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龚自珍诗歌的兴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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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自珍诗词艺术赏析引言龚自珍(1792-1841),字璱人,号定盦,清代思想家、文学家、诗人。
他的诗词创作,以思想深刻、情感真挚、风格独特而著称,是清代文学史上的重要人物。
本文将从诗词艺术的角度,对龚自珍的作品进行详细的赏析。
一、诗词创作背景龚自珍生活在鸦片战争前夕,这是一个社会变革的大时代。
清朝的衰落、社会的黑暗、人民的苦难,都深深地影响了他的思想和诗词创作。
他的诗词,既反映了社会的现实,也表达了他对理想的追求和对未来的期望。
二、诗词艺术特色2.1 思想深刻龚自珍的诗词,具有深刻的思想性。
他关注社会现实,对封建社会的弊端进行了深刻的批判。
如《己亥杂诗·其一百二十首》中写道:“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这首诗表达了他对清朝封建统治的批判,对人才的重视,对国家未来的期望。
2.2 情感真挚龚自珍的诗词,情感真挚而浓郁。
他对国家的热爱、对社会的关心、对人民的同情,都深深地融入了他的诗词之中。
如《己亥杂诗·其一百二十四首》中写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首诗表达了诗人对国家和社会的深沉关爱。
2.3 风格独特龚自珍的诗词,风格独特,自成一家。
他的诗词,既有传统的诗词形式,又有自己创新的手法。
如《己亥杂诗·其一百二十六首》中写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这种新奇的表达方式,使他的诗词具有了独特的艺术魅力。
三、结论龚自珍的诗词,以其深刻的思想、真挚的情感、独特的风格,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他的诗词,既有对现实的深刻反思,又有对未来的美好期望,是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瑰宝。
从龚自珍诗文中的典型意象浅析其忧患意识作者:祁晴来源:《青年生活》2019年第10期摘要:作为一位文人,龚自珍凭借诗文中时时流露出来的忧患意识和强烈的批判意识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他用敏锐的目光探视到当时社会中的种种疮痍,洞悉着世间的不堪,却又无能为力。
在这个文化和精神双重压抑的时代,龚自珍在诗文中对特定的意象赋予特殊的含义来表达自己的诸多忧患。
他用“众人皆醉,惟我独醒”式的诗文鞭挞着整个社会。
关键词:龚自珍;忧患意识;夕阳;梅;箫;剑;落花中国式旧文人,大多具有极其浓厚的忧患意识。
古时士大夫,求官求隐两途: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从国家命运到百姓生活再到个人前途,大批文人拨云见日,在重重迷雾与枷锁中寻求出路。
范仲淹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奠定了中国文人的忧患基调。
面对国家四分五裂之时,陆游发出“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的哀叹;当百姓生活处于水深火热时,杜工部用“三吏三别”来揭露战争给老百姓带来的巨大不幸和痛苦;就连一向行事潇洒的李太白在“兼济天下”而不能够入世时吟出“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万古佳句。
钱穆认为,“实际上自从乾隆末年以后,社会状况已经坏极,就是外国人不来,中国内部的腐败,也逐渐会暴露出来的”。
