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毕飞宇小说的叙事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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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 O U T H叙述是小说的高级吸引力胡学文(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先说《女孩,女孩》,我知道这是大学生的作品,但在阅读的过程中很惊讶,这篇作品超出我的想象。
第一部分我就被吸引了,如果一篇小说是用故事吸引人,那是初级的,但如果它用叙述吸引人,才是高级的。
我觉得《女孩,女孩》离文学很近,当然,写成长不是多么宏大的主题,但是它所探讨的东西相当有意义。
另外,这篇小说有一些很精致的语言,有些地方处理得很好,比如第四部分写迎接高考,用几个简单的比喻就把高考的过程、学生的心态写出来,这是非常艺术化的处理。
三是《女孩,女孩》除了主人公,还写了学姐和阿妹,一共三个人物。
文学作品,如果你写完之后,人物没有凸显出来,就是失败的。
这三个人物各有特点,而且写得很细致。
四是结构方面,这个成长小说里面包含了很多年的故事,作者把它限制在一天内写出来。
总而言之,从叙述、语言、人物、结构,我觉得都可圈可点,是写得非常棒的一篇小说。
我冒昧地猜测作者是位女同学,可能还来自南方,南方作家整体来说细腻的写法比较多一点。
南飞雁(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我的阅读习惯是第一遍读得很快,我想知道这篇文章想带给我什么,然后第二遍再有重点——毕飞宇工作室第40期小说沙龙讨论纪实(上)本文为毕飞宇工作室第40期小说沙龙讨论纪实的上半部分。
本期活动由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赵黎波主持,胡学文、南飞雁、赵文辉、李樯、张翼、申欣欣、葛旭东、张皓凯等作家、评论家以及学生代表围绕短篇小说《女孩,女孩》和《再叫三声》,从小说的立意、结构、语言等多个维度进行解读和点评。
编者按地去看一些过程和细节。
《女孩,女孩》最打动我的几个细节在哪儿呢?首先是它对感觉、节奏和结构的掌控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给大家举一个例子,实际上大家都能看出来,《女孩,女孩》讲的是一天的事,但它分了几个章节,这里面非常巧妙地把过去的事情通过插叙和正叙之间的转换写了出来,我觉得转换得非常优雅。
这应该是作者亲身经历的事情,所以不用借助那么多自己积累的东西,只是讲出来就可以。
作者: 梅兰
作者机构: 华中科技大学中文系,430074
出版物刊名: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页码: 131-142页
年卷期: 2015年 第10期
主题词: 毕飞宇小说;常识;意识形态;修辞
摘要:毕飞宇小说承继了新写实主义世俗生活的常识合理精神,将其作为叙事的策略和语境,把新写实主义的世俗生活重新意识形态化,并坚持其意识形态批判立场。
毕飞宇小说以高度修辞化的叙事策略,建构出一种立体复杂的意识形态化的现实,这尤其体现为内爆式的意识形态化的人物。
毕飞宇的小说融合了现实主义文学和先锋派的审美/政治诉求。
毕飞宇小说中的无意义叙事,可能是他从先锋文学那里继承过来并加以创造的一种叙事方式。
我们已经说过,对于毕飞宇而言,虽然在先锋时期受着先锋的影响,但他绝不甘于成为一个文化上的后来者。
不愿作为一个文化上的后来者,决定了他在本质上其实是一种文化“弑父者”的角色———他必定是在继承的同时改造,在改造的时候创新。
