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设立瑕疵的法人人格问题研究

另外，我国司法实务对瑕疵设立公司的法人人格也是原 则 予 以 承 认 的 ，如 根 据 最 高 人 民 法 院 法 复 〔1994〕4号 《关 于 企 业开办其他企业被撤销或者歇业后民事责任承担问题的批 复》规定，企业法人倘若存在着设立瑕疵，包括注册资本不实 和不符合其他法人条件，人民法院可在个案中对其法人资格 进行认定，即注册资本虽未缴足，但已达到了最低注册资本 的要求并符合其他法人条件的，承认其法人格。 〔5〕例如原告招 有枝与被告招锦泉、第三人四会市金利达染整有限公司（以 下 简 称 “金 利 达 公 司 ”）、冯 二 妹 解 散 及 清 算 公 司 纠 纷 一 案 〔6〕 中，对于被告招锦泉隐瞒香港居民身份进行公司登记注册的 行为是否导致金利达公司的设立无效问题，法院认定，招锦
英、美等国家公司法采取原则设立有效模式，在于维护 公司设立登记的权威性和公信力，使已成立的公司法人人格 得以维持。 因为公司一旦经登记成立并开始运营，就要创设 和参与各种交易关系，若任何人皆可声称公司设立登记有问 题，则会带来灾难性后果。 〔3〕英国学者Robert drury认为，虽然 宣告公司设立无效于外观上看似容易， 但其所衍生的后果， 却会使一个公司的法人人格因此而不存在，导致原先外观上 完全有效而营运状况良好的公司因而消失，更有甚者，会对 第 三 人 、股 票 持 有 人 、公 司 员 工 等 造 成 毁 灭 性 的 影 响 。 〔4〕因 此，根据公司维持理念和商法外观主义，对已成立公司的法 人人格原则上应予承认，即使公司设立行为存有瑕疵也不例 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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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立行为的进一步完善。 如《法国民法典》第1839条规定：“如 果公司章程未包括法律要求的全部声明事项，或法律规定成 立公司的手续被遗漏或未按规定履行时，一切利害关系人得 提起诉讼，要求法院命令纠正不符合规定的成立手续，违者 罚款。 检察院有权为同样目的提起诉讼”，并且“要求纠正不 符合规定的成立手续的时效期间为3年， 自公司登记或修改 章程文件的公告之日起计算”。 《日本商法典》第192条第2款 和第203条第1款规定，即使认购了股份 ，但 未 缴 清 股 款 或 尚 未全部给付现物出资时，发起人和董事负连带缴纳股款和填 补相当于未给付现物财产价格的责任。 该规定表明，股份公 司既然已经成立，即使在股份的认购及缴纳等问题上存在缺 陷，也只是设立的一个程序而已，若其欠缺部分的股份不是 主要的且数量甚少，通过适用本规定，使发起人等补充其欠 缺部分，可避免公司设立的无效。 〔8〕
二 、公 司 瑕 疵 补 正 的 规 制 — — — 补 正 公 司 法 人 人 格 公司设立是一种法律行为， 法律行为以意思表示为核 心，以尊重当事人的意思、行为自由为要义，从根本上体现私 法自治的法律理念，尽可能地对当事人的行为瑕疵给予法律 上的补救机会：能成立的则尽量使其成立，能生效的则尽量 使其生效；能变更的则不使其被撤销 。 易言之，法律应尽量使 行为者预设的法律行为发生有效的法律效果。瑕疵补正机制 正是法律为存有瑕疵的法人而设计的一种矫正挽救制度。因 瑕疵类型或严重程度的不同，瑕疵补正机制分为以下两类。 第一，瑕疵补正是公司法人人格承认的前提条件，瑕疵 若不依法补正，公司法人人格将被取消。 如《德国股份公司 法》第276条规定：若公司在设立时 存 在 “有 关 企业 经 营 对 象 方面规定的缺陷，可以在遵守法律和章程的有关规定的情况 下，通过修改章程予以弥补”。 第275条第2款规定：“如果可以 根 据 第276条 之 规 定 对 缺 陷 加 以 弥 补 ，那 么 只 有 公 司 在 3个 月 内未能满足此项要求时，才能被提起诉讼。 ”〔7〕法国公司法上 的瑕疵补正机制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首先，实行延迟裁判 制度，即给公司保留对瑕疵进行纠正的时间，如《法国商事公 司法》 第386条规定， 法院在受理撤销公司之诉或无效之诉 时 ，可 依职 权 确 定 一 个 期 限 为 公司 纠 正 无 效 原 因 之 用 ，法 庭 不得在起诉书送达之日起两个月内作出撤销公司的判决或 宣告公司无效。 其次，实行瑕疵补正催告制度 ，即对于公司在 成立后，由于意思要件上的缺陷或一个股东无行为能力而导 致公司设立无效并且当无效的原因可以被纠正时，所有利害 关系人享有催告权，以通知的方式催告公司进行调整，或在6 个月的期限内提起无效之诉，逾期则产生失权效果。 第二，瑕疵补正是在承认公司法人人格的基础上对公司