史学家做出这样的事后诸葛亮式的判断不难,难的是如何处于这个时代而看清它的真颜。
这个时期的诗人龚自珍能够先于时代而歌,从江面的平静窥出江底的暗流涌动,面对国家,百姓,个人,一次次地发出震撼人心的哀叹。
于时代而言,龚自珍只是沧海一粟,但于龚自珍而言,他所处的时代迫使他背負了太多。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身处末世,对于这世间不能回避的事情和无可喻状的情感,龚自珍用他特定的意象抒己之志。
在龚自珍诗文中,他用来塑造意象的大多是传统诗词中常见的景物,如大自然的风雨、雷电、夕阳、、落花,生活中的灯火、箫剑等。
但是作者的独特生活经历和儒道释三教合一的思想模式,使得其诗文中这些常见意象具有与众不同的内涵。
从龚自珍诗文中的典型意象浅析其忧患意识龚自珍是中国近代著名的文学家、诗人、思想家,他的诗文中流露了强烈的忧患意识。
他对社会现实的深刻反思、对个人命运的无尽悲叹,使得他的诗歌、散文充满了痛苦与忧虑。
本文将以龚自珍诗文中的典型意象为线索,探讨其忧患意识。
一、“壶天日月”——对世道的担忧龚自珍的《世态炎凉图》中写道:“天无穷、地无边、乱石丛中开出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在这些描述中,“乱石丛中开出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都是形象鲜明的山水意象,但重要的是“壶天日月”,这一意象表现出龚自珍对世道的担忧。
他以“壶天日月”比喻社会秩序的天人合一,也就是说,社会的和谐与稳定,是天地万物、日月星辰之间的协调统一,而这种协调则受到社会政治、道德的影响。
龚自珍的诗意味深长:他不仅呈现出逝去的社会和谐的景象,更对当代社会的现状发出深刻的忧患之声。
二、“荒城临古渡”——对身世的痛苦龚自珍的《临江仙·滦南杂记》中写到:“荒城临古渡,多少事,从来不顺。
”这一意象表现出龚自珍对自己命运的痛苦和苦闷。
他在诗中描述的这个“荒城临古渡”—一个荒凉而孤寂的地方以及“多少事,从来不顺”的境况,不仅代表了他自己的境遇,更代表了身处当下社会的人们的困境。
龚自珍对于当时社会的不公与不义极其痛惜,他认为自己身陷囹圄、无法改变现状,同时感叹自己的无能为力。
总之,从龚自珍诗文中的典型意象浅析其忧患意识,我们可以看到龚自珍对于社会、个人和人生无常的热切关注和内心的无尽悲叹。
他通过诗歌和散文来传达自己的忧虑和痛苦,表达了对社会深层的反思与思考。
他的忧患意识,令人深深地感受到历史长河中知识分子的思想情感的丰富和复杂。
从龚自珍诗文中的典型意象浅析其忧患意识龚自珍(1858-1901),字梦雪,号鹤林,清末民主派诗人之一,他的诗文以宏阔的胸怀和深刻的忧患意识而著称。
通过对他的诗文中的典型意象进行浅析,我们可以进一步认识他的忧患意识。
龚自珍的诗文中经常出现的意象是战争和乱世。
他生活的年代正值晚清时期,社会混乱,战乱频发。
在他的诗文中,战争意象常常以生动鲜明的方式呈现出来。
在《己亥杂诗》中,他写道:“长云度皇景,古木连青玉。
”这里的长云和古木象征着战争中苍茫的景象,表达了他对乱世的忧虑和担忧。
龚自珍的诗文还经常出现深奥的典故,比如《临江仙·滚滚长江如翻雪》中的“临江仙”,通过对高山流水中形势严峻的描绘,表达了他对乱世的忧患。
龚自珍的诗文中常常出现的意象是自然。
与战争和乱世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他对自然的热爱和追求。
在他的诗文中,自然意象常常以宁静、美好的方式出现。
在《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中,他写道:“草回寒塘无浪声,微茫暮雪迎寒暝。
沙河冷雁飞回后,冢墓寒花不自凋。
”这里的草回寒塘、微茫暮雪以及冢墓寒花表达了他对自然的深情和向往。
通过对自然的描绘,他抒发了他内心深处的忧患,同时也带给人们一种安抚和慰藉。
龚自珍的诗文中的典型意象主要包括战争和乱世、自然以及历史。
