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语文 (5)

中国现代小说史是夏志清在中美文学研究界，获得极大声誉的研究专著。

它无论在国内现代文学研究界还是在国外学界都有着深刻的影响。

夏志清教授的当时的一些看法和观点，至今看来仍不乏真知灼见。

举例来说，正是夏志清的这部现代小说史，使得张爱玲、钱钟书这两位不见于中国旧有的现代小说史的作家，浮出历史的烟尘，在而今被人们所熟知，并长久的散发着自己的独特的光芒。

同时，夏先生的这部小说史也引起了极大的争议，虽然夏先生的政治立场是和大陆的意识形态相左的，但他在美国的宽松的政治环境中，这给他在小说史中对文学史上的现象发表自己的看法、极为大胆的、尖刻的言论创造了条件。

也正是这种大胆的甚至带有反共色彩的言论，使得他的这本书中文本迟迟不能在大陆公开发行，只能在香港和台湾出版。

最近，这本书的中文本才由复旦大学出版社在做了删改之后，公开出版。

虽然，这些言论中有一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历史的真相，但也在相当程度上带有夏先生的显见的政治偏见。

而这又集中体现在夏志清先生对鲁迅先生的评价上。

鲁迅，是我们公认的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作家，他的所有作品都被我们反复的诵读和研究着，他的伟大之处也不断地被我们认识和发掘。

尽管历史上和现在，对鲁迅先生有着很大的争议，但鲁迅先生的文学史地位却因此而变得更加的稳固了，人们说伟大的作家是骂不倒的，何况鲁迅的伟大是因其思想的深刻，作品的丰富意蕴，对民族性的批判和期待，而成就的伟大呢。

也许毛泽东主席的话，能把鲁迅的伟大处描述的更加清晰：“鲁迅……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

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是文化战线上……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上述一段对鲁迅的经典评价，也出现在了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中。

不过在夏的小说史中，可不是作正面的对鲁迅评价的例证，而是略带讽刺的说明鲁迅被利用受摆布的事实。

被认为是鲁迅的作品被利用来“加强国民政府贪污和腐败的印象”。

接下来，夏先生循着文学史的写法，以鲁迅的生平为线索，在穿起鲁迅的重要作品的同时选择性地加以论述，他的对鲁迅的看法和评价也就散落在对鲁迅经历和作品的具体分析之中了。

一、鲁迅的生平与创作1、鲁迅的求学与立志从文夏先生没有对其幼年的事情做过多的陈述，而是直接切入对鲁迅以后的人生影响深远的求新学，和出国到日本留学作了粗线条的勾勒。

夏先生在文中提到鲁迅在南京水师学堂和到日本之后，对西方文化的兴趣和渴求。

鲁迅虽然学的是生物学，但其在读书期间表现出了对文学的极大地兴趣。

夏先生在这里非常准确的列出了对鲁迅以后思想影响深远的作家的名字：尼采，达尔文，果戈理，契诃夫，安德列耶夫。

这些哲学家、作家形成了鲁迅创作的思想深度和技巧底蕴。

夏先生对鲁迅先生在呐喊自序中提到的电影事件，也极为关切，并在其对鲁迅用笔极俭省的文中引用了他的原文。

显而易见，对这件事对鲁迅的刺激，夏先生是持肯定的态度的，他认为正是这件事情最后使鲁迅下定决心以写作作为自己的职业。

但鲁迅此时的文学活动，以失败而告终，此后的十年，鲁迅一直陷在深深的失望之中，没有在写作，只是或教书或埋头古文学的研究。

2、在北京创作的丰收鲁迅先生提倡文学拯救国民性，但因时机的不成熟而以失败告终，此后的鲁迅一直沉浸于失望和寂寞之中，也正是经历了这么一个苦闷的时期之后，他迎来文学创作的黄金时期。

这个黄金时期的历史背景是新文化运动，历史的波澜起伏把鲁迅抛到了风口浪尖上。

夏先生说，文学革命使他重振对文艺的雄心，在同学刘半农的盛邀之下，鲁迅暂时搁置了疑虑，从苦闷中摆脱出来，把自己的寂寞和苦闷，发而呐喊为新文学运动的壮丽篇章，把笔化为刀剑朝着中国几千年的传统进行猛烈的攻击。

