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与权力 ——福柯与德勒兹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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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爱、哲学和政治:关于福柯的访谈作者:丹尼尔·德菲尔汪民安来源:《读书》2008年第01期汪民安:德菲尔先生,非常荣幸地能见到您,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地点,在您和福柯共同生活过的家中。
您是福柯生活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福柯的一些重要政治活动同您密切相关,但是您的学术背景,中国读者还不是很了解。
德菲尔:我开始是学哲学的。
但博士论文是关于社会科学认识论的。
因此,实际上我是一个社会学家。
中国是个伟大的国家,我一九七五年去过北京大学。
我知道福柯的书在中国经常被翻译,有一些书,他们的出版时间比美国还快。
但我不太清楚福柯在中国的接受情况。
汪:近十年来,他有可能是中国被谈论得最多的外国思想家。
应该说明的是,中国对西方思想家的接受和选择是非常历史化的,每个人的接受方式可能都不一样。
福柯之所以受欢迎,我只能最简单地说几点原因。
第一点,毫无疑问是福柯思想本身的魅力,它所引起的冲击如此之大,无论是对西方人还是对中国人而言,都是一样的。
第二点,是他写作和表述方式本身。
他写得太漂亮了,有时像一个古典作家一样,就写作而言,他的书甚至可以说完美无缺。
另外一点也很重要,福柯的个性,他的生活经历和生活方式,他对生活的想象和理解,对年轻人来说有一种谜一般的魅力。
当然,同任何思想家的命运一样,在中国也有人不喜欢福柯。
在我的印象中,您好像对福柯的政治立场有一定的影响,你们一起创立了影响很大的监狱信息小组,德勒兹也参与到这个活动中来了。
德:我是法国的毛主义者。
法国的毛主义是欧洲毛主义的一个分支。
在法国,毛主义被看做是非列宁派的马克思主义者。
它比较注重“长征式”的东西,而非“党派”观念。
“长征式”的意思就是“军事式”的——长征队伍吸收了广泛的不同的社会群体;“党派”则有限定,它只吸纳正规的无产阶级。
欧洲的马克思主义传统、工人政治团体对流氓无产者持怀疑态度。
与之相反,长征中朱德领导的军队却吸引了流氓无产者。
法国的“长征式毛派”,有些像朱德将军的军队,它吸纳了农民、工人、中产阶级还有其他社会边缘群体。
从“知识—权力”解析福柯的主体理论第一章福柯对传统主体哲学的批判主体哲学是近现代西方文化发展的基础和核心,对人们研究哲学有着强烈的影响。
福柯的哲学思想不同于大多数人,他并不是将人的理性作为自己理论研究的出发点,而是从边缘性文化开始,对诸多社会现象,例如监狱、疯癫、医学和性的历史进行分析,在西方传统哲学所忽略的思想领域进行哲学批判和反思,论述了自己关于主体的观点和主张。
1.1福柯进行主体解构的原因分析在福柯看来,主体思想严重束缚了人们对哲学的研究,必须对这种主体学说存在的一些缺陷进行批判,以消除其不良影响,解放人们的思想。
1.1.1主体哲学对主体的迷信在福柯看来,现代西方哲学陷入了深深的沉睡当中,而且根源就在于对主体的迷信,进而使得现代西方哲学成为了以主体哲学为主的体制结构,而他对主体哲学进行批判就是为了将现代西方哲学从这种沉睡中唤醒。
现代西方主体哲学主要把人当作是主体,并且把它作为哲学的基础或中心,坚持用主客二分的认识论方法来研究问题。
主体哲学不但把主体作为研究的出发点,还将它视为是主要的研究领域,“主体——自我既是它(指主体哲学)的起点又是它的终点。
”①从这个角度上讲,近现代诸多哲学家的认识论观点基本上都属于主体哲学研究的范围。
许多哲学家都把人当作是主体,所有的问题都能够从人那里找寻到答案,都是关于人的问题,呈现出人类中-tL,主义的态势。
世界是人的世界,真理是人的真理,不管是无限的还是有限的都必须通过人去把握,而客体则成为相对意义上的存在。
这样,主体就被授予了最高权威,成为一切问题的起点和终点,甚至可以说,主体哲学对主体已经形成一种迷信。
福柯用人类学沉睡来描述这种迷信,当然这里的人类学有其特殊的含义,是指哲学特有的某种结构,它的性质决定了当前的哲学问题都囊括在一定的范围内,也就是人类的局限性。
而福柯的人类学专指现代西方哲学的结构,是以主体为基础和中一tL,的,从对主体的反思出发,最终又要回归到对主体的反思。
从生命权利到生命政治Maurizio Lazzarato170年代以来,米歇尔•福柯通过生命政治这个概念,给我们提出了一个今天已变得日益明显的话题:“生命”与“生物”成为新政治与新经济战略的筹码。
他也同时向我们展现出,“生命的历史进入”(l’entrée de la vie dans l’histoire)与资本主义的兴起息息相关。
实际上,从18世纪以来,权力(pouvoir)与知识(savoir)的展布就已被纳入“生命过程”以及检查与修正这些进程的可能性。
“西方人慢慢地明白了生物在一个生命世界中的含义,以及拥有一个身体,生存的各种条件,生命的各种可能性,个人和集体的健康,大家可以调节的各种力量……”只有生命与生物,只有物种和它的生产条件才能被变成政治斗争的筹码,在人类历史上构建一次彻底的更新。
