光闪现的阿古顿巴。
论阿来长篇小说《尘埃落定》中“二少爷”形象摘要:阿来的长篇小说《尘埃落定》是一部具有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现实主义作品,描述建国之前四川阿坝藏民族生活地区土司制度下人们的生活,塑造了一批形象鲜明的人物,其中麦其土司家的二少爷是一个经典的人物形象,经典在他是一个“傻子”,但是他的“傻”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傻,他的“傻”是他的缺陷,也是上天给他超越世俗的印记。
他是活在现实世界里的人,可是他经历的故事很魔幻,就像他的傻是事实,但他的不平凡的能力却很魔幻,他的傻似乎只是掩盖他“天才”灵魂的事实的一件袍子。
关键词:阿来;《尘埃落定》;“二少爷”《尘埃落定》的主人公“我”,就是麦其土司家的二少爷,一个人尽皆知的傻子。
客观上,二少爷的傻是由父亲喝酒后与母亲结合所致,但从他一些惊人的举动上来看,他是一个被上天选中的傻子,他的“傻”是不平凡的表现,他做了聪明人都做不出的一些令人惊叹的事情。
二少爷所处的社会和时代具有特殊性,这也造就了二少爷的特殊性。
同时二少爷的形象具有丰富的内涵,也蕴含多重意义。
一、“二少爷”形象的内涵因为二少爷是个傻子,所以在他具备一些超人的特点时,更会让人刮目相看,甚至会将他的形象纯化、升华。
比如一些关于二少爷的形象特点的言论,“在价值追求中,融合了哲学思辨、超然态度、高尚人文的道德原则”(一)生生不息的野心和欲望通俗地说,男人的欲望来自女人与权力,二少爷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他也拥有一般人所拥有的野心。
权力的争夺在土司家族是必会上演的戏份,但是因为在家人们眼中二少爷是傻的,于是出生在土司家族的兄弟俩因为二少爷是个傻子而暂时得到了珍贵的兄弟情,“哥哥因为我是傻子而爱我,我因为是傻子而爱他”。
(二)卓越不凡的品质和能力无论二少爷真傻还是假傻,“傻”这个词已经是二少爷身上撕不下的标签了,“其实这些傻与不傻只是一种假象而已,傻子只是以傻的形态存在而他真正拥有的却是大智若愚,上善若水的智慧”二、“二少爷”形象形成的原因二少爷出场时年仅十三岁,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少岁。
论阿来《尘埃落定》的多重叙事视角及其叙事效果摘要:《尘埃落定》是一部极其重视叙事策略及其叙事效果的作品。
作品采用了傻子视角、翁波意西视角、作者的视角等多重视角为观察点,为读者再现了一个陌生而神秘的有关藏族土司制度兴衰的艺术世界。
作品中运用了俄国形式主义代表人物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理论,将“既傻又不傻”的麦其土司家的二少爷的所见、所思、所想叙述出来。
作品对于人性中热衷于权力的追逐,过分注重身份的等级,无情的践踏人类的平等观念进行了抨击,也因其设定在我们所熟知的特定的历史时期,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
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杂糅的叙事方法,既能从微观角度再现傻子二少爷“我”的家族的生存状况,又能从宏观角度纵观土司制度存在前后的历史,最大限度地发挥了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叙事的自由,同时传达出作者新事物终将代替旧事物的哲理思考。
关键词:《尘埃落定》;叙事视角;叙事效果作者简介:孙红方(1991.6-),女,汉族,辽宁省朝阳市人,大学本科,辽宁省凤城市赛马中学语文教师。