在此阶段鲁迅创作出了《呐喊》。

而随着文学革命的退潮，当时的文艺界在经过了五四新文化运动昂扬奋进之后，当时作家们发现他们的努力并没有真正的改变中国，“梦醒了，却无路可走”，于是纷纷逃避了开去，或者另寻民族的出路。

只有鲁迅仍然在孤独痛苦的荒原上，以强力意志坚守着自己的文化立场、和拯救国民性的使命，《彷徨》就是这样的时期的作品，由于历史的转向，在作品里更多的是悲观沮丧的气氛和乌无路可走的苦闷。

此时鲁迅的作品还有杂文集《坟》、《热风》等。

这些作品是鲁迅在北京时期的作品，也被夏先生认为是新文学初期的最佳的作品，它们使得鲁迅先生的声望高于同时期的小说家。

3、离京前往厦门、广州鲁迅先生在北京期间，先后在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中国大学等学校教书，还在教育部任职。

1926年9月，鲁迅先生离开北京，前往厦门，在厦门大学担任国文系教授和国学研究院研究教授，但很快鲁迅先生就辞去职务，于1927年1月前往广州，在中山大学任职，但因四一二反革命的政变，鲁迅急于营救被捕的学生，又愤而辞去所有职务，并很快前往上海。

鲁迅先生做为学者，有着这样的几部著述《中国小说史略》、《汉文学史纲要》，还有文字学方面的《门外文谈》，这些著述的学术价值极强，在今天看来，他的很多的观点和看法，也没有被超越，反而被学者们不断地转引和认同。

关于鲁迅离京的说法很多，似乎人们都对因许广平而起较为认同。

但鲁迅先生现在厦门，后去广州，转而上海，流转的生活，使得他的创作受到了较大的影响。

夏先生认为，这种流转的生活，以及在上海定居之后与共产党作家的论争，使得鲁迅先生不能专心再写小说。

4、在上海成为“民族英雄”进入上海的鲁迅，在没有到过大学任教，虽然做过演讲，在这里鲁迅是作为职业作家的面目出现的。

夏先生认为，辗转的生活经历，对鲁迅的思想和感情演变产生极为重要的影响。

他在广州目睹了革命与反革命的运动，使得他的心情更加颓唐苦闷。

夏先生说：“作为一个独立的爱国作家，他早就蔑视英美集团的作家，认为他们是为资本主义文化说话的。

现在他也开始怀疑革命的作家，他们所制造的不成功的普罗文学，使得文学水准日渐低落。

鲁迅即不左又不右，变得完全孤立。

”鲁迅到上海之后，与左翼文学团体太阳社和创造社展开笔战。

左翼文学团体对鲁迅发动总攻击，报复鲁迅对革命文学的嘲弄态度。

鲁迅虽对之抱有一贯的讥刺和自信，可是他的思想此时开始发生转变。

鲁迅先生对苏联的社会建设一直极为关注，这是正是处于苏联的社会主义建设取得巨大的成功，和资本主义发生严重的经济危机的时期，他又看到共产党领导的中国革命的成效。

这些使得他开始思考自己的思想，并开始了对马克思主义和苏联文学的阅读，正是这些内外的因素，促使鲁迅思想的向左转。

但夏先生认为，这些书籍的阅读，并没有对他的性格和思想形成太大的影响。

我们也认为，尽管鲁迅能先生思想上有了共产主义的倾向，但他的作品中仍然保持着北京时期的创作的思想，仍然保留着对人性复杂的认识，对国民劣根性的批判，他也没有像其他作家一样，否定文学革命的成绩。

在鲁迅先生的思想完成了向左转之后，更加猛烈的向着统治者，向着上海的文人，向着以梁实秋为代表的留学英美的作家，向着民族主义文学发起进攻，并直至生命的最后。

这个时期，是鲁迅的杂文作品的重要时期。

他的这些作品，被看作是匕首和投枪，狠狠插入敌人的心脏。

但夏先生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认为鲁迅先生专心于杂文的写作，意图借此来代替它创造力的衰竭，掩饰他创作力的消失。

