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汪曾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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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汪曾祺:一个可爱的老头儿1997年5月16日,“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汪曾祺离开了我们。
他曾在一个万籁俱寂、满天繁星的夜晚说,“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只我这里一点是热的。
”己心温暖,则世间温暖。
20年来,他的人、他的文被人们不断提及。
汪曾祺为人为文,向真向善,诗情画意却不矫情,他的文字中总是流淌着对生活默默的温情,打动人心,或许这是因为他“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谐。
” 正如他爱逗弄含羞草,“触遍所有叶子,看都合起来了,我自低头看我的书,偷眼瞧它一片片的开张了,再猝然又来一下。
他们都说这是不好的,有什么不好呢。
”20年后的今天,我们一起追忆汪曾祺,回顾他“我手写我心”的淡雅文风,品味他对活细致入微的体察与含情脉脉的打量,怀念这位贪吃,贪玩儿,贪恋人世间的可爱老人。
史航:他是为了让你怅惘而生的史航撰文写汪曾祺,说马一浮的两句诗“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是应该专门用在汪曾祺身上的。
因为他写过那么多的草木,拿他的那些文字,可以编一本词典,薄薄的,并不整齐划一的。
这词典不解决什么疑难,就是没事翻翻,让你觉得随身带了一个花园,或者一个不错的菜园。
史航说,汪曾祺是个老福尔摩斯,是个针对美的侦探,比如汪曾祺夸某寺的罗汉塑得好,会说有个穿草鞋的罗汉,草鞋上一根一根的草茎,都看得清清楚楚。
最妙的还是史航这句评价:汪曾祺的文字,就是糖衣炮弹。
他是为了让你怅惘而生的。
然而,汪曾祺牵挂的又不光是美,他只是觉得,经常提到美,会让他的读者心软,心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真真如此。
你看汪曾祺写夏天,一样的浓翠幽绿,在他笔下流淌出来,就别有韵致:“夏天的早晨真舒服。
空气很凉爽,草上还挂着露水(蜘蛛网上也挂着露水),写大字一张,读古文一篇。
夏天的早晨真舒服。
凡花大都是五瓣,栀子花却是六瓣。
山歌云:“栀子花开六瓣头。
”栀子花粗粗大大,色白,近蒂处微绿,极香,香气简直有点叫人受不了,我的家乡人说是:“碰鼻子香”。
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
快乐的老头儿汪曾祺听说汪曾祺是高邮人,有人就吆喝起北宋婉约派词人秦观的名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然后说,汪老,除了秦观,高邮就您了~汪老笑成大菊花,说我只能排老三,前头还有高邮鸭蛋呢~打一个双黄,再打一个还双黄,比我有名~你们看我的脑袋,像不像个鸭蛋,都是小时候吃鸭蛋吃的。
朝朝暮暮地吃~一干人笑歪。
汪曾祺真是一个快乐的老头儿。
1991年4月,我有幸参加冯牧带队的作家代表团到云南采风,一行十多人,十五日夜走滇境。
除汪曾祺外,还有李瑛、高洪波、凌力、陆星儿、张守仁、高伟等。
泛舟星云湖,乘车入云端。
一路上,汪老妙语连珠,让我等晚辈无拘无束,很快跟他混熟,被他的幽默擒住,成了铁杆汪丝。
饮料太甜,他说:“我担心喝下去以后会不会变成果脯,”泼水节被浇成落汤鸡,他说:“我被祝福得淋漓尽致~”登山崴了脚被迫拄杖跛行,他说:“一失足成千古恨~”说到戒烟,他大嘴咧成瓢:“宁减十年寿,不忘红塔山~”汪老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以其空灵、含蓄、淡远的美文跨越几个时代,绚烂之极归于平淡,小说、散文、戏剧无不匠心独具笔下有神。
《受戒》、《大淖记事》等名篇自不必说,经他改编的京剧《沙家浜》可谓家喻户晓。
更有一手好字画,酒后挥毫满纸生香。
