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小说中的暴力叙述
- 格式:doc
- 大小:40.00 KB
- 文档页数:6
自《蛙》发表以来,其文类特征一直为评论界所津津乐道,评家对这种书信与戏剧的杂糅文类有诸多讨论,褒贬不一。
小说由剧作家蝌蚪给日本友人杉谷义人的五封信构成,其中第五封的主体就是蝌蚪所写的话剧《蛙》,在这五封信中蝌蚪向杉谷义人讲述了自己和他身为妇产科医生的姑姑的故事,其中有一条贯穿始终的线索,那就是蝌蚪对这样一部以姑姑一生为素材的话剧的酝酿和思考,而第五封信就是这部已经完成了的话剧,小说也因此成为一部典型的后设小说(meta-fiction )。
小说的整体结构是一种框架结构,其主体框架是蝌蚪给杉谷义人的五封信,而剧作家蝌蚪及其姑姑的故事被纳入其中,因此,小说便有了一个预设读者——国际友人杉谷义人。
评家对于书信体的运用和预设读者的设定,有不同观点,但从《蛙》的叙述风格看,书信体的采用则有极大价值,这种与友人通信并于其中嵌套故事的结构方式营造出一种强烈的真实感。
在《蛙》中,书信的框架是小说的第一层结构,而在信中蝌蚪向杉谷义人披露自己的内心,毫不留情地进行自我批判,进行忏悔,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读者对小说忏悔主题的领会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蝌蚪在信中的坦诚,也正因此,在这样的框架之中,信中所讲述的关于姑姑和蝌蚪自己的故事便被赋予了一种真实感,读者也因这样的叙述策略而在情感上向蝌蚪和姑姑倾斜。
此外,莫言在谈及《蛙》时,一再强调小说中姑姑的现实原型就是自己身为妇产科医生的姑姑,而小说中的叙述者蝌蚪也是一位作家,而且也有过军旅生活,这与莫言极为相似,因此,书中两个主人公都可在现实[作者简介]张珊,上海大学文学院讲师,文学博士。
摘要:在小说《蛙》中,莫言一方面通过书信体构建出一个真实性的框架,使小说具有现实感和真实感,但另一方面,在叙述的过程中又时时出现打破甚至否定这种真实性叙述的虚幻色彩和荒诞细节,呈现真与幻、实与虚的混杂和交融。
小说在对历史的叙述中有一种传奇化倾向,极具个人色彩、有所取舍的陈述显示出叙述的不可靠性,而所隐讳的内容恰恰折射出忏悔的不彻底性。
莫言是中国当代文坛上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深受读者喜爱,同时也引起了一些争议。
一些人认为,莫言的作品伤害了中国人的尊严和传统文化。
那么,莫言的作品到底伤害了中国人什么呢?
莫言的作品揭示了中国社会的黑暗面。
他的小说《蛙》、《丰乳肥臀》、《红高粱家族》等作品,描写了中国近现代历史中的种种悲惨遭遇,包括战争、饥荒、自然灾害等。
这些作品中的人物,多数是普通百姓,他们在历史的洪流中被摧残、被奴役、被抛弃,他们的生命被压抑,他们的尊严被践踏。
这种揭示社会黑暗面的文学,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他们认为这些作品给中国的形象带来了负面影响,伤害了中国人的尊严。
莫言的作品挑战了传统文化和价值观念。
他的小说中,经常出现一些传统文化中被视为禁忌的事情,比如性、暴力、疯狂等。
他的作品中也经常出现一些反传统的观念,比如女性权利、自由、平等等。
这些观念和价值观的出现,引起了一些人的反感,他们认为这些作品破坏了中国的传统文化和道德观念,伤害了中国人的文化自信心。
我们不能忽视莫言的作品所带来的积极影响。
他的作品揭示了中国社会的黑暗面,让人们看到了历史的真相,让人们更加珍惜和平、珍惜生命。
他的作品也挑战了传统文化和价值观念,让人们更加开放、自由、平等。
这些都是中国社会进步和发展的必要条件。
莫言的作品既有积极的一面,也有一些负面的影响。
我们应该以平和的态度来看待他的作品,既要欣赏其文学价值,也要注意其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理解和欣赏莫言的作品,也才能更好地推动中国文学的发展。
莫言《拇指铐》形象主题莫言《拇指铐》形象主题《拇指铐》虽短小精悍却意蕴深远,小说让我们看到人性中的善恶,看到人类美好和丑陋的一面,带给我们的关于人类生存现状的思考。
《拇指铐》这篇小说虽然篇幅短小精悍但意远旨深,看似工笔写实,实际晦涩难懂。
小说的故事情节比较简单,讲述了小男孩一天的经历。
小男孩阿义为生病的母亲到镇上买药,却被翰林墓地一对男女中的老头用奇怪的理由――走路时左顾右盼的代价铐住。
因为男孩的求救,从拖拉机上下来的三男一女试图解铐,努力后以失败告终,用要赴宴的理由扬长而去;割麦送水的农妇试图解铐,却因镰刀崩了而不再努力,给男孩喝半壶水后,以丈夫在田里等待喝水和害怕挨打的理由歉意地离去。
阿义最终在无人救援的情况下只能自我断指脱铐,最终灵魂脱壳回到母亲身边。
文章虽然只是经历了一天的时间,却像是过了漫长的一辈子,故事当中所蕴含的深层含义引人深思。
一.戴铐者和施救者的形象戴铐者是一个模样奇怪的老者,他“满头银发,紫红的脸膛上布满了褐色的斑点”,“紫色的嘴唇紧抿着,好像一条锋利的刀刃”,他严肃威严,身体“高大腐朽”,显得冷酷无情,不顾阿义的哭喊求饶,也不考虑阿义无父、母亲躺在床上等待草药的现实情况,只因阿义可能偷看到了什么,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以蛮力将他铐在了松树上,不管不顾地离开了。
他固执霸道,俨然就是一个“霸权主义者”。
他习惯于毁掉所有一切脱离自己掌控或者窥探到自己秘密的人,完全以自己的`武力征服比自己弱小的东西,不能以德服人。
解救者主要有小个子男人老Q、黑皮衣的女人、大个子男人大P、司机小D和农妇。
老Q是生性冷酷无情、狡黠多疑的人。