“数千年来,人还是亚里士多德所说的:一个非常具有政治生存能力的生物。
现代人是政治中的动物,他的作为生物的生命受到了质疑。
”基因专利与智能机器的发展,生物技术及其在生命力量中的应用,给生命权力描绘了一个崭新的图景。
这些战略把讨论纳入到生命自身的形式中。
福柯的工作正是以间接地描述这些新的生命权力为轴心的。
如果权力把生命视为训练的客体,那么,福柯所感兴趣的正是去指出那些在生命中抵抗权力的东西,通过这种抵抗,创造了一些主体化的形式和从生命权力中退出的生命样式。
我以为,如何定义一个新的“从19世纪以来便被大政党与大的政治机构占有的政治产生途径”的条件,正是贯穿福柯全部思考的一条重要线索。
实际上,“历史中生命”(vie dans l’histoire)之论述已被福柯阐释为构想一个从身体出发并从“把伦理主体思考为政治主体”的力量出发的崭新本体论,用来反对仅在“权利主体”的形式下思考它的西方思想史传统。
福柯拷问权力,它的展布及其实践,不仅从一种服从理论和承认形式出发,更从全部的“权力游戏”所能牵连的“转变能力”与“自由”出发。
福柯三角:知识—主体—权力
周慧
【期刊名称】《现代哲学》
【年(卷),期】2013(000)005
【摘要】知识、权力和主体是福柯始终关注的三个核心问题,这一“福柯三角”是我们理解和把握其思想的关键.但这三个轴心与我们的传统理解大相径庭,权力与知识并不是格格不入的.恰恰相反,所有科学分支的发展都与作为物质性实践的权力运作紧密相连;而权力,也通过与知识的联手,即通过规训技术、坦白技术和针对“人口”的治理术,将个体塑造为客体和主体.晚期福柯从“权力的支配技术”转向“自我的伦理学”,试图发展出一种导向生存艺术的伦理学,使得个体在知识与权力的网罗中,仍有希望成为独立自由和充满创造性的审美存在.
【总页数】9页(P67-75)
【作者】周慧
【作者单位】中山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系,广州510275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B565.59
【相关文献】
1.知识、权力与当代知识分子的角色定位——简析米歇尔·福柯微观权力视野下的后现代科学知识观 [J], 徐俊
2.后现代知识权力理论反思——从尼采的“权力意志”到福柯的“话语权力” [J],
葛卉
3.主体如何生成——在福柯权力—知识的网罗中 [J], 刘莉
4.从权力主体走向审美主体——论福柯晚期的思想何以走向生存美学 [J], 胡春光
5.福柯“权力-知识”结构的一个真实例证——简评《我,皮埃尔·里维耶》一书在福柯中期思想中的位置 [J], 王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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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的权力概念及理性权力的运作批判与继承是真正的思想家面对思想史的基本立场,也是思想生成和发展的根本途径。
在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和阐释中,这样一种立场不仅要被一般地提及,而且应该被本质地贯彻。
当代西方的许多思想家和思想流派都是在与马克思的批判性对话中发展起来的,显示出一种断裂与连续的辩证法。
虽然断裂与连续哪一方面占据主导地位并不一致,但却共同表现了思想发展的开放性。
福柯对于马克思的忠诚就是一种令人震惊的背离,他并不只是停留于马克思的理论体系,而是着眼于马克思提出的问题和问题的解决。
按照莱姆克的说法,福柯非常忠实于马克思最初的直觉,他用一种政治理性的批判补充和扩大了对政治经济学的批判。
[1](P13)马克思以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视角阐释了对于政治的理解,打破了现代思想在政治与经济之间建立的封闭线,而福柯则是对于政治理性本身展开批判,揭示了理性统治的本质。
做个简单的类比,在马克思那里,资本作为一种社会权力成为核心的范畴,而权力作为一种普遍存在的力量关系则构成了福柯思想的中心。
从资本批判到权力批判,从马克思到福柯之间的跨越到底有多大呢?通过实现这种跨越,福柯如何进入后现代主义的思想氛围,这样一种进入如何在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视域中得到考察?回答这些问题,我们首先需要了解的是,福柯的权力概念及福柯对理性的权力如何在话语和身体中的运作所展开的分析。
一在现代政治理论中,政治国家和市民社会的分化成为基本的分析框架。
围绕着政治国家和公共权力这对范畴,现代政治理论的核心就是确保个体的权利和自由,划定公共权力的运行边界。
不论是通过选举实现政治权力的轮流更替,还是通过制度确立权力之间的分化与制衡,权力都是与国家和政权联系在一起的,指的是宏观的、制度化的公共权力。
现代政治解放就是确立了理性化、世俗化的政治权力概念和运行机制,以市场经济为基础的私人生活获得了相对的独立性和自由。
但是马克思认为,现代国家的统治恰好以现代资本主义的确立为前提,资本作为一种积累起来的劳动体现的是人与人之间一种新型的统治关系,平等的交换原则使统治不再直接表现为政治暴力和政治强制。