引言:小说是一种想象、虚构的叙事艺术,包括叙述内容、叙述方式以及叙事技巧等。
相对于传统小说的重视叙述内容,讲究情节,注重语言的雕琢,现代小说则吸纳了结构主义“事物的意义并不存在于自身之中,其形式同样具有重要意义”的观点,涌现出了先锋小说,新历史小说,新写实小说等一大批新小说,同时也突破了传统小说的叙事模式。
藏族作家阿来的《尘埃落定》就是这样一部对传统小说有继承有突破有创新的拥有独特叙事手法的当代长篇小说。
《尘埃落定》是阿来的处女作,1997年刊登于《小说选刊·增刊》的第2辑,人民文学出版社于1998年出版,20________0年10月获得了中国最有权威的文学大奖——第五届茅盾文学奖。
其曲折见世的经历,读者和评论家们的一致好评以及小说本身所固有的藏文化背景,都激起了广大读者的阅读欲望。
李运抟评论说:“《尘埃落定》的看好,有两个原因,一是作品本身不错,艺术底蕴很足;二是它是一个色彩斑斓、内涵繁复的文本,为读者提供了多种解读空间。
文学评论·现当代文学阿来作品中的尔依形象综合论魏净 攀枝花学院摘 要:尔依是《尘埃落定》中一个长期受忽视的人物形象,他是土司制度坚定的维护者和执行者,在文本中起着重要的承上启下作用,是我们分析作品中隐含着的作者心理的很好的视角。
关键词:行刑人;土司制度;承上启下;双重心理;视角作者简介:魏净(1983-),女,四川广安人,攀枝花学院人文社科学院教师。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7)-12-032-02《尘埃落定》自发表以来好评如潮,然而纵观近年来的《尘埃落定》的人物研究,我们发现一个缺憾,那就是尔依这一形象一直处于被忽视的境地,众多的学者文章中,极少有人对行刑人尔依及其身上所凝聚的文化内涵和作者心理作整体审视。
应该说,阿来是非常重视这一形象的,他用一个中篇《行刑人尔依》来讲述土司之下的行刑人故事.其情节与《尘埃落定》有着部分交叉,透过尔依形象,我们可以窥见作者的心理,对《尘埃落定》的解读无疑是有着极大的补充作用。
一《尘埃落定》成功地塑造了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有色厉内荏的麦其土司、虚荣矫情的母亲,也有勇而无谋的哥哥、大智若愚的傻子。
应该说,尔依在其中只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色,作者对他着墨不多,在文本中尔依更多地是以符号化的形式出现,但透过尔依以及由尔依所串起的情节故事,我们可以发掘到傻子乃至阿来的文化认同和矛盾心理。
读过《尘埃落定》的读者都知道,尔依是土司家行刑人的统一称谓,仅此就可看出,尔依不是独立的个体,而已经衍化为一种职业的象征,而这必然就带上了这种血腥职业的某种烙印。
这种职业是带有传奇的色彩的,它是世袭制的,以执行土司规定的刑罚为主要任务,偶尔也替下人们看看病,正是这种特殊的职业,使得尔依身上带着浓重的阴森色彩文章中几次记载,“长手长脚,战战兢兢的样子 ”,这种职业又是令人惶恐的,有着令土司家人外望之生畏的压迫感、战栗感,“好多人都愿意作出这个世界没有尔依一家的样子,但他们是存在的,用一种非常有力量的沉默存在着”。
下人自然将其与鞭笞等刑罚联系在一起,例如下人曲扎看到时眼刷的白了,因为尔依已经化身为土司的刑罚的执行者,他的出场就是土司用他制定的刑法维护统治的时候,一句话,尔依在文本中已经不仅是有生命的个体,而且是土司制度血型刑罚的象征和执行者。
傻子的愿意接近就是对土司权力的渴盼,下人们对尔依的畏惧,其实就是对土司制度和土司制下统治者的敬畏和惶恐。
阿来曾说过,〈尘埃落定〉是关于权力的寓言,也就是强调文本中权力关系的纷繁复杂。
只要认真解读文本,我们就会看到,整个文本其实就是由傻子、哥哥、父亲等人的对权力的追逐、嬗变过程够构成的,特别是傻子,对权力极度敏感,得意时,他从尔依身上看到了权力的乐趣;失意时,又总是对尔依倾诉,而不是亲密的伴侣或另一个伙伴索姆则浪。
