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文化 第八章 东晋南朝的心灵震荡越

陶渊明的诗让我们感受到的主要不是田园之美， 陶渊明的诗让我们感受到的主要不是田园之美，而是作者对 于超然独善、淡泊自然的“自我”人格的执著追求。 于超然独善、淡泊自然的“自我”人格的执著追求。他的田园诗 的意义并不仅仅是创造了一种新的诗体， 的意义并不仅仅是创造了一种新的诗体，而更是以诗的形式实现 了他的“自我超越”追求。 了他的“自我超越”追求。如 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 饮酒诗》之十四） “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饮酒诗》之十四） 人为三才中，岂不以我故。 神释》 “人为三才中，岂不以我故。”（《神释》） 吁嗟身后名，于我若浮烟。 “吁嗟身后名，于我若浮烟。”（《怨诗楚调示庞主簿邓治 中》） 所以贵我身，岂不在一生。 饮酒诗》之三） “所以贵我身，岂不在一生。”（《饮酒诗》之三） 今我不为乐，知有来岁不？ 酬刘柴桑》 “今我不为乐，知有来岁不？”（《酬刘柴桑》） 贵我贱物”主题，浓烈的自傲、自足、 贯穿于其中的正是 “贵我贱物”主题，浓烈的自傲、自足、 自得、自乐的情愫，真正的“自我超越意识”的觉醒。 自得、自乐的情愫，真正的“自我超越意识”的觉醒。
山水景物不是 起兴”的手段， “起兴”的手段， 也不是人格自我的 象征， 象征，更不是内心 苦闷的慰藉物， 苦闷的慰藉物，而 是诗人自由观赏、 是诗人自由观赏、 把玩、 把玩、品味的审美 意象： 意象：“景夕群物 对玩咸可喜” 清，对玩咸可喜”； 心契九秋干， “心契九秋干，目 玩三春荑” 玩三春荑”。人与 自然一见如故、 自然一见如故、心 心相属， 心相属，发生情感 上的沟通和交流， 上的沟通和交流， 进行玩耍性的审美 嬉戏， 嬉戏，是一种真正 的主客无别的状态。 的主客无别的状态。 谢灵运像 选自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 选自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
陶渊明像 [明]王仲玉 明 王仲玉
遥想当年， 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举” 遥想当年，“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举”（《杂诗》 杂诗》 之五），而今却只能在“拳拳往昔时，忆此断人肠” ），而今却只能在 之五），而今却只能在“拳拳往昔时，忆此断人肠” （《 杂诗》之三）的怀旧中度过岁月，于是“有志不获骋” 杂诗》之三）的怀旧中度过岁月，于是“有志不获骋”、 我去不再阳” 杂诗》 的惆怅和凄凉纠缠、 “我去不再阳” （《杂诗》）的惆怅和凄凉纠缠、苦恼着 诗人，使他的整体人格笼罩着一层悲剧色彩。 诗人，使他的整体人格笼罩着一层悲剧色彩。 朱熹：陶诗中最能“露出本相者， 咏荆轲》 朱熹：陶诗中最能“露出本相者，是《咏荆轲》一篇 平淡的人如何说得这样言语出来。 ，平淡的人如何说得这样言语出来。”。这与他在精神上 始终未能走出玄学语境有深刻关系。 始终未能走出玄学语境有深刻关系。 当然，其田园诗又露出了向山水诗走去的端倪。 当然，其田园诗又露出了向山水诗走去的端倪。如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 真意，欲辨已忘言。 真意，欲辨已忘言。” 他毕竟生活在佛学盛行的东晋了，虽仍不乏玄意，但也颇有 他毕竟生活在佛学盛行的东晋了，虽仍不乏玄意， 些佛味了。此诗道出了诗境界之空、 些佛味了。此诗道出了诗境界之空、静、淡、寂的心灵本体根 在某种程度上揭开了向山水诗发展的序幕， 源。在某种程度上揭开了向山水诗发展的序幕，预示了中国诗 歌的一次重要变迁的即将到来。 歌的一次重要变迁的即将到来。
东晋南朝的“心灵感荡” 第八章 东晋南朝的“心灵感荡” 贵我” 赏心” 一、 “贵我”与“赏心”：从田园诗到山水 诗 传神” 畅神” 二、 “传神”与“畅神”：从人物画到山水 画 遒媚” 妍媚” 三、“遒媚”与“妍媚”：从王羲之到王献之
第一节、 贵我” 赏心” 第一节、 “贵我”与“赏心”：从田园诗到山水诗 1、田园诗 、
中 国 审美 文 化 史