《福柯文选》第8部分原文:'Les Intellectuels et le pouvoir' (Intellectuals and Power)译者:吕文江校者:应星、张广生字数:8723说明:本文是福柯与德勒兹的一次对话,最初于1972年3月发表于L'Arc, no.49,后又于同年5月发表于Le Nouvel Observateur,英译本收入了《语言、反记忆和实践》一书中。
中文翻译主要依据英译本,并参考了法文本。
知识分子与权力——福柯与德勒兹的对话福柯:有位毛主义者曾对我说:“我很容易理解萨特站在我们一边的意图。
他之所以卷入政治,他的目的何在,这都不难理解。
我也能部分地理解您的立场,因为您一直关注的是禁闭(confinement)问题。
但德勒兹却是一个谜。
”这番评论使我颇感吃惊,因为在我看来,您的立场似乎一直是相当明晰的。
德勒兹:我们今天或许正在目睹理论与实践之间一种崭新的关系。
实践有时被认为是对理论的应用,是理论的后果;有时则具有相反的意义:人们认为它可以激发理论,是创造新的理论形态所不可或缺的。
但不管怎样,人们都是从总体化(totalization)的过程来理解理论与实践的关系的。
但我们却是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这一问题,即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关系要局部与零碎得多。
一方面,理论总是局部性的(local),它与某个有限的领域联系在一起,它虽然也可以被应用在其它的领域,但这些领域与它或多或少有着距离。
理论的应用绝非照猫画虎的(resemblance)关系。
不仅如此,从理论进入它适用的领域那一刻起,它就会遭遇到种种的障碍、屏障和堵塞,这一切都要求理论被另外一种类型的话语所替换,(正是经由这种替换后的话语,理论才最终进入了不同的领域)。
实践就是一个从一种理论观点到另一种理论观点的“驿站”(relay)系统,而理论则是一种实践与另一种实践之间的一个“驿站”。
任何一种理论如果碰不到屏障,就不可能有所发展;而要穿透这一屏障,实践就是必不可少的。
福柯权力理论之概述福柯权力理论之概述福柯权力理论之概述在《知识分子与权力》一文中,福柯说了这样一段话,“毕竟,直到19世纪,人们才认清剥削。
但人们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权力是什么。
可能马克思和弗洛伊德还不足以帮助我们认识这个神秘的、被称作权力的、被到处授与人的东西。
它既是有形的,又是无形的;既是显现的,又是隐蔽的。
”这段关于权力的论述多少带有一些神秘主义的色彩,这也是它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所在。
在20世纪70年代以后,权力(pouvoir )一语在福柯的著作中占据了中心地位,福柯在权力领域所作的探究,被认为堪与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领域的建树相匹,甚至福柯本人,也因而被称为“权力思想家”。
但即便是这样,这段话却更像是福柯发自内心的最真实的声音,或许在他看来,其实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大概永远不会弄清楚“权力”是什么。
但是,福柯仍然尽量对权力作了最大程度上的体认,这里的“权力”我觉得更倾向于现代意义上的。
他指出,权力的隐蔽性的一处重要表现就是:权力有意向却没有主体性。
我个人对这句话的理解是,一方面权力的行使无不具有一系列目标和目的,另一方面这又不意味权力产生于某一个人的选择和决定。
任何个人或国家机器,都不可能指挥在一个社会中产生作用的整个权力网。
这也是福柯在《知识分子与权力》中所谈到的,他说,“实际上人们很不了解:谁在行使权力?在哪儿行使权力?人们几乎已了解到:谁在剥削?利益去哪儿了?然而,权力……很清楚,并不是统治者拥有权力。
”这里的意思应该是指在现代社会中,并不仅仅是统治者拥有权力。
因为福柯多次批评过传统的权力观念,即视权力为确保奴役一个国家国民的一组机构和机制,或者说,是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实施统治的总体系统。
他一再强调权力不是一样“东西”,而是一种关系,是各种势力关系的复合体,是这些势力关系通过持续不断的相互抗争,改变、增强或颠覆它们的过程。
在《性史》第一卷中,福柯写道,“权力不是一种机制,不是一种机构,它不是赋予某人的一种力量;它是外借得来的一个名称,用于一个特定社会中某种策略情景。
教育知识、资本、话语、权力的联系福柯是法国后现代思潮的主要代表人物,他所创建的思想往往会起到振聋发聩的作用,例如他的知识权力论为人们理解知识、学者与权力之间的关系奠定了基础,使一些人开始借用知识权力论重新思考政治与文化、权力与文化之间的关系。
近代以来,人们总认为知识与权力没有关系,认为知识就是知识,是揭示事实真理的理论,知识的特点就在于敢于说真话,知识分子则敢于挑战权力,但随着时间的变化,这些理论显然站不住脚。
正在学术界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知识与权力有什么的关系之时,福柯语出惊人,直接抛出了他的知识权力论,认为知识总是与权力有所勾连,知识产生权力。