他从行刑的器具、行刑的过程中汲取到了新的力量。
读者一定还记得傻子在整个官寨落下去后除了叫着父母,另外一个念叨的就是行刑人尔依,傻子为何对尔依一直念念不忘,究其原因,指而言之,尔依早已化身为土司制度的代言人,傻子对行刑过程的翔实描写其实是作者对土司权威的最大迷恋,那唯一不愿屈服的下人,那紫色的衣服,紧紧地与傻子的身体契合为一,给了他复仇的力量,冥冥中帮助他借仇人之手杀死了夺去他土司之位和亲密爱人的哥哥,与尔依接触的过程就是作者在接近权威、景仰权威的过程,流露出傻子对权力的追逐欲望。
小尔依的死去,使得行刑人后继无人,意味着土司制度的分崩离析。
可以说,官寨和行刑柱已经符号为土司制度的标志,随着广场上行刑柱的炸飞,土司制度灰飞烟灭,只留给傻子无限的哀叹,于是他选择了死亡,坦然接受仇人的刀子加身,慨然赴死!尔依身上显然凝聚着作者的深刻心理内涵,在另一篇中篇《行刑人尔依》中,作者用了大量的篇幅详尽追溯行刑人的由来,名字的含义,行刑的残酷,以及最后行刑人父子互相动刀,同时断头而死的惨烈故事,在质朴的文本中流露出作者对这一特定职业的深深缱绻。
无独有偶,在莫言的《檀香刑》里,作者也对凌迟这种行刑方式抱有深深的追忆。
那么,在这迷恋的背后,藏着作者怎样的复杂心情。
究竟隐含着什么样的创作心理?无疑,透过尔依形象来观照文本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
二正由于尔依是土司制度行刑的执行者,他广泛地接触到那些“让土司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才好的”的犯人入瓮波意西、偷罂粟者等人,在麦其土司与其它土司纠纷战争的时候,尔依就是最好的见证人,捕捉到的俘虏由他处置,犯了刑法的下人由他惩罚,因此便串起他与其他人的命运交叉,透过尔依,我们可以审视整个文本的心理内涵。
首先让我们来看看尔依与土司制度上层统治者之间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所牵起的傻子的心理。
尔依与麦其土司的关系异常复杂,麦其是行刑人的首创者,是土司这块大地上的立法者,尔依则是忠实的执行者。
在文本中,我们通过尔依的数次执法:如:少年伙伴的被鞭打,翁波意西两次失32文学评论·现当代文学掉的舌头,汪波土司下人偷罂粟被砍头,以及对俘虏的处置等,我们都可以看到其中作者所受藏文化粗爽豪直性格的影响,以这些事件来分析处于尔依行刑时间段内的麦其。
我们可以看到,傻子对土司制和权力的代言人麦其显然怀着复杂的感情。
正是在这样的土司之下,傻子唯一的知音翁波意西怀着向佛的心来到康巴这块“梦中的地方”,不仅没能使得他的教义得到传播,而是威胁到了土司的统治地位,两次失掉了他的舌头,而这行刑的恰好是傻子的另一个朋友——尔依,于是,原本不是不太过重要的角色突然间转而为傻子的知己和杀害朋友的仇人的统一体。
作者的仇恨显然是应向着土司制度才是,然而,在文本中,我们却看不到傻子对尔依和麦其土司——土司制度权力者的代言人的愤恨,无疑。
傻子是挚爱父亲的,在他眼里,父亲是一位有手腕、懂权势的威严土司。
请军队来镇压其他土司,率先种植罂粟,配备先进武器,麦其土司强大一时。
尽管傻子对父亲颇有怨言,然而,既爱又恨占据着核心地位。
其次,从尔依和下人们的关系看,无疑,尔依是不受下人们欢迎的,因为,尔依是土司制度维护者的身份的化身,他的出现,对下人而言,总是伴随着血腥和灾难,文本中记载着:曲扎一看到尔依,脸色就变了,他以为是来杀他的,同样,每次土司唤来尔依,也总是因为,他要大加淫威,因此,下人是不愿见倒尔依的,总是像回避瘟神一样躲着他,也正因为如此,尔依总是孤单的,然而问题的症结在于,下人们很少认识到,他们的灾难是因为不合理的土司制度强加给下人们的,即使有少数人认识到这一点,他们也不敢憎恨土司及其统治,转而憎恨行刑人尔依,这同样也是困扰尔依的问题,不正是避其锋芒,敢怒不敢言吗?反映了作者对下人们的不争的愤怒,传达着作者的矛盾心境。