通过对这些意象的浅析,我们可以看到他内心深处的忧患意识。
这种忧患意识来源于他对当时社会动荡和混乱的观察和思考。
龚自珍的诗文因此被赋予了时代的特点和独特的价值,他的忧患意识与他作为公民和诗人的责任相一致,成为了他诗文的核心主题。
龚自珍诗歌风格特征及其成因分析作者:李鑫来源:《丝绸之路》2010年第22期[摘要]清末诗人龚自珍的诗歌雄放瑰丽、奇幻幽怨,呈现出“雄奇哀艳”的特征,具体表现在四个方面:诗歌意象的构建偏爱孤绝美和萧瑟美,诗歌画面的营造与艺术意象的表现追求虚幻美和朦胧美,诗歌艺术结构的建立推崇离合美和跳跃美,诗歌语言的运用偏好瑰丽美和夸张美。
这种诗风是龚自珍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个人遭遇等条件下复杂心态与独特审美观念的体现和反映。
[关键词]龚自珍;诗歌风格;雄奇哀艳[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115(2010)22-0065-02在晚清诗坛上,龚自珍是一位独具个性和艺术才华、首开近代新诗风的杰出诗人。
其诗文照亮了思想界和文学界,日渐得到人们的重新审视和高度重视。
他的诗歌雄放瑰丽、奇幻幽怨,呈现出一种“雄奇哀艳”的艺术风格。
一、“雄奇哀艳”诗风的表现特征其一,在诗歌意象的构建和选择上,龚自珍偏爱孤绝美和萧瑟美。
由于独特的人生体验,诗人特别喜欢将“剑”、“箫”、“落花”、“秋”、“夕阳”、“风雷”、“奇女”等孤绝、萧瑟的意象作为诗歌描写的主要形象。
在其笔下,“剑”代表功业报国的豪情壮志,“箫”则蕴涵着他忧国时的哀愁苦闷。
如“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剑”与“箫”对举,使其诗风表现出雄奇如剑客的壮阔豪迈和哀艳如箫声的低回婉转。
除了“怨去吹箫,狂来说剑”之外,龚氏还善写“落花”意象,如《西郊落花歌》中,诗人以“落花”形象抒怀,以“奇”字统领全诗,不仅花奇,构思更奇。
七个奇妙的比喻夸饰出“落花”奋发向上的气势与精神,壮烈的场面、艳丽的色彩、引起伤感的衰败景物在其奇思妙创下变为无比壮观的艳丽景象,可谓化腐朽为神奇。
此外,诗人还善以“秋”暗含自己所处萧瑟恶劣的环境,以“夕阳”蕴藉封建社会没落的命运,以“风雷”象征雷厉风行的变革等等,着意抒慨、志高情深却不容于上层社会,独自沦落,残魂难招。
浅析龚自珍的诗歌风格(一)论文关键词: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双重倾向结合互补论文摘要:龚自珍是首开近代新诗风的最杰出的诗人,他的诗与散文一样,紧紧围绕现实政治这个中心,或批判,或抒慨,富有社会历史内容。
同时龚诗的最大特点又是构思奇特,想象丰富,气势飞动,具有鲜明的浪漫主义色彩,并且以异常真挚强烈的感情溶化到诗的形象之中去,从而使他的诗对读者能产生巨大的感染力。
龚诗的语言璀璨瑰丽,文采斐然,词汇丰富优美,构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
龚自珍(1792—1841),字瑟人,号定壶,浙江仁和(今杭州)人,是我国十九世纪上半叶一个杰出的思想家和文学家。
他的思想带有极大的叛逆性,而他的文学极富于创造性,其诗文打破了清中叶以来传统文学的腐朽局面,首开近代文学风气。
他的诗,以其先进的思想,别开生面,真正打破了清中叶以来诗坛的模山范水的沉寂局面。
本文将试从其诗歌现实与浪漫的双重倾向出发来分析龚自珍的诗歌风格。
龚自珍生活的年代,正是统一的封建国家面临没落、崩溃,走向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历史新阶段。
外国资本主义侵略势力不断加深,国内阶级矛盾日益尖锐化。
在龚自珍之前的清中叶诗坛,山水诗歌占据了统治地位,这类诗歌,往往模山范水,单纯地描写自然景物,与现实远远脱离。
而处于时代剧烈动荡的龚自珍,作为一个主张改革腐朽现状、抵抗帝国主义侵略的近代资产阶级改良主义启蒙思想家,显然是深恶这种无益的诗风的,他的诗,绝少单纯地描写自然景物,而总是着眼现实社会形势,发抒感慨,纵横议论。
