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经典 明儒学案卷一 崇仁学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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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学案》崇仁学案·太仆夏东巖先生尚朴关于明儒学案《明儒学案》是一部系统总结和记述明代传统学术思想发展演变及其流派的学术史著作。
全书一共62卷。
《明儒学案》以王守仁心学发端发展为主线,首篇《师说》提纲挈领全书。
全书一共记载了有明一代210位学者。
太仆夏东巖先生尚朴原文夏尚朴字敦夫,别号东巖,永丰人。
从学於娄一斋谅。
登正德辛未进士第。
历部属、守惠州、山东提学道,至南京太仆少卿。
逆瑾擅政,遂归。
王文成赠诗,有“含瑟春风”之句,先生答曰:“孔门沂水春风景,不出虞廷敬畏情。
”先生传主敬之学,谓“才提起便是天理,才放下便是人欲。
”魏庄渠叹为至言。
然而訾“象山之学,以收敛精神为主。
吾儒收敛精神,要照管许多道理,不是徒收敛也”,信如兹言,则总然提起,亦未必便是天理,无乃自背其说乎?盖先生认心与理为二,谓心所以穷理,不足以尽理,阳明点出“心即理也”一言,何怪不视为河汉乎!夏东巖文集卓然竖起此心,便有天旋地转气象。
学者涵养此心,须如鱼之游泳於水始得。
才提起便是天理,才放下便是人欲。
君子之心,纤恶不容,如人眼中着不得一些尘埃。
学者须收敛精神,譬如一炉火,聚则光燄四出,才拨开便昏黑了。
寻常读“与点”一章,只说胸次脱洒是尧、舜气象;近读《二典》、《三谟》,方知兢兢业业是尧、舜气象。
尝以此语双门詹困夫,困夫云:“此言甚善。
先兄复斋有诗云:‘便如曾点象尧舜,怕有余风入老庄。
’”乃知先辈聪明,亦尝看到此。
朱子云:“颜子之乐平淡,曾点之乐劳攘。
”近观《击壤集》,尧夫之乐比之曾点尤劳攘。
程子云:“敬则自然和乐。
”和乐只是心中无事,方是孔、颜乐处。
道理是个甜的物事。
朱子《训蒙诗》云:“行处心安思处得,余甘尝溢齿牙中。
”非譬喻也。
不问此心静与不静,只问此心敬与不敬,敬则心自静矣。
譬如桶,箍才放下,便分散了。
白沙云:“斯理也,宋儒言之傋矣,吾尝恶其太严也。
”此与东坡要与伊川打破敬字意思一般,盖东坡学佛,而白沙之学近禅,故云尔。
《明儒学案》浙中王门学案·知府季彭山先生本关于明儒学案《明儒学案》是一部系统总结和记述明代传统学术思想发展演变及其流派的学术史著作。
全书一共62卷。
《明儒学案》以王守仁心学发端发展为主线,首篇《师说》提纲挈领全书。
全书一共记载了有明一代210位学者。
知府季彭山先生本原文季本字明德,号彭山,越之会稽人。
正德十二年进士,授建宁府推官。
宸濠反,先生守分水关,遏其入闽之路。
御史以科场事檄之入闱,先生曰:“是之谓不知务。
”不应聘。
召拜御史。
御史马明衡、朱淛争昭圣皇太后(孝宗后)寿节,不宜杀於兴国太后,下狱。
先生救之,谪揭阳主簿。
稍迁知弋阳。
桂萼入相,道弋阳,先生言文成之功不可泯,遂寝,夺爵。
转苏州同知,陞南京礼部郎中。
时邹东廓官主客,相聚讲学,东廓被黜,连及先生,谪判辰州。
寻同知吉安。
陞长沙知府,锄击豪强过当,乃罢归。
嘉靖四十二年卒,年七十九。
少师王司舆(名文辕),其后师事阳明。
先生之学,贵主宰而恶自然,以为“理者阳之主宰,乾道也;气者阴之流行,坤道也。
流行则往而不返,非有主於内,则动静皆失其则矣。
”其议论大抵以此为指归。
夫大化只此一气,气之升为阳,气之降为阴,以至於屈伸往来,生死鬼神,皆无二气。
