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1999-01-20对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河南红枪会的再认识刘广明摘 要 河南红枪会是带有迷信色彩的农民半武装自卫组织,是农民反抗反动统治阶级剥削压迫的一种组织形式。
军阀混战、兵匪抢掠和官绅盘剥使农民无法生存,而在没有先进思想武装的情况下,农民接受了红枪会首领的神权迷信宣传。
1925年8月以前,其斗争完全是自发性的;此后随着党对红枪会工作的开展和加强,以及北伐军进军河南,大部分红枪会都逐步接受了共产党的领导和影响,但从总体上看仍属自卫性质。
关键词 河南红枪会 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 自卫 农民作者简介 刘广明,男,1962年生,郑州教育学院历史系讲师。
(郑州 450052) 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一个以农民为主体的民间组织——红枪会,活跃于直鲁豫晋陕等省的广大地区。
它曾一度控制了许多乡村的基层政权组织,给当时社会的政治生活以很大影响。
其中尤以河南的红枪会,会众最多,声势最为浩大。
红枪会组织极为复杂。
一方面,它不仅带有浓厚的迷信色彩,而且参加人员成分复杂——虽基本会众为农民,但在发展中仍不免混有以抢劫为生的游民分子,或掺杂着土豪和宗教头目。
另一方面各地枪会门户各别(有红枪会、绿枪会、黄枪会、天门会等10多种),无统一指挥,因而它在不同时期和不同地区所起的作用迥异;即使在同一时期的不同地区及同一地区的不同时期,所起的作用也不尽相同,因此当时及以后对它的评价都褒贬不一。
有的赞扬它是“农民对于政府官吏及士大夫反抗暴动”的“惯例之一”①,是“真正的民众底武装”②;有的则骂它是纠众滋事的“邪教”、“会匪”。
笔者以为,红枪会是带有迷信色彩的农民的半武装自卫组织,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农民反抗反动统治阶级剥削压迫的一种组织形式。
1 红枪会的历史源流,据李大钊同志的考证是:“远者为白莲教支裔,近者为义和团的流派”③。
约在1917年,红枪会由山东传入豫东归德一带,时称“硬肚会”。
以后豫西及豫南西部,相继有红枪会出现④。
他们“大都打过土匪,缴过败兵的枪械,进行过抗捐抗税的斗争”⑤。
因此,红枪会一再遭到军阀政府的严禁及屠杀。
尽管如此,1925-1927年,河南红枪会组织仍迅速发展壮大起来。
其会员多少,尚无精确统计。
据1926年4月报刊记载,仅信阳、许昌、杞县等6个县加入农民协会的红枪会员即达10万人⑥。
到1927年3月,河南红枪会支配下的群众已“不下百余万了”⑦。
在军阀政府的一再严禁、屠杀之下,河南的红枪会仍然会蜂拥而起且日益壮大,主要原因有三个方面:第一,军阀混战、兵匪抢掠和官绅盘剥是红枪会产生和发展的直接原因。
河南地处中原,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因而成为大小军阀的必争之地。
自辛亥革命以后,河南时有兵灾战祸。
尤其是1920年的直皖战争,1922年和1924年的两次直奉战争,1925年的·23·胡憨战争,1926年的国吴战争,河南没有一次不是首当其冲的。
各派军队所至,无不派车拉夫,奸淫抢掠,以致财物荡尽,村庐为墟。
在军阀混战的严重破坏之下,广大农民过着极其痛苦的生活。
军阀们在争夺地盘的过程中,都极力扩充军队,河南驻军日增。
赵倜统治河南时,兵额多至十几万。
吴佩孚第一次入豫,兵额达20万。
国民二军入豫,兵额更增至28万。
吴佩孚第二次入豫,兵额又增至30万。
这些军队的豢养需要庞大的军费,同时,军阀们为准备战争,也需要筹措经费,于是便对人民进行疯狂的掠夺。
