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后德国反思纳粹历史的曲折过程_景德祥

反思与清算由此正式拉开帷幕。
# 月 ) 日，联邦德国在众议 院 举 行 庄
’(&) 年 ’’ 月 $ 日 ， 在 大 庭 广 众 之 下，女记者克拉斯菲尔德给了原纳粹党
上世纪 !" 年代： 反复与争论阶段
严的二战结束 %" 周年的纪念活动。面对 西德舆论中对这一历史日子的性质的疑
员 与 高 级 官 员 、西 德 总 理 基 辛 格（非 原 美
国的耻辱。’(&( 年初，联邦总统吕布克因 的命运真正感动了。但是进入 )" 年代以 时 自 己 承 受 的 灾 难 与 这 个 日 子 联 系 在 一
其 纳 粹 时 期 在 一 个 曾 设 计 过 集 中 营 的 建 后 ， 联 邦 德 国 对 纳 粹 历 史 的 态 度 又 出 现 起 ， 而 应 该 与 ’(** 年 ’ 月 *" 日 即 希 特
在 上 世 纪 #" 年 代 与 &" 年 代 初 期 的 谓 的“红 军 团 ”，试 图 以 暴 力 的 方 式 推 翻 “胜 利 与 解 放 的 日 子 ”， 而 对 于 德 国 人 来
联 邦 德 国 ， 对 纳 粹 历 史 的 深 刻 反 思 与 清 西 德 的 社 会 制 度 ， 因 此 走 上 了 恐 怖 主 义 说，这一天却意味着战败与灾难。难道德
迅 速 扶 持 西 德 成 为 西 方 阵 营 的 实 力 成 《纽伦堡法》的起草者与评论者。因此，人
员。朝鲜战争爆发后，“北约”鼓励西德总 们 称 这 种 现 象 为“戈 罗 布 克 现 象 ”。 东 德
理 阿 登 纳 重 建 军 队 。 为 了 借 助 于 原 纳 粹 因此攻击”纳粹主义”在西德复辟了。”纳
算 无 从 谈 起 。 到 &" 年 代 中 期 ，情 况 开 始 的歧途。’($$ 年秋天，极左的恐怖主义达 国 人 还 能 与 战 胜 国 一 起 把 它 作 为 “胜 利
发生根本的变化。此时，西方国家与西德 到了高峰。在施密特政府的强硬打击下， 与解放的日子”来庆祝吗？# 月初，当时的
都 爆 发 了 大 规 模 的 学 生 运 动 。 他 们 的 共 “红军团”失败并走入低谷。
联邦德国则视自己为历史德国的法律继
承人，因此也就吸引了其他国家的特别
关 注 。我 们 今 天 要 讲 的 就 是 联 邦 德 国（ 即
&’%’—&’(’ 年 间 的 西 德 与 &’’" 年 以 后
的 统 一 德 国 ）反 思 纳 粹 历 史 的 过 程 。
人 数 太 多 ，德 国 民 众 的 抵 触 情 绪 强 烈 ，不 座谈。阿登纳本人属于保守派，自己也受
运 动 爆 发 后 ， 他 们 的 纳 粹 历 史 遭 到 了 年 使得新纳粹分子恼羞成怒，他们试图通过 去 了 比 特 堡 。 联 邦 德 国 与 纳 粹 历 史 一 刀
轻 一 代 的 无 情 清 算 。 西 德 对 纳 粹 历 史 的 破坏电视设备来进行干扰，但未成功。
两断的光辉形象被抹上了一层阴影。
开 头 提 到 的 那 个 举 世 闻 名 的 谢 罪 举 动 。 “ 应 该 改 写 纳 粹 德 国 的 历 史 了 ”。 但 是 ， 仍然不能成为“过去”。他认为，纳粹德国
在 西 德 国 内 ， 他 因 此 受 到 了 右 翼 的 攻 击 “希特勒日记”很快被证实是伪造的。“日 对 犹 太 人 的 大 屠 杀 在 世 界 历 史 上 不 是 独
美国总统里根来到西德，要与西德总理
同目标是反对美国的侵越战争以及本国
’($( 年，西德各州 地 方 电 视 台 在 四 科 尔 一 起 在 纪 念 二 战 结 束 的 同 时 ， 表 示
的保守势力。在西德，纳粹德国的历史及 个晚上连续转播了美国电视系列片《大屠 德 美 两 国 人 民 的 和 解 。 科 尔 为 此 安 排 了
其 在 西 德 残 余 势 力 是 西 德 学 生 运 动 攻 击 杀》。电视片中一个受纳粹迫害的犹太人 到 比 特 堡 二 战 德 国 阵 亡 士 兵 墓 地 吊 唁 。
的 独 特 目 标 。 当 时 离 二 战 只 有 !" 余 年 ， 家 庭 的 悲 惨 命 运 深 深 地 震 撼 了 观 众 的 心 但 媒 体 很 快 披 露 ， 该 墓 地 还 埋 葬 着 几 十
对内实行民主自由改革，对外谋求与东 案，但其他保守分子却认为重新评论德 去了德国国际形象上的阴影。
欧社 会 主 义 国 家 的 和 解 （即 “东 方 政 国历史的时候来到了。
但是，西德对纳粹历史的争论并没
策”）。’($" 年 ’! 月 $ 日，勃 兰 特 在 华 沙
’()* 年，西德出现了所谓 的“希 特 勒 有因此终结。’()& 年又出现了所谓的“历
!"