制作者： 新闻传播学院） 制作者：许丙泉 (新闻传播学院） 新闻传播学院 制作日期： 制作日期：2008年2月18日 年 月 日
东晋南朝的“心灵感荡” 第八章 东晋南朝的“心灵感荡”
钟嵘《诗品》 :“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 钟嵘《诗品》 若乃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 若乃春风春鸟 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 凡此种种， 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凡此种种，感荡心 凡此种种 中国士人在魏晋之际追求“自我超越” 灵”。中国士人在魏晋之际追求“自我超越”的人格理想之 进入一个拓展主体精神和内在心灵的一个时期， 后，进入一个拓展主体精神和内在心灵的一个时期，表现为 心灵感荡”的时代主题。其中最重要的语境因素， “心灵感荡”的时代主题。其中最重要的语境因素，便是佛 学取代玄学成为该时代的主流意识形态。鲁迅《而已集》 学取代玄学成为该时代的主流意识形态。鲁迅《而已集》： 到东晋，风气变了，社会思想平静得多， “到东晋，风气变了，社会思想平静得多，各处都夹入了佛 教的思想。 佛学建构的是心灵（精神）本体论， 教的思想。”佛学建构的是心灵（精神）本体论，在哲学观 上讲究的是“非有非无” 有无一观” 上讲究的是“非有非无”，“有无一观”，在价值体系上强 调的是以“ 为本， 物我俱一” 调的是以“心”为本，“物我俱一”。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 思想文化语境的变化。玄学语境中的审美文化， 思想文化语境的变化。玄学语境中的审美文化，突出的是一 而佛学语境中的审美文化，突出的是一个“ 个“我”字，而佛学语境中的审美文化，突出的是一个“心” 字。中国审美文化由此开始，步入了从偏重“言志”、“缘 中国审美文化由此开始，步入了从偏重“言志” 到讲究“畅神” 写意”的美学发展道路。 情”到讲究“畅神”、“写意”的美学发展道路。 本章主要以般若佛学为思想语境， 心灵感荡” 本章主要以般若佛学为思想语境，以“心灵感荡”为基 本题旨，着重对诗歌、绘画、 本题旨，着重对诗歌、绘画、书法的演变轨迹和趋向作一描 述和阐释。 述和阐释。
所以，最好的山水诗往往是最好的抒情诗，写意诗， 所以，最好的山水诗往往是最好的抒情诗，写意诗，处处不 又处处有“ 处处都凝结着“ 的情怀、 见“我”，又处处有“我”， 处处都凝结着“我”的情怀、意趣 和风韵。如他的一些脍炙人口的诗句： 池塘生春草， 和风韵。如他的一些脍炙人口的诗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云日相辉映， 禽”；“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 从这些充满生机、情趣、韵味的物色景致中， 鲜”。从这些充满生机、情趣、韵味的物色景致中，正看到了诗 人的一片空灵、闲静、冲淡、和悦的审美心境。 人的一片空灵、闲静、冲淡、和悦的审美心境。 总之，从陶渊明的田园诗发展到谢灵运的山水诗， 总之，从陶渊明的田园诗发展到谢灵运的山水诗，是中国文学 史的一个重大事件，也是中国审美文化发展中的一个里程碑。 史的一个重大事件，也是中国审美文化发展中的一个里程碑。不 过对于田园诗人陶渊明和山水诗人谢灵运， 过对于田园诗人陶渊明和山水诗人谢灵运，许多人喜欢作孰高孰 低的判断，认为陶渊明无论在人格上，还是在艺术上， 低的判断，认为陶渊明无论在人格上，还是在艺术上，都要高出 谢灵运一筹。这种貌似合理的看法实在值得怀疑。 谢灵运一筹。这种貌似合理的看法实在值得怀疑。因为人格问题 是一个复杂问题，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唯一的标准，而且艺术上 是一个复杂问题，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唯一的标准， 也恐怕不能简单地作孰高孰低的断定。 也恐怕不能简单地作孰高孰低的断定。 二者的出现正反映了该时期审美文化通过文学形态所显示的从 二者的出现正反映了该时期审美文化通过文学形态所显示的从 自我超越” 心灵感荡”的主题转换轨迹。这一转换轨迹， “自我超越”到“心灵感荡”的主题转换轨迹。这一转换轨迹， 也正是社会思想语境从 也正是社会思想语境从“玄”到“佛”的变迁轨迹的一种艺术呼 应和折射。 应和折射。
