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3969/j.issn.1008-3499.2010.09.016汉字性质研究综述唐剑锋（喀什师范学院人文系，新疆喀什844007）摘要：关于汉字的性质历来说法各异，概括起来，大体分为表意文字、语素文字和表音节的表音文字三大类。
依据汉字发展到现阶段的实际情况，可将其归结为一种表意性的记号文字。
关键词：汉字；性质；表意；表音；语素中图分类号：H0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3499（2010）09-0053-04收稿日期：2010-06-28；修订日期：2010-08-13作者简介：唐剑锋（1970-），男，湖南新宁人，新疆喀什师范学院人文系讲师,主要从事汉语史的教学与研究工作,（E-mail ）tangjianfeng70@126.com 。
一汉字是记录汉语言的符号，是最重要的辅助性交际工具。
它是世界上留存至今一种独特的方块形制文字。
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关于该文字的性质，引起了国内外语言学家们的普遍关注和浓厚的兴趣，各种著述蜂出。
时至今日，也尚未得出一个一致的意见。
那到底该怎样来考察和研究汉字的性质呢？1988年，裘锡圭先生在他的《文字学概要》里曾作了这样的分析说明：“各种文字的字符，大体上可以归纳成三大类，即意符，音符和记号。
跟文字所代表的词，在意义上有联系的字符是意符，在语音上有联系的是音符，在语音和意义上没有联系的是记号。
拼音文字只使用音符，汉字则三类符号都使用。
”这也正是西方拼音文字与汉字的根本区别，也是汉字独特属性的由来。
西方拼音文字是由音符构成的，它不含意符，纯粹是记音表义，因此，西方拼音文字就不能像汉字那样从字形上对文字作过多地分析。
而汉字的字符包含意符，音符和记号，具有表义性，属于形音意文字。
它可以根据字形分析、说解字义，进而推求出该字所记录词的词义。
瑞士著名语言学家索绪尔把世界文字明确分为表意体系和表音体系两类。
汉字属于表意体系的文字。
他说：“一个词只用一个符号表示，而这个符号却与词赖以构成的声音无关。
这个符号和整个词发生关系，因此也就间接地和它所表达的观念发生关系。
这种（表意）体系的典型例子就是汉字。
”索绪尔的这一学说对中国的语言文字学界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直到目前，“汉字是表意文字”的观点在《现代汉语》、《古代汉语》、《语言学》等教科书及一些汉字学的著作和论文里仍很流行。
二关于汉字的性质，到目前为止，大体上有表意文字、象形文字、表音文字、意音文字、表词文字、语素文字、音节文字、语素-音节文字等不同说法。
这些说法各自体现了汉字在某一方面、某一发展阶段的特征，其中的任一说法还难以对汉字全部发展历史的本质特征做出信服的阐述。
“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汉字较目前世界上流行的字母文字复杂得多，加深了研究的难度；二是因为研究者的角度各不相同，使用同一术语，而概念的内涵却不一样，没有共同的前提，自然得不出相同的结论。
”概括起来，这些说法，大体上不外乎表意文字、语素文字、表音节的表音文字三大类。
（一）表意文字表意文字是按照汉字的构造部件或整个汉字的表达作用划分出来的类型。
其内部又可分为表意文字、象形文字、形意文字、意音文字和记号文字等。
1表意文字，认为汉字的构字部件基本上起表意作用，这是传统的说法历来讲汉字性质的论著，一般采用这种观点。
长期以来，中国很多学者都基本上采纳索绪尔的观点，认为汉字属于表意文字。
如蒋善国在《汉字形体学》中指出：“汉字是由写实的象形变成符号或笔画，也就是汉字的形体由直接表意的变成间接表意的。
”梁东汉则认为“方块汉字是表意体系Vol.８No.９Sep.２０１０Journal of Huaihai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Humanities Forum ，Social Science Edition ）淮海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人文纵横）第８卷第９期２０１０年９月２０１０年９月淮海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人文纵横）的文字”。
高更生等人也认为“汉字基本上是表意体系的文字”。
张桂光在他编著的《汉字学简论》里如是说：“就汉字的整个符号系统而言，汉字应属于表意性质的文字，确切地说，汉字是音节的表意文字。
”现在通行的现代汉语教材一般也采用这种观点。
胡裕树主编的《现代汉语》主张“汉字是表意文字”。
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1983年版）以及后来的多次增订本都主张“汉字是表意体系的文字”。
其他常见的现代汉语教材一般也主张汉字是表意体系的文字。
目前最具权威的古汉语教材一般也持此种观点。
王力主编的《古代汉语》（第一册）指出“文字学家主要是凭字形来辨别本义，这是因为汉字是属于表意体系的文字，字形和意义有密切的关系”。
郭锡良等主编的《古代汉语》认为“汉字的形体结构直到今天仍未超出表意字的范畴”。
总之，表意性是目前学术界普遍接受的观点，几乎成为汉字性质学说思想的主流。
2象形文字、形意文字、意音文字，这三种说法主要是就早期汉字的某一发展阶段的结构形态所做出的判断王伯熙在《汉字的分类和汉字的性质———兼与姚孝遂先生商榷》一文中主张古代汉字属象形文字；刘志诚则提出“原始汉字是人们对自然万物和社会现象的认识反映，其中以描绘事物特征的象形字居多”。