故阴阳皆气也,其升而必降,降而必升,虽有参差过不及之殊,而终必归一,是即理也。
今以理属之阳,气属之阴,将可言一理一气之为道乎?先生於理气非明睿所照,从考索而得者,言之终是鹘突。
弟其时同门诸君子单以流行为本体,玩弄光影,而其升其降之归於画一者无所事,此则先生主宰一言,其关系学术非轻也。
故先生最著者为《龙惕》一书,谓“今之论心者,当以龙而不以镜,龙之为物,以警惕而主变化者也。
理自内出,镜之照自外来,无所裁制,一归自然。
自然是主宰之无滞,曷常以此为先哉”?龙溪云:“学当以自然为宗,警惕者,自然之用,戒慎恐惧未尝致纤毫之力,有所恐惧便不得其正矣。
”东廓云:“警惕变化,自然变化,其旨初无不同者,不警惕不足以言自然,不自然不足以言警惕,警惕而不自然,其失也滞,自然而不警惕,其失也荡。
史部明儒学案[清]黄宗羲卷四十三诸儒学案上一明儒学案[清] 黄宗羲卷四十三诸儒学案上一前言诸儒学案者,或无所师承,得之於遗经者;或朋友夹持之力,不令放倒,而又不可系之朋友之下者;或当时有所兴起,而后之学者无传者,俱列於此。
上卷则国初为多,宋人规范犹在。
中卷则皆骤闻阳明之学而骇之,有此辨难,愈足以发明阳明之学,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
下卷多同时之人,半归忠义,所以证明此学也,否则为伪而已。
文正方正学先生孝孺方孝孺字希直,台之宁海人。
自幼精敏绝伦,八岁而读书,十五而学文,辄为父友所称。
二十游京师,学於太史宋濂。
濂以为游吾门者多矣,未有若方生者也。
濂返金华,先生复从之,先后凡六岁,尽传其学。
两应召命,授汉中教授。
蜀献王聘为世子师。
献王甚贤之,名其读书之堂曰正学。
建文帝召为翰林博士,进侍读学士。
帝有疑问,不时宣召,君臣之间,同於师友。
金川失守,先生斩衰,哭不绝声。
文皇召之不至,使其门人廖镛往,先生曰:“汝读几年书,还不识箇是字。
”於是系狱。
时当世文章共推先生为第一,故姚广孝尝嘱文皇曰:“孝孺必不降,不可杀之,杀之天下读书种子绝矣。
”文皇既惭德此举,欲令先生草诏,以塞天下之人心。
先生以周公之说穷之。
文皇亦降志乞草,先生怒骂不已,磔之聚宝门外。
年四十六。
坐死者凡八百四十七人。
崇祯末,谥文正。
先生直以圣贤自任,一切世俗之事,皆不关怀。
朋友以文辞相问者,必告之以道,谓文不足为也。
入道之路,莫切於公私义利之辨,念虑之兴,当静以察之。
舍此不治,是犹纵盗於家,其余无可为力矣。
其言周子之主静,主於仁义、中正,则未有不静,非强制其本心如木石然,而不能应物也,故圣人未尝不动。
谓圣功始于小学,作《幼仪》二十首。
谓化民必自正家始,作《宗仪》九篇。
谓王治尚德而缓刑,作《深虑论》十篇。
谓道体事而无不在,列《杂诫》以自警。
持守之严,刚大之气,与紫阳真相伯仲,固为有明之学祖也。
先生之学,虽出自景濂氏,然得之家庭者居多。
其父克勤,尝寻讨乡先达授受原委,寝食为之几废者也。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中·文定何柏斋先生瑭关于明儒学案《明儒学案》是一部系统总结和记述明代传统学术思想发展演变及其流派的学术史著作。
全书一共62卷。
《明儒学案》以王守仁心学发端发展为主线,首篇《师说》提纲挈领全书。
全书一共记载了有明一代210位学者。
文定何柏斋先生瑭原文何瑭字粹夫,号柏斋,怀庆武涉人。
生而端重,不事嬉戏,人以为呆。
七岁时,入郡城见弥勒像,抗言请去之,人皆大骇。
及为诸生,慨然慕许文正、薛文清之为人,索其遗书读之。
登弘治壬戌进士第,改庶吉士,历编修修撰。
逆瑾召诸翰林,各赠川扇。
翰林入见而跪,先生独长揖,瑾怒,扇不及之。
翰林谢扇复跪,先生从旁曰:“嘻!何跪而又跪也?”瑾大怒,诘其姓名,先生前对曰:“修撰何瑭。