事实上,在一段时间里,有人将前期的毕飞宇划为先锋作家。
在有关场合,毕飞宇也称自己受先锋小说影响较大。
“我不回避我的写作是从先锋小说起步的,我写小说起步晚,最早从先锋作家们的身上学到了叙事、小说修辞,我感谢他们,他们使我有了一个高起点。
当然了,他们也是从翻译小说学来的,但是他们的努力对中国的小说有根本性的意义。
”与《祖宗》相比,《充满瓷器的时代》可能更像一篇先锋小说(《充满瓷器的时代》曾被收录进《夜晚的语言———当代先锋小说精品》)。
诡吊的人物关系、诡秘的小说情节、黑色的小说背景、尖锐锋利而又绚烂的语言面貌,使这篇小说完美地呈现出一种先锋小说的特点。
正是从这一篇小说开始,毕飞宇小说叙事中的另一个特点浮出水面,那就是无意义叙事。
关于无意义叙事,很多论者在论及先锋小说的时候,并没有谈到这一点。
这也许是笔者臆想出来的一个评论语词或者概念,但我们认为,它恰到好处地概括了一种小说的叙事方式,同时也恰到好处地彰显了小说的一种美学品质———小说叙事的作用,有时候是以“无用之用”显示出来的。
无意义叙事,更多的意义便在于它的“无用之用”的美学韵味。
它的存在是使小说更像小说,或者是使小说显示出一种美学风格的重要元素。
无意义叙事,是指叙事作品不以意义表达为主旨,或者在叙事角度上追求一种唯美的无意义的表达———以一种纯粹的唯美主义的品质结构小说、吸引读者。
无意义叙事,也许是最接近小说叙事品质的一种叙事手段或方式。
不以意义表达为主旨,可以理解为叙事没有中心思想方面的诉求,这是就叙事主体而言的;也可以是在一个主题的框架之中,叙事却逸出了主题的边界,在另一个主题域里信马由缰。
[作者简介]吴淑燕,女,浙江省平阳县人,浙江师范大学中文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一粒米上刻华章简论毕飞宇小说的叙事风格吴淑燕(浙江师范大学中文系,浙江 金华 321004)[摘 要] 毕飞宇的小说不仅在文本外部给读者一种紧张的撕扯感,在文本内部,他的叙述的节制策略和语言的张扬运用也形成了结构的张力。
这种!螺蛳壳里做道场,一粒米上刻华章∀的叙事风格已经成为毕氏的特色。
[关键词] 毕飞宇; 叙事; 张力; 节制中图分类号:I 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610(2007)07-0080-03毕飞宇以中短篇小说在文坛立足扬名,!精致∀是毕飞宇小说公认的特色。
读者阅读毕飞宇的小说,由始至终都感到一种情绪上的紧张。
这种紧张不仅仅由于故事情节的节节推进而产生,很大程度上是由作者的节制叙述和张扬语言的叙事策略产生的。
小说文本在叙述上十分节制,作者在故事情节上所花的笔墨并不很多,总是点到即止。
故事以小视点切入展开叙述,以!对位∀式的线索推进情节发展。
但精雕细刻的描写和多种修辞方法的运用又使作者在具体的细节描写上所花费的笔墨如一匹匹的锦缎,热闹繁华。
这种写法不但实现了小说这一独特艺术文体的基本规定性,即细节的真实性、具体性、世俗性等形而下的特征,而且这种叙述的简单化与细节的繁复化的矛盾直接促成文本结构的张力。
笔者就从故事叙述和语言运用两个方面对毕飞宇这种节制处见繁华的叙事风格进行论述。
一篇幅短小精悍,读者却能读出他的大气势、大气魄来,促成这种巨大的张力效果的是:作家以小视点切入将叙述轻灵化,以对位叙事将情节简单化,甚至可以说是单纯化;而在这轻灵和简单背后,却繁殖出无限的意义生成可能性,蕴含着关于生命、成长、语言、文化、民族、国家、历史、世界的深沉哲学思考。
(一)小视点切入很多评论家都已经注意到毕飞宇短篇小说的!精致∀。
他能够在短小的篇幅内包含更丰富的内容。
他往往从一个极小的点切入,勾连起一串的叙述链,在这些旁逸斜出的枝干上作者仅仅是点到即止,这就形成一种叙事上的!留白∀,留给作者的想象空间极大,且其包含的意义急剧地繁殖膨胀。
李新亮毕飞宇的现实主义及其叙事策略对毕飞宇小说创作的总体概述,学术界多以《青衣》为节点,分为前期与后期两个阶段。