如1926年河南人民所缴纳的税款“约如下述:正杂税收入为一千一百万元……此外非法税如食户捐、引岸管理局、新设之盐务督消处,每年增收为六百万元,纸烟特税为三百万元;此外省银行滥发不兑现钞系三千万元,铜元票二千七百万串……更有民国16年、17年、18年田赋丁漕的预征约一千四百万元,共计不下七千四百万元。
他如外县驻兵之地方供给,及其它各项横征暴敛,其数不下一万万元以上”,这使得“河南民众因此而倾家荡产者不知凡几”⑧。
民国以后,军阀部队的兵源多来自土匪。
如建国豫军樊钟秀及其部将任应歧、王振等,镇嵩军刘镇华部将张治公、憨玉昆等,无不是土匪起家。
这些土匪在收编后匪性不改,又有“官军”称号,对民间骚扰更甚。
如河南总督赵倜在各县所设巡辑队“不惟勾结土匪,供给子弹,而且时出抢劫,奸淫掳掠,过于土匪。
其西平马庄一带之抢劫案,尽系该队所为。
……泌阳、夏邑、永城等处均被该队蹂躏不堪”⑨,以致当时“民之畏兵,甚于畏匪”10。
由于在军阀混战的年代,有了人、枪,就可以被改编为官军,升官发财,而混战中失败一方的溃兵,多聚而为匪,公然抢劫,架票勒赎,闹得民间“夜尽五鼓,无复高枕;昼行三里,悉是危途”1。
军阀战争的胜败,直接影响着河南政局的变幻,地方官的更替。
每任地方官吏一朝大权在手,即大肆搜刮,中饱私囊;一旦下台,则携款潜逃。
如国民二军到河南后,财政厅长康宝志上台不足一个月,即和会计主任合伙侵吞公款十余万元12。
至于各县的税收机关则多为土豪劣绅所独占,他们凭借官厅势力,狐假虎威,欺压农民,敲诈勒索,无所不为,“若辈对于各种税收中饱之数目,往往超出正额数倍以上。
又若辈所包办之保卫团,或民团其经费亦强取之农民。
”13致使许多农民破产失业。
20年代,河南又是全国天灾最严重的地区。
1919年至1920年,连续二年大旱,50多县受灾,全省因灾而死者约30万众14。
大旱之后,又连续80余天的大雨,为50余年所未见,造成80余县受灾,灾民达150余万15。
1924年又遭受了严重的水旱灾。
特别是1925年8月,黄河南岸黄花寺附近决口,受淹灾民达200万人。
天灾人祸,使得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河南人民不得不组织起来进行自卫,红枪会即在此背景下应运而生。
第二,河南封建势力的根深蒂固,是红枪会产生及发展的历史根源。
河南地处中原腹地,历代封建统治阶级对之控制都极为严密,进步思想的传播十分困难。
辛亥革命后虽然也受到了民主潮流的冲击,但在经济贫困、交通闭塞、文化落后的广大农村,神权统治仍十分顽固,白莲教等带有浓厚封建迷信色彩的秘密结社组织长期在民间传播,广大农民的思想都不免带有较浓厚的封建迷信色彩。
他们不堪反动统治阶级的压迫剥削起而反抗,但所拥有的武器大多是刀剑之类,很难与掌握有枪炮的军阀相对抗,因而需要有精神支柱。
在没有先进的、科学的思想武器武装他们的情况下,会首便假借神权,倡言“刀枪不入”,以团结农民与兵匪作战,自然容易为广大会众所接受。
第三,南方革命思潮的影响和农民运动的推动,是促使红枪会发展的外部原因。
1924年国共建立反帝反封的革命统一战线后,吹响了打倒封建军阀的进军号。
中国共产党通过统一战线这一形式,广泛发动工农群众。
南方的农民运动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于1925年后,迅猛地开展起来。
农民运动的高潮,也冲击·24·着封建势力特别顽固的中州大地。
当时倾向革命的国民二军(冯玉祥部)驻军河南,这给河南农运的开展带来了一定的便利条件。
特别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李大钊同志曾两下河南,从事革命活动。
1925年8月后,中国共产党派人到河南开展农民运动,至1926年4月,河南成立了4个县农民协会,32个区农民协会,会员约27万。