因为话语描述往往带有某种倾向,而这种倾向总是会向权力掌握者那一边倾斜,这时,知识必然表现为权力,也与权力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福柯的知识权力论对爱德华·萨义德的思想产生了影响,他借用知识权力论来阐释“东方主义”,认为西方人通过自己的知识权力话语系统构造了东方。
一、福柯“知识—权力话语”的主要内容1.福柯其人福柯生于1924年,成长于医学之家,按照父母的规划,福柯本来是会成为一名医生,但是福柯并不喜欢当医生,不仅如此,他还批评现代医疗制度,日后他还专门写书进行专门性的抨击,最后直接拒绝选择医学专业。
学习成绩优异的福柯最终被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录取,这所学校是法国最为有名的学校,该校诞生了很多法国著名人物,并在各个领域颇有建树。
福柯进入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后,选择了心理哲学。
福柯在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同样学习成绩优秀,实践动手能力强,最重要的是逻辑思维能力强。
福柯在学校中与其老师阿尔都塞关系较近,二者常常谈天说地,对心理学和哲学的问题进行多次探讨。
在老师的影响下,福柯加入了法国共产党,但由于他不满意法国共产党的行事和制度,再加入后的第三年又选择退出法国共产党。
直到1961年,福柯发表了《疯癫与文明》一书,从这本书中,就可以看出福柯的叛逆性格,这本书虽然是在表达福柯对现代医疗制度和诊疗程序的不满,但实际上是在影射当时法国的官僚体制。
知识分子与权力:福柯与德勒兹对话录(一)福柯与德勒兹在1972年3月4日进行了一场关于“知识分子与权力”的对谈。
法国1968年的五月风暴,将诸多有影响力的知识分子推到政治风口浪尖上,其中我略微了解的有萨特、福柯、德勒兹、热内等人。
知识分子与国家政治之间的关系一直较为复杂。
知识分子常以独立第三方自诩,他们远离政治漩涡,做理智的冷眼旁观者。
当国家机器运转失常时,他们会第一时间冲上前来查看哪里出了问题,并将这个问题公布于众。
他们并不直接参与机器维修,而是以“吹哨人”的身份保障社会信息的有效流通。
对话开头,福柯提到有人向他表达了对萨特和自己投入政治运动的同情和理解,但对德勒兹,却极为惊讶和不解。
对此,德勒兹解释道,投入政治运动或许是他实践理论的一种新的尝试。
对他们来说,理论知识分子不再是一个主体,也不是某种良知/觉悟(conscience)的代表或有代表性的良知/觉悟。
采取行动和斗争的人们不再被他人代表,无论是政党还是工会,后者反过来只会窃取做某些人良知/觉悟的权力。
德勒兹强调自己并非是以一个“知识分子”主体身份加入人们的斗争队伍中,他原本就是群众这个大集体中的一员,不需要谁代表谁,只有行动,只有在接续或网络关系中存在的理论的行动和实践的行动。
在福柯看来,传统知识分子的政治化是从以下两点开始的:首先,是他在资产阶级社会、在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以及后者为他创造或强加于他的意识形态(被剥削,陷于贫困,被排斥,“被社会诅咒”,被谴责为不道德或具有颠覆倾向等等)中拥有的知识分子地位;其次,就他揭示某一真理、就他发现此前人们没有意识到的政治关系而言,属于他自己的独特话语。
但经历了五月风暴及一系列政治运动后,福柯对当下的知识分子政治化有了新的认识:群众不需要他们来认清局势;群众完全理解局势,他们看得很清楚,甚至比知识分子还清楚,而他们也很明确地表达出这一点。
不过,却存在一种权力系统,它会阻拦、干涉、否认这种表达和认知。
对福柯权力理论的分析【内容提要】权力是政治的核心,对于权力的定义域理解,古来便是见仁见智。
福柯提出了权力-知识的概念,明确表示否定传统的阶级分析和阶级理论。
权力不仅来自上面的结构对个人的排它性活动,而且也和知识与话语密切相关。
权力和知识是共生体,权力可以产生知识:权力不仅在话语内创造知识对象,而且创造作为现实客体的知识对象。
人文科学的主体,并不是由意识形态引起的幻想,而是某种权力关系现实存在的结果。
新的人文科学的产生和新的权力结构的建立总是同时出现的。
【关键词】知识、权力、国家福柯是法国哲学家、社会历史学家,后现代理论主要代表之一。
其思想以反中心、反权威、反常规而著称,分析方法独特,研究主题多变,涉及历史、文学、哲学、政治、社会、文化等众多领域。
福柯的权力理论强调文本与历史的关系,把权力当成具有心理意志力的普遍欲望。
认为权力是档案负面的社会、政治现实,是一种永远存在、无法摆脱的社会罪恶。
知识和权力是密不可分的“共生体”。
知识是表象,权力是实质。
每一种话语实践都有一套规则,以潜在的权力形式支配着特定领域的知识、思考和写作。
历史写作的话语是在权力斗争中产生的,权力是人们对于事物所实施的暴力。
不存在纯粹客观的话语,只有体现或大或小权力的话语。
在艺术领域,一如政治、历史中,通过掌握话语而获得权力。
福柯认为,权力不是获得的,也不是分享的,而是通过各种关系的一种转换无定的游戏,这些关系涉及经济、政治、知识、情感、性等各个领域。
权力有意向却没有主体性,即便是权力促生了反抗力量,但它也只能存在于权力关系错综复杂的游戏网之中。
自政治学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以来,人们就对权力进行着持续而深入的研究。
可以说,权力是一个既古老而又崭新的话题,从古希腊的先哲们到现当代的思想家们都在孜孜求索。