在他的思想中,诗和史的联系是很自然的。
他认为《六经》是周史的宗子;《诗》是由史官采集和编订起来的;而且“诗人之指,有瞽献曲之义,本群史之支流”。
因此他认为不仅选诗和作史的目的,皆在于“乐取其人而胪之,而高下之”,而且诗人作诗也必然和史官作史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社会历史批评。
“贵人相讯劳相护,莫作人间清议看”;“安得上言依汉制,诗成侍史佐评论”:他把自己的诗看成是“清议”或“评论”的工具,显然他把诗与史、诗人与史官在社会作用的基础上统一起来了,它们的职责皆在于对社会历史进行批评。
从龚自珍诗文中的典型意象浅析其忧患意识1. 引言1.1 介绍龚自珍诗文的特点龚自珍(1811-1849)是中国近现代文学史上的重要诗人之一,他的诗文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悲愤与思考。
龚自珍在诗文中常常运用大量的意象来表达自己的忧患意识,这些意象既有自然的,历史的,人物的,宗教的,社会的等等。
他通过对这些复杂的意象进行深刻的描写和解读,展现了他对时代和社会的深刻关怀和批判。
龚自珍的诗文特点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他常常以自然的意象来抒发自己的忧患,比如借助山水、花鸟、天象等自然元素来揭示他对社会和时代的关注和忧虑。
龚自珍还常常以历史的意象来表现他对国家和民族的深切思念和忧虑,通过对历史事件和人物的描写,表达自己对乱世沉沦和弱势群体的同情和愤怒。
龚自珍的诗文中还出现了大量的人物意象,他通过对各种人物形象的塑造,展现了他对人性和社会现实的思考和反思。
龚自珍的诗文具有深刻的忧患意识,这使得他的作品在当时就具有了独特的价值和影响力。
2. 正文2.1 龚自珍诗文中的自然意象龚自珍的诗文中常常运用自然意象来表达他内心的忧患意识。
在他的诗中,常常可以看到对自然的描写和借喻,通过对自然的观察和感悟,表达了他对人生、社会、历史的思考和担忧。
龚自珍常常以自然界的景物来衬托自己的痛苦和忧虑。
比如他在《己亥杂诗》中写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里的“山重水复”暗示着人生道路的曲折和艰难,而“柳暗花明”则表达了希望与绝望并存的境况。
这种对自然景物的运用,使诗文更具有生动感和感染力。
龚自珍也经常通过自然界的变化来暗示历史的变迁和社会的动荡。
在《金陵怀古》中,他写道:“风烟三百里,故国几多时?六朝旧事随流水,但看青山依旧。
”这里的“风烟三百里”和“六朝旧事随流水”都暗示着历史的流逝和文明的兴衰,而“青山依旧”则表达了对永恒之美的渴望和向往。
2.2 龚自珍诗文中的历史意象龚自珍诗文中的历史意象主要体现在对中国历史的深刻思考和对时代变迁的敏感触觉上。
梁启超写龚自珍的诗歌
嘿,朋友!你知道梁启超写龚自珍的诗歌吗?就像在漆黑的夜晚突
然亮起的一盏明灯,那可真是精彩非凡!
梁启超对龚自珍诗歌的评价,那叫一个独到!比如说,龚自珍的诗
就像是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冲击着人们的心灵。
而梁启超
就像是那个站在岸边,敏锐捕捉到每一朵浪花魅力的观察者。
你想想看,龚自珍的诗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
是多么深情又富有力量啊!梁启超在解读时,难道不像是一位探秘者,努力挖掘着其中的宝藏?
再比如“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这充满悲愤与呐喊的
诗句,梁启超在欣赏时,难道不会心潮澎湃?
梁启超写龚自珍的诗歌,那是对文学瑰宝的深入探索,是跨越时空
的心灵对话。
这不就像我们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一位知己,无需多言,就能心领神会?
在我看来,梁启超对龚自珍诗歌的书写,不仅让我们更深刻地领略