在这种革命形势的影响下,受军阀、土匪豪绅蹂躏特别严重的河南农民,就纷纷起来进行反抗斗争。
2 河南红枪会的反抗斗争,以1925年8月为界,表现出明显不同。
此前,其斗争完全是自发性的;此后,随着党对红枪会工作的开展和加强,以及北伐军的进军河南,大部分红枪会都逐步接受了共产党的领导,积极参加农民运动和国民革命。
但是,这一时期河南红枪会的活动就其总体看仍然属于自卫性质。
它所抵抗的仍是土匪的抢劫、溃兵的骚扰、军阀部队的拉夫拉差以及苛捐杂税,以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维护地方秩序的安定。
红枪会在兴起阶段,是作为防匪防兵的农民自卫组织而存在的。
这个时期的红枪会“未曾想打倒任何人”,“只要使我们安居乐业,我们便一切满意了”16。
只是由于兵匪的骚扰,使广大的农民难以安枕,他们才起而自卫的。
如滑县,有“某陆军驻扎道口,勾通无赖,捏禀良民通匪窝炮,吸卖毒品等情,以图讹诈,稍有不随,缚之营内苦刑拷打,仍需托人管说,用洋元赎回”。
这里的农民被迫组织红枪会以自卫。
而农民“一入红会,便安然无事,故入会者相继不绝”17。
又如1923年9月,土匪李万长焚掠禹县,官办民团出兵反而被打败。
后土匪又掠常庄,“红枪会联合二千余人聚而围攻,大败之”18。
从此禹县境内稍得安宁。
洛阳一带的红枪会按村逐户地清查匪类。
在有红枪会的村庄,昼夜都有红枪会员站岗放哨,遇有土匪前来骚扰,即鸣锣鼓或放炮报警,附近各村的红枪会就会一齐出动剿击,使小股土匪不敢肆意淫掠,地方秩序为之稍安,农民正常的生产活动得以保障,减轻了人民的痛苦。
这一时期还发生了一件影响比较大的事件——卢氏县人民的驱逐陕军。
当地驻军张树勋部,在秋粮歉收的情况下,仍催逼粮款,“红枪会硬肚会……不期而聚者十余万人,……将县城包围,一致驱逐陕军”。
迫使陕军答应将月饷及杂项减半,并不再下乡催款抓人19。
1925年,“五卅”运动爆发后,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全国工农运动进入了高潮。
为了加强党在河南的工作,1925年8月成立了中共豫陕区委。
党在派人开展农民运动时,十分注意争取红枪会的工作。
而河南的红枪会,在当时革命运动的影响和推动下,在党的教育引导下,成为国民革命中的一支重要力量,发挥了越来越重大的作用。
中国共产党为使河南红枪会尽快变成“一有训练的、有条理的、有系统的、集中的组织”,以便其在国民革命中发挥作用,派出大批党员、干部去团结、教育和协助各地红枪会开展工作,如派员到洛阳、确山、登封等地,宣传共产党的主张,宣传国民革命,热情地指出红枪会的弱点,启发他们的觉悟,使其“充分地知道,到底谁是朋友,并且充分地感觉红枪会之自身组织不良”20,而要求接受共产党的领导,把自己的组织变成农民协会。
至1926年初,已有10万红枪会改为农民协会自卫军。
后来,河南全省各级农民协会,即多由红枪会改编而成21。
经过中国共产党教育、帮助的广大红枪会员,以新的姿态积极投入到抗捐抗税、推翻北洋军阀统治的斗争中。
1926年,洛宁、登封、偃师等县的红枪会,都掀起过抗捐抗税的斗争。
这年的1月5日,杞县万余名红枪会及农民协会会员,整队入城向县知事提出11项条款:“(1)公款局改组,由农工商学生教育实业各界共同组织,但农民应占全数三分之二。
(2)地方财政分开,公款局每年必须办预算决算,遇有特别支出,须先取得各界同意。
(3)清理以前地方公债。
(4)清理前任一切帐目,赔偿人员车辆损失。
(5)军用借款归还,完粮条据继续有效。
(6)取消外捐。
(7)废除钱粮折扣。
(8)改良司法:(甲)改衙役为警察;(乙)废刑审跪审及私刑;(丙)规定法警月薪禁敲剥; (丁)改良监狱。
(9)改组县农会为农民协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