毕飞宇的前后期创作在小说主题与语言修辞方面存在着鲜明的创作转向,批评界多有阐释,已成定论。
毕飞宇自身也有着清醒的认识,在创作初期“不关注生活,不关注现实,不关注人生……我沉迷于自己的玄思与想象之中。
那时候我感兴趣的是形而上、历史、终极,总之,那时候我是‘闭着眼睛’写作的”。
a经过前期创作经验的积累,毕飞宇适时调整了创作的技巧与方法,一头扎进了现实社会的汪洋大海中。
关注现实生活、展现世俗人情、体悟世道人心成为了他小说创作的主题与原则。
实践证明,这一创作转向无疑是正确的,真正为其带来了巨大声誉与影响力的正是创作转向之后的小说。
这是一次现实主义的伟大胜利。
“我只是一个现实主义作家。
我唯一的野心和愿望只不过是想看一看‘现实主义’在我的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我想强调的是,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做一个‘现实主义’作家——不是‘典型’的那种,而是最朴素,‘是这样’的那种。
”b当然,毕飞宇并不是简单地回归现实主义,他在从“历史哲学”转身投入现实社会的同时,并没有毅然决然地与过往断裂与告别,而是将前期的创作经验与技巧潜移默化地融入到新的创作探索之中,在继承现实主义传统的同时,也创造了一种新的现实主义。
本文写作的目的就是探究毕飞宇的现实主义及其具体的叙事策略。
好在毕飞宇不仅勤于写作实践,也善于批评实践与理论总结,他的很多访谈、创作谈,较为清晰地阐释了这一问题。
一无论是从文学审美类型来看,还是从历史哲学范畴来看,都没有完全不变的现实主义,在每一个历史阶段,总有一种新型的现实主义出现。
面对充满勃勃生机的社会现实,敏锐的作家是不会墨守陈规地机械复制以往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总会适时调整文学与现实的关系。
如何理解、把握与表现现实成为作家不可回避的理论探索与写作实践。
说到底,现实社会孕育与催生着作家去创造一种新的现实主义。
毕飞宇《相爱的日子》中的叙述视角与爱情观近几年来毕飞宇发表的短篇小说擅于探索当今社会中爱情、职场、农村等社会问题。
而作品里的主人公往往是社会中的"小人物";,比如农民工、大学毕业生、妇女、下岗工人等。
刘庆邦曾说,"每个作家在生命深处都是悲凉的、悲痛的、生命就是个悲剧,作品都是表达作家脆弱的情感。
";毕飞宇在其作品中或多或少表达出对社会、他人的关怀之情。
而他把作品的主人公设定为社会中的普通人,故事就会显得格外感人。
毕飞宇的《哺乳期的女人》主人公是留守儿童、《家事》主人公是中学生、《相爱的日子》主人公则是大学毕业生。
一。
毕飞宇与《相爱的日子》《相爱的日子》描写的是当今社会中一个简单的故事,但寓无形于形、寓无象于象,作者从中提出问题,诱使读者对当今生活进行思考。
男主角与女主角在一个校友酒会上萍水相逢,在酒会后发生"一夜情";.事后,男主则像往常继续在蔬菜批发市场负责搬运的工作。
性饥渴撩起了男主角再次给女主角打电话的冲动,可是电话另一头的女主角则希望男主角过来陪她度过高烧的日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他们床上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而生活中则是互相体贴照顾的兄妹关系。
男主角渴望拥有一个温馨美好的生活,但两人捉襟见肘的生活,只能在他们停留在每周都发生的"性关系";上。
在一次短暂的分别后,女主角从手机里翻出两个"成功人士";的照片,请男主角为其参谋一下对象。
男主角帮她选了一位收入较高并有一女的男人。
带着满意的笑容,女主角离开了男主角的住所。
而男主角在上班的路上,点燃女主角留下的头发,怀念她弥留的香气。
作品没有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情节,而小说里面随处可见的人物形象塑造、叙述视角转换、叙述的空白等,使读者更加深入地挖掘作品的内涵。