”知不为瑾所容,累疏谢病,致仕归。
瑾诛,复职。
无何,以经筵触忌讳,谪同知开州,量移同知东昌府,又归。
嘉靖初,起山西提学副使,丁忧。
改浙江,进南京太常少卿、本寺正卿,历工户礼三部侍郎,谢病。
陞右都御史,掌留台,不就。
家居十余年。
癸卯九月卒,年七十。
赠礼部尚书,谥文定。
先生以儒者之学,当务之为急,细而言语威仪,大而礼乐刑政,此物之当格而不可后者也。
学问思辨,一旦卓有定见,则物格而知至矣。
由是而发之以诚,主之以正,然而身不修,家不齐,未之有也。
至究其本原为性命,形於著述为文章,固非二道,特其缓急先后,各有次第,不可紊耳。
今曰“理出於心,心存则万理备,吾道一贯,圣人之极致也,奚事外求?”吾恐其修齐治平之道,反有所略,则所学非所用,所用非所学,於古人之道,不免差矣。
先生此论为阳明而发也。
盖力主在心为知觉,在物为理之说,固无足怪,独是以本原性命非当务之急,若无与乎修齐之事者,则与清谈何异?修齐之事,无乃专靠言语威仪、礼乐刑政与?真可谓本末倒置矣。
先生与王浚川、许函谷辨论阴阳数千言,为浚川所破者不一,其大指之差,在“以神为无,以形为有”,有无岂能相合?则神形已离为二,神形既二,又岂待人死而后无知哉?儒学管见或问儒者之学。
学术思想史的明珠《明儒学案》研究生张灵利一、选题目的:《明儒学案》是我国封建社会晚期杰出的启蒙思想家和史学家黄宗羲所著,是我国封建社会中最早、最完备的一部学案体学术思想史著作,它的编撰标志着中国学术史研究“学案体”的确立,在中国学术史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其写作意图在经世致用, 其主要内容是系统总结有明一代学术发展状况,此书思想价值很高, 对清代与近代学术发展有重大影响,因此值得我们阅读。
二、史学家黄宗羲黄宗羲(1610 —1695),字太冲, 号南雷, 又称梨洲先生,浙江余姚人, 是明末清初一位进步思想家与史学家。
其父因东林党狱被阉党迫害而死。
崇祯帝即位,宗羲赴京为父鸣冤,被许为“忠臣孤子”。
清顺治二年(1645)清军南下,弘光政权崩溃,鲁王朱以海监国于绍兴。
他募乡民在余姚举兵抗清,时称“世忠营”。
鲁王政权授以监察御史兼职方之职。
兵败返回故里,课徒授业,著述以终,至死不仕清廷。
黄宗羲为学领域极广,成就宏富,史学造诣尤深。
他身历明清更迭之际,认为“国可灭,史不可灭”。
他论史注重史法,强调征实可信。
所著《明儒学案》,搜罗极广,用力极勤,是中国第一部系统的学术思想史专著。
在哲学上,认为气为本,无气则无理,理为气之理,但又认为“心即气”,“盈天地皆心也”。
在政治上,他深刻批判封建君主专制,提出君为天下之大害,不如无君,主张废除君主“一家之法”,建立万民的“天下之法”。
他还提出以学校为议政机构的设想。
他精于历法、地理、数学以及版本目录之学,并将其所得运用于治史实践、辨析史事真伪、订正史籍得失,多有卓见,影响及于整个清代。
他一生著述大致依史学、经学、地理、律历、数学、诗文杂著为类,多至50余种,近千卷。
著有《明儒学案》、《宋元学案》、《明史案》(迄今未见)、《明文海》、《明夷待访录》、《行朝录》、《今水经》、《大统历推法》、《四明山志》等。
三、著述背景黄宗羲生活在一个“天崩地解”的历史大变革时期, 民族矛盾、阶级矛盾空前激烈, 特别是明朝灭亡后, 有识之士都在总结明亡的教训。
《明儒学案》诸儒学案上·学正曹月川先生端关于明儒学案《明儒学案》是一部系统总结和记述明代传统学术思想发展演变及其流派的学术史著作。
全书一共62卷。
《明儒学案》以王守仁心学发端发展为主线,首篇《师说》提纲挈领全书。
全书一共记载了有明一代210位学者。
学正曹月川先生端原文曹端字正夫,号月川,河南之渑池人。
自幼不妄言动。
