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七巧形象浅析 高晓明 1 摘 要张爱玲生于1920年9月30日祖籍河北丰润生于上海原名张英。特殊的家庭背景、生活经历使张爱玲对人生感到挥之不去的悲怆、荒凉。她把这种悲怆、荒凉的感觉带进了她的《金锁记》曹七巧。曹七巧一直被人们看做是张爱玲笔下最完整的女性形象也是她塑造得最厚实的小市民形象甚至可以说是张爱玲为现代文学史贡献的一个独一无二的具有经典意义的艺术形象。小说《金锁记》中深刻地剖析了主人公曹七巧的情爱欲和财物欲被扭曲后所产生的破坏力刻画了现代女性在旧式大家庭中痛苦挣扎以及沉沦的轨迹塑造了一个性格乖戾的女性形象. 其人性堕落根本原因在于封建因素与资本主义因素共同作用造成人心理变态最终导致毁灭。 关键词性格 封建主义 资本主义 2 前 言 张爱玲是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上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作家童年时期家庭的失落以及后来恋爱、婚姻的不幸形成了她深刻的悲剧意识。特别是那些女性人物她们难以挣脱历史的、文化的、生理的、心理的桎梏上演了一幕幕人生悲剧。在这些充满悲剧色彩的女性人物中《金锁记》中的曹七巧格外引人注目。 《金锁记》是描写人性扭曲、人格变态最出色的作品是张爱玲的代表作品也是她主题挖掘最深刻、最丰厚的作品。作品出色地展示了曹七巧从一个健康单纯的姑娘变成了一个丧失人性、为金钱所困的变态狂的过程。 《金锁记》选取二十世上半叶的上海为背景描写的是一个有着不幸的婚姻遭遇的女子曹七巧以青春的欢乐作为抵押带着金钱的枷锁在性压抑、性苦闷中煎熬以至于心理变态的故事。小说分为两个部分前一部分写了姜公馆二奶奶曹七巧的一天一个女人的婚姻及生存通过对话、事件交待出来。后一部分是七巧带着一双儿女分家单过后的生活。这是作品的主题部分也是情节发展中高潮迭起的部分。矛盾冲突发展到极限母子三人都向着精神的深渊滑落。主人公的性格在这部中篇小说是随着时间推移逐渐由一个曾有青春泼辣的曹大姑娘变成了阴险毒辣凶狠的姜老太婆下面就从曹七巧的性格发展和形成原因两个方面来对这个形象的文学价值进行探讨和分析。 1.曹七巧的性格发展 1.1.曹七巧婚前的思想状况 曹七巧是麻油店老板的女儿年轻的时候在家里站柜台接触的是一些身份地位相似的下层劳动者“临着碎石子街的馨香的麻油铺黑腻的柜台芝麻酱桶里竖着木匙子油缸上吊着大大小小的铁匙子。漏斗插在打油的人的瓶里一大匙再加上两小匙正好装满一瓶一斤半熟人呢算一斤四两。有时她也上街买菜。在娘家做女儿的七巧尽管有些要强嘴头子上琐碎些但可以
看出她的性格是一位活泼、可爱、泼辣的姑娘。喜欢她的有肉店里的朝禄她哥哥的结 3 拜兄弟丁玉根张少泉还有沈裁缝的儿子。十八九岁的姑娘“高高挽起了大镶大滚蓝夏布褂袖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腕”这样的年轻这样的健康、这样的美丽对未来是充满想象的只是七巧在人生路口的关键时候迷失了方向。 众所周知旧时的女子都是利用婚姻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普通人家的女子要想嫁入豪门那似乎是奢望。封建贵族家庭的门第观念特别强烈像姜家这样的世家望族尽管已经到了衰败的边缘但仍然讲究门当户对。姜家大少奶奶玳珍便是公侯家的小姐门当户对的人家其婚礼相当排场。姜家二少爷是个残废“成天的吃药行动都离不了人”这样的人仍要给他娶媳妇生儿育女。姜家的儿子是个残废姜老太太只好降低了娶儿媳妇的标准七巧呢虽然粗鲁泼辣却是充满青春活力是一个非常健康的大姑娘只是出身小市民家庭经济状况不好。这个时候为了和姜季泽的爱为了钱?6?7?6?7总之七巧带着种种希望和梦想嫁入姜家。我认为在这里金钱起了关键的作用为了生存或不至于受穷曹七巧把婚姻看作是自己唯一目标以青春作婚姻代价以金钱为最终目的。在曹七巧的一生中金钱第一次主宰了她显示了它强大的力量令她放弃了追求正常爱情和生活的权利出卖了自己的婚姻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正是这桩畸形的婚姻造成她一生的痛苦葬送了她一生的幸福酿成人生无法挽回的悲剧。 