他对事情的一切都显得非常好奇,是最先从拖拉机上跳下来的人,他好奇“是谁将他铐在这里的、拇指铐的来源、为什么把他铐在这里”,他对拇指铐了解得最透彻,也知道“‘草上飞’三年前就被毙了”,但是却只是不停地提问,在大家想办法帮忙的时候站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最后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冠冕堂皇的理由最先离去。
读书心得——莫言《檀香刑》的苦难叙事研究苦难是人生的一种存在形态,是文学创作的重要精神资源,苦难叙事通过文学话语阐述对生活的情感体验。
文学和苦难总是有着不解之缘,苦难叙事不是一味地倾诉苦难,而是在苦难的诉说中给予肉体和灵魂的慰藉。
《檀香刑》以苦难叙事为创作基调,文本通过多元化叙事视角、映衬手法以及拟声化语言,诠释出苦难叙事所蕴含的抗争姿态。
一、酷刑下的身体创伤和精神悲痛莫言善于描写人生苦难,《檀香刑》中表现为对酷刑的展示,作品涉及到种类繁多的刑罚:腰斩、凌迟、五马分尸、大卸八块、阎王闩……莫言在开卷以颇具讽刺的笔锋写道:“让人忍受了最大痛苦死去,这就是中国的艺术。
”《檀香刑》通过描写残忍至极的刑罚来展露人类身体所承受的痛苦。
《檀香刑》详细描述了三种历史上真实存在的酷刑,分别是阎王闩刑、凌迟和檀香刑,作品从不同视角展现了三种酷刑对人类身体的摧残。
“铁箍子煞进脑壳”“头被勒成葫芦”“脑骨碎了”“脑浆子和血沫子渗出来”等细节的凸显暴露了阎王闩刑的残忍与暴虐,文本以动态化的审视再现了刑罚的恐怖。
凌迟这一酷刑是通过周围看客的反映来加以描绘的,围观这场面的人有的昏倒、有的跌倒在地,恐惧的场景不仅演示了刑罚的技艺,更展现出人类设计出这种惊悚酷刑来残忍虐待同族的可悲之处。
相比凌迟而言,本书的重点酷刑——檀香刑在细节方面更是考究非凡。
一截檀木是必备的用具,需要在热油中煮一天一夜,浸油是为了防止受刑者在行刑时被木头吸干血而提前死去。
行刑时檀木需要从谷道处进入,贯穿整个身体,在刑犯的五脏六腑之间穿过,最终从肩膀处“钉”了出来,这要求实施檀香刑的刽子手要准确把握力度,既让受刑者痛苦万分,但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酷刑展现出人类的凶残,苦难的体验透过文本话语符号的渲染得以淋漓尽致。
《檀香刑》中的酷刑彰显为身体所受到的惩罚,酷刑描述之详细、手段之残忍,使得文本充斥着沉闷压抑的氛围。
受刑者遭受的苦难不仅展示了刑罚带给身体的创伤和煎熬,更讽刺了人类的相互残害,体现了莫言对人类残虐同族的抨击。
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Journal of Kaifeng Vocational College of Culture & Art2021年4月20日Apr.20, 2021第41卷第4期Vo1.41 No.4doi:10.3969/j.issn.2096-7853.2021.04.016“刀光剑影”的叙事美学——莫言《月光斩》与鲁迅《铸剑》的复仇主题比较王凌云(聊城大学 文学院,山东 聊城 252000)摘 要:自古以来,“刀光剑影”都是文人骚客执着书写的一个话题。
刀与剑,是月光下冒着冰凉寒气的武器,亦是作者手中的一把利刃。
鲁迅的《铸剑》与莫言的《月光斩》,便是基于“刀光剑影”开展叙述,以其独特的叙事策略为起始。
分析两者复仇主题的“显”与“隐”,并通过文本的研究对比,可进一步揭示鲁迅之于莫言所存在的不可抹却的影响意义,以及莫言之于鲁迅在继承之外敢于创新的勇气。
关键词:刀光剑影;复仇主题;《月光斩》;《铸剑》中图分类号:I2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7853(2021)04-0037-02鲁迅的《铸剑》[1]与莫言的《月光斩》[2],都进行了一种以刀剑为中心的叙事建构。
刀与剑,是复仇者实行复仇的工具,两者共同指向复仇主题。
但鲁迅的《铸剑》体现了复仇精神的显性因素,而莫言的《月光斩》则遵循一条复仇精神的隐性线索。
通过文本对比发现:鲁迅之于莫言,无论是不屈而清醒的战斗精神,抑或是对现实人生的批判,甚至于那一缕苍凉的气魄,都给予莫言以深刻的影响。
而莫言的创作虽存在怀旧的一面,但是他的创新和突破更为明显。
一、“刀光剑影”的叙事策略自古以来,“刀光剑影”不仅兴盛于武侠小说中,而且指向复仇与反抗的现代精神。
刀与剑,是月光下冒着冰凉寒气的武器,也是作者手中的一把利刃。
它历来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开疆拓土、攻击防守,众多作品中都有它的身影。
《荆轲刺秦王》中,荆轲应燕太子丹所求,手持匕首行刺秦王,但最终因行刺失败被秦王所杀,壮烈牺牲;《三国演义》中,青龙偃月刀一度成为关公的辨识标记,这里,刀是一种附会,使关公这一人物形象更为丰润饱满;《铸剑》中,剑是眉间尺复仇的工具,是宴之敖者侠义的体现,亦是鲁迅复仇和反抗的一个精神象征;《月光斩》中刀的寓意更为丰富,它指向一种荒诞化的复仇,将真实的暴力与复仇的虚拟相互融合。
莫言和余华作品的比较,,莫言和余华小说的比较一、从内容来看,余华和莫言都是先锋文学的代表作家,小说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写苦难人生。
两个人都是些人生的苦难,但是余华和莫言小说的内容有着不同的地方。
莫言和余华的小说都写到暴力,莫言的作品里不仅是写了了大量的暴力、血腥、恐怖的场面,还写了很多关于性的呈现,如《丰乳肥臀》里有很多的关于性的描写。
莫言的小说里的暴力描写是及其残酷的,残酷得让人触目惊心。
这些内容的呈现都是“重口味”的描写,但是这些描写却是真实写出了当时中国人民面对苦难而表现出来的人的原始本性。
莫言的暴力、血腥、恐怖,莫言把这些场面写得非常的详细,让人感觉到无比的辛酸和悲凉。
余华的作品也是写了很多的暴力的,在余华的暴力里是离不开死亡的,死亡往往会带着暴力和恐惧。
余华小说中的暴力不仅仅是社会暴力,还有一些暴力是出自人的内心的暴力,如《现实一种》,里面讲到的不仅仅是大人之间暴力,更是写了一个小孩子的暴力,这种暴力不是出自于外部世界,而是人的内心。
二、莫言和余华小说的描写都就及其详细的,都擅长于人物内心的描写。