二。
叙述视角的转换叙事视角的转换是《相爱的日子》的一个重要特点。
文本一开始通过第三人称视角描写酒会上男女主角的相识。
毕飞宇工作室·小说沙龙让语言助推叙事的飞翔穆涛:读完这两篇小说,我在想今天我们的大学生,我们校园里的大思考,集中的点在哪里?《不夜侯》《野火烧不尽》,从题目上我想他们谈的东西会很了不起,但是在这个方面离我的预期还有些差距。
这两篇小说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野火烧不尽》有沉郁的调子,那么是回还是走?这个小说的指向是什么?我也一直在寻找,但没有读出很清晰的指向。
文学是要有大指向的,如果有了社会的内涵、清晰的指向,并且这个——毕飞宇工作室第31期小说沙龙讨论纪实(下)本期主办 毕飞宇工作室 西北大学文学院 《青春》杂志社本文为毕飞宇工作室第31期小说沙龙讨论纪实的下半部分。
本期活动由陈晓辉主持,穆涛、王春林、弋舟、陈然兴、丁小龙、范墩子、王闷闷、史美垚等作家、评论家以及硕士研究生代表围绕黎锦欣和高雨欣的短篇小说《不夜侯》和《野火烧不尽》(刊发时改名为《在灰烬中熄灭》),从思想深度、文学语言、故事结构与技巧等多个维度进行解读与点评。
作者在现场听完讨论,就大家的点评发表自己的看法并对作品进行修改。
上一期杂志我们刊发了《不夜侯》的讨论实录和修改后的作品,本期我们刊发《野火烧不尽》的讨论实录和修改后的作品。
编者按Y O U T H走向大的话,那么这个作品也就大。
我建议作品是不是可以在指向上再强调一下,再用心想一下。
王春林:这两篇小说的缺陷是他们所表达的所思考的都是“大路货”,缺少对生活的、对现实的、对人性的独到的理解、认识和判断,所以整个作品的思想内涵是苍白的。
就像穆涛老师说的,我同样没有看到这两位同学对当下国计民生大的关切、大的关怀、大的思考。
优秀的、杰出的作家即使是在进行个人化叙事的时候,也能想方设法把它跟阔大的社会背景、跟远大的时代目标联系在一块儿的。
弋舟:这两篇小说从技术上看比较中规中矩,显然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技术训练。
仅从技术层面,这两篇小说显然还是有提升的空间,但我觉得至少表现在这两部作品上,更多的还是思想能力的有待提高。
毕飞宇工作室·小说沙龙从细节处把握小说的逻辑韩松刚(评论家,中国现代文学馆特邀研究员,江苏省作协创研室副主任):《小霞》这一篇相对而言读起来更容易些。
我认为《小霞》这部作品的优点有两个:一是写得比较真实和真诚,它在情感上的表达是难能可贵的。
不管是来自作者自身的经验还是来自他者的经验,至少作者是基于真实情感出发的。
二是作品的设计有作者自己的思考和想法。
这部作品叫《小霞》,虽然小霞也是里面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物,但作品更多地表现了另一个主体“我”,小霞是作为“我”的一个映照存在的。
小说的最后小霞消失了,也是通过对“我”的情感描写来反映的。
作者写到了两个家庭的不完整性,“我”的父母离异,小霞的母亲去世。
所以这两个人物的形象也对应着一种家庭的不完整,形成——毕飞宇工作室第37期小说沙龙讨论纪实(下)毕飞宇工作室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南京市文艺评论家协会 南京市作家协会《青春》杂志社本期主办本文为毕飞宇工作室第37期小说沙龙讨论纪实的下半部分。
本期活动由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朱婧主持,张娟、韩松刚、叶子、貟淑红、邹世奇、窦立茹等作家、评论家以及学生代表围绕短篇小说《小霞》,从小说主题、故事结构、叙述逻辑、语言等多个维度进行解读与点评。
编者按Y O U T H了一种非常内在的映照关系。