了龚自珍的才情,也展现了梁启超自身的文学造诣和独特眼光,实在
是令人赞叹不已!。
试论龚自珍《己亥杂诗》的思想内容及艺术成就
《己亥杂诗》是一部充满温情的诗集,是由著名女词人龚自珍编写的一部重要的作品。
整
部诗集以《有情人》为序,在流动着温馨的情感下触及诗人心中柔软脆弱的无奈。
有以“如萍论帆影、最是秋水无力,恰似我思念中,有离恨几重别”为开头的《秋恨》;有吟咏
友情的“忆昔花时旧倾世酣笑,近是烟波管人蹉跎”的《酣笑》;还有由琐碎日常无限叙述
而引出的深远思考的《乱话》。
龚自珍的诗歌艺术非常传统,大部分诗歌都由韵致的五言诗组成,运用了大量比喻、讽刺、批评、诙谐等形式,使诗歌活灵活现,折射出很多两情相悦者的真实内心,有时还回归到
宗教滋润苍凉这种唯美审美上,给人以豁然开朗的感受。
《己亥杂诗》是一部充满温情的诗集,通过诗人对曾经错过的两情相悦之间的浅浅思念,
以及对曾经酣畅淋漓的友情之深情思念,营造出一种温情融融的气氛,也给了读者理想主义的情感熏染。
在朴实的语言中,龚自珍突出的唇齿之间的字句中,把人生的种种憧憬与哀恸娓娓道出,获得了艺术上的卓越成就。
论龚自珍诗歌的兴象徐文茂 龚自珍的诗歌被誉为“三百年来第一流”①的作品是与其兴象的营造密切相关的。
从诗为有象之言的角度予以关照,则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陈述他“初读《定庵文集》,若受电然”的感触,很能形象地说明龚诗兴象所具有的震撼力。
龚诗兴象的特征首先表现在它于广采博纳之中展示出一种奇伟狂恣、恢宏陆离的风范。
从日月星辰到龙麟鸾鹤,从菰芦藤茅到琴瑟笛箭,从九天九渊的种种幻象到古今异域的芸芸物象,一经与诗人感兴应合而融注入诗便肆意恣纵而益见奇伟恢宏:“五狱走骄鬼,万马朝龙王。
”②“狼藉丹黄窃自哀,高吟肺腑走风雷。
不容明月沉天去,却有江涛动地来。
”(466页)龚诗中不仅风雷星岳等风貌本系峻伟的兴象呈现出气盖九州的态势,而且一般的兴象也蔚为壮观:其美人是“不学空房怨”,“清妙遗九州,独居云外之高楼”(475页)的美人,马是“八极曾陪穆满游,白云往事使人愁”(451页)的马,泪是“百脏发酸泪,夜如原泉”的泪,即使在传统诗词中常婉约而出的花卉,也展现出“十万狂花如梦寐,梦里花还如雾”(564页)“如钱塘潮夜澎湃,如昆阳战晨披靡”(488页)等态势而“风发云逝,有不可一世之概”③,这在古诗创作中是弥足珍贵的。
龚诗兴象的特征还在于其斑驳纷呈中往往显现出情有独衷的板块结构。
倘若对近800首诗的数千个兴象作粗略的统计,便会发现最常出现的是秋梦灯烛、剑箫琴笛、金玉珠花、海潮星月。
其中秋月灯玉分别出现了近百次,梦与花则分别高达百余次与300余次,而无上述兴象的作品仅占三分之一弱,即使在议论频起的《己亥杂诗》中也只近半。
这些主体情有独衷的兴象除了单独呈现在诗境中,还常常相互依托联贯,以有机的板块结构来姿态迥异地表现各种意蕴诗境,甚至好多作品往往主要即由这些兴象所构成。
《秋心三首・其一》:“秋心如海复如潮,但有秋魂不可招。
漠漠郁金香在臂,亭亭古玉 当腰。
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箫。
斗大明星烂无数,长天一月坠林梢。
”《玉联环影・胧月魂傍花阴立》、《己亥杂诗》中的“怕听花间惜别词”、“金缸花烬月如烟”,直至在梦中这潜意识至性流露而成的《梦中作四截句》等都比较典型地体现了这个特征。
此外,这些兴象之间常常产生一种特定的照应和内在的关联。
以箫为例,《吴山人文徵、沈书记锡东饯之虎邱》诗将“箫心”与“落花”对举,进而用“落花风里别江南”来寄遇“箫心”及“吹不得”之因的丰富内涵。
对此诗人虽未补白,但若用《绮寮怨》“一榻茶烟午寂,落花天易阴。
何人向花外吹箫,惹清梦飞出幽林。
江东俊游今倦,被怨曲拨起情怎襟?种闲愁容易生苗,怕红豆绿芜春又深”来相互参照,再佐以《纪梦七首》其五“寻箫思不堪”和《湘月》”怨去吹箫”等注释,就不难看出落花与箫的内在联系。
翻检《龚自珍全集》还不难发现箫与笛、筝、琴、琵琶;箫与剑;箫与湖山金玉楼馆等等之间各各互有异同的特定内涵。