年十七,读《五经》皆遍,师事宜阳马子才、太原彭宗古,远有端绪。
永乐戊子举於乡,明年登乙榜第一,授山西霍州学正,历九年,丁忧庐墓。
壬寅起补蒲州。
洪熙乙巳考绩,两学诸生皆上章请复任霍州,上遂许之。
又历十年。
宣德甲寅六月朔之明日,卒於霍州,年五十九。
初,先生得元人谢应芳《辨惑编》,心悦而好之,故於轮回、祸福、巫觋、风水时日世俗通行之说,毅然不为所动。
父敬祖为善於乡,而勤行佛、老之善以为善。
先生朝夕以圣贤崇正闢邪之论讽於左右,父亦感悟乐闻。
先生条其人伦日用之事可见之施行者,为《夜行烛》一书,言人处流俗中,如夜行,视此则烛引之於前矣。
里中有斋醮,力不能止,则上书乡先生,请勿赴。
又上书邑令,请毁淫祠,令以属之先生,毁者百余,惟存夏禹、雷公二庙,四时祈报,则设社穀坛。
邢端修五岳庙,先生言其非礼;同僚肃拜梓潼神,先生以为谄。
僚曰:“斯文宗主也。
”先生曰:“梓潼主斯文,孔子更主何事?”门人有赴汉寿亭社会者,先生愍痛以折之。
诸生有丧,则命知礼者相之,有欲用浮屠者,先生曰:“浮屠之教,拯其父母出於地狱,是不以亲为君子,而为积恶有罪之小人也。
其待亲不亦刻薄乎?”其人曰:“举世皆然,否则讪笑随之。
”先生曰:“一乡溺於流俗,是不读书的人,子读儒书,明儒礼,不以违礼为非,而以违俗为非,仍然是不读书人也。
”每有修造,不择时日,或以太岁土旺为言,先生明其谬妄,时人从而化之。
霍州樵者拾金钗以还其主,人以为异,樵曰:“第不欲愧曹郡博耳。
”高文质往观剧,中途而返,曰:“此行岂可使曹先生知也。
”先生以力行为主,守之甚确,一事不容假借,然非徒事於外者,盖立基於敬,体騐於无欲,其言事事都於心上做工夫,是入孔门底大路。
明儒学案在线阅读沈芝盈(点校)前言黄宗羲字太沖,号梨洲,公元一六一○年(明万历三十八年)生,浙江余姚人。
他的父亲黄尊素是东林名士,天启年间,因弹劾宦官魏忠贤而被杀害。
崇祯初,宦官集团暂时失势,其中作恶多端的人将受到制裁。
黄宗羲当时十九岁,得到这个消息后,毅然进京,为父讼冤,并且在对簿公堂时,手锥陷害他父亲的仇人。
清军南下,黄宗羲回到浙江,召募义兵,组织抗清武装斗争。
但不久兵败,被悬赏缉捕,只得隐伏山林。
直到清政权基本稳定,放松了对沿海知名抗清人士的禁令后,才回到家乡,着书讲学。
康熙十七年,清政府诏徵博学鸿儒,未几,又开设明史馆,以此网罗知识分子,黄宗羲屡次被推荐,都以老病辞。
公元一六九五年(清康熙三十四年)卒,年八十五。
黄宗羲学识渊博,对天文、律历、象数、史地都有研究。
他的《明儒学案》是我国最早的一部学术思想史专着。
虽然,《礼记》中的《学记》、《儒行》、《檀弓》,《史记》中的《儒林传》、《孔子世家》、《仲尼弟子列传》,《汉书儒林传》,《宋史道学传》,都可以算作学术思想史的嚆矢,其后还有宋朱熹《伊洛渊源录》,明周汝登《圣学宗传》、孙奇逢《理学宗传》,已经有了学术思想史的雏型,但是黄宗羲的《明儒学案》,收集资料比较全面,阐述各家学术观点比较客观,分类系统性比较强,编纂的方法也有独到之处,即使比较晚出的唐鑑《清学案小识》、尹会一《北学编》,也都不能与之相媲美。
黄宗羲在《自序》中表明:“羲为《明儒学案》,上下诸先生,深浅各得,醇疵互见,要皆功力所至,竭其心之万殊者,而后成家,未尝以懵懂精神冒人糟粕。
”并且指出周汝登和孙奇逢的不足,认为他们不是“见闻狭陋”,就是“不得要领”,且“扰金银铜铁为一器”。
(见《凡例》)因此,他自己在广泛收集资料的基础上,着重梳理各家学术观点,“为之分源别派,使其宗旨历然”。
(《自序》)在体例上则以“有所授受者分为各案,其特起者,后之学者,不甚着者,总列诸儒之案”。
(《凡例》)各学案又都冠以叙论,作简括的介绍说明,随后分列本案各学者,并依次叙述他们的传略。