然而,权力却是一个在本质上具有争议的概念,又具有多张面孔,学者们见仁见智,必然会产生不同的理解。
权力问题既是一个政治学的问题,又是一个法学的基本问题,虽然权力问题由来已久,但是关于权力的问题并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概念,而且在这些权力问题的论述中最为关注的是统治权问题,即统治权的合法性问题,谁掌握统治权的问题,统治权问题一直是西方权力理论的一个核心问题。
他父亲是该城一位受人尊敬的外科医生,母亲也是外科医生的女儿。
在福柯的访谈中,他说,“我小时候生活在法国外省的小资产阶级环境中,我们不得不同家里的客人进行各种谈话,这令我感觉苦不堪言。
我常常纳闷,人为什么非得说话不可呢?沉默也许是同别人交往时更有趣的手段。
” 出生:1926年10月15日法国普瓦捷逝世:1984年6月25日法国巴黎学派/流派:激进自由派(后现代自由派、后现代主义者)、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主要领域:观念史、知识论、伦理学、政治哲学他认为有选择自由的人选择的绝不是“权利”,而是“权力”,选择的绝非正义,而是统治,所以任何以普遍立法名义开展出来的权利或正义只能是掩饰压迫和非正义(用“帮助”掩饰“犯罪”)。
他的“人文科学考古学”瓦解了康德的“先验主体”。
他认为“哲学”就是不断地质疑和批判政治社会的一切,如:其中有通过残暴“禁闭”治疗精神病的历史事实来揭示“能量流”(政治权力)的道德标准与人类社会行为的关系,他得出的事实结论正如帕斯卡的一句话:“人类必然会疯颠到这种地步,即不疯癫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疯癫。
” 所以在福科看来,今天的“批判”就是要尽一切可能“越轨”。
编辑本段福柯生平及著作福柯在普瓦捷完成了小学和中学教育,1945年,他离开家乡前往巴黎参加法国高等师范学校入学考试,并于1946年顺利进入高师学习哲学。
1951年通过大中学教师资格会考后,他在梯也尔基金会资助下做了1年研究工作,1952年受聘为里尔大学助教。
早在高师期间,福柯即表现出对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的极大兴趣,恰好他父母的一位世交雅克琳娜·维尔道(Jacqueline Verdeaus)就是心理学家,而雅克琳娜的丈夫乔治·维尔道则是法国精神分析学大师雅克·拉康的学生。
因此,在维尔道夫妇的影响下,福柯对心理学和精神分析学进行了系统深入的学习,并与雅克琳娜一道翻译了瑞士精神病学家宾斯万格尔(Ludwig Binswanger)的著作《梦与存在》。
属下女性能说话吗【摘要】斯皮瓦克作为当下美国最为活跃的后殖民批评家之一,始终坚持女性主义立场和解构主义视角,揭示帝国主义文化霸权与父权机制合谋给殖民地女性带来的压迫。
《茫茫藻海》中的安托瓦内特就是这一类女性的代表人物。
本文试通过用斯皮瓦克的属下理论对这一形象进行深入分析。
【关键词】属下;女性;《茫茫藻海》;安托瓦内特一、作为属下1、属下的由来“属下”(subaltern)作为一个概念最早由马克思提出。
这一群体因经济地位低下,处处受人剥削和压迫,位于社会分工的底层,但同时,他们有鲜明的主体意识,强烈的社会组织性和明确的政治历史感,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并意图改变。
第一个使用属下这个词的是意大利共产党人――安东尼?葛兰西。
在《狱中札记》中,葛兰西首先用 subalterno来指代在“文化霸权”格局确立之后,欧洲社会当中出于被支配地位或被边缘化了的社会群体,不但有工人,更有农民。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印度出现“属下研究小组”,将葛兰西的意大利农民语境置换为南亚,专门致力于印度受压迫人群的研究。
“属下”一词的范畴被拓展为“在南亚社会中存在的,包括阶级、种姓、年龄、性别、职务和任何其它领域中存在的受压制群体”。
2、属下的处境――作为“他者”的主体通过批判福柯和德勒兹的对话,斯皮瓦克指出,虽然以福柯为代表的结构主义大师已经意识到传统的知识、权力早已共谋,形成知识―权力机制,将位于边缘的主题遮蔽,从而谋取利益。
由此,这些思想家开始积极重构传统知识、权力格局,试图为“属下”创造发出声音的条件。
但他们始终还是将“边缘人”置于他者的地位上,抹杀其作为“主体”的存在。
斯皮瓦克认为属下作为主体的存在,始终没能被人留意。
正如德勒兹所说:“一种理论就仿佛是一箱工具,与能指毫无关系。
”知识分子孜孜不倦地以自身经验作为基础去为被压迫者创造条件,结果将被压迫者推向“他者”与“异质”的处境。
知识分子本打算“再现”属下的困境,但“事实上,主体未被看做一种再现性意识。
收稿日期: 2008210202作者简介: 胡春光(1976-),男,重庆师范大学学前教育学院副教授,教育学博士。
主要从事教育基本理论研究。
2009年1月 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 (教育科学版)Jan 1,2009第22卷 第1期 Journal of I nnerMongolia Nor mal University (Educati onal Science ) Vol .22 No .1大学学科分化中知识与权力间的生产与重构○胡春光(重庆师范大学学前教育学院,重庆401331) 内容摘要: 大学史上的各种学科建制与分化,其实都是一种知识与权力相互建构下的产物,而非知识论上的应然。