陶渊明与谢灵运
第二节、 传神” 第二节、“传神”与“畅神”：从人物画到山 畅神” 水画
魏晋以来，特别是东晋之后， 魏晋以来，特别是东晋之后，中国绘画文化真正步入了一种自 觉时代。潘天寿：： 魏晋以前之绘画，大抵为人伦之补助， ：：“ 觉时代。潘天寿：：“魏晋以前之绘画，大抵为人伦之补助，政教 之方便” 而到魏晋人那里，绘画观念则“ 之方便”；而到魏晋人那里，绘画观念则“由审美蹈入自由制作之 境地，使吾国绘画史上渐见自由艺术之萌芽” 其历程大致是： 境地，使吾国绘画史上渐见自由艺术之萌芽”。其历程大致是：先 是魏晋以来人物画兴起，至东晋顾恺之则集其大成；晋宋以降， 是魏晋以来人物画兴起，至东晋顾恺之则集其大成；晋宋以降，山 水画又从人物画中（作为人物的背景因素）分化出来，渐趋独立， 水画又从人物画中（作为人物的背景因素）分化出来，渐趋独立， 宗炳则堪为代表。 宗炳则堪为代表。
在大自然的怀抱里， 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回到素朴淳 真的田园生活中， 真的田园生活中，“我”才能真正 体味到生命超越的意义， 体味到生命超越的意义，享受到感 性人生的快乐和自由： 性人生的快乐和自由： 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 。（《 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 归田园居》之一） 归田园居》之一） 静念园林好，人间良可辞。（ 。（《 静念园林好，人间良可辞。（《 规林诗》之二） 规林诗》之二） 诗书敦宿好，林圆无俗情。（ 。（《 诗书敦宿好，林圆无俗情。（《 还江陵夜行途中诗》 还江陵夜行途中诗》） 但玄学理想使得陶渊明的田园诗 没有达到真正的“物我俱一” 没有达到真正的“物我俱一”的境 界。即其诗总体上以平淡、自然为 即其诗总体上以平淡、 旨趣，但仔细体味之， 旨趣，但仔细体味之，他并没有在 田园生活中获得真正的闲静与安宁 所以陶渊明在“或有数斗酒， 。所以陶渊明在“或有数斗酒，闲 饮自欢然” 答庞参军诗》 饮自欢然”（《答庞参军诗》）的 同时，又情不自禁地感喟“ 同时，又情不自禁地感喟“人乖运 见疏” 言尽意不舒” 见疏”、“言尽意不舒”（《赠羊 长史诗》 长史诗》）了。
渊明醉归图
Байду номын сангаас
陶渊明携酒图 傅抱石
2、山水诗 、
谢灵运出身高门世族，喜游山水，古代第一位山水诗人。 谢灵运出身高门世族，喜游山水，古代第一位山水诗人。 歌咏山水，实际与他对佛学义理的深刻体悟及由此所形成的特 歌咏山水， 定审美趣味有着密切关系。汤用彤： 南朝佛法之隆胜， 定审美趣味有着密切关系。汤用彤：“南朝佛法之隆胜，约有 三时。一在元嘉之世，以谢康乐为其中巨子” 三时。一在元嘉之世，以谢康乐为其中巨子”。佛学关注的重 心不是自我人格的超越，而是内在精神（心灵）的无限。 心不是自我人格的超越，而是内在精神（心灵）的无限。这是 它不同于中国本土哲学的地方。 谢灵运对此极为重视： 它不同于中国本土哲学的地方。”谢灵运对此极为重视：“六 经典文，本在济俗为治耳，必求性灵真奥，岂得不以佛经为指 经典文，本在济俗为治耳，必求性灵真奥， 南邪？ 他推崇“顿悟成佛” 至夫一悟， 南邪？”他推崇“顿悟成佛” ：“至夫一悟，万滞同尽 ”“壹有无 同我物者，出于照也。 通过这种的“ 壹有无， 耳。”“壹有无，同我物者，出于照也。”通过这种的“照”， 顿悟” 有无、物我都两忘俱一了，由此， 即“顿悟”，有无、物我都两忘俱一了，由此，山水万象成为 审美对象了。 审美对象了。 自我”人格， 他的山水诗不再在标榜 “自我”人格，不再有明显的贵 色彩， 感心” 赏心” “我”轻“物”色彩，而是突出了 “感心”、“赏心”、 悟心”等审美意味。 邂逅赏心人，与我顺怀抱” “悟心”等审美意味。如“邂逅赏心人，与我顺怀抱”；“将 穷山水迩，永绝赏心悟” 含情尚劳爱，如何离赏心” 穷山水迩，永绝赏心悟”；“含情尚劳爱，如何离赏心”。 欣赏自己的心情、神意、欢畅自由， 物我俱一” 欣赏自己的心情、神意、欢畅自由，即“物我俱一” 的 心灵感荡” “心灵感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