学习月刊 !""# 年第 $ 期（总第 !%#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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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根本的改变。
逼近，欧美各国都在准备隆重的纪念活
上世纪 #" 年代中期至 $" 年代：
西德学生运动对纳粹历史的反思也
转折与突破阶段
出现过极左潮流。少数大学生因为深信
“资 本 主 义 导 致 法 西 斯 主 义 ”， 组 成 了 所
动。联邦德国也因此再次兴起了反思纳 粹 历 史 的 高 潮 。但 这 次 反 思 却 变 了 调 。有 人认为，# 月 ) 日对于战胜国来 说 是 一 个
高 级 军 官 的 专 业 能 力 ， 同 盟 国 与 西 德 政 粹 主 义 ”在 西 德 虽 然 没 有 复 辟 ，但 因 冷 战
府提前释放了曼斯泰因等纳粹高级将 的掩护与阿登纳本人的保守倾向，许多
领。阿登纳又亲自前往监狱探望其余纳 罪恶累累的纳粹分子幸运地逃脱了应有
粹将领，而且还邀请曼斯泰因到总理府 的惩罚。
的法案。&’#& 年，又通 过 了 恢 复 &’%# 年 原 纳 粹 高 级 文 武 官 员 因 此 得 以 重 返 政 府
被撤职的原纳粹官员职位的法律。随着 机关。没有一个纳粹时期的法官受到起
冷战的加剧，西方占领国也失去了彻底 诉或丢掉职位。阿登纳总理府国务秘书
清洗纳粹分子的兴趣，他们更关心的是 戈罗布克就是当年纳粹迫害犹太人的
途而废。
最关心的是如何重建德国，尽快从西方
&’%’ 年联邦德国成立 后 ， 也 没 有 积 战 胜 国 手 里 获 得 西 德 的 国 家 主 权 。 为 此
极进行对纳粹历史的清算。相反，同年 &! 他 需 要 许 多 人 才 ， 这 些 人 的 纳 粹 历 史 对
月 便 通 过 了 赦 免 纳 粹 分 子 一 般 犯 罪 行 为 他来说无关紧要。在阿登纳时期，大批的
二战后德国彻底反省了。这个结论虽然
没 错 ，但 不 可 忽 视 的 是 ：联 邦 德 国 对 纳 粹
历史的反思经历了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
程。
首先说明一点：&’%# 年 # 月 ，纳 粹 德
国战败，德国被美英法苏四大同盟国分
区占领。&’%’ 年，德国发生东西分裂。东
德自视为反法西斯国家，与纳粹罪恶毫
无 关 系 ，因 此 也 就 不 存 在 什 么 历 史 问 题 。
动下，社会民主党联合自由民主党上台 国保守传统的批判一直耿耿于怀。科尔 泽克的精彩演讲不仅获得了德国众议院
执政。社会民主党主席、当年的反法西斯 上 台 之 后 ，宣 布 要 实 现“政 治 与 道 德 上 的 的 热 烈 掌 声 ， 澄 清 了 德 国 公 众 的 历 史 疑
战士勃兰特任联邦总理。勃兰特上任后， 转 折 ”。 科 尔 本 人 并 不 想 给 纳 粹 历 史 翻 惑 ，而 且 受 到 了 西 方 舆 论 的 一 片 赞 赏 ，除
在 政 府 、 军 队 与 教 育 机 构 占 有 要 位 的 保 灵。据统计，当时共有两千万人收看了该 个 纳 粹 党 核 心 组 织“武 装 党 卫 队 ”成 员 。
守分子大都有一段不光彩的纳粹历史。 节目。对于只有六千万人口的西德来说， 犹太人组织因此呼吁里根与科尔放弃该
这些人相对安稳地度过了 #" 年代。学生 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该节目的成功 吊 唁 计 划 ， 但 科 尔 还 是 坚 持 与 里 根 一 起
看 来 ，二 战 结 束 仅 !" 年 ，一 位 原 纳 粹 党 了 重 大 突 破 。 德 国 人 开 始 对 纳 粹 的 罪 行 它 把 所 有 德 国 人 都 从 纳 粹 的 暴 力 统 治 中
员与高官竟然能当上联邦总理，这是德 感到敏感了，他们的心灵开始被受害者 解放出来了。德国人不应该把战争结束