明儒学案(序跋及师说)黄宗羲明儒学案(《师说》以前)(清)黄宗羲⽬录关于《明儒学案》作者简介前⾔及原序前⾔郑性序黄千秋跋冯全垓跋于准序仇兆鳌序明儒学案序黄梨洲先⽣原序贾润序贾朴跋贾念祖跋莫晋序《明儒学案》发凡师说下⼀页关于《明儒学案》我国第⼀部完整的学术史著作——《明儒学案》《明儒学案》是⼀部系统总结和记述明代学术思想发展演变及其流派的学术史著作。
明清之际著名的思想家和史学家黄宗羲(1610—1695年)撰。
黄宗羲是清代浙东学派的创始⼈,对清代史学的发展有重要影响。
章学诚赞誉“梨洲黄⽒,出蕺⼭刘⽒之门,⽽开万⽒弟兄经史之学”。
并指出黄宗羲在学术上上承明代学者王守仁、刘宗周,下启清初史家万斯⼤、万斯同,为清代浙东史学开⼭。
《明儒学案》是黄宗羲的代表作之⼀,成书于康熙⼗五年(1676年)。
该书62卷,⾸列《师说》⼀篇,作为全书总纲;以下略按时代先后和学术流别列出17个学案,总叙明代学者210多⼈,每个学案前⾯为案序,略述该学派师承渊源、主要代表⼈物、学术宗旨等内容;其次是学者⼩传,⾸列学派创始⼈作为案主,然后按照师承或地域胪列本派学者个案;⼩传之后摘录传主的主要学术著作或⾔论之精华,编成《语录》,间或撰有案语加以评论,⼒求全⾯客观地反映出每个学案的学术风貌。
《明儒学案》以王守仁⼼学发展演变为主线,全⾯系统地反映出明代学术发展的全貌。
明代前期,朝廷⼤⼒提倡程朱理学。
但是,随着明代中期各种社会⽭盾不断激化,维护传统伦理纲常的理学思想已经不能适应社会需要,逐渐趋于保守和沉寂。
与此同时,⼀些有识之⼠不满于思想界的僵局,开始脱离正宗理学的束缚,酝酿着新的学术思想。
到明代中叶,王守仁建⽴起⼼学理论体系,取代程朱理学成为思想界的主流。
后来⼼学体系逐渐分化,产⽣了不同的流派。
黄宗羲著《明儒学案》,准确地把握了明代⼼学酝酿、形成、繁荣和分化的轨迹,揭⽰出明代学术发展的主线。
他说:“有明学术,⽩沙开其端,⾄姚江⽽始⼤明。
明儒学案·崇仁学案·文敬胡敬斋先生居仁胡居仁字叔心,饶之余干人也。
学者称为敬斋先生。
弱冠时奋志圣贤之学,往游康斋吴先生之门,遂绝意科举,筑室於梅溪山中,事亲讲学之外,不干人事。
久之,欲广闻见,适闽历浙、入金陵,从彭蠡而返。
所至访求问学之士,归而与乡人娄一斋、罗一峰、张东白为会於弋阳之龟峰、余干之应天寺。
提学李龄、锺城相继请主白鹿书院。
诸生又请讲学贵溪桐源书院。
淮王闻之,请讲《易》於其府。
王欲梓其诗文,先生辞曰:“尚需稍进。
”先生严毅清苦,左绳右矩,每日必立课程,详书得失以自考,虽器物之微,区别精审,没齿不乱。
父病,尝粪以验其深浅。
兄出则迎候於门,有疾则躬调药饮。
执亲之丧,水浆不入口,柴毁骨立,非杖不能起,三年不入寝室,动依古礼。
不从流俗卜兆。
为里人所阨,不得已讼之,墨衰而入公门,人咸笑之。
家世为农,至先生而窭甚,鹑衣脱粟,萧然有自得之色,曰:“以仁义润身,以牙籤润屋,足矣。
”成化甲辰三月十二日卒,年五十一。
万历乙酉从祀孔庙。
先生一生得力於敬,故其持守可观。
周翠渠曰:“君学之所至兮,虽浅深予有未知。
观君学之所向兮,得正路抑又何疑。
倘岁月之少延兮,必曰跻乎远大。
痛寿命之弗永兮,若深造而未艾。
”此定案也。
其以有主言静中之涵养,尤为学者津梁。
然斯言也,即白沙所谓“静中养出端倪,日用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衔勒也”,宜其同门冥契。
而先生必欲议白沙为禅,一编之中,三致意焉,盖先生近於狷,而白沙近於狂,不必以此而疑彼也。
先生之辨释氏尤力,谓其“想像道理,所见非真”,又谓“是空其心、死其心、制其心”。
此皆不足以服释氏之心。
释氏固未尝无真见,其心死之而后活,制之而后灵,所谓“真空即妙有也”,弥近理而大乱真者,皆不在此。