莫言的作品里,有很多是鬼神魔相结合,如《生死疲劳》里的西门闹经历着六道轮回,一世为人、一世为马、一世为牛、一世为驴,通过写着六次轮回来写出了农村的变革。
还有很多是写到一些让人想不到的东西,产生神秘感,如《丰乳肥臀》里的关于“鸟仙”的描写,和鸟儿韩在森林里的生活的描写都具有神秘感。
余华小说的语言描写比较简洁直白,流畅的记叙,没有过多的修饰,但是有及其的幽默,用幽默来反讽社会的苦难。
如《活着》里福贵说的话就比较幽默,常常用幽默的语言来对苦难人生的反讽。
三、在读莫言和余华的作品的时候,读莫言的小说往往是沉浸于苦难的感慨当中,沉浸于小说的细节描写中,没有很多去描写但是却没有余华的作品那样,让人沉浸到作品的人物中去,去身心感受小说人物的感受,在读作品的时候,往往会让人泪流满面,产生对小说主人公的同情和怜悯之心。
n m2019.04文学教育莫言文学作品中的狂欢与怪诞®何爭内容摘要:作为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作家,当前有不少学者在探讨莫言文学和诺奖精神的相通 之处。
笔者以为,除了魔幻现实主义题材,其文学创作的语言特色同样是成就诺奖的重要因素。
在《透明的红萝 卜》和《红高粱家族》中,狂欢式的色彩描写和怪诞的比喻运用使莫言成为文学创作中独特的“这一个”。
关键词:莫言小说诺奖精神语言特色《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家族》“中国作家何时能摘得诺贝尔 文学奖桂冠”,这个每年诺奖前后 轰炸网络的话题,在莫言获得此奖 后,转化为了“莫言为什么会获得 诺贝尔文学奖”。
他的颁奖词中写 到,小说中的“高密东北乡体现了 中国的民间故事和历史。
很少的旅 程能超越这些故事和历史进入一 个这样的国度,那里驴子和猪的叫 嚣淹没了人的声音,爱与邪恶呈现 了超自然的比例。
”很多人因此认 为,莫言是用他苦难暴力式的叙事 和对中国乡土荒诞野蛮环境的赤 裸展现,抓住了诺奖评审者的眼 球。
笔者认为,除了魔幻现实主义 的题材,其文学语言风格也有独到 之处。
为此,笔者从莫言的两部代 表作——《透明的红萝卜》和《红高 粱家族》入手,从语言角度分析莫 言作品中独特的“这一个”。
狂欢式的色彩世界莫言对颜色有着强烈的敏感 和高超的把控力。
《红高粱家族》中,红色是高密东北乡高粱地的颜 色,也是整部小说的主题色。
小说 开头就写到,“八月深秋,无边无际 的高粱红成洸洋的血海”。
红髙粱 随风狂舞,同时红色作为鲜血的颜 色,浸透着抗日儿女脚下的土地。
“我奶奶”戴凤莲的传奇人生,离不 开红色的高粱地,她和“我爷爷”余 占鳌在高粱地的野合,为高密东北 乡的历史“抹了一道酥红”,开启了 她埋藏在内心深处渴望自由和无 畏的天性。
因此才有勇气在官府和 土匪之间斡旋,在支援抗日时挺身 而出,最后牺牲在她最爱的高粱地 上。
高粱在一个濒死之人的眼里不 再是红色,而是“红红绿绿,白白黑 黑,蓝蓝绿绿”,如此有冲击力的颜 色象征着戴凤莲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和轰轰烈烈的一生。
想象的民间——论莫言《檀香刑》中的民间叙事杜丽华【摘要】莫言在《檀香刑》这一长篇小说中选取选取"民间"这一想象的空间展开叙事,体现了莫言从"他乡"到"家乡"的撤退,即自觉地放弃魔幻现实主义而转向本土化的民间叙事的过程.评论界对莫言的这种转向给予盛赞,认为莫言的书写是真真正正站在民间立场上的写作.在民间叙事的过程中,莫言极力还原自在自为、具有审美意义的民间作为叙事对象.而笔者在文本细读的基础上发现,莫言作为一名知识分子,其民间写作虽然打破前人常规,但弊端流露出多种声音;其民间倾向性仍游离不定,算不得彻彻底底的民间立场.【期刊名称】《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年(卷),期】2016(035)002【总页数】5页(P75-79)【关键词】民间镜像;撤退;民间立场;不彻底性【作者】杜丽华【作者单位】华侨大学文学院,福建泉州 362000【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06作家莫言在书写《檀香刑》这一文本时,叙述手法和描述方式实现了一次成功的大逆转:对民间复调式声音的记录,对酷虐刑罚地暴力呈现,对历史文化的深刻反思跃然纸上,个性化的语言风格和叙事技巧将民间这一想象的空间展示在世人面前。
一、想象的民间镜像《檀香刑》讲述的是一个“民间”的故事,在这个民间故事中各色人物粉墨登场:从威震一方的地方官员到仁人志士的后代,从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到不可一世的外国总督,从装疯卖傻的义和拳师到泥古不化的教书先生,从开狗肉店的“狗肉西施”到贫贱不移的乞丐,从屠宰场的看热闹的傻子到工于刑罚的刑名师爷,从乡野中唱“猫腔”的民间歌者到告老还乡的刽子手……性爱、暴力、仇恨、暗算,富有表现性和感知性的感知世界,摄人心魄的行刑场面,延宕曲折的故事推进,鲜活民间味浓郁的语言,造就了《檀香刑》这样一部“高密东北乡”的民间神话。
作品书写的是自然状态下的生命激情,是未受文明世界规训而天真未泯、自由、感性而又合乎人性的生命“原始冲动”。
浅析《檀香刑》中刑罚描写的意义莫言的小说一向充满对惨烈刑罚的描写,尤其是在《檀香刑》中,他将刑罚放到主要位置,前后描述了七次行刑过程,分别使用“斩首”、“腰斩”、“阎王闩”、“凌迟”、“檀香刑”等刑罚。
莫言为什么要描写这些血肉横飞、惨绝人寰的酷刑呢?首先,关于刑罚应该这样来理解,“刑罚带给人的是一种极端体验……相对和平、美好等人类理想来说,暴力、刑罚理应受到批判,但见诸文学作品时,我们不应该停留于社会伦理层面,而应该透过刑罚,以刑罚为中介去探讨人性、历史、政治等问题,去探索它的深刻意义与美学追求。
”我认为莫言是试图通过刑场背后的历史文化,实践对人的本质思考。
首先,莫言在《檀香刑》中成功地塑造了刽子手赵甲的形象。
莫言以一个刽子手的眼光来探询人性的黑洞,确实是一个独特的视角。