学科、学系的建制可能导致学术上的分门划界而产生“学术部落化”的危机,甚至使得知识更流于支离破碎与自我同质性的一再繁衍。
关键词: 学科;知识;权力;学术 中图分类号: G 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20916(2009)0120028206 早在1929年,海德格尔在尖锐批判现代文明的一篇文章中写道:“科学领域现在四分五裂。
各门学科的研究方式从根本上说是不相同的。
今天,这个由各门学科构成的大杂烩,只有靠大学和院系的专门性组织来维持,才不至于散架,它只有通过不同的分支学科的实际目的才能保留其意义。
”[1]随着知识在专业上的日益分工,今天的大学学科制度基本上是一种分化的、疆界分明的“学科规训制度”。
本文试从知识社会学的角度,反思审视自现代时期即已建制的大学学科疆界的形成及其“学术部落化”的危机。
一、知识与权力的分析谈到知识、权力与大学的关系,斯奈德(R.G .Snyder )认为大学好比权力的中心,知识必须具有社会性的功能,使潜在权力转换成主动权力;而学术专家则有如权力的经纪人(br oker )[2]。
而麦克・扬(M.F .D.Young )认为学校中的知识是一种系统安排和有目的的安排,它是由意向性的知识组成,这些知识无论是假借圣瑜的权威、理直气壮的替天行道,还是假借科学的魅力,将自身转变为中立、客观、远离是非利益的真理,都是置身于具体的社会、历史、文化情境中的一种建构。
现代欲望哲学的法国演进法国一直以来都是欧洲哲学的重要中心,其对现代欲望哲学的演进也是不可忽视的。
现代欲望哲学是一种基于人类欲望的哲学思想,它认为人类的欲望是驱动人类行为和生活的原动力,并且由此产生的欲望和需求亦是人类进步的源泉。
19世纪末,法国哲学家尼采提出了“力量意志”哲学,强调了欲望、力量和意志对生命的影响。
他认为,一个人应该发扬自己的力量和意志,充分发掘潜力,创造出最能满足个人欲望的生活方式。
这种生活方式不应受到传统道德、宗教等限制。
20世纪初,法国哲学家福柯提出了“权力知识”哲学,认为权力与知识是互相联系的。
他解释了权力、知识、欲望和社会规训等方面的关系,强调人类欲望是社会规范和治理的重要因素。
福柯认为,权力知识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大部分是在社会实践中被建立和传承的。
20世纪60年代,法国哲学家德勒兹提出了“反欲望”哲学。
他认为,现代社会存在着一种剥夺人类真正欲望的力量,由于人类在社会中受制于各种规范和限制,其个体欲望得不到充分发挥。
因此,要反抗这种“欲望的剥夺”,推进社会变革,以实现欲望的自由。
在德勒兹之后,法国哲学家巴黎特提出了“后现代欲望”哲学。
他认为,自古以来,人类一直在追求真正的欲望,但现代社会恶性竞争,使得人类越来越难以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欲望。
因此,提倡一种“后现代欲望”哲学,即通过像协作、合作等方式,追求人类真正的欲望。
总的来说,现代欲望哲学在法国的发展历程中,主要分为四个阶段:尼采的“力量意志”哲学,福柯的“权力知识”哲学,德勒兹的“反欲望”哲学,巴黎特的“后现代欲望”哲学。
每一阶段的哲学都有其时代的背景和历史原因,反映了法国社会、文化和思想的演变。
至今,法国仍是欧洲哲学的中心之一,现代欲望哲学的发展也在继续。
在全球化和多元化的背景下,这种哲学思想正逐渐成为一种具有普遍价值的人类思维方式。
德勒兹与福柯:主体的同一种读法
张能
【期刊名称】《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年(卷),期】2022(51)1
【摘要】自笛卡尔以来,主体问题始终是哲学所关注的问题之一。
在不同的时期,随着人们对主体的理解和定位的不同,特别是在后现代,出现了一种强劲的消解主体的倾向,譬如,德勒兹与福柯。
德勒兹对主体的解构奠基于他的事件哲学、块茎说及伦理价值学说;而福柯围绕着主体的诞生和消亡对现代哲学史、思想史进行了历史考察,最终得出了这一结论:主体必将,也正在死去。
并且,德勒兹和福柯在对主体这一概念的规定上、解构的重点内容上或者逻辑根据上,以及主体解构所使用的方法上是不同的。
通过比较得知:后现代对主体的破与立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体化的,即定调的开端首先就是“无-有”“破-立”的生成悖论。
同时,通过比较也使我们认识到:在20世纪,作为主体的人要认识到自身能在的限度及自己的“身位”,切忌骄狂地认为自身可以作为一切事物的“尺度”。
【总页数】8页(P25-31)
【作者】张能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所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B15