盖大化流行,不舍昼夜,无有止息,此自其变者而观之,气也;消息盈虚,春之后必夏,秋之后必冬,人不转而为物,物不转而为人,草不移而为木,木不移而为草,万古如斯,此自其不变者而观之,理也。
国学经典明儒学案卷一崇仁学案一明儒学案卷一崇仁学案一聘君吴康斋先生与弼吴与弼,字子傅,号康斋,抚州之崇仁人也。
父国子司业溥。
先生生时,祖梦有藤绕其先墓,一老人指为扳辕藤,故初名梦祥。
八九岁已负气岸,十九岁(永乐己丑)觐亲于京师(金陵),从洗马杨文定(溥)学,读《伊洛渊源录》,慨然有志于道,谓程伯淳见猎心喜,乃知圣贤犹夫人也,孰云不可学而至哉!遂弃去举子业,谢人事,独处小楼,玩《四书》、《五经》、诸儒语录,体贴于身心,不下楼者二年。
气质偏于刚忿,至是觉之,随下克之之功。
辛卯,父命还乡授室。
长江遇风,舟将覆,先生正襟危坐。
事定,问之,曰:「守正以俟耳。
」既婚,不入室,复命于京师而后归。
先生往来粗衣敝履,人不知其为司成之子也。
居乡躬耕食力,弟子从游者甚众。
先生谓娄谅确实,杨杰淳雅,周文勇迈。
雨中被蓑笠,负耒耜,与诸生并耕,谈乾坤及坎、离、艮、震、兑、巽于所耕之谷,白沙未起,先生大声曰:「秀才若为懒惰,即他日何从到伊川门下?又何从到孟子门下?」一日刈禾,镰伤厥指,先生负痛曰:「何可为物所胜!」竟刈如初。
尝叹笺注之繁,无益有害,故不轻著述。
省郡交荐之,不赴,太息曰:「宦官、释氏不除而欲天下之治,难矣,吾庸出为!」天顺初,忠国公石亨汰甚,知为上所疑,门客谢昭效张觷之告蔡京,征先生以收人望。
亨谋之李文达,文达为草疏上之。
上问文达曰:「与弼何如人?」对曰:「与弼儒者高蹈。
古昔明王,莫不好贤下士,皇上聘与弼,即圣朝盛事。
」遂遣行人曹隆至崇仁聘之。
先生应召将至,上喜甚,问文达曰:「当以何官官与弼?」文达曰:「今东宫讲学,需老成儒者司其辅导,宜莫如与弼。
」上可谕德,召对文华殿。
上曰:「闻高义久矣,特聘卿来,烦辅东宫。
」对曰:「臣少贱多病,杜迹山林,本无高行,徒以声闻过情,误尘荐牍,圣明过听,束帛丘园,臣实内愧。
力疾谢命,不能供职。
」上曰:「宫僚优闲,不必固辞。
」赐文币酒牢,命侍人牛玉送之馆次。
上顾文达曰:「人言此老迂,不迂也。
」时文达首以宾师礼遇之,公卿大夫士承其声名,坐门求见,而流俗多怪,谤议蜂起。
中官见先生操古礼屹屹,则群聚而笑之。
或以为言者,文达为之解曰:「凡为此者,所以励风俗,使奔竞干求乞哀之徒观之而有愧也。
」先生三辞不得命,称病笃不起。
上谕文达曰:「与弼不受官者何故?必欲归,需秋凉而遣之,禄之终身,顾不可乎?」文达传谕,先生辞益坚。
上曰:「果尔,亦难留。
」乃允之。
先生因上十事,上复召对。
赐玺书银币,遣行人王惟善送归,命有司月廪之。
盖先生知石亨必败,故洁然高蹈。
其南还也,人问其故,第曰:「欲保性命而已。
」己卯九月,遣门生进谢表。
辛巳冬,适楚拜杨文定之墓。
壬午春,适闽,问考亭以申愿学之志。
己丑十月十七日卒,年七十有九。
先生上无所传,而闻道最早,身体力验,只在走趋语默之间,出作入息,刻刻不忘,久之自成片段,所谓「敬义夹持,诚明两进」者也。
一切玄远之言,绝口不道。
学者依之,真有途辙可循。
临川章衮谓其《日录》为一人之史,皆自言己事,非若他人以己意附成说,以成说附己意,泛言广论者比。
顾泾阳言先生一团元气,可追太古之朴。
而世之议先生者多端,以为先生之不受职,因敕书以伊、傅之礼聘之,至而授以谕德,失其所望,故不受。
夫舜且历试诸艰,而后纳于百揆,则伊、傅亦岂初命为相?即世俗妄人,无如此校量官爵之法,而况于先生乎?陈建之《通纪》拾世俗无根之谤而为此,固不足惜。
薛方山亦儒者,《宪章录》乃复仍其谬。
又谓与弟讼田,褫冠蓬首,短衣束裾,跪讼府庭。
张廷祥有「上告素王,正名讨罪,岂容久窃虚名」之书。
刘先生言:「予于本朝,极服康斋先生。
其弟不简,私鬻祭田,先生讼之,遂囚服以质,绝无矫饰之意。