本文首先试图从文本和文化的双重视角中探析《檀香刑》刽子手赵甲这一人物,从而思考刑罚作为一种文化对人的本质所具有的意义。
先来看,莫言对赵甲的身世一段描写。
其中写到赵甲还不满十岁时,第一回遇见京城执行任务的行刑队就对刽子手这个职业十分仰慕。
“我不错眼珠地盯着他们,一颗心完全被他们的风度迷住了。
我也想做一个可以不动声色地砍下人头的人,他们冷酷的风度如晶莹的冰块,在我的梦想中闪闪发光。
”在这里,我们看到,童年的赵甲就已经产生了一种从恶的心理。
卡西尔说,“人是文化的动物”,人只有在创造文化的活动中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人并没有什么与生俱来的抽象本质,也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永恒人性,人的本质是永远处在制作之中的,它只存在于人不断创造文化的辛勤劳作之中。
可以这样理解,“人性并不是一种实体性的东西,而是人自我塑造的一种过程:真正的人性无非就是人的无限的创造性活动。
”所以赵甲的“本质”确立首先就规定于当时的中国的文化。
而中国的文化又是存在于中国人不断创造文化的劳动中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赵甲作为历史长河中的一员,对他的文化本质以及这种本质的建构的探析,不仅对于了解中国的刑罚文化,而且对于探讨中国传统文化本质中的某些方面同样有着重要的意义。
莫言小说中的狂欢化叙事的特征及意义摘要:在中国当代文学的浩瀚星海中,莫言无疑已成为最闪亮的一颗星。
他经历了1979年以来出现的伤痕文学、寻根文学、反思文学和先锋文学兴起。
在思潮风起云涌的中国文坛里,他餐风露宿,终于在“寻根”与“先锋”文学间徘徊之后,欣然地投进了神秘的民间大地怀抱,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和语言,闯出了一条富有个性的创作。
本文根据巴赫金的狂欢化诗学理论,尝试从一般视角之外的新视角视角去解读莫言的作品,探究莫言作品中的狂欢化叙事特征。
狂欢化理论的引入,开创了莫言研究的新方向,挖掘出了过去研究形式所未曾展现出的价值与意义。
关键词:莫言小说;狂欢化;叙事特色自20 世纪90 年代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传入中国后,很多阐释论着和解读话语在文论界涌现,其中不乏有人运用狂欢化理论对莫言的作品进行评论,展现了独特的文化内涵和理论深度。
巴赫金的狂欢理论立足于对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社会生活的文化思考,以狂欢节、狂欢式、狂欢化这组概念构成了狂欢理论的主骨架。
从狂欢生活历史发展的轨迹来看,这组概念反映的正是狂欢节这一“人类文化第一形式”由本然的生活向意识形态层面渗透的过程。
目前对于莫言小说的狂欢化叙事特色的研究还不够全面和完善,因此,笔者试图在这里以巴赫金的狂欢化诗学理论为依托,从人物、语言、结构等方面探讨文本中所体现的狂欢化特色。
一、狂欢化的人物形象莫言近年来的作品中,就存在着不少戴着骗子、傻瓜的角色面具赋予人们特殊的身份和权力的人物设定,他们可以在“疯癫”的外表掩盖下公开嘲笑、辱骂、揭露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官方神圣事物,惹得人们的哄笑戏弄,摆脱这些事物在平时对人们的压抑和束缚,在笑声中揭露神圣事物的虚伪本质的莫言狂欢化人物形象。
经过对比分析,我们不难发现这些具有狂欢化色彩的人物大致具有以下特征:他们普遍看起来愚钝、疯癫、简单,类似于巴赫金所说的小丑、骗子和傻瓜。
小丑是最常见的狂欢节人物形象。
他游离在这个秩序井然等级森严的世界的边缘,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当然,他们也会时不时闯进那个正统世界,留下一些格格不入的踪迹,打乱这世界正常的生活秩序和节奏,揭出这个世界的伪善。
解读莫言文学作品中的暴力描写作者:青萍何孟霞来源:《牡丹》2018年第35期随着文学作品的不断发展,文学作品中的暴力描写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呈现出咄咄逼人的形态。
这也是部分严肃小说中不可缺少的写作素材。
通过对莫言文学作品中暴力描写的解读,人们可以发现暴力描写的几种表现形式,从而更好地解读莫言文学作品所蕴藏的寓意。
同时,正是因为莫言文学作品中表现出的这些暴力描写,更多的读者对其作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莫言文学作品中的暴力描写在很大层面上掺杂着一定程度的民族意识、国家意识。
这是一种对于原始生命形态的表现形式,也是一种人们在对抗外敌时所应该具有的力量。
在莫言笔墨下,对抗外敌时,暴力是原始生命力的象征。
如果暴力的产生是国家内部相互斗争时,暴力则被批判为原始兽性。
这也是莫言小说中暴力描写所塑造的英雄与恶魔的两种对立形象。
一、解读莫言小说中的暴力(一)莫言文学作品中的语言暴力通过对莫言文学作品的拜读可以发现,其文学作品中的语言暴力不局限于书中人物口中的污言秽语。
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其文学作品中的语言暴力还包括对读者正常心理形成干扰的细节描写。
一部好的文学作品的开篇被称为凤头,这也是一部作品对读者产生极大吸引力的部分。
文学作品的开篇可以让读者在翻开时,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以一种突如其来的形式侵入读者的思维中。
在这种突如其来的诱导下,读者通常都会被吸引住,并认真地对后续的内容进行探索。
这是一种强制性打断读者思绪的表现形式,也是一种非常有效吸引读者的写作技巧。