懂医道,喜美食,且又说又练亲自下厨,之后还要写进文章里,“我做的烧小萝卜确实好吃,因为是用干贝烧的”,客人“吃得非常开心,最后连汤汁都端起来喝了。
”汪老为文,没有轰轰烈烈,没有电闪雷鸣,凡人小事,掌故旧闻,民俗乡情,花鸟鱼虫。
从小的视角楔入,把自己独特的对人对事的领悟与审美,以不事雕琢的妙笔,娓娓叙来。
不紧不慢,如茧中抽丝,似柳梢挂雾。
引人入胜,使人沉醉,给你恬淡闲适,让你净化升华。
尤其是藏于质朴如泥的文字中的幽默,更令人忍俊不禁,透出恩师沈从文的真传,透出他的达观快乐。
即使身处逆境,被打为右派,他仍是一个快乐的老头儿,心境释然,下笔风趣。
例如,在《随遇而安》中,汪老这样写道:1958年夏天,一天(我这人很糊涂,不记日记,许多事都记不准时间),我照常去上班,一上楼梯,过道里贴满了围攻我的大字报。
保健医苑养生交流|◎文/段奇清“老头儿”是汪曾祺,这顶“桂冠”是他的儿女孙子们给他戴上的。
他欣然领受,并且乐在其中。
“老头儿”有些驼背,他的儿子汪朗或女儿汪朝常常会突然拍着他的背,大声喝道:“站直!”他就会顺从并勉力地把双肩向后扳去,头和肩向后了,可背并不直。
这时,他会说道:“这背总想表现自己,给它一点儿颜色看看!”儿子或女儿便捏了拳头,在他背上敲打了起来,他就微闭着眼睛,享受着儿女们对他背部的“惩罚”。
“老头儿”最爱接受儿女们的发号施令:“老头儿,买菜去!”他便提着菜篮子乐哈哈去了。
菜买回来了,他又没有了主张:“买了一块牛肉,怎么做?”“清炖吧!”孩子们说。
他就又兴冲冲地到厨房去做了。
他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的手艺比餐馆的专业厨师还要好。
“文革”期间,“老头儿”被强行拉入了“黑帮”的行列。
有一段时间,他的工资被停发了,于是,他们一家人的财政状况便显得有些吃紧起来。
他的老伴儿也挺有大将风度的,让当时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儿汪朝当家。
每月发了工资,便交给女儿一百块钱,要求是,合理地安排好一家人的柴米油盐等日常生活开支。
女儿精打“老没正经”42016保健医苑3年第3期3年第3期保健医苑保健医苑养生交流|细算以后,决定每天发给“老头儿”一块钱。
“老头儿”一蹦老高:“我这下什么都有了,香烟有了,酒也有了,还可以吃俩芝麻火烧!”“酒就别喝了!”女儿又发号施令了。
这次他没有一味顺从:“乖女儿,你看爸又要挨斗,又要干活儿,不吃得好一点儿哪能扛得住?”他有些嬉皮笑脸地讨价还价,“听女儿的,中午可以不喝,但晚上的酒你可得管!” 那天早晨已发给“老头儿”一块钱,他转了一圈,语气带着讨好:“妞儿,今儿多给几毛行吗?”“干嘛?”“昨儿中午喝了二两酒,钱不够,跟人借了。
”女儿执行规定一点也不手软。
他手中捏着那一块钱,讪讪地出了门。
晚饭后,酒足饭饱的“老头儿”拿女儿寻开心:“胖子胖,打麻将,该人钱,不还账。
气得胖子直尿炕!”女儿一听,知道他是为早晨的事“找茬儿”,于是不紧不慢地说:“胖子倒没欠账,可是有人借了人家的钱赖着不还,是谁谁知道!”“老头对比下面两幅图,其中有5处不同,您能在3分钟之内找到吗?(答案在本期内)儿”这下无话了,只有臊眉耷眼的份儿了。
捡破烂的老头阅读汪曾祺捡破烂的老头阅读参考答案捡烂纸的老头汪曾祺烤肉刘久已不卖烤肉了,不过虎坊桥一带的人都火锅还叫它烤肉刘。
这是一家平民化的回民馆子,地方不小,东西实惠,卖大锅菜。
炒辣豆腐,炒豆角,炒蒜苗,炒洋白菜。
比较贵一点是紫菊羊肉,也就是块儿来钱尾端碗,在后面做得了,用脸盆端出来,背在几个深深的铁罐里,下面用微火煨着,倒总是温和的。
有时也卖小勺炒菜:大葱炮羊肉,干炸丸子,它似蜜……主食有米饭、馒头、芝麻烧饼、罗丝转;卖面条,浇炸酱、浇卤。
夏天卖麻酱面。
卖馅儿饼。
烙饼的炉正对着门脸儿,一进门就说出饼铛里里的油吱吱喳喳地响,饼香扑鼻,很诱人。
烤肉陈的买卖不错,一到饭口,尤其是中午,人总是满的。
东侧有几个小工厂,厂里没有食堂,烤肉刘就是他们的食堂。
工人们都在壮年,能吃,馅饼至少得来三个(半斤),一瓶啤酒,二两白的。
女工们则多半是拿一个饭盒来,买馅饼,或炒豆腐、花卷,带到车间里去吃。
有一些入职的职工,不爱吃家里的饭,爱上烤肉刘来吃“野食”,爱吃什么要呵呵什么。
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主儿,原来当会计,他每天都到烤肉刘这儿来。
他和家里人说定,每天两块钱的“挑费”都扔在这儿。