非名誉心净尽,曷克至此!「然考之杨端洁《传易考》,先生自辞宫谕归,绝不言官,以民服力田。
抚守张鐀(番禺人)因先生拒而不见,鐀知京贵有忌先生者(尹直之流),欲坏其节行,令人讼之,久之无应者。
鐀以严法令他人代弟讼之,牒入,即遣隶执牒拘之。
门人胡居仁等劝以官服往,先生服民服,从拘者至庭。
鐀加漫侮,方以礼遣。
先生无愠色,亦心谅非弟意,相好如初。
鐀以此得内贵心。
张廷祥(元祯)始亦信之,后乃释然。
此为实录也。
又谓跋石亨族谱,自称门下士。
顾泾凡(允成)论之曰:「此好事者为之也。
先生乐道安贫,旷然自足,真如凤凰翔于千仞之上,下视尘世,曾不足过而览焉。
区区总戎一荐,何关重轻?乃遂不胜私门桃李之感,而事之以世俗所事座主举主之礼乎?此以知其不然者一也。
且总戎之汰甚矣,行路之人皆知其必败,而况于先生?先生所为坚辞谕德之命,意盖若将浼焉,惟恐其去之不远也,况肯褰裳而赴,自附于匪人之党乎?此以知其不然者二也。
」以羲论之,当时石亨势如燎原,其荐先生以炫耀天下者,区区自居一举主之名耳。
向若先生不称门下,则大拂其初愿,先生必不能善归。
先生所谓「欲保性命」者,其亦有甚不得已者乎?吴康斋先生语人须整理心下,使教莹净常惺惺地方好。
此「敬以直内」工夫也。
嗟夫!不敬则不直,不直便昏昏倒了,万事从此隳,可不惧哉!食后坐东窗,四体舒泰,神气清朗,读书愈有进益。
数日趣同此,必又透一关矣。
圣贤所言,无非存天理、去人欲。
圣贤所行亦然。
学圣贤者,舍是何以哉!日夜痛自点检且不暇,岂有工夫点检他人?责人密,自治疏矣,可不戒哉!明德、新民虽无二致,然己德未明,遽欲新民,不惟失本末先后之序,岂能有新民之效乎?徒尔劳攘成私意也。
贫困中事务纷至,兼以病疮,不免时有愤躁。
徐整衣冠读书,便觉意思通畅。
古人云:「不遇盘根错节,无以别利器。
」又云:「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
」然诚难能,只得小心宁耐做将去。
朱子云:「终不成处不去便放下。
」旨哉言也!文公谓延平先生终日无疾言遽色。
与弼常叹何修而至此!又自分虽终身不能学也。
文公又云:「李先生初间也是豪迈底人,后来也是琢磨之功。
」观此,则李先生岂是生来便如此,盖学力所致也。
然下愚末学,苦不能克去血气之刚,平居则慕心平气和,与物皆春,少不如意,躁急之态形焉。
因思延平先生所与处者岂皆圣贤,而能无疾言遽色者,岂非成汤「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之功效欤?而今而后,吾知圣贤之必可学,而学之必可至,人性之本善而气质之可化也的然矣。
下学之功,此去何如哉!夜病卧,思家务,不免有所计虑,心绪便乱,气即不清。
徐思可以力致者,德而已,此外非所知也。
吾何求哉,求厚吾德耳。
心于是乎定,气于是乎清。
明日书以自勉。
南轩读《孟子》甚乐,湛然虚明,平旦之气略无所挠,绿阴清昼,熏风徐来,而山林阒寂,天地自阔,日月自长。
邵子所谓「心静方能知白日,眼明始会识青天」,于斯可验。
与弼气质偏于刚忿,永乐庚寅,年二十,从洗马杨先生学,方始觉之。
春季归自先生官舍,纡道访故人李原道于秦淮客馆,相与携手淮畔,共谈日新。
与弼深以刚忿为言,始欲下克之之功。
原道寻以告吾父母,二亲为之大喜。
原道,吉安庐陵人,吾母姨夫中允公从子也。
厥后克之之功虽时有之,其如卤莽灭裂何!十五六年之间,猖狂自恣,良心一发,愤恨无所容身。
去冬今春,用功甚力,而日用之间觉得愈加辛苦,疑下愚终不可以希圣贤之万一,而小人之归无由可免矣。
五六月来,觉气象渐好,于是益加苦功,遂日有进,心气稍稍和平。
虽时当逆境,不免少动于中,寻即排遣,而终无大害也。
二十日,又一逆事排遣不下,心愈不悦。
盖平日但制而不行,未有拔去病根之意。