通常情况下,几乎每一部文学作品都有开篇暴力的创作思路,也正是这种创作思路,才能够诱发读者对其作品认真阅读下去的兴趣。
对于莫言的文学作品而言,其开篇暴力经常会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因素来增强读者的好奇心。
正是这种与众不同的暴力描写风格,让莫言的文学作品充满个性色彩,让读者在翻开其作品时就被深深地吸引。
比如,在《红高粱》这部小说中,开篇以简短的二十几个字,介绍了父亲及主角的生存环境、时代以及年龄。
关于权力之暴力的叙事--读莫言的《檀香刑》蒋霞;杨晓河【摘要】《檀香刑》以文学的方式探讨了权力如何通过暴力得以施行,从而实现对中国文化的深层反思。
权力的暴力形式直接而集中的体现是刽子手赵甲,权力的反抗形式的集中体现则是农民孙丙为首的义和团,莫言通过这两种力量的较量,探寻拯救民族孱弱的力量。
%In the form of literature"sandalwood penalty"discusses how power is implemented through violence, so as to realize the deep reflection on the Chinese culture. The direct and concentrated embodiment of violent form of power is the executioner Zhao Jia. The concentrated embodiment of resistant form of power is the boxers which is led by the farmer Sun Bing. Mo yan explores strength of saving weak nation by the two forces.【期刊名称】《红河学院学报》【年(卷),期】2014(000)001【总页数】3页(P16-18)【关键词】《檀香刑》;权力;暴力;反抗【作者】蒋霞;杨晓河【作者单位】重庆交通大学人文学院,重庆400074;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400715【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247莫言的《檀香刑》以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在1900年德国人修建胶济铁路、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慈禧仓皇西逃的历史背景下,讲述了一桩骇人听闻的酷刑。
小说以文学的方式探讨了权力如何通过暴力得以施行,“展现了‘权力的微观物理学’的奇异运作、‘政治躯体’的充分表演、历史书写的吊诡和刑场(广场)狂欢对权力的颠覆”[1],从而实现对中国文化的深层反思。
莫言小说欲望叙事的文化阐释——以长篇小说《丰乳肥臀》为例伟大的作家善于通过自己笔下人物的命运表现某一时段的历史,并试图发现历史发展背后的隐秘力量;善于塑造女性人物形象,并聚焦于女性的欲望化与被欲望化;善于通过欲望化与被欲望化的女人使人的欲望历史化与历史的欲望化。
莫言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作家,他擅长欲望叙事,通过这种叙事揭示诸种人性欲望,并以此探索人性的复杂性及其意义。
《丰乳肥臀》可谓欲望化叙事的代表性作品,这是一部小说史与乳房史上的空前绝后之作,可谓“欲望的大发现”,是一场欲望的盛宴。
这篇小说描绘了欲望生发乃至膨胀的诸多情形,以此表现人物的命运遭际,从而描述一个时期的特殊历史。
乳房是女人身体的一部分,却能够代表整个女人;女人是人类的半边天,却能够代表整个人类。
因此,乳房的历史也就是人类的历史。
拥有乳房就拥有女人,拥有女人就拥有世界。
对乳房的争夺就是对女人的争夺,对女人的争夺就是对世界的争夺。
乳房是欲望化的对象,乳房的争夺史反映了人类的争夺史。
这是莫言小说欲望化叙事聚焦于乳房的根本原因。
《丰乳肥臀》的欲望化叙事可以分成诸种层面,各自蕴含不同的文化内涵,它们构成高密东北乡近一个世纪的历史的主体。
一、上官鲁氏:生存欲望的理智化上官鲁氏是《丰乳肥臀》中的最核心人物,几乎贯穿始终。
她最令人惊心动魄的故事是借种。
从某种意义上说,借种是严重违背社会伦理道德的行为,上官鲁氏的借种行为近于疯狂的程度,但这是非常理智的举措,是她一步步觉醒的自主选择行为,是她生存欲望理智化的鲜明表现,因为她逐渐认识到生个男婴就是硬道理。
上官鲁氏一生的最大功绩就是抚养了八女一子以及几个外孙。
她像个大母神,其肥大的乳房拥有源源不断的生命之泉。
乳房的原始功能主要是哺乳,这种功能是自然加在妇女身上的。
这种雌性的本质与臃肿、混沌、黏稠、幽暗等属于生命蒙昧状态的特征联系在一起。
旧石器时代的大母神石像“委兰朵的维纳斯”(Venus of Willendorf)怀孕的大肚子、熟透了的大乳房,明显地体现了雌性本质。
红高粱:战乱背景下的人性矛盾引言《红高粱》是著名作家莫言创作的一部小说,通过讲述在战乱背景下发生的故事,揭示了人性中存在的矛盾和复杂性。
本文将围绕这一主题展开讨论,并深入探究小说中所呈现的人性斗争和挣扎。
战乱背景下的残酷现实在《红高粱》中,作者以战乱时期为背景,描绘了一个陷入混乱、残暴和荒凉的社会环境。
这个时期的人们面临生活困苦、资源匮乏、亲友离散等各种问题,他们不得不为了生存而进行各种斗争。
人性矛盾:金瓶梅与红妆童子小说中出现了两个极端而引人注目的角色:贪图享受且善于利用欺骗手段的金瓶梅和充满正义感、追求自由却备受压抑的红妆童子。
他们代表着各自人性中的矛盾与冲突。
金瓶梅是一个追求物质享受,无论如何都想要过上富裕生活的女性形象。
她以自己的美貌和聪明才智,不择手段地与男性建立关系,并通过诡计谋取暴利。
然而,在她表面的自信和聪明之下,隐藏着对于内心真正需求的渴望和无法摆脱的道德压力。
红妆童子则代表了被禁锢在传统礼教中的女性形象。