但这部作品毕竟是一个讨论稿,所以我觉得还是有很多可以提升的地方。
我这里谈三点。
一是这个故事显得过于平淡传统,很多的表达或者说价值观的呈现,会让我觉得过于陈旧。
整个故事在我的阅读当中没有给我带来一种深入的思考,仅仅是呈现了一种现实的状态。
虽然这些点是没有问题的,但我觉得可能并不会如我们想象的那样能给这篇小说带来一种艺术、思想和表达上的整体效果。
二是小说的某些细节缺少考究,比如第一段。
我觉得对于写作者来说,不管是从为整部作品提供的信息、思想或情感基调来说,还是从能给读者带来独特的阅读感觉来说,第一段都是非常重要的。
第一段的第三句话中,“没人的时候”是一个非常客观的视角,但“我”在咖啡店又是一个主体性特别强的视角,所以一句话里呈现了两个视角,前后就是矛盾的。
小说透露的叙事理论和文学史意义毕飞宇自1991年《孤岛》的发表走向文坛,在早期写作中,带有明显的“先锋实验”色彩,虽然在文学史中毕飞宇被冠以“新生代”作家,可他的前期写作如《那个男孩是我》、《五月九日或十日》、《充满瓷器的时代》等小说则显示了和1980年代的先锋写作者们遥远的呼应,而长篇小说《上海往事》的历史叙事和《那个夏天、那个秋天》的青春叙事则被淹没在1990年代的长篇小说海洋中。
但自2000年的转型之作《青衣》始,毕飞宇的写作开始呈现出独特的文学世界与叙事风格,此后的“王家庄”系列小说,从中篇小说《玉米》、《玉秀》、《玉秧》到长篇小说《平原》,更是奠定了他作为一个当代文坛重要小说家的位置。
本文试图探讨的正是毕飞宇的这一系列写作所构建的文学世界、呈现出的叙事伦理,及其之于20世纪中国文学史的意义和价值。
一、“启蒙”叙事之外的复调民间史在20世纪中国小说史上,乡土书写从新文学的开端时期就成为建构“民族国家”想象的重要一翼。
以鲁迅为代表的五四乡土作家以现代知识者的“启蒙”姿态回望乡土,发现了乡土的“蒙昧”与“麻木”,寄予了现代知识分子对“乡土中国”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懑与焦虑。
以30年代的沈从文为典型“,离乡者”通过对乡土的“田园牧歌”想象,寄寓了对当下中国的“深忧隐痛”和对未来中国的期许与热望。
而40年代解放区文学中的“赵树理”方向,则呈现出乡村叙事与“左翼”意识形态的高度契合,成为新中国成立以后乡土文学的政治化书写的先河。
这构成了20世纪中国乡土文学的三个重要脉络,这三个脉络上的乡土文学书写在知识谱系上分别与“启蒙”“、审美”“、革命”的话语系统密切相关,也就是说,在这样的知识谱系上,鲁迅、沈从文、赵树理式的乡土书写,在被不同的知识资源和精神姿态重新建构。
在这样的知识脉络上来考量毕飞宇的《玉米》、《平原》等乡土小说,就会发现毕飞宇的乡土书写的独特之处。
在毕飞宇的“王家庄”系列小说中,乡村既不是承担被“启蒙”的蒙昧与混沌之地、不是美丽的田园牧歌,也不是“革命”主题下新旧势力的冲突或“明朗的天”的“解放”叙事。
作家论毕飞宇小说城乡互补叙事模式探究朱霞20世纪90年代小说创作的一个显著特色就是对当下城市生活的书写,/晚生代0(或/新生代0)小说家以个人化的姿态描摹表象化的都市。
他们笔下的主人公对于信仰、道德、责任、价值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毕飞宇有时也被归于此类作家。
他在创作之初就自定了创作的基调与方向:书写不同语境下人和社会感受到的/疼痛0,呈现他们在各个语境下所遭遇的/伤害0。
但是,他的创作又保持了一种超越的姿态。
他描摹都市世俗的生活,虽然也展示了物欲狂潮冲击下一些都市人的放纵与沉沦,但他又不同于新生代作家对城市人生命存在状态的书写;同样是写城市,毕飞宇表现城市的切入点是以人性审视作为价值取向,观察、思考在现代化进程中城市发生的巨大变化及对人的身心带来的冲击和微妙影响。
城市在其笔下是一个被观察、被审视的对象,他与城市之间始终存在着一种紧张感,这种紧张感是由强到弱逐渐变化的,当然,他对于城市的书写也是随之变化的。