有一个季基夫的副经理,现在也又参加劳动,手背缝都是黑的。
他在烤肉刘吃了十来年了。
他来了,没座位,服务员即刻从后面把他们自己坐的凳子搬出一张来,把他安排在一个旮旯里。
有炮肉,他也许来一盘炮肉,仨烧饼,二两酒。
给他炮的这一盘鸡,够别人的两盘,因为烤肉刘指着他徐保证用煤。
这些,都是老主顾。
还有一些流动宾客,有东北的,山西的,保定的,石家庄的。
大包小包,五颜六色,男人用手指甲剔牙,女人敞开怀喂奶。
有一个人是每天第一站的,午晚两餐,都在这里。
这条街上的人因都认识他,是个捡烂纸的。
他穿得很破烂,总是一件油乎乎的烂棉袄,腰里系一根烂麻绳,没有衬衣。
胸前说不清是什么颜色,好像是浅黄的。
说不清有多大岁数,六十几?七十几?一嘴牙七长八短,残缺不全。
你吃到点儿软和的花卷、面条,不好么?不,他总是要三个烧饼,歪着脑袋努力地啃噬。
捡烂纸的老头xx(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5 分)A.作品开头对回民馆子的菜品进行了详细的介绍,让作品充满了生活气息,这是汪曾祺对平民美食的关注,是他的作品风格之一。
B.和老头同桌吃饭的小伙子们嫌弃老头的邋遢,所以小声议论,但当老头出去约架的时候又觉得没面子所以没有“应战”。
C.店里的流动客人来自四面八方,通过对男人和女人动作的细节描写,体现他们不拘小节,不讲文明的恶习。
D.小说注重于细微处写人,煤站副经理来店里,服务员热情安排座位,上菜比别人分量大等细节的刻画,揭示了讽刺当时社会以权谋私的社会现实的主题。
E.破席子下的八千块钱,在当时的社会是很大的一笔财富,一个捡烂纸的老头会有这么多钱,留下了悬念,让作品回味无穷。
(2)小说的题目是《捡烂纸的老头》,为什么在开篇用大量篇幅介绍“烤肉刘”,请简要分析( 6 分)(3)小说的第二段介绍了哪些人物?目的何在?请简要分析。
( 6 分)(4)有人批评汪曾祺模仿痕迹重,老头和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十分相似,你同意这种批评吗?请结合文本分析。
(8 分)捡烂纸的老头阅读答案11.(1)答E给3分,答A给2分,答C给1分;答B、D不给分。
(B文本中没有嫌弃邋遢”的暗示。
C主要是为了说明老头出现的场合是一个下层人吃饭的小馆子。
D主题是人们的冷漠。
)(2)①烤肉刘既是饭馆的经营者,也是饭馆的代称,饭馆是主人公老头出现的场所,介绍烤肉刘是为了主人公的出场做铺垫。
②饭馆不仅是人物活动的场所,也是社会背景的缩影,是社会环境描写。
③饭馆中的各色人物对老头的漠视,揭示了本文的呼吁关注关心周围小人物的主题。
(3)①介绍了饭馆里的老主顾和流动客人。
老主顾都是附近的工人,周围的人都把这里当作食堂,彼此关系紧密;流动客人来自四面八方,在饭馆里自在用餐。
② 这些次要人物的描写,为老头出场做铺垫。
③ 这些顾客大多彼此熟悉,每天都能见到老头,却对他漠视冷淡,视而不见。
汪曾祺捡烂纸的老头阅读练习及答案理解Company number:【WTUT-WT88Y-W8BBGB-BWYTT-19998】现代文阅读(一)(20分)捡烂纸的老头汪曾祺烤肉刘早就不卖烤肉了,不过虎坊桥一带的人都还叫它烤肉刘。
这是一家平民化的回民馆子,地方不小,东西实惠,卖大锅菜。
炒辣豆腐,炒豆角,炒蒜苗,炒洋白菜。
比较贵一点是黄焖羊肉,也就是块儿来钱一小碗,在后面做得了,用脸盆端出来,倒在几个深深的铁罐里,下面用微火煨着,倒总是温和的。
有时也卖小勺炒菜:大葱炮羊肉,干炸丸子,它似蜜……主食有米饭、馒头、芝麻烧饼、罗丝转;卖面条,浇炸酱、浇卤。
夏天卖麻酱面。
卖馅儿饼。
烙饼的炉紧贴着门脸儿,一进门就听到饼铛里的油吱吱喳喳地响,饼香扑鼻,很诱人。
烤肉刘的买卖不错,一到饭口,尤其是中午,人总是满的。
附近有几个小工厂,厂里没有食堂,烤肉刘就是他们的食堂。
工人们都在壮年,能吃,馅饼至少得来五个(半斤),一瓶啤酒,二两白的。
女工们则多半是拿一个饭盒来,买馅饼,或炒豆腐、花卷,带到车间里去吃。
有一些退休的职工,不爱吃家里的饭,爱上烤肉刘来吃“野食”,爱吃什么要点儿什么。
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主儿,原来当会计,他每天都到烤肉刘这儿来。
他和家里人说定,每天两块钱的“挑费”都扔在这儿。
有一个煤站的副经理,现在也还参加劳动,手指甲缝都是黑的。
他在烤肉刘吃了十来年了。
他来了,没座位,服务员即刻从后面把他们自己坐的凳子搬出一张来,把他安排在一个旮旯里。