尽管她内心充满着对自由和正义的渴望,但却受制于封建社会固有规则,无法主动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身上体现出的对爱情、家庭、社会等方面价值观念的挣扎,使其人性显得复杂而深刻。
人性斗争与挣扎《红高粱》通过描述主要角色之间种种复杂关系、不同价值观念之间冲突等情节,展示了人性中存在着斗争与挣扎。
在战乱背景下,人们为了生存不得不抛弃真实的自我,去适应这样一个残酷的社会环境。
金瓶梅与红妆童子都不例外。
他们通过各种手段和方式,在这个战乱年代中寻找着自己的一席之地,同时又面临着道德、良心和社会责任等方面的冲突。
结论《红高粱》以战乱背景为背景,通过展示金瓶梅和红妆童子等角色在人性中存在的矛盾与挣扎,探讨了人性在残酷环境下的表现。
小说中所揭示出来的复杂而深刻的人性问题,引发人们对于个体在极端条件下是否能保持正义、理性及良心等方面价值观念的思考。
参考文献•莫言(2019)《红高粱》。
北京: 作家出版社。
74收稿日期:2020-3-26作者简介:孙琳,山东菏泽学院人文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
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水浒戏汇辑整理与研究”(项目编号:18YJCZH157);山 东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水浒传》的叙事伦理与文化传播”(项目编号:13CWXJ01)的阶 段性成果。
摘 要:细腻而惊人的“剥皮”情节是莫言小说暴力叙写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从“剥皮”的实施者、受害者、直接原因、语词描写等方面进行分析,可知其中既有暴虐行为的入微描写,又有意拟、意延的渲染刻画。
莫言自陈此类叙写的初衷是揭露人类的道德伪装,以另样悲悯展示人性中的丑恶,所剥之“皮”是虚伪的遮蔽层。
从阅读效果来看,“剥皮”情节的书写确能有效地吸引读者眼球,但刑罚描写的细腻又有过度叙述的嫌疑,是为“多言”,莫言通过小说之外的言谈引导读者的阅读,实为另类“巧言”。
暴力与恶在小说中的存在是客观甚至是必然的,然而必须注意适当的分寸,否则势必影响审美效果。
关键词:莫言;剥皮;意延;人性;巧言;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识别码:A莫言小说书写暴力向来不吝于“多言”,又辅之于小说内外的“巧言”,使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成为一个流离于历史与现实之外的特殊国度,为中外读者营造了一种极富异域色彩的魔幻现实主义环境。
近年来莫言多借助于小说之外的形式进行文学与人性的理论探讨,从民族到民间,从人性到人类,实为“正言”与“大言”,显示着莫言也在反思暴力书写的适当与否以及是否可以延续的问题。
从《红高粱家族》到《十三步》《檀香刑》,暴力情节的渲染与细致刻画不绝如缕,且暴力在小说中又大多是以“正当”的刑罚或语言方式展示的,褒者欲将之捧为冠绝古今的经典,称其“颠覆了读者既有的文学审美经验,拓展了审美期待新视野”[1],是向民间和民族的回归;贬者则直斥作者对暴力“病态的鉴赏态度”,并将莫言小说中的暴力叙述讥之为“对西方小说的拙劣摹仿”[2]。
莫言小说中涉及的“剥皮”情节更是暴力中的暴力,是人性之“恶”的强力体现,给读者异常剧烈的心理刺激,正因其旨不在于毁灭生命,而在于残虐,在于通过细致的描写传达某种发泄压抑的情绪。
Brutality Behind the Bland On the Violent
Construction and Humanistic Care of Frog 作者: 杨亚茹
作者机构: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合肥230039
出版物刊名: 阴山学刊:社会科学版
页码: 33-37页
年卷期: 2021年 第1期
主题词: 暴力;《蛙》;莫言;悲悯
摘要:《蛙》延续了莫言小说对暴力的关注.不同于以往小说对直观暴力特征的肆意渲染,《蛙》的暴力因素隐藏在平淡的叙述和琐碎的生活事件之下,高密东北乡民众在时代风云的拨弄下承受着身体暴力和精神暴力双重摧残.莫言对暴力毁灭性本质的厌恶使《蛙》在暴力处理上融入了柔和的人类情感,弱化了"显微镜"式暴力描述的视觉冲击力,赋予了暴力温和的特征,彰显出作家对复杂人性的洞悉及内心深切的生命关怀意识.。
暴力的温度与诗意——莫言小说《透明的红萝卜》中的暴力叙事浅析作者:乔宇来源:《名作欣赏·学术版》 2018年第9期摘要:莫言小说《透明的红萝卜》中暴力的气息让人印象深刻,本文从暴力叙事的角度切入,分析潜藏在种种暴力背后的诗意化书写。
通过对置身于家庭暴力、社会暴力环境中黑孩形象的研究,探讨叙述者暴力叙述时采用的零度叙述、视角变幻、暴力想象的叙事技巧,挖掘出潜藏其中的人道主义关怀。
关键词:暴力叙事莫言《透明的红萝卜》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发表于1985 年,是莫言的成名作。
小说在大胆运用西方现代叙事技巧的同时,完成了对历史的解构和生命意义的思考;在看似暴力叙事的背后,却写出了不易察觉的生命的诗意,无论在艺术形象还是主题意蕴上均构建出多层次的批评空间。
这部被作者本人认为“最有象征性”的作品展现了暴力掩映下别样美丽的生命。
一、置身暴力——生存困境中挣扎的生命《透明的红萝卜》整个文本几乎就是一个众声喧哗的暴力修罗场。
主人公黑孩始终都在生存困境中挣扎,身处这样的环境中,黑孩却表现出与众不同的特质。
他的感官相比成人较少受到文明意识的干扰,更多地保持了原始的敏锐和自由的状态。
黑孩恰恰是原始生命力的象征,充满了让人神往的幻想。
(一)暴力环境中的自我救赎故事发生在动乱年代的某个乡村。
这个时期,意识形态在整个国家运作中占支配地位,暴力行径可谓屡见不鲜,黑孩便是处在最底层的受压者。
他是一个没有父母亲人疼爱的可怜孩子,一出场就充满了悲情色彩。