龚诗兴象在整体上所展示的恢宏狂恣、瑰伟陆离的风貌,在个体上所显示的情有独衷的板块结构,是与其内在的特质互为表里的:即意的运思新颖和象的涵盖深广。
龚诗中很多兴象在其涵盖的深广上超越了前人。
前引的箫便是如此:其一,从“按拍填词,拈箫谱字”(547页),来看,这箫有其具象之本意。
其二,从“小时闻此声,心神辄为痴”及作者自注“予每闻斜日中箫声则病,莫喻其故”(454页)来看,这箫又与作者的秉性、积癖相连。
其三,从“一箫与一笛,化作太古琴”(485页)来看,这箫与作者心中的理想境界相通。
其四,从“一箫吹,琼栏月暖锦云飞”(551页)来看,这箫有恋情的寄托。
其五,从“何处 栊何处院?金管玉箫浓醉”(569页)来看,这箫又与隐逸倜傥之趣有关。
其六,无庸讳言,由《上清真人碑书后》、《己亥杂诗・天花拂袂著难消》等来看,这“携箫飞上羽 阁”之“箫”显然系指其妾阿 。
其七,箫与剑是颇受诗人青睐而常常相连的兴象,将二者联系对照,不难发现箫还具有许多涵盖。
究察《己亥杂诗》“少年击剑更吹箫,剑气箫心一例消”及《湘月》《漫感》《又忏心一首》《纪梦七首》等诗,这箫蕴含着始于“少年”的“平生意”,而且是有别于剑的一种“春梦”,一种“消魂味”。
这箫涵盖着作者于人生重要阶段才名纵横的坎坷历程。
这箫饱和着作者后期哀乐交集、涕泪涟涟的身世感叹和对黑暗现实的愤疾心态。
剑也同样如此,既与“关山拭剑行”(463页)的侠气相关,又与“夜夜辄一鸣,负汝汝难忍”(486页)的哀怨相关;既与“空留一剑知己,夜夜铁花寒”的友谊相连,又与“拔剑梦魂中”(456页)的襟怀相通,还与“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467页)的理想相关。
在龚诗中它如秋气、风雷、山、涛等兴象,在对衰世时事之多变势态的把握上显示了空前的识别力和涵盖力,使庞大的审美客体得到深刻而生动的显现。
龚诗兴象在意的运思新颖上也殊为杰出。
以花为例,其含意固然有传统之沿袭,如《己亥杂诗・陶潜酷似卧龙豪》以松菊来象征高雅品质;《鹊踏枝、漠漠春芜芜不住》以墙角孤花来寄托怀才不展,《哭洞庭叶青原》以“欲开不开兰花稀,似泪非泪海棠卧”来浸融挚谊哀思;《导引曲》以“梨花浸黄昏”来烘染离情恋意等等。
但是与前人相比较,龚诗中的花兴象更见运思营构之新创:其一是作为一种有血肉意绪的生命而跃动:“玉树坚牢不病身,耻为娇喘与轻颦。
天花岂用铃方 护?活色生香五百年。
”(533页)而且这种跃动着的生命不局限于作者一己,乃属一个群体:“云何学年少?四座花齐笑。
”(495页),并常与普天下仁人志士及美好事物相关:“手种江山千树花”(441页),“栽花郑重看花约”(530页),“明年俯看千树梅,飘摇亦是天际想”(529页)。
再者,这种花兴象又是与假恶丑相对峙:“蟠桃之花万丈明”与“淮南之犬彳亍行”,“虎豹沈沈”与“落花心绪”,“平芜当门”与“香兰被锄”;与真善美相联系:“紫黯红愁”与“日暮”,“梅花红似酒”与“春月暖於烟”“山中花开”与“白日皓皓”等。
其二是作为诗人终身追求的美好理想来对待。
如果说《梦中述愿作》是公然标明自己“他身来作水仙王”,《幽人》是委婉表明自己“亦有梅花梦, 鬟待太阳”,那《梦中作四截句》之二的“叱起海红 底月,四厢花影怒於潮”则更是在长夜中以奔放的“童心”憧憬着理想境界。
其三是展示出作者对人生的哲理探索。
如《昨夜》其二:“种花都是种愁根,没个花枝又断魂。
新学甚深微妙法,看花看影不留痕。
”即意态微妙地展示出花与作者的这种等同关系:没有理想是士人生平所不能接受的,然而建树志向往往都是埋种下壮志不酬的悲痛之因。
新学的“微妙法”才能诱导作者面对志向与遭遇的激烈碰撞而采取无奈的超然。
就整体而言,现实的遭遇和矛盾并不能改变诗人对理想的执着追求:“执梅不畏蛟龙夺”(538页)、“化着春泥更护花”(509页)都体现了作者复杂意绪中的主旋律。
其四是落花兴象突破了传统的情感定势和文化规范而呈意的创新。
首先,落花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生命的存在:“十年千里,风痕雨点斓斑里……身世依然是落花。
”(562页)并且这种飘零多舛的生命现象具有普遍的意义:“蒙蒙朴面皆飞絮。