有炮肉,他总是来一盘炮肉,仨烧饼,二两酒。
给他炮的这一盘肉,够别人的两盘,因为烤肉刘指着他保证用煤。
这些,都是老主顾。
还有一些流动客人,有东北的,山西的,保定的,石家庄的。
大包小包,五颜六色,男人用手指甲剔牙,女人敞开怀喂奶。
有一个人是每天必到的,午晚两餐,都在这里。
这条街上的人都认识他,是个捡烂纸的。
他穿得很破烂,总是一件油乎乎的烂棉袄,腰里系一根烂麻绳,没有衬衣。
脸上说不清是什么颜色,好像是浅黄的。
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高邮汪曾祺”不知为什么,从小时候起,我们兄妹的户口卡和各种表格中“籍贯”一栏,都填的是“北京”。
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是老北京。
爸过去不大谈自己的家乡和亲人,只是听妈妈说过,他很小就死了亲娘,十几岁便离开了家乡,从来没有回去过。
在我们的印象中没有故乡的概念,亲情也就很淡薄。
“文革”中,知道了爸的父亲是“地主”,于是在本来淡薄的感情中又加上一层反感。
偶尔爸说起他父亲的名言“多年父子成兄弟”,我们只是不失时机地起一个哄;家里买了好的咸鸭蛋,爸说远不如他家乡的大麻鸭下的蛋好吃,又说他的祖父把一个咸蛋分两三顿下酒,我们会嘲笑地说“穷地主”。
我记得有一次看一篇繁体字的文章,问爸“邮”字怎么读,他眼睛一亮:“邮局的邮,我的家乡高邮的邮呀!”他找来地图,眯着已经开始发花的眼睛,指出高邮给我看。
在苏北,离镇江不远的地方。
“搞来搞去,侬是江北人!”我模仿着上海话说,爸稍有些不快:“江北人怎么啦?地方穷就被人蔑视,没道理!苏北人和苏南人一样聪明、勤快!”停了一会儿又嘟哝道:我的家乡也出过不少名人呢!粉碎“四人帮”后的一天晚上,电视里放《柳堡的故事》,插曲一唱,爸马上竖起耳朵听,继而放下手里的文章,兴冲冲地奔向那台九寸的电视机。
他端坐在那儿,聚精会神,那些平平淡淡的情节竟使他感动不已,眼中炯炯地射出亮光。
“这是我家乡的故事!”他脱口而出。
“可是人家只说是苏北,并没有说是高邮呀!”想想影片里的人物,我忍不住大笑:“因为地主姓汪?”爸并不恼,还是一个劲地说,绝对就是高邮。
“你看河边的大水车,那是我们家乡最典型的风景,那支歌是怎么唱的来着?”他闭着眼想了一下,慢慢摇着头,略微走调,但是深情地唱道:十八的哥哥哟,惦记着小英莲……“小英莲!这是我们高邮姑娘的名字,我们家乡的女孩子,尽是小名叫作莲子的,大莲子、小莲子……”埋在深层的记忆,似乎一下子被翻了出来,爸愣着眼歇了一会儿,喃喃地:一转眼就是四十多年呐,想不出那里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妈让爸给他姐姐汇些钱去。
幽默老头汪曾祺幽默老头汪曾祺汪曾祺先生是中国文坛公认的短文高手,而他与人交往中的幽默机智,更显出了他做人的魅力。
一次,著名作家苏叔阳和汪曾祺在大连开会。
苏叔阳在大会发言中,用了“骈四俪六”的成语,但他错将“骈”读成了“并”,还将“掣肘”的“掣”错读为了“制”。
虽然有许多人听出了错误,但碍于面子,谁也没有给苏叔阳指出来。
吃晚饭时,苏叔阳和汪曾祺在一个饭桌上,趁大家专心吃饭不注意时,汪曾祺悄悄塞给苏叔阳一张条子,低声对他说:“吃完饭再看。
”苏叔阳不知条子上写的什么,急不可耐地偷偷溜进洗手间,展开条子一看,脸便蓦地红了。
原来,汪曾祺用秀丽的字写道:“骈”不读“并”音,读“片”音;在空了一行后,又写道:“掣”不读“制”音,读“彻”音。
当时,苏叔阳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泪水顿时就溢满了眼眶,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他努力控制住情绪,擦干眼泪回到饭桌旁,小声对汪曾祺说:“汪老,谢谢!谢谢您!”汪曾祺却用瘦长的手指嗔怪地戳戳苏叔阳的脸,慈祥的目光里露出了顽童般的笑意。
20世纪80年代的一天,作家陈国凯去湖南开会。
开饭时,他看见一个老头已坐在饭桌前。
当时,陈国凯只听说过大名鼎鼎的汪曾祺,并未见过其人。
当他刚坐到老头旁边时,有人就将他介绍给汪曾祺。
还不等陈国凯说话,汪曾祺就大笑道:“哈哈,你就是陈国凯啊,想不到你竟是这个鬼样子!”陈国凯一下子就被这个可爱的老头逗乐了,也大笑着问汪曾祺:“你想我应该是什么样子?”汪曾祺依然笑道:“我原来以为你长得很高大,想不到你骨瘦如柴。