他贫穷、瘦弱、邋遢,长期遭受后母家虐待,无人监护,这是原生家庭给他的暴力。
其次,在语言、肢体和精神上,他还承受着来自社会的暴力。
文中众人对小黑孩的奚落和直接暴力随处可见。
他几乎时时都处在被打骂的环境中。
对生产队长来说,他是一个几乎不能算作人的“小瘦猴”,一个“该去见阎王”的“狗日的”;对小铁匠来说,他是一个“臭杞摆碟凑样数”的“兔崽子”,是一个身上的伤疤多得可以冒充老红军的“狗小子”;对菊子来说,他是一个“能烤成锅巴”的“小拗种”;对众人来说,他是一个“后娘在家里干那行”的可怜虫。
莫言小说中的暴力叙述李钦彤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内容提要:从最初的《红高粱》的发表到现在面世的《檀香刑》,莫言的作品中一直存在对暴力的描写,他以独特的感官展示暴力带给人的生理和心理的感受。
莫言展示人性的残忍,并揭示这种暴力残忍形成的原因,即源于生活的苦难对权力的渴求。
他从儿时的饥饿、孤独的生存体验出发,以一种悲悯和宽容的眼光来看待这种暴力,希望以此来拯救人类的灵魂,给人们以希望。
关键词:暴力苦难权力悲悯自《红高粱》发表后,莫言一炮走红,他以奇绝的想象力和独特的感觉给文坛带来一股清新之气。
莫言滔滔不绝、汪洋恣肆的语言和包容一切、容纳百川的叙述在当代文坛上具有别具一格的风采,他笔下的高密东北乡成为其梦魂萦绕的叙事空间,如同苏童的枫杨树故乡,阎连科的耙耧山脉,李锐的吕梁山,已成为一个文化地理空间。
依托于高密东北乡,莫言写出了《红高粱家族》、《酒国》、《食草家族》、《丰乳肥臀》、《神聊》、《天堂蒜薹之歌》、《檀香刑》,既有江湖的快意恩仇,抗日的血泪牺牲,也有奇人异事,鬼怪神魔,土匪强盗往来其中,奇人异士络绎不绝。
相对于余华的“文学的减法”①,莫言则是文学的加法..,过去和未来,外在和内心,客体对象和主体意识,社会历史和个人记忆,错综复杂,纠缠不清。
从《红高粱》到《檀香刑》,莫言的作品都打上了这种商标,在《红高粱》中,莫言讲述了在红透半边天的高粱地中,土匪余占鳌的英雄史和风流史,描写他的狂放不羁,有情有义,让人想起同样发生在山东境地的水浒英雄,聚义梁山,替天行道。
《檀香刑》中则塑造了民间艺人孙丙的英雄形象,再现义和团的英雄事迹和民族气节。
《红高粱》是其代表作,也是其成名作,这部作品以其独特的历史观和叙述视角以及对暴力、死亡的审美感觉打动了读者;《檀香刑》同样以残酷的刑罚挑战着读者的心理和生理,从始至终,莫言对暴力有种特殊的迷恋和迷惑,念兹在兹。
本文试图分析莫言作品中暴力的描写,暴力背后所揭示的苦难、权力、人性以及作者创作的心理、心态。
一从功利到审美《红高粱》让莫言成名,在莫言笔下,抗战历史吸取了红色经典的粉饰铅华,被还以民间的本来面目,他以“灵性激活历史”②令读者为之振奋。
同样,也以其对暴力、死亡的直面描写而令读者胆战心惊,觳觫不已。
犹如红透半边天的红高粱,暴力鲜血弥漫于空中,在高粱地中氤氲不散。
余占鳌为了自己的情欲,剥夺了吃拤饼的人的生命,血洗了单廷秀父子一家,并占了人家的房子。
作品中更令人侧目的是活剥罗汉大爷的血腥描写,莫言动用自己独特的感觉,把视觉转化为听觉,以审美的姿态描写血淋淋的场面,挑逗着读者的心理承受能力。
(作品)这一切的暴力描写都是为了表现高粱地东北乡人民的骁勇血性、狂放不羁而服务,余占鳌的血气方刚、敢做敢为,罗汉大爷的英勇不屈,即使是强奸犯余大牙,在临死时也表现了英雄气节。
这是一群不适合用传统的道德伦理来评判的人,道德在这里延迟,更多被关注的是个人的生命感觉和生命体验。
为了表现土匪所体现出来的原始生命力,叙述者以一种独特的激情和叙述腔调认同了这种暴力以及鲜血,而不自觉掩盖了其他生命的意志和价值。
于是,单廷秀、单扁郎便成了这种叙述的牺牲品和淹没者,同时,这种情感倾向也淡化了作品的悲剧色彩。
这种创作不由得让人想起土匪黑社会的经典代表作品——《水浒传》。
在《水浒传》中,施耐庵塑造了形形色色的英雄好汉,江湖义士,他们聚义一堂,替天行道,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暴力、战争、死亡、血腥。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作者将过程一笔笔细细写来,巨细无遗,细致而酣畅淋漓,色香味俱全。
武松为了报仇,血溅飞浦楼,将张都监府上的人全都认认真真地杀了,一个也不放过,丫鬟、佣人也成了他的刀下之鬼。
李逵劫法场,沿着浔阳城临长江的大道突围,挥着板斧一路砍杀,见一个杀一个,连老百姓也不放过,砍上了瘾,沉醉其中,有乐而不思其返的味道。
(作品)这一切都源于叙述者施耐庵的认同叙述,他的一种激情,一种欲望宣泄,一种愤懑情绪的排遣。
在这里,读者出于对镇关西、张都监的愤怒不平,认同了作者的叙述,鲁智深、武松们的暴行便得到了认可,甚至是赞许。
在读者出于对弱者的同情和鲁智深的包打不平激情的双重作用下,镇关西的生命从那一刻起便不再属于他,他本人的主体意志和生命权利便被剥夺了,成了暴力的牺牲品。
但是,在正义的名义下,暴力是否就可以为所欲为,畅通无阻?如果是这样,正义便成了暴力的同谋,成为杀戮的共犯,共同掌握着生杀大权。
③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莫言私淑前人的良苦用心,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作品主题对于叙述腔调、情感倾向的制约,《水浒传》中为了塑造一个流传千古的黑社会,而放纵了暴力的横行,为了表现高密东北乡人民的血性、野性、豪情,莫言同样认同了这种暴力的泛滥;另一方面,便是中国作家内心精神结构的一脉相承:即是对暴力的渴望和迷恋。
“中国文化有极其冷酷无情,极乏人文气息的一面。
无论是就精神文化和制度文化而言,还是就日常生活形态而言,内心深藏着对于生命尊严的漠视和对于人性的敌意。
”④但由于法制的规训和刑法的惩罚和恐吓功能,人们的这些欲望在现实中无法实现,于是作家便诉诸笔端,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生活是规范的,是受到限制的,而写作则是随心所欲的,是没有任何限制的。