【相关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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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文选》第8部分原文:'Les Intellectuels et le pouvoir' (Intellectuals and Power)译者:吕文江校者:应星、张广生字数:8723说明:本文是福柯与德勒兹的一次对话,最初于1972年3月发表于L'Arc, no.49,后又于同年5月发表于Le Nouvel Observateur,英译本收入了《语言、反记忆和实践》一书中。
中文翻译主要依据英译本,并参考了法文本。
知识分子与权力——福柯与德勒兹的对话福柯:有位毛主义者曾对我说:“我很容易理解萨特站在我们一边的意图。
他之所以卷入政治,他的目的何在,这都不难理解。
我也能部分地理解您的立场,因为您一直关注的是禁闭(confinement)问题。
但德勒兹却是一个谜。
”这番评论使我颇感吃惊,因为在我看来,您的立场似乎一直是相当明晰的。
德勒兹:我们今天或许正在目睹理论与实践之间一种崭新的关系。
实践有时被认为是对理论的应用,是理论的后果;有时则具有相反的意义:人们认为它可以激发理论,是创造新的理论形态所不可或缺的。
但不管怎样,人们都是从总体化(totalization)的过程来理解理论与实践的关系的。
但我们却是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这一问题,即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关系要局部与零碎得多。
一方面,理论总是局部性的(local),它与某个有限的领域联系在一起,它虽然也可以被应用在其它的领域,但这些领域与它或多或少有着距离。
理论的应用绝非照猫画虎的(resemblance)关系。
不仅如此,从理论进入它适用的领域那一刻起,它就会遭遇到种种的障碍、屏障和堵塞,这一切都要求理论被另外一种类型的话语所替换,(正是经由这种替换后的话语,理论才最终进入了不同的领域)。
实践就是一个从一种理论观点到另一种理论观点的“驿站”(relay)系统,而理论则是一种实践与另一种实践之间的一个“驿站”。
任何一种理论如果碰不到屏障,就不可能有所发展;而要穿透这一屏障,实践就是必不可少的。
譬如,您的研究始于对监禁的社会背景的理论分析,其中着重关注的是某一19世纪资本主义社会的精神病院。
在那里,您开始意识到那些被监禁的个体为自己讲话,创建一个“驿站”的必要性(也有可能正相反,您所发挥的作用对他们已经起到了“驿站”的作用)。
你在监狱中发现了这种群体——那些在监狱里被囚禁起来的个体。
为此,您组织了监狱调查小组(G.I.P.: group of informatam on prisons),1旨在创造让犯人自己能讲话的条件。
如果象上面那位毛主义者所暗示的,您通过投身于实践而践行了自己的理论,那就是一个完全错误的说法。
这并非是对理论的应用,也非传统意义上的倡导改革或调查项目。
这里所强调的是全然不同的东西:在一个广阔得多的领域里面的“驿站体系”,这个领域由各种复杂多样、既是理论的又是实践的部件构成。
在我们看来,进行理论研究的知识分子已经不再成其为某一主体,不再成其为某种代表什么或有代表性的意识。
尽管某个小集团或工会仍将代表那些行动者和抗争者的意识的权利据为已有,但他们实际上已不再能代表那些人了。
究竟是谁在1“Group lnformation des prisons”:福柯著作《我,皮埃尔·里维埃……》及《规训与惩罚》源自于这一组织。
言说和行动?其情形总是千差万别的,即使在那些言说和行动的人里面亦复如此。
大家都是些“小团体(groupuscules)”2,代表已不复存在,存在的唯有行动——作为“驿站”和网络关系的理论行动与实践行动。
福柯:在我看来,知识分子涉身政治从传统上说源于两个方面:一方面,他们作为一名知识分子,在资产阶级社会、在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以及这种体系所制造或强加的意识形态中的位置(诸如被剥削,贫困潦倒,被排斥,被迫害,被指控进行颠覆活动,以及品行不端,等等);另一方面,是他们所拥有的足以揭示某种真理、足以在人们尚未觉察之处发掘出政治关系的话语。
这两种政治化的形式彼此并不排斥,但也并非重合在一起,它们各在一个序列中。
前者被列为“放逐者”,后者被列为“社会主义者”。
但是,在对当局进行暴烈的反抗的时候,这两者就容易熔合在一起,比如在1848年之后,在巴黎公社之后,在1940年之后。
而在社会状况不容置辩的时刻,在禁止说皇帝一丝不挂的时刻,知识分子则要遭到排斥和迫害。
知识分子是以被禁止言述真理的人的名义给那些尚未明白真理的人带去真理的——他就是意识,就是良知,他总是口若悬河。
但在最近一次的风暴中,3知识分子发现大众不再需要他们来获取知识了,大众自己目光犀利,全无错觉,他们甚至比知识分子更明白;而且,他们也有能力表达自己的思想。
不过,仍存在着某种阻碍、禁止这种话语与知识,使之失效的权力体系。
这种权力不仅表现在审查制度这种直白明显的权威中,而且,它更深刻而巧妙地渗透在整个社会网络之中。
知识分子本身就是这种权力体系的代理人(agents)——他们以“意识”为自己化身的观念和他们的话语形式构成了这一体系的组成部分。
知识分子不再是为了表达被压制着的集体的真理而将自己置于“前卫或边锋”的位置上,而是处在与某种权力形式作斗争的位置上,正是那种权力形式在“知识”、“真理”、“意识”和“话语”4的领域中将知识分子既变成了控制的对象又变成了权力的工具。