1.2.曹七巧婚后的思想状况 自从嫁到姜家以后生活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随之思想也在逐步变化。在这样的生活中她心里就是不舒服总觉得社会不公平内心痛苦难以言说。她碎言碎语喜欢说唱道短、无事生非这是一种消极的畸形的排遣内心痛苦的方式。七巧的心里充满怨恨和刻毒她常挖苦别人以言语上的挑衅获得暂时的满足。她嫉恨新婚的三少奶奶兰仙又挑唆老太太早点把二小姐云泽嫁出处还造出一些谣言气得云泽躲到后房里大哭。从这里我们已分别感到曹七巧的人性逐步发生了变化。她的出身是无法改变的姜家上上下下都瞧不起她令人讨厌不得人心。在长期的折磨中心里不断走向变态。这时候她意识到只要有钱就拥有立身之地。她爱姜季泽她百般的逗引他诱惑他却更加激起了她自己的痛苦——她的丈夫“是软的重的就像人的脚有时发了麻摸上去那感觉?6?7?6?7” 4 她哭不像哭“简直就像翻肠搅胃地呕吐”可是没有用。爱尽管爱可是涉及到钱就不行。七巧不是那种可以为了爱而放弃钱的人。对于姜季泽花了公帐上的钱面上大度可她内心确是耿耿于怀。分家的时候她不肯让姜季泽平分家业甚至连姜老太留下
来的几件作纪念的首饰都舍不得给他分家之后当挥霍无度已破产的姜季泽上门来她还提防着他是为钱。可见种种事件的发生让她对整个世界都绝望了她得出的结论是“人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金钱”。“这是个疯狂的世界”金钱对于七巧是第一要紧的她的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金色的梦里带上了沉重的黄金枷锁在这个金光灿烂的梦中等待未来。 在这个家庭里曹七巧被压抑着十年过去了终于熬到姜老太太去世了她的丈夫也死了。十多年来她带着黄金的枷锁可是连金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以后就不一样了她会分得一部分家产由她自己亲自支配这么多年对于金钱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她异常兴奋她打定主意要强硬一点她决不能便宜了别人姜季泽也不行。这么些年来用她青春年华她辛苦服侍姜二爷被半死不活的肉体拖累着没有爱情没有幸福只有无穷无尽的忍耐和痛苦。为了过去和未来在这关键的时刻她决不能吃亏她在堂屋里当着九老太爷的面撒泼痛诉嚎啕大哭可是没有人会同情她。在他们眼中她是一个自私的庸俗的尖利的琐碎的妇人维持了几天的僵局到底还是无声无息按原计划分了家孤儿寡妇还是被欺负了。 摆脱了复杂的大家庭曹七巧带了儿女长白长安另租了一幢房子住下来她认为有了钱就什么都有了。可当她最爱的人为钱来找她时她戳穿了他把他赶跑了爱人远离她进一步深深刺痛她的心灵从此以后的七巧再不相信什么真心了只有沉默的黄金才是最真实的她再不相信别人的好心她认为那是图谋她的钱。心理的阴影已经露出水面他的侄子春熹上城找事她总是怀疑侄子是爹娘设计来图谋她的钱财在玩耍时扶了长安一把她竟不管女儿才十三四岁年纪劈头盖脸给了春熹一顿好骂骂他狼心狗肺的东西要欺负她女儿想着她的钱她教训长安“男人?6?7?6?7碰都碰不得谁不想你的钱”这时候的七巧因为受过姜季泽的哄骗精神上更加被金钱禁锢性格已经偏离了正常轨道变得更加偏激猜疑这表明她已经变态了。她一时逼着长安去裹脚痛得她鬼哭神 5 号的一时又把她送进女中去念书等她思想上有了些进步呢又迫得长安退学。她轻松的毁掉了长安的幸福被耽误到三十岁的长安幸而与留德归国的童世舫谈恋爱还因此戒了烟但曹七巧当着童世舫的面说长安抽鸦片轻易就断送了女儿的婚姻。七巧倒不管长白在外面赌钱捧女戏子直到他跟着姜季泽逛窑子才着了慌于是给他娶了亲但又百般挑剔侮辱儿媳妇。她让长白整夜给她烧烟逼着他说他媳妇的床笫密闻还向亲戚朋友散播使她抑郁成疾得病而死于是又给儿子娶了姨太太隔了一年不堪凌辱也死了从此长白不敢再娶亲。从此看出作为