联系到《尘埃落定》,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行刑人尔依与傻子两个形象是重叠的,他们对土司制有着相似的矛盾心理 ,揭示了作者内心的困惑与彷徨。
可以说,尔依在文本中的作用不仅仅是作为土司制度的化身出现,同时,他还是联系上下层面人物的粘合剂,尽管带来的是一次次灾难,但确实起到了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
三作者的矛盾心境典型地体现为对本民族文化的双重心理上。
首先,他对土司制度怀着深深的憎恶,在《尘埃落定》里,土司制度是等级森严的,在这样的制度下,不仅土司,就连他的家人都可以对奴隶随意地责罚、辱骂甚至夺取性命(科巴寨的女麻风就是被活埋的)。
在这样畸形的土司制度下,这个土司家里藏着许多的龌龊和不光彩,作者一针见血指出:我们在那个时代订出的规矩是叫人向下而不是叫人向上的……要使自由人不断地变成奴隶那也十分简单,只要针对人类容易犯下的错误订立一些规矩就可以了。
按理说,傻子对这种落后的社会制度应该怀着满腔的憎恶,而实际上,我们惊奇发现,傻子对这种制度虽然怀着仇恨却不无依恋,正是在土司制度下,傻子依靠二少爷身份享受着下人们难以想象的丰厚物质生活和特殊身份所带来的礼遇;在边界,又是因为土司制度所赋予他的权力,运筹帷幄,与其他土司斗智斗勇,赚到大把的银两,大发善心,赈济灾民,仁慈之心感化拉雪巴土司册封子民,得到了大片失地和民心;他紧抓粮食问题的关键,软硬兼施,几次逼得茸贡土司簌簌下泪,得到了最美丽的女子为妻;开放思维,在边界建立市场,顺应潮流,得到了巨额财富,完成了土司制度下几百年所未见的巨大功勋!同样在对下人的态度上,作者也有着双重心理,作者在文本中极力渲染藏族的民俗画,在有限的篇幅里,向我们展示无数带有浓厚民族色彩的器件、用品,更用最美的笔触写了本族百姓的纯朴自然,他们对自然人性的渴求,对生活的无比热爱,任劳任怨,知足常乐,对生殖力的崇拜等。
试看:作者显然是深谙民众生活的艰苦凄惨,同时也对淳朴的民俗民风流连不已,然而,作者又对下人们的愚昧不开化怀着“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心理。
面对不幸的遭遇,下人们从来不曾想过真正抗争,有的只是相信宿命和狭隘地复仇,而对造成他们悲剧的根源——土司制度却不闻不问。
但是他们又是麻木的,他们自轻自贱,甘于低下,默默忍受着统治者定下的各种规则,女性忍受侍寝的陋习,男性甘当下马梯。
甚至还反过来压迫自己的同阶层兄弟,卓玛不肯替尔依和索朗则郎倒茶就很能说明问题。
当时代的大潮冲垮土司制度的堤岸时,他们却无法接受所获得自由,在他们的脑子里,从来就没有想过异样的生活方式,首先哭的竟还是以前掌握生杀大权对他们进行惨烈压榨的主子们。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在对本民族文化上的深刻矛盾。
那就是对本民族百姓、淳朴民风、民俗留恋不已,又对下人们的愚昧不抗争有所鞭笞;既对土司制度深感憎恶,相信它必然会随着历史的进化退入幕后,又显然对土司制度所赋予的种种便利和权力感怀着憧憬,展示着作者深刻的矛盾心理。
因此,尽管尔依是作者着墨不多的一个人物形象,但他所串起的人物故事和情节变化,反映的社会内容,却是异常丰富复杂的,通过对尔依形象的分析,我们可以窥见一个土司制度的种种现场和作者创作的矛盾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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