”(559页)“一天飞絮忄音忄音”(558页)。
其次,这落花时阴时荣、意绪复杂多变,它时而“终是落花心绪好,平生默感玉皇恩”(509页);时而“如先生平生之忧患,恍惚怪诞百出难穷期”(489页),时而期待“鹤背天风坠片言”(532页)以得到历史的整体的复 ,时而成为一种生命的异化或希冀:“安得树有不尽之花更雨新好者,三百六十日长是落花时。
”(488页)再次,将落花与蒲团、春霰、六朝、绣院,与天易阴、“二《南》卷”、“羌笛”、“斑骓逝矣”,与天女下凡而“顾眄中有风与霆”等相关,这就把落花置入一种联系广泛的大氛围中来予以着墨而意绪丰蕴、颇见新致。
它如梦、风雷、屠牛等等,蕴蓄之丰、运思之新使得龚诗的兴象既凝炼着现实的本质而倍为浓重,又散射着作者的锐见而个性显豁,一如“银碗盛雪,明月藏鹭,中有异境”④,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
中国古代历来有“古诗之妙,专求意象”⑤的认识,这是因为兴象是作品的构件,是兴义的载体,是进入意境的桥梁。
这种在感应兴会中产生的兴象,包括融注着情意的具象和寄寓于具象的旨意这二个方面。
而情意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和审美主体的观念思想、品性志趣相联系,形象总是直接间接地和客体的质性事理、环境历史相联系;二者的熔铸又总是与一定的审美原则相联系的。
因此考察龚自珍的诗学思想,剖析龚诗创作时的具体状况对深入理解龚诗兴象及其成因无疑甚为有益。
就客体而言,龚诗的兴象完全可以看作社会众象的一种透视和缩影。
龚自珍生当其时的清代嘉庆、道光年代,正是封建体制开始总崩溃的时期,九洲大地上业已开始的文化解构、社会转型为龚诗兴象之形成提供了极为广阔深厚的土壤、氛围和充满时代特征的客体。
因而将“四海为秋气,一室难为春”(485页)与时政黑暗腐败、民众不断起义、民族矛盾上升等现实相联系;将“谁肯栽培木一章?黄泥亭子白茅堂。
新蒲新柳三年大,便与儿孙作屋梁”(511页)与科举制度和用人方略相联系;将“伪鼎”、“风伯”、“猛虎”、“江鱼”、“淮南之犬”与迂腐骄横、阿谀奸 的官吏相联系;“将“ ”、“黍尺”、“屠牛那不胜栽禾”与经济萎缩、市场混乱、横征暴敛相联系;将“莲幕客”、“春眠寒食”与衙门豪绅中吸食鸦片者最多之现状相联系,就不难感悟到这些兴象与衰世现实在逻辑形态上的同构、在质性事理上的喻通;就不难感悟到这些兴象在再现审美客体时所具有的涵盖力、针砭力及有些具象屡屡被用之因;就不难感悟到这些兴象或奇伟狂恣、恢宏陆离,或涵盖深广的基本原因在于一场“亘古未有之变”的时代大潮。
就主体而言,龚诗的兴象完全可以看作主体人文精神的光彩和才识情志的显形。
在“六经宗孔孟,百行法程朱”⑥的桎梏下,在御用文人的谀颂中,能关注现实、感悟衰世的尚且不多,能体察症结、锐意创新的更属少数,龚自珍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正因为龚自珍是一位博学多才善疑逆的思想家,一位拯世图变遭挤压的“医国手”,具有亦狂亦侠亦温文等气质和哀乐过人宥情心等秉性,他才能敏锐地分析“日之将夕,悲风骤至”(86页)的态势,才能精辟地揭示朝政体制的弊端,才能急切地溯究历史以贩“古时丹”药,才能强力地倡导“更法”“改图”。
与其“后史氏”、“诗与人为一”(241页)等认识相一致,诗文创作便出现“不是无端悲怨深,直将阅历写吟成”(470页)的状况。
诗中“桑蚕”“饼金”等兴象才能有效地裨补朝政;“风雷”“海潮”等兴象才能犀利地闪烁新见;“宗周”“嫠纬”等兴象才能形象地切中时弊。
对传统思想的怀疑否定,对黑暗现实的深恶痛绝,对时代精神的探索把握,对理想境界的向往追求。
总之,主体独特的情性学识、才思志趣是其兴象特征的主要成因之一。
与其以“尊情”、“尊心”为核心的诗学认识相应,作为一种审美创造,龚诗兴象的特征比较集中地体现出他在《送徐秋孙序》中提出的“受天下之瑰丽而 天下之拗怒”这一审美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