从这种意义上说,理论并不表达、阐释或运用于实践,它本身就是实践。
但是正如您所说,它是局部性的或区域性的,而非总体性的。
这种对权力的斗争旨在在权力最隐蔽、最隐秘之处揭露它、削弱它。
我们的斗争目的并非在于“唤醒意识”(大众已经明白,意识是知识的一种形式;而且,作为主体性基础的意识是资产阶级的特权),而是要消竭权力,夺取权力。
理论是与那些为取得权力而斗争的人们相伴随的活动,而非躲在一个风雨不及的地方去启发人们。
“理论”是这种斗争的一个局部系统。
德勒兹:的确如此。
恰切而言,理论就象一个工具箱,它与能指无关,它必须可以被运用,必须能起作用,不能为理论而理论。
如果从理论家自己开始(他这时不再是以理论家面目出现的)就没有人去运用它,那么,理论就毫无价值或不合时宜。
我们不会去修改无效的理论,而只会去创造新的理论;此外别无选择。
奇怪的是,普鲁斯特这位被视为纯知识分子的作家,也曾如此明确地说:要把我的书视为观察外界的一副眼镜,如果它不适合您,就请另找一副吧;您得自己去寻找最有效的斗争武器。
一种理论不可能总揽一切(totalize),它只是增殖(multiplication)的工具,同时也在不断使自身增殖。
而权力的本性就是要总揽一切。
您认为,理论从本性上而言与权力正相反对,这一点我完全赞同。
理论一旦到钻牛角尖的程度,那我们就再看不到它在实践中有丝毫的重要性,除非它能突入(erupt)到另一全然不同的领地。
这也就是改革的观念为何显得如此愚蠢、虚伪的缘故。
改革或者是由那些声称能代表别人的人,以为别人代言为业的人所设计的,这种改革带来的不过是一种权力的安排,一种2参见“哲学戏剧”,第185页。
368年5月,即通常所说的“五月风暴”。
4参见《事物的秩序》。
新的、最终使控制力倍增的权力的分配;或者是那些相关者都发出怨言、都吁求的改革,而这实际上已不再是改革,而成了革命行动,这种行动(所偏好的是)对整个权力及维持这种权力的等级制度提出质疑。
这点在监狱里明显可见:囚犯们最微不足道的要求就能够戳穿普利文(Pleven)的假改革。
5如果孩子们在幼儿园的抗议声能被听到,如果他们的问题能被予以考虑,那就足以震撼整个教育体系。
无可否认的是,我们的社会体系弱不禁风,这种体系在各个方面都极为脆弱,因而总需要进行一种全面的压制。
在我看来,您在书中以及在实践领域,首次教给我们某些根本性的东西:即为别人代言的可鄙。
我们嘲弄了代言现象,视之为昨日黄花,但我们尚未分析这种“理论”转变的影响,也即尚未充分理解只有那些直接相关的人才能用某种实践的方式为其自身立言这一理论事实。
福柯:当囚犯们开口发言时,他们就有一套自己关于监狱、刑罚体系以及司法的理论。
重要的正是这种对抗权力的话语,囚犯或所谓轻罪犯人(delinquents)的反话语,而关于轻罪的理论并不重要。
监狱问题是局部性的、边缘性的,因为一年之内被投入监狱的人不超过10万。
当代法国进过监狱的人数在30万至40万之间。
然而,这个边缘性的问题看来却使人人都感到不安。
让我颇感惊奇的是,有那么多从未进过监狱的人会对监狱的问题感兴趣,所有从未听过狱中人话语的人能那么轻易地理解那种话语。
我们对此该作何解释?难道这不是因为刑罚体系一般而言,是权力之为权力的最明显不过的形式?将某人投入监狱,将他监禁在那里,剥夺他所需要的食物和热量,禁止他外出,不许他作爱,等等——这自然是人们可想象得到的权力最狂热的表现了。
有一天,我与一位蹲过牢的女人交谈,她说:“想想看,我一个40岁的人,那时在牢中被罚每天只能吃一顿干面包的情景。
”这故事的触目惊心之处不在于权力运作的幼稚可笑,而是一种犬儒主义,权力正是借此作为强力以其最古老、最愚蠢、最幼稚的方式来运作的。
从孩童时候起,我们就明白没有足够的面包和水对人意味着什么。
监狱是权力以其赤裸裸的状态,以其最极端的形式展现出来的唯一的场所,在那里,它被正当化为道德力量。
“我有权惩罚你,是因为你也明白抢劫和杀人是犯罪……”监狱的令人震撼之处在于:权力突然在此不再躲躲闪闪或乔装打扮,如同暴君毫不顾忌地施虐一般将自己展示出来的;它乖戾,同时却又纯粹、全然是“合乎正义的”,因为权力的实践能放在道义的框架内作出完整、系统的表述。
它残忍的暴行最终表现为“善”对“恶”,秩序对失序平静的支配。
德勒兹:的确如此;反之亦然。
不但囚犯被当作小孩对待,小孩也被当作囚犯对待。
儿童被强加了一种并不属于他们的幼稚(infantilization)。
由此而言,无法否认学校有些类似监狱,而工厂就更为接近监狱了。
我们看一看雷诺公司的大门就够了;这家公司的其它地方也一样:一天发三张票入厕。
您曾发现边沁写于18世纪关于倡导监狱改革的一份文献。
在这一颇受赞誉的改革的名义下,他确立了一种圆形体系(circular system),在那种体系中,经过革新的监狱被树为模范,人们不知不觉地从学校转到工厂,又从工厂转到监狱,反之亦然。
这就是那场改革倡导和改革后树立起来的模范的实质。
与此相反,当人们开始为其自身言说、行动时,他们并没有用他们的代表(哪怕是恰相反的代表)来对抗另一种代表,并没有用权力一种新的代表性来对抗其错误的代表性。
譬如,我就记得您说过并没有与司法对抗的人民司法;这一点另当别论。
福柯:我想,促使人们憎恨司法体系、法官、法庭和监狱的,并非仅仅基于对更完善、更公平的司法形式的观念,而首先是基于权力的运作总要以人为代价这个共同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