从边缘人的身份打量城市到站在城市内部,设身处地地为他的主人公感知一切,进而真实地描绘出现代人所处的生存困境,展现现代社会在城乡迁移的过程中遭遇的/伤害0以及现代社会中的人所承受的/疼痛0。
一/城市边缘人0的身份,书写富有浓郁乡村气息的城市生活毕飞宇对当下最为活跃的城市图景始终保持着敏感和创作热情。
他笔下的城市人物大多有一个来自乡村的身世背景。
一方面,乡村的生活、记忆成为他们想要摆脱、斩断的纠结,因为它们阻碍了他们与眼前城市生活的完全融合;另一方面,乡村作为纯净、淳朴的生命自然状态的化身又成为他们在经历城市颠簸、飘零之后难以抗拒的心灵栖息地。
毕飞宇正是通过对人物在乡村与都市精神撕裂的描绘,使他的此类小说,总是以乡村和自然健康的人性作为或隐或显的参照,从而观察、思考在现代化进程中城市发生的巨大变化对人的身心带来的冲击和影响。
因此,城市在其笔下始终处于被观察、被审视的地位。
他认为乡村代表了生命自然蓬勃的状态,代表着纯真的爱情和真挚的亲情,而城市则代表着工业文明的负面效应,利益的争夺与换算关系泯灭了爱情、亲情、友情甚至生命力。
论毕飞宇小说的叙事策略
摘要:毕飞宇小说通过对叙事内蕴的巧妙处理、对潜在人性的冷静揭示、对叙述节奏的有效控制以及对叙事细节的精致化临摹,都体现出一种轻盈而又舒缓、丰沛而又沉郁的审美内涵和“以轻取重”的叙事智慧。
毕飞宇对叙事方式的多方位尝试并没有导向意义的虚无主义,而是从文化反思的角度,试图在更深的层次上把握本质。
关键词:毕飞宇;叙事方式;叙述视角;叙事结构
毕飞宇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一位重要作家。
从1991年发表中篇处女作《孤岛》,到2001年频频获奖的《玉米》,再到2005年的长篇新作《平原》,毕飞宇的小说创作走过了十多个年头。
作为一个对小说创新非常敏感的作家,毕飞宇的小说始终洋溢着极为灵动的曼妙气质。
无论是对叙事内蕴的巧妙处理,还是对潜在人性的冷静揭示;无论是对叙述节奏的有效控制,还是对叙事细节的精致化临摹,都体现出一种轻盈而又舒缓、丰沛而又沉郁的审美内涵,呈现出卡尔维诺所推崇备至的那种“以轻取重”的叙事智慧,也体现了毕飞字作为一个南方作家特有的艺术特性。
一、毕飞宇小说的叙事方式
毕飞宇的创作一直保持着高度自觉的灵性意识。
他不像一般的作家那样常常被某些宏大的历史命题或深邃的理性思考所遮蔽,使叙事陷入某种正面强攻式的紧张状态。
而是相当轻松地摆脱“意义”对叙事的过度缠绕,通过一些轻缓曼丽的智性话语,在“以轻击重”的逻辑思维中,迅速传达作品内在的审美意旨。
这一点,在他的后期作品中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娴熟。
在《孤岛》、《楚水》、《叙事》等早期作品中,我们会发现,毕飞宇对“意义”还充满了信心,甚至会不时地出现“意义”在叙事中裸奔的情形。
但是,随着《哺乳期的女人》、《马家父子》等作品的问世,他开始自觉地致力于某种不露痕迹的精雕细刻,执迷于举重若轻的审美境界。
他带着南方作家特有的细腻和机敏,以一种优雅从容的叙事方式,将很多凝重而尖锐的人性主题伪装起来,用一种轻逸的文本拥裹着深远的思索,使话语形式与审美内蕴之间保持着强劲的内在张力。
例如,《怀念妹妹小青》看似在着力于叙述妹妹小青短暂而不幸的一生,但是主人公那充满悲剧性的几个重大人生转折,却明确地凸现出历史深处的残酷、悲壮和劫难。
而这种历史的不幸正是毕飞宇的审美目的,天真而不谙世事的少女妹妹只不过是作家重新审视这段历史的一个生命符号。
《哺乳期的女人》叙述了一个男孩与一个少妇之间的性意识。
这是一种潜在的原生状态,说不清道不明,所以
作家自始至终都不点破这种朦胧境界,而是以一种心灵叙事的方式,缓缓地打开男孩的内心,又以少妇特有的温情,缓缓地收拢一切。
《男人还剩下什么》似乎在讲叙一个有关婚姻解体的故事。
但是婚姻解体之后,前妻却表现出一种强烈的复仇欲望,它直指人性深处,呈现出某种非理性的可怕的癫狂状态。