”两人从此成了无话不讲的至交。
对此,铁凝也感同身受。
一次,全国作协开会,有人指着一个正走过来的女孩子对汪曾祺说:“那就是中国文坛上风头正劲的铁凝。
”汪曾祺站起来,呵呵笑着走到铁凝跟前,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慢悠悠地说:“铁凝,你的脑门上怎么一点头发也没有呀?”铁凝一愣,随即被他的幽默逗得前仰后合,两人的距离感一下子消失了。
铁凝后来深情地回忆:“那一刻,我仿佛是他认识已久的一个孩子。
《老头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简介《老头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简介【《老头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内容简介】《老头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是一部人物纪实类读物。
汪曾祺是个作家,在儿女们眼中他是一位好父亲,爱家,爱孩子,爱写作,爱画画,爱做饭;性格平和,处事低调。
同时也有缺点,爱抽烟,有酒瘾。
这本书表现出来一个本真可爱的汪曾祺形象。
【《老头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序言】我们管爸爸叫“老头儿”老头儿,是汪曾祺在家中的“别号”。
妈妈这样叫,我们三个儿女这样叫,就连他的小孙女也这样叫。
有时外人来了,我们在言谈话语之间,一不留神也常把“老头儿”冒了出来,弄得人家直纳闷:这家人,怎么回事?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是爸爸自找的。
他一向主张父母与子女之间应该平等相处,从不讲究什么父道尊严。
他甚至还写过一篇《多年父子成兄弟》,说什么“我觉得一个现代化的,充满人情味的家庭,首先必须做到‘没大没小’。
父母叫人敬畏,儿女‘笔管条直’最没有意思。
”有这样一个爸爸,不叫“老头儿”实在有点对不起他。
“老头儿”之称呼用于汪曾祺,是在他尚未到60岁时。
后来他虽然戴上了“著名作家”甚至“著名老作家”的帽子,参加各种活动被人恭恭敬敬地称为汪先生、汪老师、汪老,但是在家人中问,他始终只是“老头儿”,平平常常,随随便便,还经常受点打击。
孙女小时跟安小保姆念歌谣:“老头子,上山抓猴子。
猴子一蹦,老头儿没用。
”老头儿凑过来插话:“猴子没蹦,老头儿有用。
…‘不对不对,老头儿没用。
你这个老头儿就没用!”“没用就没用。
”老头一缩脖子,笑嘻嘻地走了,继续写他的文章。
“老头儿”文章写得好,全家人都同意。
惟一投反对票的是孙女:“爷爷的文章一点也不好,和别人的不一样,没词儿!”当时她上小学,老师让班上的同学从名著巾找点花哨的词藻用在作文中。
她很用心地在“老头儿”的文章中找了半天,毫无所获,于是很恼火。
“老头儿”听了哈哈笑:“没词儿,好。
”“老头儿”成了名人之后,写他的文章有不少,有些我们看了直纳闷:“这说的是谁呀?这么高大?是不是还有个汪曾祺?”还有的简直就是瞎编故事。
高邮汪曾祺——摘自《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不知为什么,从小时候起,我们兄妹的户口卡和各种表格中“籍贯”一栏,都填的是“北京”。
别人看了,常常会很吃惊地说:你是老北京啊?真瞧不出来!我心里明白,那敢情是瞧不出来,我们根本就不是老北京。
可是“籍贯”,也就是我们的老家,在哪儿呢?在北京可走的亲戚,都是妈妈的福建亲戚。
他们凑在一起,呱啦呱啦地讲福州话,我们听不懂,爸也听不懂,没有办法加入他们当中——尽管爸一向说自己的“耳音”很好。
每当这时,他都显得有些失落,坐在一边、找点什么东西胡乱翻看着,闷闷的。
爸过去不大谈自己的家乡和亲人,我们也想不起详细地问他。
只是听妈妈说过,他很小就死了亲娘,十几岁便离开了家乡,从来没有回去过。
爸有时给他姐姐寄些钱,寄到镇江,我们随着妈妈“你姐姐……你姐姐……”地说,他也没有意见。
我记得曾经从爸的抽屉中翻出一封落款“谈如”的旧信,问他:“谁是淡如?”“我父亲。
”我们就“汪淡如如何如何”地说他父亲,爸并不制止。
我从没有觉得“你姐姐”和“汪淡如”该与我们有什么实际的联系。
在我们的印象中没有故乡的概念,自然这种亲情就很淡薄。