泉为香港居民，招锦泉隐瞒其真实身份，将金利达公司登记 为国内有限责任公司，四会市工商局经查实，依照《公司法》 之 有 关 规 定 ，… … 作 出 《行 政 处 罚 通 知 书 》，对 招 锦 泉 及 金 利 达公司罚款人民币5万元上缴国库。 ……但该局认为招锦泉 的违法行为并未达到足以撤销公司登记的严重程度，故仅对 当事人作出处罚决定。……金利达公司成立后一直以国内公 司身份进行正常经营活动，未发现其有严重违法情节。 认定 招锦泉隐瞒身份的行为不足以影响金利达公司设立登记及 正常经营活动的合法性。 股东招有枝以此（以招锦泉隐瞒真 实身份进行公司法人登记注册） 为由要求撤销公司登记，理 据不充分，法院不予支持。 综合上述分析，笔者认为，我国现 行法对瑕疵设立公司亦是原则承认设立有效规则，对公司已 取得的法人人格原则上予以承认和维持。
一、公司设立 有 效 的 规 制— ——原 则 承 认 ，维 持 公 司 法人 人格
瑕疵设立有效制度体现民法中公示公信原则。一个公司 领取了法人营业执照，标志着公司已经合法设立、依法拥有 法人人格，对社会便会产生相应的公信力。 第三人基于公示 上的信赖，与之发生法律关系，比如债权债务关系、买卖合同 关系；因此，即便公司设立有瑕疵，也不能依此来否定其法人 人格 ，否则将会威胁利益相关者的利益 。 如果在经济往来中 ， 交易当事者不相信法人营业执照的公示效力而须对公司设 立情况进行全面审查将大大增加交易的成本，当然也是不可 能的。英美法系国家之所以采取原则上承认公司瑕疵设立有 效的模式，也正是考虑到交易效率与交易安全，通过对瑕疵 设立的承认 ，来减少公司设立成本和交易成本 。 因此 ，只要公 司登记机关对公司颁发了设立证书（法人营业执照），则该公
司即被认为是适当设立的，是有效设立的，法律不再允许人 们就公司设立之前的问题提起诉讼。 〔1〕诚如Lord Cairns指出： “公司设立证书……并不仅仅是对这样的反对意见的表面上 的回答,而且是确定性的回答……即一旦公司获得了设立证 书，法律即不允许人们对公司设立之前的行为是否符合法律 的规定提起诉讼。 ”〔2〕该规则也称为结论性证书，即一旦公司 获得法人营业执照， 无论公司在设立过程中是否存在瑕疵， 原则上均视为公司已依 法 成 立 。 在 英 国 ，根 据1985年 《公 司 法》的规定：“颁发给一个组织体的注册证书是下列事项的结 论 性 证 据 ：a.依 本 法 规 定 与 注 册 有 关 的 要 求 、前 置 条 件 和 附 随条件已被遵守， 该组织体被依法经适当注册成为一个公 司；b. 如果该设立证书声明被注册公司是一家公众公司 ，那 么这家公司就是一家公众公司 ”。 这一规定表明，一旦公司取 得法人营业执照，与公司交易的当事人以及公司自身不得以 任何方式对公司的“公司地位”提出挑战。 在美国，各州的公 司法大多规定：a.公司自设立证书备案或颁发之日起成立 ；b. 公司章程的归档(或注册证书的颁发)，除州政府起诉之外，是 公司成立之所有前置条件已被遵守的结论性证据。 因此，如 果州务卿接受了公司设立证书的备案或颁发了设立证书，一 个“法律上的公司”即告成立，即使公司的设立证书存有错误 或疏漏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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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适用 2009 年 第 8 期 总第 28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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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瑕疵设立的公司是否具有法人人格？ 《公司法》 对此虽然没有作出明确的规定，但是，我国《公司法》实际上 在一些条款中暗含地承认了瑕疵设立公司的有效性，这就是 《公司法》第28条、第31条、第94条和《公司法》第199条。 