反复观之,而后知吾近日之病,在于欲得心气和平而恶夫外物之逆以害吾中,此非也。
心本太虚,七情不可有所。
于物之相接,甘辛咸苦,万有不齐,而吾恶其逆我者,可乎?但当于万有不齐之中详审其理以应之,则善矣。
于是中心洒然。
此殆克己复礼之一端乎!盖制而不行者硬苦,以理处之则顺畅。
因思心气和平,非绝于往日,但未如此八九日之无间断。
又往日间和平多无事之时,今乃能于逆境摆脱。
惧学之不继也,故特书于册,冀日新又新,读书穷理,从事于敬恕之间,渐进于克己复礼之地。
此吾志也,效之迟速,非所敢知。
淡如秋水贫中味,和似春风静后功。
力除闲气,固守清贫。
病体衰惫,家务相缠,不得专心致志于圣经贤传,中心益以鄙诈,而无以致其知;外貌益以暴慢,而何以力于行!岁月如流,岂胜痛悼。
如何!如何!数日家务相因,忧亲不置,书程间断,胸次鄙吝,甚可愧耻。
窃思圣贤吉凶祸福一听于天,必不少动于中。
吾之所以不能如圣贤而未免动摇于区区利害之间者,察理不精,躬行不熟故也。
吾之所为者,惠迪而已,吉凶祸福,吾安得与于其间哉!大凡处顺不可喜,喜心之生,骄侈之所由起也;处逆不可厌,厌心之生,怨尤之所由起也。
一喜一厌,皆为动其中也。
其中不可动也,圣贤之心如止水,或顺或逆,处以理耳,岂以自外至者为忧乐哉!嗟乎!吾安得而臻兹也?勉旃勉旃,毋忽。
屡有逆境,皆顺而处。
枕上思在京时昼夜读书不闲,而精神无恙。
后十余年疾病相因,少能如昔精进,不胜痛悼,然无如之何。
兼贫乏无药调护,只得放宽怀抱,毋使刚气得挠,爱养精神,以图少长。
噫!世之年壮气盛者岂少,不过悠悠度日,诚可惜哉!一事少含容,盖一事差,则当痛加克己复礼之功,务使此心湛然虚明,则应事可以无失。
静时涵养,动时省察,不可须臾忽也。
苟本心为事物所挠,无澄清之功,则心愈乱,气愈浊,梏之反复,失愈远矣。
观《近思录》,觉得精神收敛,身心检束,有歉然不敢少恣之意,有悚然奋拔向前之意。
晁公武谓康节先生隐居博学,尤精于《易》,世谓其能穷作《易》之本原,前知来物。
其始学之时,睡不施枕者三十年。
嗟乎,先哲苦心如此,吾辈将何如哉!一日,以事暴怒,即止。
数日事不顺,未免胸臆时生磊块。
然此气禀之偏,学问之疵,顿无亦难,只得渐次消磨之。
终日无疾言遽色,岂朝夕之力邪!勉之无怠。
枕上思近来心中闲思甚少,亦一进也。
寝起读书,柳阴及东窗,皆有妙趣。
晚二次事逆,虽动于中,随即消释,怒意未形。
逐渐如此揩磨,则善矣。
大抵学者践履工夫,从至难至危处试验过,方始无往不利。
若舍至难至危,其他践履,不足道也。
枕上默诵《中庸》,至「大德必受命」,惕然而思:舜有大德,既受命矣;夫子之德,虽未受命,却为万世帝王师,是亦同矣。
嗟乎!知有德者之应,则宜知无德者之应矣,何修而可厚吾德哉!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
灯下读《中庸》,书此,不肖恒服有效之药也。
缓步途间,省察四端,身心自然约束,此又静时敬也。
因暴怒,徐思之,以责人无恕故也。
欲责人,须思吾能此事否。
苟能之,又思曰:吾学圣贤方能此,安可遽责彼未尝用功与用功未深者乎?况责人此理,吾未必皆能乎此也。
以此度之,平生责人,谬妄多矣。
戒之,戒之!信哉「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也。
因事知贫难处,思之不得,付之无奈。
孔子曰「志士不忘在沟壑」,未易能也。
又曰「贫而乐」,未易及也。
然古人恐未必如吾辈之贫。
夜读子思子素位不愿乎外及游吕之言,微有得。
游氏「居易未必不得,穷通皆好;行险未必常得,穷通皆丑」,非实经历,不知此味诚吾百世之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