“文革”中,知道了爸的父亲是“地主”,于是在本来淡薄的感情中又加上一层反感。
偶尔爸说起他父亲的名言“多年父子成兄弟”,我们只是不失时机地起一个哄;家里买了好的咸鸭蛋,爸说远不如他家乡的大麻鸭下的蛋好吃,又说他的祖父把一个咸蛋分成两三顿下酒,我们会嘲笑地说“穷地主”。
我记得有一次看一篇繁体字的文章,问爸“郵”字怎么读,他眼睛一亮;“邮局的邮,我的家乡高邮的邮呀!”他找来地图,眯着已经开始发花的眼睛,指出高邮给我看。
在苏北,离镇江不远的地方。
“搞来搞去,侬是江北人!”我模仿着上海话说,爸稍有些不快:“江北人怎么啦?地方穷就被人蔑视,没道理!苏北人和苏南人一样聪明、勤快!”停了一会儿又嘟哝道:我的家乡也出过不少名人呢!许多地方的人对苏北人有偏见,我很少对人说起过我的老家在苏北。
汪曾祺作品《捡破烂的老头》原文赏读赏析是欣赏并分析(诗文等),通过鉴赏与分析得出理性的认识,既受到艺术作品的形象、内容的制约,又根据自己的思想感情、生活经验、艺术观点和艺术兴趣对形象加以补充和完善。
以下是小编收集整理的汪曾祺作品《捡破烂的老头》原文赏读,仅供参考,希望能够帮助到大家。
捡烂纸的老头汪曾祺烤肉刘早就不卖烤肉了,不过虎坊桥一带的人都还叫它烤肉刘。
这是一家平民化的回民馆子,地方不小,东西实惠。
卖大锅菜。
炒辣豆腐、炒豆角、炒蒜苗、炒洋白菜,比较贵一点是黄焖羊肉,也就是块儿来钱一小碗。
在后面做得了,用脸盆端出来,倒在几个深深的铁罐里,下面用微火煨着,倒总是温和的。
有时也卖小勺炒菜:大葱炮羊肉,干炸丸子,它似蜜主食有米饭、花卷、芝麻烧饼、罗丝转;卖面条,浇炸酱、浇卤。
夏天卖麻酱面。
卖馅儿饼。
烙饼的炉紧挨着门脸儿,一进门就听到饼铛里的油吱吱喳喳地响,饼香扑鼻,很诱人。
烤肉刘的买卖不错,一到饭口,尤其是中午,人总是满的。
附近有几个小工厂,厂里没有食堂,烤肉刘就是他们的食堂。
工人们都在壮年,能吃,馅饼至少得来五个(半斤),一瓶啤酒,二两白的。
女工则多半是拿一个饭盒来,买馅饼,或炒豆腐、花卷,带到车间里去吃。
有一些退了休的职工,不爱吃家里的饭,爱上烤肉刘来吃“野食”,想吃什么要点什么。
有一个文质彬彬的主儿,原来当会计,他每天都到烤肉刘这儿来。
他和家里人说定,每天两块钱的“挑费”都扔在这儿。
有一个煤站的副经理,现在也还参加劳动,手指甲缝都是黑的',他在烤肉刘吃了十来年了。
他来了,没座位,服务员即刻从后面把他们自己坐的凳子提出一张来,把他安排在一个旮旯里。
有炮肉,他总是来一盘炮肉,仨烧饼,二两酒。
给他炮的这一盘肉,够别人的两盘。
因为烤肉刘指着他保证用煤。
这些,都是老主顾。
还有一些流动客人,东北的、山西的、保定的、石家庄的。
大包小包,五颜六色。
男人用手指甲剔牙,女人敞开怀喂奶。
有一个人是每天必到的,午晚两餐,都在这里。
“老头儿”汪曾祺,“活着多好呀”作者:暂无来源:《读报参考》 2020年第35期今年是汪曾祺诞辰100周年。
写食、写风土、写人情,汪曾祺总是保有一种自然的天真。
在他的笔下,人间草木、花鸟鱼虫,皆成文章。
“有这样一个爸爸,不叫老头儿实在有点儿对不起他”“没大没小,是爸爸自找的。
他一向主张父母与子女之间应该平等相处,从不讲究什么父道尊严。
有这样一个爸爸,不叫‘老头儿’实在有点儿对不起他。
”儿子汪朗如此评价汪曾祺。
汪曾祺写过一篇《多年父子成兄弟》,文章中写道:“我觉得一个现代化的、充满人情味的家庭,首先必须做到‘没大没小’。
父母叫人敬畏,儿女‘笔管条直’最没有意思。
”在汪家,老头儿的地位卑微,话语权约等于没有。
他习惯让着夫人和孩子,去菜市场之前,总是要问下夫人:“今天想吃点儿什么?”得到答案后,提个篮子去市场,看看有什么南方来的细菜。
像现在的初冬时节,汪家不像老北京那样屯上三百斤大白菜过冬,老头儿总是要找点新花样,比如韭黄、盖菜、苦瓜、苋菜,每天不能重样。
不为人知的是,老头儿对西餐也颇有研究。
汪朗说,到了寒冷的季节,“爸爸喜欢做土豆炖牛肉,配罗宋汤——里面放西红柿、土豆、芹菜、洋葱、圆白菜,炖上一大高压锅,吃着暖和。
而且,他喜欢看菜谱,照着作出来的是正宗的俄罗斯口味”。
汪曾祺曾在文章中记述:台湾女作家陈怡真到北京来,“我给她做了几个菜。
一个是干烧小萝卜。
我知道台湾没有‘杨花萝卜’(只有白萝卜)。
那几天正是北京小萝卜长得最足最嫩的时候。
这个菜连我自己吃了都很惊诧:味道如此鲜甜!我还给她炒了一盘云南的干巴菌。
台湾咋会有干巴菌呢?她吃了,还剩下一点儿,用一个塑料袋包起,说带到宾馆去吃”。
“做菜要实践,要多吃,多问,多看(看菜谱),多做。