例如， 《公司法》 第28条规定：“股东应当按期足额缴纳公司章程中 规定的各自所认缴的出资额。 股东以货币出资的，应当将货 币出资足额存入有限责任公司在银行开设的账户；以非货币 财产出资的，应当依法办理其财产权的转移手续。 股东不按 照前款规定缴纳出资的，除应当向公司足额缴纳外，还应当 向已按期足额缴纳出资的股东承担违约责任 。 ”由于我国 《公 司法》规定了公司最低注册资 本 制 度 （《公 司 法 》第27条 ），并 将该种最低注册资本作为公司设立的有效要件，因此，公司 在设立时应当具备最低注册资本。 但是，根据《公司法》第28 条 ，公 司 并 不 因为 设 立 时 不 具 备 最 低 注册 资 本 而 无 效 ，只 要 有限责任公司获得了法人人格，则即便公司在设立时不具备 所要求的最低注册资本，公司仍然有效设立，利益相关者不 得以公司在设立时不具备最低注册资本为由而主张公司设 立无效，虽然他们可以提起诉讼，要求公司股东根据《公司 法》第28条来承担资本的补充责任。 《公司法》第199条规定： “违反本法规定，虚报注册资本、提交虚假材料或者采取其他 欺诈手段隐瞒重要事实取得公司登记的，由公司登记机关责 令改正，对虚报注册资本的公司，处以虚报注册资本金额百 分之五以上百分之十五以下的罚款；对提交虚假材料或者采 取其他欺诈手段隐瞒重要事实的公司，处以五万元以上五十 万元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撤销公司登记或者吊销营业 执照。 ”此条规定表明，在我国，即便公司设立违反公司法所 规定的条件和程序，只要公司获得法人营业执照，公司法人 人格即应得到维持，公司不应当被宣告无效，这实际上就是 英美法所规定的原则承认公司设立有效模式。
〔5〕王 利 明 主 编 ：《中 国 民 法 案 例 与 学 理 研 究 》(总 则 篇 )，法 律 出 版 社 1998年 版 ，第 225-226页 。 〔6〕广东省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2004）穗 中 法 民 三 初 字 第270号 民 事 判 决 ，载 北 大 法 意 网 “法 院案例”数据库。 〔7〕卞 耀 武 主 编 ：《当 代 外 国 公 司 法 》，法 律 出 版 社 1995年 版 ，第 318页 。
李瑞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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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设立瑕疵的法人人格问题研究
公 司设立瑕疵，是指经公司登记机关核准登记并获 营业执照而宣告成立的公司， 在设立过程中，存 在不符合公司法规定的条件或程序的情形。 它使 公司成立后在法律上处于一种有别于正常公司的地位与状 态。 从理论上讲，既然法律明确规定公司设立必须符合特定 的条件与程序， 公司设立瑕疵本应该导致公司设立无效，公 司的法人人格应予消灭。 然而 ，这种消极的做法 ，将会对与之 发生交易关系利益相关者造成严重的影响，对社会交易安全 与经济秩序将产生严重的破坏，因此，对公司设立瑕疵如何 进行法律上的规制，是各国立法所共同关注的一个问题。 目 前，我国公司法还没有建立起比较完善的公司设立瑕疵的法 律调控机制， 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公司应有经济机能的发 挥，所以，如何在公司立法中建立和完善公司设立瑕疵制度 是值得认真思考的一个问题。 笔者认为，从维护交易安全和 交易效率出发，防止社会资源的不合理浪费，我国公司法应 借鉴两大法系共通的公司维持之理念，尊重瑕疵公司作为市 场主体的事实和既已形成的社会经济秩序，控制公司无效的 范围，即本着“原则维持、尽量补正、例外否认”的立法理念， 设计多种形式的处理机制。
〔1〕张 民 安 ：《公 司 法 上 的 利 益 平 衡 》,北 京 大 学 出 版 社 2003年 版 ，第 31页 。 〔2〕Peel’s Case (1867)L.R.2Ch.674. 〔3〕See Cotman v. Brougham UK(1918)AC514. 〔4〕王 泰 铨 ：《欧 洲 事 业 法 (一)— — — 欧 洲 公 司 企 业 组 织 法 》，台 湾 五 南 图 书 出 版 公 司 1997年 版 ， 第 80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