蒋善国认为“古文字是象形兼表意文字，今文字是表意兼标音文字”。
高更生等人在承认汉字的表意性的同时又区分了古文字和今文字的性质，认为古文字“保存了象形的特点，是一种象形兼表意的形意文字”；今文字“破坏了古文字象形的形成，成了不象形的象形字，是一种表意兼表音的意音文字”。
唐兰认为“中国的文字是特殊的，在一切进化的民族都用拼音文字的时候，她却独自应用一种本来含有义符的注音文字”。
周有光则提出“汉字是意音文字之一种”。
这些提法是从汉字的阶段性发展来认识汉字的性质。
汉字毕竟是一种使用时间久远、地域辽阔、人数众多，且自身内部发展又很复杂的文字。
因此，对其性质想要做出一个较为精准的论断，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3意符音符记号文字，认为汉字的构件主要有意符、音符和记号三个部分裘锡圭先生在他的《文字学概要》一书中提到，前期汉字“似乎可以称为意符音符文字，或者像有些文字学者那样把它简称为意音文字”；后期汉字“似乎可以称为意符音符记号文字。
考虑到后一个阶段的汉字里的记号几乎都由意符和音符变来，以及大部分字仍然由意符音符构成等情况，也可以称这个阶段的汉字为后期意符音符文字或后期意音文字”。
王开扬在他编著的《汉字现代化研究》一书中分析认为：“从文字记录语言的原则看汉字，汉字在古汉字阶段是表意文字，在隶变以后，特别是到了现代汉字阶段，是记号文字；如果考虑到现代汉字在二级的内部组合上有意符音符，也可以叫做残存的表意表音作用的记号文字———中心语是记号文字。
”他的这个观点，还是从汉字的历史发展阶段来对汉字的性质做出判断，内涵并不矛盾。
（二）语素文字语素文字是按照汉字所记录的语言单位（又称语言层级）划分出来的类型。
其内部又可划分为词素文字（语素文字）、表词文字、语素-音节文字三种。
1词素文字或语素文字“词素”和“语素”都是英语morpheme的不同译名。
词素文字或语素文字认为汉字所记录的语言单位是词素或语素。
持这种观点的以语言学家赵元任为先驱和代表，他在《语言问题》一书中指出：“总而言之，一个整个的字，在中国文字里头是代表一个整个儿的词素。
”“世界上其他国家所用的多数的字———所谓叫拼音文字，他不是一字一言，是一字一音。
”吕叔湘先生继承并发挥了赵氏的观点，他认为“第三类文字是语素文字，它的单位是字，不是字母，字是有意义的。
汉字是这种文字的代表，也是唯一的代表。
汉字以外的文字都只是形和音的结合，只有汉字是形、音、义三结合。
”朱德熙同样认为汉字属于语素文字，他说：“文字是记录语言的，就汉字跟它所要记录的对象汉语之间的关系来看，汉字代表的是汉语里的语素。
”苏培成也说：“汉字的单字记录的是汉语的语素，所以汉字是语素文字，这是汉字的性质。
”这种观点现在也很有市场。
2表词文字表词文字认为汉字所记录的语言单位是词。
美国语言学家布龙菲尔德指出：“用一个符号代表口语里的每个词，这样的文字体系就是所谓的表意文字，这是一个很容易引起误会的名称。
这种文字的重要特点恰恰就是字（汉字），并不是代表实际世界的特征，而是代表写字人的语言特征；所以不如叫做表词文字或言词文字。
”布龙菲尔德已明确指出“表意文字”的这个名称不妥，应改称“表词文字”。
3语素———音节文字，持该观点的人认为汉字是记录语言单位中有意义的单音节的词裘锡圭先生认为“汉字不应该简单地称为语素文字，而应该称为语素———音节文字。
不过，对汉字使用的表音节符号跟音节文字的音符之间的区别，也应该有足够的认识”。
李大遂也认为“从汉字记录的语言单位来看，它是语素———音节文字，这一点古今汉字是相同的”。
刘志诚也持这一主张，他说：“现代汉字中的形声字已占90%以上，……所以形声字的性质决定了汉字的性54质。
形声字由意符和音符组成，其意符本来就是能独立表示意义的文字，是与汉语语言中最小的有意义的单位———语素有关联的字符。
其音符表音与音素文字不同，而和音节文字类似，表示的是音节。
所以形声字是语素———音节文字，决定了汉字也是语素———音节文字。
”目前很多学者倾向于这一观点。
（三）表音节的表音文字这种观点主要是按照汉字记录的语音单位来划分的类型。
明确提出汉字是表音文字的是刘大白、姚孝遂。
刘大白在其《文字学概论》里指出：“中国的汉字是单音节词表音文字。
”姚孝遂继承了刘大白“汉字是表音文字”的这一观点。
他说：“就甲骨文的整个形体来说，就它的发展阶段来说，就它的根本功能来说，它的每一个符号都有固定的读音，完全是属于表音文字的体系，已经发展到了表音文字的阶段。
其根本功能不是通过这些符号形象本身来表达概念的。
把它说成是表意文字是错误的。
”显然，姚氏把文字是否有固定的读音，作为“表意文字”与“表音文字”的区别标准。
这种观点不太符合汉字产生、发展的实际情况，意见不妥。
除此以外，最近王玉新同志又提出了一种不同以往任何说法的最新观点：汉字的认知性是汉字的本质属性。
他在《汉字认知研究》著作中指出：“在汉字的多重价值（包括交际价值、认知价值和文化价值）中，最基本的也是最突出的价值是：汉字是认知的工具。
……认知性才是汉字的本质属性。
”王玉新的这个观点突出强调汉字的“认知功能”是汉字的本质属性。
当然，我们并不否认汉字具有认知的功能。
但就此断定该功能就是汉字独特仅有的本质属性，恐怕难以服众。
难道西方的拼音文字就没有这样的认知功能，难以置信。
若果真如此，西方文字怎能为其民族的语言交际服务并留存至今呢？因此，认为“汉字的认知性是汉字的性质”这一提法，还值得商榷和论证。
总之，上述种种观点，都是研究者们各自依据自己所要研究的角度和标准得出来的结论，从而出现目前这种繁荣的景观，也属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