一个菜得试烧几回,才能掌握咸淡火候。
冰糖肘子、腐乳肉,何时入味,只有神而明之,但是更重要的是要富于想象。
想得到,才能做得出。
”“老头儿在那种情况下,还保留着观察美的能力”汪朗回忆:“爸爸写东西,都是跟玩似的。
汪曾祺这老头儿作者:马半丁来源:《初中生世界·七年级》2019年第06期记不起是在哪儿看过,说家里来了客人,要吃老头儿做的一顿饭。
老头儿很高兴,留客人在家,自己提个菜篮,到附近的菜市场去买点青菜,很久不见回来。
客人坐不住,便到菜市场去寻他。
寻到时,见老头儿窝在一家小酒馆里,正吃酒呢。
人问其故,答:“菜市场上没有上好的材料,你要的菜,做不出来。
”那两天我一直沉浸在这个故事里,出不来。
感觉他和神仙一样,酒在他那儿,真成了仙家饮品。
我身边不乏好酒者,但是和老头子的这种仙气相比,实在要打很大的折扣了。
据说在他生命的后期,有个算命先生说,要是你戒了烟酒,还能活二十年。
老头儿回道:“我不抽烟不喝酒,活着干吗呀?”老头儿先前是没有多大名气的,后来凭借《受戒》《大淖记事》等小说,在文坛博得一点声名。
今天这儿邀他参加笔会,明天那家请他讲课,是很忙碌的。
老头儿似乎挺享受。
一次在浙江写字,写到高兴处,见几个漂亮的服务员在一边忙着,老头子提着笔,模仿浙江口音:“孤兰孤兰(过来过来),捏么(你们)几个小姑灵(娘)孤兰(过来),我给捏么写幅字……”姑娘们便丢下活儿,一拥而上。
正在这当儿,叶文玲(浙江籍作家)走了过来,见老头子得意的劲儿,佯装生气:“去去去,捏么这些小妖精跑过来搞什呢(干什么)!”有时在酒后,老头儿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走到酒店大堂,看到迎宾小姐在那儿站着,他赶过去,带着几分顽皮,将胸一挺,模仿了一下,说:“应该这样站着。
”将人笑翻。
偶尔开会带着老伴儿,老头儿就不敢这么放肆了。
稍有出格,就会被老太太训斥。
老头儿有一次偷偷地说:“你们以后开会,可别带着老婆。
——带着老伴出差,比赶一头牛还累。
”上面的故事,我宁愿相信都是真实的。
老头儿实在可爱,身上干净得仿佛抖不下其他东西。
还有一则,关于讲课。
說1989年,《工人日报》组织了一个作家班,给老头儿安排的题目是《小小说的创作》,他对此没有兴趣,就讲文学和绘画的关系。
汪曾祺这样可爱的老头,只有一个文 | 十点君鹦鹉史航说,这世间可爱的老头儿很多,但可爱成汪曾祺这样的,却不常见。
这话我是极其赞成的,要说这世上让我找一个人和他玩一辈子,我想最好就是汪曾祺。
汪曾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外界封他:“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
贾平凹说他: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
黄裳曾说他:他的一切,都是诗。
梁文道说他的文字:就像一碗白粥,熬的刚好。
这话我都赞成,不过我更愿意把他当做身边一个极其可爱好玩的老头,像一个忘年交的邻居、像朋友、像父亲。
毫无疑问才子一枚汪曾祺首先是毫无疑问的才子一枚,还是那种旧时的才子,带点纨绔子弟的放荡不羁。
小时候衣食无忧,锦衣玉食。
家里请着好的私塾先生,有才华的祖父、父亲膝下成长着,书画皆通。
从小到大,国文总考第一;画画好,美术老师常让他替同学们改画,自幼就有才子气。
患着疟疾呢,还是考上了当时最好的大学——西南联大的文学系,投入最喜欢的老师沈从文名下。
到了大学,也是风云人物,各种老师宠着、赏识着。
上杨振声的现代文学课,他交了一份很短的报告,杨先生看了,当堂宣布他期末免考,听说他爱画,就邀他到住处,给他看自己收藏的画册。
闻一多的唐诗课,汪曾祺替同学交作业,写了篇关于李贺的读书报告,大意说盛唐的诗人们在白纸上画画,晚唐的诗人们则在黑纸上画,故色彩特别浓烈。
闻一多看了,大为激赏,说:“你的报告写得很好,比汪曾祺写的还好!”沈从文更是欣赏他,给过他的习作120分(满分一百)的高分,还到处推荐汪曾祺的文章,说他写的比自己好。
汪曾祺也极为喜欢沈从文,晚年曾不无自豪地说:“沈先生很欣赏我,我不但是他的入室弟子,可以说是得意高足。
”汪曾祺还参与过样板戏《沙家浜》的改写,那句阿庆嫂著名的唱腔“时过沧桑,人走茶凉”就出自汪曾祺之手。
爱吃爱酒爱花的老顽童汪曾祺还特别“贪得无厌”。
他贪吃,贪喝,贪看,贪玩儿。