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儿女应有一种天然的爱然而人类最崇高神圣的母爱此时在曹七巧身上已经荡然无存。 发展至此曹七巧身上已经发展到没有良知、没有内疚、没有羞耻有的是歹毒残酷、变态无耻。她变态自虐又恣意虐人。三十年来她带着黄金的枷锁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他的儿子再不敢娶媳妇她的女儿没有嫁人他们都没有幸福。她知道所有的人都恨她。她这一生除了钱赚到的就是一些恨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最后沦落为一个眼中只有金钱没有亲情的恶毒残忍的魔鬼。 2、曹七巧性格形成原因 2.1.曹七巧性格形成的社会原因 曹七巧从一个正常的女人逐步变成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女畸人、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这个时代旧的东西在崩溃新的在滋长中。”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初的上海。当时正是社会大动荡新旧交替的时代。而上海是中西文化的交汇点是十里洋场是殖民地色彩非常浓厚的都市。人作为个体生活在社会上是有着它的社会性的人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那这个环境就会对他产生一定的影响就是说大的社会意识会对个人意识产生深远的影响所以个人意识会折射出当时的社会心理。正值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有着双重的意识形态。一方面当时处于封建社会末期封建专制制度在人们的生活境里根深蒂固而这些制度所依附的封建思想早在人们的头脑里也形成了很深的影响所以它深入渗透到社会 6 的各个层面、各个角落这是封建性因素对人的生存观、价值观的影响和制约另一方面上海是一个开放型的大都市外来文化首先迅速从这里侵入可以看出资产阶级黄金至上、拜金主义的观念也是从这里涌入腐蚀人们的价值观念这是资本主义思想的冲击。这两种意识形态相互排斥又相互渗透产生的矛盾力就推动着人们滑入更深的生活旋涡走向腐化和堕落表现出人性脆弱与悲哀。曹七巧就是因为价值观念受双重影响导致人性彻底迷失酿成了一场灭顶之灾。 曹七巧对金钱的强烈占有欲一方面当然是受西方资本主义思想金钱至上观念的影响但最主要的还是封建性主义思想影响她。 当我国封建主义文明与西方资本主义文明在租界这一特殊境地上浊流相汇、淤泥掺杂时便孕育了我民族生活中一种带着普遍性的精神病态。人民的思想心理价值观念、行为方式发生了变化。中国妇女的几千年高压的男权社会中走过的正是一条幽暗漫长的辛酸路。在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中妇女没有独立的政治经济权益社会地位低下她们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封建道德要求她们依附男人而她们自己的观念里也有根深蒂固的依赖
性。张爱玲自己也提到过“求安稳”这与依赖性是一个意思。她深信安稳是具有“永恒意味的”“它是人的神性也可以是妇人性”所谓求安稳就是找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终身有托 只是七巧的男人是一个残废是不可靠的所以她只有牢牢抓住金钱求得安稳。另外我们不能忽略了一个女人在封建家庭里生存的艰难。正是这种独立生存无所依傍的恐惧使她一下子就抓住了黄金因为这是她生存的根本是她唯一的依靠。人生在世。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没有真心没有爱情一切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钱只剩下钱是最实在最真实的。经过了种种变故七巧“渐渐与现实失去了接触虽然一样的打丫头换厨子总有些失魂落魄”这是因为她关于爱情的理想破灭了而关于金钱的理想则明明白白凸现出来从此她的精神便完完全全被金钱锁住了包括她的理智情欲。