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将他的全部欲望在现实中表达出来,法律和生活的常识不允许这样,因此人的无数欲望都像流星划过夜空一样,在内心里转瞬即逝。
然而写作伸张了人的欲望,在现实中无法表达的欲望可以在作品中得到实现。
”⑤暴力以其是内心的渴望,故而使作家心醉神迷,念兹在兹,成为表现作家内心欲望和笔下主人公的原始生命力的最主要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不仅如此,在暴力和生命力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暴力与性也有暧昧关系,我们得小心翼翼从文本中纵横交错的关系中将其剥离出来。
《红高粱》中,余占鳌与戴凤莲的风流史都与暴力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抢亲,野合,都以暴力为依托。
战争的残酷也决定了暴力与性的存在意义,当人的生命时时处于死亡与毁灭的阴影下,就特别渴望着它能迸发热力与激情。
中篇小说《玫瑰玫瑰香气扑鼻》中,黄胡子与副官长为了争夺“玫瑰”,结下了仇怨。
怯于副官长的武力,黄胡子将愤怒、仇恨转移到了红马的身上,他毒打红马,赛马时,他在马鞍中放了针,导致副官长的失败,让司令把玫瑰抢走。
然后,他将自己一手导演的败局的失败的仇恨都转向了副官长,在相互厮打中杀死了对方。
在作品中,马的意象一次次出现,马的奔跑姿势,昂首嘶鸣的形象,被认为是男性的象征,是性的升华——生命的自我实现的象征。
⑥黄胡子一次次毒打红马,象征着他的情欲的难以实现的愤怒,暴力由此而产生。
黄胡子这个人物,让人很容易想起苏童《十九间房》中小兔、小鼠式的人物——春麦,怯懦的春麦面对土匪头子睡自己的老婆,敢怒不敢言,无奈中,把仇恨发泄在老婆身上,手中的砍刀没有砍向土匪头,却落在妻子的手臂上。
在暴力的对抗中,暴力最终指向了更弱的对象。
女性又一次成了男人争权夺势,争夺欲望权的牺牲品。
短篇小说《翱翔》中,为了维护乡村伦理制度、婚姻制度,男人世界的权威和对女子的完全所有权,他们像疯狗一样去捕捉燕燕,对于他们来说,“跑了新媳妇,是整个高密东北乡的耻辱。
”为此,他们对一个弱女子使用了弓箭、鸟枪、狗血。
叙述者同情燕燕的不幸,为她插上了飞翔的翅膀,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燕燕终究没能逃脱男人统治的世界,成为农村换亲的牺牲品和男人暴力的侵犯对象。
莫言以暴力的展示挑逗、挑衅读者的心理承受能力在《檀香刑》中则发挥到了极限,淋漓尽致描写展示残酷的刑罚。
与《红高粱》中的剥皮表演的偶一为之相比,《檀香刑》中可以说是蔚为大观,惨烈冷酷,其中有七大刑罚处决场景:赵甲看刽子手处决犯人;刽子手余姥姥腰斩库丁;余姥姥和赵甲用“阎王闩”处死太监小虫子;赵甲斩首“戊戌六君子”;余姥姥凌迟妓女美女;赵甲凌迟钱雄飞;赵甲给孙丙上檀香刑。
行刑场面越来越壮观,惩罚技巧也花样翻新,技术越来越出神入化,鬼斧神工。
莫言发挥其奇崛怪异的想象力,用汪洋恣肆的如椽之笔为我们展示一个个令读者悸动、颤栗的残酷冷漠世界,血肉横飞,鲜血四溅,惨绝人寰,暴殄天物,给读者带来生理的恶心和精神上的震撼。
在每一次的刑罚处决中,莫言动用一切感官,视觉、听觉、味觉酣畅淋漓、快意无比地展示着刑场上的腾腾杀气。
在刑法的展示中,莫言为我们揭示了权力的微观物理学在肉体上的运作,在刑罚中,惩罚者和被惩罚者的二元对立体现的是君主本人的过剩权力和罪犯的权力的匮乏,⑦昭示着双方权力力量的悬殊和不可逆转的倾斜,并将这悬殊对比在刑罚中发展到极致。
正是为了展示君权的无所不在,无所不能,库丁、小虫子、戊戌六君子、钱雄飞、孙丙的肉体变成了展现统治者权力的最佳所在。
在这种公开处决的仪式中,旁观者和围观的民众成为了主角。
他们是权力威慑的对象,“公开处决的目的是以儆效尤,不仅要使民众意识到最轻微的犯罪都可能受到惩罚,而且要用权力向罪人发泄怒火的场面唤起恐怖感”⑧在刽子手处决小虫子和钱雄飞时,旁观的太监、宫女、大臣、新军吓得面如土色。
但是角色却是多义的。
一方面他们是恐吓对象,但同时他们也是一个主动、好奇的围观者,通过喝彩、鼓掌,他们将这种处决仪式变成一个狂欢节,在这狂欢的节日,满足他们猎奇、嗜血的心理,为此他们对刑罚趋之若鹜,争先恐后,来看一场罕见的人生景观。
(作品)在这些处决场面中,观众看到了某种程度的痛苦的展示,可以经过计算的痛苦等级,砍头、腰斩、凌迟、檀香刑,从零度酷刑到痛苦延长,再到痛苦极点,“极刑是一种延续生命痛苦的艺术,它把人的生命分割成上千次的死亡,在生命停止之前,制造最精细剧烈的痛苦”。
⑨凌迟钱雄飞,给孙丙上檀香刑,让观众欣赏到了这种痛苦的量化艺术,这种艺术恰恰满足了观众的猎奇心理,“观众所感兴趣的是揭示真相的时刻:每一个词语、每一声哀嚎、受难的持续时间、挣扎的肉体、不肯离开肉体的生命”。
⑩观众的这种嗜血心理让我们想起鲁迅笔下的看客,在鲁迅笔下,主要针对看客的愚昧麻木,但看客同样表现了这种狂欢节的侧面,他们鼓掌喝彩,不仅希望能看到犯人的痛苦,刽子手的技巧,也希望听到在即将处死这个保护伞下罪犯的胡言乱语,对自身行为的无悔和对官方、政府、法律的咒骂。
从《红高粱》到《檀香刑》,莫言毫不吝啬也不惮于展示暴力,残酷景观,暴力即景一再在笔下流露,步步升级,不可遏止,有如秋天的雨横风狂让人好奇而又恐惧。
这其中,莫言经历了从表现民族的原始生命力的功利到暴力的审美,“寻根主义者开始重新诠释和扩展他们手中的暴力语汇,把它与原始生命力的语义分离,而后从暴力自身的形而上语义出发,将其逼入美学的极限。
”○11这也正如莫言自己所说:“我之所以能够如此精细地描写酷刑,其原因就是我把这个当成了戏来写。
”○12但无论如何转换,在暴力描写的背后隐含的是叙述者一贯的心理行为模式,一种无法抹去的经验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