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像他这样对生活有这么大兴趣。
人物怀念这个“老头儿”,曾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他真正活出了自己笔下“最有味道”的模样他出生于一个富裕的乡绅兼中医家庭,师从闻一多、沈从文等民国大家,一生能吃会做,能写会画,有志趣又有才情,他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最后一个士大夫。
他就是汪曾祺,1997年5月16日,汪曾祺在北京因病医治无效逝世。
20年过去了,人走茶未凉,贾平凹说他:汪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
时至今日,仍有不少人对汪老是“情不知所起,一汪而深”,觉得翻阅摩挲他的作品乃是一大享受。
唯一一部汪曾祺电视纪录片《梦故乡》上篇唯一一部汪曾祺电视纪录片《梦故乡》下篇- 01 -一想起汪曾祺的文章,就忍不住流口水,他晚年的自娱是做菜,也爱写吃食。
当时北京城中文化人物宴聚,王世襄的焖葱固然让人眼前一亮,汪曾祺的干贝吊小萝卜,也让远道而来的聂华苓连汤底都喝了个干净。
而他笔下的高邮咸鸭蛋,昆明糖炒栗子,北京豆汁,淮安狮子头……读起来更是意犹未尽,说起这舌尖上的人情世事,他可能比陈晓卿还懂。
汪曾祺把吃变成了自己的长板,成了作家里最会吃的,厨师里最会写的,对他来说,吃进去的尽是生活百态,写出来的全是人生况味。
就像我们常说的,一个人对于吃的态度,也是他对生活的态度。
汪先生的小女儿汪朝曾说过一件趣事:过去她工厂的同事来,汪先生给人家开了门,朝里屋一声喊:“汪朝,找你的!”之后就再也不露面了。
汪朝警告老爷子,下次要同人家打招呼。
第二次她的同事又来了,汪先生这次不但打了招呼,还在厨房忙活了半天。
结果端出一盘蜂蜜小萝卜来。
萝卜削了皮,切成滚刀块,上面插了牙签,边上配了一碟蜂蜜。
结果同事一个没吃。
汪朝抱怨说,还不如削几个苹果,小萝卜也太不值钱了。
老头还挺奇怪,不服气地说:“苹果有什么意思,这个多雅。
”“这个多雅。
”也许这就是汪曾祺对待生活的方式。
食物,你得烹调它,它才会给你真滋味,哪怕是盘萝卜,花心思去削切摆盘,它也能别出心裁,散发雅致。
而生活也如是,你要去经营,它才会给你大意趣。
《老头儿汪曾祺》节选《老头儿汪曾祺》节选汪曾祺其人其事这世间,可爱的老头儿很多,但可爱成汪曾祺这样的,却不常见。
生活家汪曾祺他惯于“贪得无厌”,有很多爱好。
贪吃,贪喝,贪看,贪玩儿,贪恋人世间。
他好酒异常,喝起酒来,从不会一口一口抿或者呷,而是痛饮酒,一喝一大口。
他还好吃,从他诸多谈吃的文字来看,他简直是吃尽四方的人。
从家乡高邮的鸭蛋到北京的豆汁儿,到湖南的腊肉,包括咸菜,酱菜,野菜,他都要追究,琢磨一番。
而且时常要发出毫不保留的赞叹:我一辈子没有吃过昆明那样好的牛肉。
暮年因为疾病缠身,医生给立了很多规矩,酒是要戒的,油炸食品也不行,硬东西更要注意。
——这可怎么活?他蹙眉,发愁,就偏不沮丧。
他不是个容易沮丧的人。
他的愁总会有转折——“幸好有天下第一的豆腐,我还能鼓捣出来一桌豆腐席来的,不怕!”他这样给自己打气。
1997年5月16日,离世当天,他想喝口茶水,医生不让,他就“撒娇”:皇恩浩荡,赏我一口喝吧。
医生勉强同意沾沾嘴唇后,他对小女儿说“给我来一杯,碧绿!透亮!的龙井!但龙井尚未端来,他就已离世。
对于草木,他也皆有情意。
还是少年时,他就有心发现家里的园子里什么花最先开,祖母佛堂里那个铜瓶里的花也是常常由他来换新,换花后的画面也是他眼里的景儿:父亲一醒来,一股香气透进帐子,知道桂花开了,他常是坐起来,抽支烟,看着花,很深远地想着什么。
他对那些草木如数家珍,有着特别的“占有欲”:“那棵龙爪槐是我一个人的。
我熟悉它的一切好处,知道哪个枝子适合哪种姿势。
”他贪玩儿,年轻时爱唱戏,吹笛子,后来放弃是因为——“牙齿陆续掉光,撒风漏气。
”然后还写写字,画画画,做做菜。
他爱逛菜市场,觉得买菜也是创作,想买冬笋,未果,却碰上荷兰豆,就要“改戏”。
他有一种“无可救药”的天真,容易对琐碎的,稚气的事情发生热情。
1987年9月到12月,老头子到美国爱荷华参加“国际写作计划”,陆续给老伴儿发回一些家书。
明明是第一次,到美国,他的信里却无关繁华,他在意的是“爱荷华河里有很多野鸭子,都不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