她渐渐的变得暴虐自私残酷甚至疯狂她开始随心所欲地毁灭她亲近的人的幸福她“一级一级走进没有光的所在”终于无可挽回地变成了一个心理变态的女人。她沿着自虐和他虐的恶性轨迹不可阻挡地往下滑一直滑到人性扭曲的最底层直至毁灭了自己。 7 2.2.曹七巧性格形成的自身原因 年轻时候的曹七巧性格并非如此像她嫂子说的“没出嫁的时候不过要强些嘴头子上琐屑些?6?7?6?7虽是比以前暴躁些也还有分寸不似如今疯疯傻傻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就没有一点得人心的地方”她为什么会变原因有两个一是来自姜家这个大家庭给她的压力。姜家因避兵从北京到上海来已经看得出破败衰微了。整个家庭表面上诗礼传家书香门第内里却矛盾重重危机四伏。妯娌斗法叔嫂调情夫妻反目人与人之间没有温暖没有和睦各自只为自己的利益与生存而互相利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在这样的家庭里像七巧这样的出身必定会受人的歧视和排挤七巧偏偏又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慢慢便学得更加敏感多疑尖酸刻薄反而更加令人讨厌。另一个原因是曹七巧的丈夫姜二爷。他是一个患了骨痨的病人是她的丈夫可他却不能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他不能给她爱情不能给她安慰不能给她生活所需要的一切。七巧用牺牲夫妇生活换取的荣华富贵注定了她一生的不幸。所以七巧觉得压抑觉得痛苦。弗洛伊德认为潜意识深处的性本能受到的压抑过于强大如果没有正常的疏导和合理的发泄就容易造成心里上的病态。七巧由于长期的爱情生活得不到满足加上她出身卑微在门第森严的大家庭里人格受到歧视和压抑逐渐变成了一个典型的心理变态者。 2.3变态心理及伤害 这种心理变态使她莫名其妙地想发泄想报复她自己得不到爱情和幸福她也不愿别人得到爱情和幸福。
老年的七巧在一种强大的魔恶力量的推动下进入了畸形和毁灭的阶段。她此时的心理大约可分为三个层次一是性变态心理相当于偷窥者心理。对于别人的隐私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并且利用不正当的方法获得信息沉迷于细节描述的快感之中。她逼着儿子长白供出他媳妇的秘密并四处散播从中获得快感她对她的儿子这个她生命里仅有的一个男人也怀有情欲这种性变态心理是她最深层的心理属潜意识部分它直接派生了仇恨心理乱伦意念占有欲和虐待狂。二是仇视与嫉妒心理她见不得别人有爱情有婚姻见不得别人夫妻恩爱见不得别人幸福这个“别人”也包括她的儿女她不惜一切手段毁掉他们的幸福三是寡居者的“护牍”心理。对于长白 8 和长安曹七巧虽然自己在做着伤害他们甚至毁灭他们的事但她容不得别人接近他们她时刻戒备着提防着别人抢走她的儿女这同她防着别人觊觎她的钱是一样的也许她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她用黄金枷锁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这其中就包括了她自己的儿女。总体来看“她的心理变态即使有也不至于病入膏肓扯上那么多人为她殉葬然而最基本的悲剧因素还不在此。她是担当不起情欲的的人情欲在她的心中偏偏来得嚣张。已经把一种情欲压倒了缠死心地来服侍病人偏偏那情欲复燃要求它的权利。爱情在一个人身上不得满足便需要三四个人的幸福与生命来抵偿”。 辨正地看曹七巧是一个受害者是半封建半殖民社会的牺牲品造成其人生悲剧的根本是封建思想和资本主义的思想观念共同参与最终导致其走向毁灭。《金锁记》中的曹七巧既是一个可恶可恨的害人者更是一个可怜可悲的被害者。她对金钱有强烈占有欲为了攫取财富可以不惜牺牲美好的人性甚至以黄金这一“金锁”摧残儿女的爱情和幸福肆意折磨儿子和媳妇把金钱看得比儿女的婚姻更重要。这个被金钱榨干了青春和蚀空了灵魂的悲剧人物终于在临死之前流出了干涩的泪。张爱玲作为女性以她独特的视角将笔触深入到曹七巧这个人物的内心深处去审视她的灵魂因此曹七巧这一女性形象具有特殊的认识意义和审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