《地球上的王家庄》是一篇极为精美的短篇。
它生动地展示了人与世界、苦难与诗意的巧妙对接。
8岁的“我”由一册《世界地图》开始,便常常衍生出各种有关“世界大小”的想象。
于是,他便从现实中的王家庄出发,在一种无法遏止的狂想中,赶着一大群鸭子,沿着乌金荡顺流而下,试图探求真正意义上的世界真相。
与此同时,被“文革”剥夺了教鞭的父亲,则在沉默的体力劳作中不断地保持着对天空的遐想——那是一种灵魂在暗夜中的飞翔,是生命挣脱苦难命运和悲剧现实的奇特方式,是在没有诗意的生存中寻找诗意的一种反抗行为,而这种被常人视为“精神病”的行为,恰恰与少年“我”的梦想形成了一种内在的共振。
因此,“我”的冒险行为又在某种程度上演变为对父亲自由灵魂的一次盲动的实践。
长篇小说《平原》无疑是毕飞宇的一部标志性作品。
它以1976年作为历史的横断面,全面展示了以端方为首的乡村青年寻找自己的人生,并由此在狭小的王家庄里演绎了一场场有关人性与历史、理想与现实、尊严与地位相抗争的惨烈悲剧。
其中既有狂欢性的民间生活气息,又承袭了意识形态的蒙昧化情境。
它的表面是大喜大悲的爱恨情仇,而在骨子里却浸透了生命的沉重与悲凉。
它既遵循了整体性的历史常识,又对常识中的某些幽暗区域进行了必要的扩张。
这种对轻与重的精妙处理,使毕飞宇成功地逃离了“意义”对话语的强制性压迫,从而让叙事获得了举重若轻、灵性曼舞的艺术效果。
这种效果的获得,还取决于毕飞宇对叙事节奏的有效控制。
在毕飞宇的小说中,无论冲突何等剧烈,主题何等尖锐,一旦话语进入人物的内心,便获得了某种特殊的节奏。
如《五月的九日和十日》中,面对妻子的前夫突然光临,情感危机似乎一触即发,但作家却让人物彼此间不断抵牾,可就是引而不发。
《玉米》中的少女玉米,无论是面对父亲的情人还是命运的巨变,都保持着一种内心特有的对抗方式,既不剧烈爆发,但也决不屈服。
作者的叙事,始终沿着这种临界状态缓缓推进。
《水晶烟缸》、《青衣》等作品也都是如此。
《唱西皮二簧的一朵》中的一朵成功地利用了一个纯情男子的力量实现了自己近乎疯狂的目的,却被另一个情场老手不露声色地颠覆了。
这种叙事策略,使得毕飞宇的小说保持着一种特殊的节奏,所有的波澜都潜藏在内部。
二、毕飞宇小说的叙事视角
1、变化和流动的视角
毕飞宇的小说常常采取变化和流动的视角来表现丰富复杂的社会生活。
这种变化和流动的叙事视角主要体现在:独特的“第二”人称叙事视角运用;第一人称
叙事作品中“叙述自我”视角与“经验自我”视角的交替变化;第三人称叙事作品中的视角偏离和流动。
在变化和流动的视角控制中,凸显出毕飞宇明晰的视角意识和毕飞宇小说独特的叙事魅力。
叙述人称置换的艺术技巧带来叙事态度、叙事情感的变化,造成了文本阅读的亲切感,又使意味深长的语言包含了内在的叙述张力。
毕飞宇小说中的“第二”人称叙事视角与人们常常谈到的“第二人称”叙事视角是不同的。
它是一种视角的变化,是“第一人称”叙事视角与“第三人称”叙事视角平均后的变体。
在小说叙事效果上,这种独特的“第二”人称叙事视角可以在表层的富有“距离感”、“客观性”的第三人称视角叙事中增加具有“亲切感”、“主观牲”的第一人称视角叙事,从而丰富文本的内涵、增强小说叙事的表现力。
下面以《玉米》中王连方被开除以后玉米一家人的表现为例略作分析。
小说首先从施桂芳写起,施桂芳“从头到尾对王连方的事都没有说过什么。
施桂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停地打嗝”。
这就从第三人称叙事视角出发,客观地、富有距离感地道出了施桂芳的无奈。
接下来“作为一个女人,施桂芳这一回丢了两层的脸面”的描述却自然微妙地让读者感受到这里仿佛有一个第一人称叙事视角“我”面对施桂芳“她”不由自主地发出内心的感慨:“作为一个女人,施桂芳(你)这一回丢了两层的脸面(呀)!”文本的叙事视角在这里就由第三人称叙事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