虽然我们不能承认他的这种说法的准确，但是不容否认的是，鲁迅先生此时的创作成就不如北京时期。

二、关于鲁迅的小说创作鲁迅先生的小说，除却上面提到的《呐喊》《彷徨》的两篇北京时期的短篇小说集之外，还有一部《故事新编》，这部小说集里共收集者鲁迅先生以历史故事和神话传说为题材的8篇小说，时间跨度较大，除了其中的《不周山》之外，其余均为离开北京后完成的。

其中有两部是在厦门写就的，其余的在上海完成。

关于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由于夏先生在文中没有做过的论述，在这里我只是把他的评论记下来，以后自己再对《故事新编》作详细的理解和研究。

夏在文中认为，在这本书中，鲁迅先生讽刺时政，也狠毒的刻画中国的古代的圣贤和神话中人物：孔子、老子和庄子都变成了小丑，招摇过市。

夏说：“由于鲁迅怕探索自己的心灵，怕流露出自己对中国的悲观和阴沉的看法与公开声明的共产主义信仰相左，他只能压制自己的感情，来做政治讽刺工作。

”最后总结说：“《故事新编》的浅薄与凌乱，显示出一个杰出小说家的可悲的没落。

”夏先生的上述说法，无疑有着他的武断之处。

这待以后再论。

鲁迅先生在文坛在展露头角，并后来蜚声文坛，实在是靠的他的小说的思想和艺术成就。

鲁迅先生的小说艺术是的鲁迅近一个世纪以来，屹立文坛久经风雨而不倒的坚实后盾。

在夏先生的小说史分析中，更是占了其对鲁迅分析的大部分篇幅。

当然为夏先生所称道的就是《呐喊》和《彷徨》两部小说集，或者个准确的说是这两部集子中的九篇小说。

我不否认夏先生对鲁迅小说解读的独到和新颖，甚至某些论述还相当的深刻和精到，但是在阅读的过程中还是有些自己鄙陋的意见的。

读夏先生对鲁迅小说的评价，总觉得夏先生对鲁迅小说的主题思想的理解和分析较为肤浅，用温儒敏教授的话来说，就是“隔”。

我不知道夏先生是因为这部书是写给美国人看的的缘故还是因为他旅居美国，自觉不自觉地运用他者的眼光来观看中国小说的缘故，他的评价中滤去了鲁迅和中国小说家的小说得以生长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土壤，滤去了五四及中国现代史滚滚向前发展的历史语境，只是简单地从人性的角度来探讨小说。

这样的不结合传统、不结合历史语境的探讨，注定流于表面，从而不能深刻地理解鲁迅小说的伟大之处。

1、《呐喊》是鲁迅在沉默中的爆发上文已经论及，《呐喊》是鲁迅先生苦闷、寂寞的宣泄，是应者时代脉搏的呐喊，并一发而不可收拾，遂成一短篇小说集，鲁迅也因此成为短篇小说的巨匠。

鲁迅曾在呐喊自序中说自己是应钱玄同的邀请，来为新青年写稿子，尽管自己此时心存疑虑，但还是写了三篇发表，遂引起文坛的瞩目。

我们不仅要问，为什么鲁迅仅凭着几篇短篇小说，就成了声明鹊起的小说家，就成了文学巨匠了呢。

鲁迅先生的小说大部分是以他的故乡绍兴为叙述的背景的，故乡是他灵感的主要源泉。

我们可以发现一个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个奇特的现象，我们这些后来生活在城市，一举成为中国知名作家的人，相当一部分是从乡村走入城市的，比如鲁迅、沈从文等，他们由乡村进入城市的经历，使得他们表面上是城市人，但骨子里却还是乡下人，他们的故乡在他们的脑海中非但挥之不去，反而在城乡价值观念的冲突中，变得更加的深刻鲜明。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这个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地方，他们在身体上漂移了，但精神上却是关注着。

这些都理所当然的反映在他们的作品里了。

只不过，不同的作家笔下，他们的乡村图景是不同的。

鲁迅先生在接受了先进的西方思想之后，用他者的先进的眼光，审视自己的家乡时，更多的是在一种悲哀的心境地下的批判，更多是在对家乡人物懒散、迷信、残酷、虚伪的哀怜之下的深刻揭露，但是这种批判已经超出了某时某地的范畴，超然于故乡之外，而具有了更广泛、更普遍、更深刻的意义，鲁迅之为鲁迅，就表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