与 非 议 。 但 是 他 伟 大 的 举 措 感 动 了 世 界 记 ”虽 然 是 假 的 ，但 是 保 守 派 因 此 暴 露 出 一 无 二 的 ， 其 他 国 家 也 发 生 过 类 似 的 大
舆论。’($’ 年底，诺贝尔委员会授予了勃 来的篡改历史的心愿却是真实的。
屠 杀 事 件 。 而 且 ，希 特 勒 对 犹 太 人 的 大 屠
!" 年代至 #" 年代中期： 沉默与回避阶段
得不交由德国地方政府设立的特别法院 处 理 。 而 地 方 法 院 也 敷 衍 了 事 ，让 无 数 的 纳 粹 分 子 过 关 ，“非 纳 粹 化 ” 运 动 因 此 半
过纳粹政权的迫害。他主张与西方交战 国特别是与法国和解，也支持与以色列 建 立 友 好 关 系 ，对 犹 太 人 作 出 赔 偿 。 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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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后德国反思纳粹历史的曲折过程
!景德祥 ! 中国社科院世界史研究所 副研究员
提及联邦德国对纳粹历史 的 反 省 ，国 人 印 象 最 深 的 莫 过 &’$" 年 联 邦 总
理勃兰特在华沙犹太人纪念碑前下跪认
罪的镜头，这已成为联邦德国悔过自新
的经典象征。在勃兰特下跪镜头的影响
下 ，我 们 容 易 倾 向 于 过 于 简 单 化 的 结 论 ：
惑，联邦总统魏泽克在演讲中旗帜鲜明
国 国 务 卿 基 辛 格 ）一 记 响 亮 的 耳 光 。她 是
可 以 说 ， 自 上 世 纪 &" 年 代 中 期 开 地指出，“# 月 ) 日”，对于德国 人 来 说 首
以 年 轻 一 代 的 名 义 打 这 个 耳 光 的 。 在 她 始 ， 联 邦 德 国 反 思 纳 粹 历 史 的 进 程 取 得 先 是 一 个 值 得 纪 念 的“ 解 放 之 日 ”，因 为
与今天的德国形象形成最大反差的 要 数 联 邦 德 国 建 国 后 &# 年 里 的 历 史 态 度 。在 这 个 阶 段 的 西 德 ，反 思 与 清 算 纳 粹 历史只是点滴现象，没有形成规模。相 反，我们所看到的更多的是对纳粹历史 的 无 视 、沉 默 与 回 避 。
二 战 结 束 后 的 德 国 ，满 目 疮 痍 、哀 鸿 遍地。普通的德国人丢魂失魄，流离失 所 ，每 日 都 在 为 最 基 本 的 生 计 而 奔 波 。对 纳粹历史的清算，是西方占领当局的事 情。恶贯满盈的纳粹头目在纽伦堡受到 了举世瞩目的审判。纳粹官员被驱逐出 政 府 机 关 。对 普 通 德 国 人 ，美 军 在 美 占 区 以表格登记审查 的 方 式 进 行 了 的 “非 纳 粹 化 ”措 施 。 但 是 ，因 与 纳 粹 政 权 有 关 的
筑 公 司 的 工 作 经 历 受 到 舆 论 的 攻 击 ，被 了 波 动 ，这 与 在 ’()! 年 底 以 科 尔 为 首 的 勒 上 台 的 日 子 联 系 在 一 起 。 德 国 人 不 应
迫Βιβλιοθήκη Baidu匆下台。
保守派的再次上台很有关系。保守派对 该记恨于当年的战胜国，而应该把自己
’(&( 年秋天，在学生运 动 的 大 力 推 &" 年代中期以来左派对纳粹历 史 以 及 德 的 不 幸 遭 遇 归 结 于 罪 恶 的 纳 粹 统 治 。 魏
代 表 联 邦 德 国 与 波 兰 政 府 签 订 了 和 平 友 日记丑闻”。著名的《明星》杂志推出了所 史学家争论”。这场争论源于右翼历史学
好条约。就在当天，他吊唁了华沙的犹太 谓 的“被 发 现 的 ”“希 特 勒 日 记 ”。 德 国 舆 家诺尔特。他在一篇报刊文章中抱怨，纳
人起义纪念碑。就在那里，他作出了本文 论 一 片 震 撼 。 保 守 势 力 欣 喜 若 狂 ， 叫 嚣 粹 德 国 已 经 灭 亡 %" 年 了 ，但 这 段 历 史 却
兰特诺贝尔和平奖。他赢得的不仅是个
’()# 年 是 世 界 反 法 西 斯 战 争 胜 利 杀 很 有 可 能 是 对 斯 大 林“大 清 洗 ”以 及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