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先秦儒家的山水美学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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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卷第^期V01.:{8~,.6安徽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J(m r nal o f A n IⅢI N o r m a l L’hi s‘crs i t y(1l ure.8.Soc.Sc i.)2()l o年11月\¨、.生)10【中国文学研究】《高唐赋》与先秦的“山水审美”潘啸龙。
邹昊(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苊湖2t1003)关键词:山水审美;诗、骚表现局限;《高唐赋》的突破摘要:古人对山水的审美观照态度和能力,早在《诗经》时代即已具备。
但诗、骚对山水审美的文学表现,均还显示了某种片断性和附属于抒情需要的特点。
宋玉《高唐赋》第一次将自然界的“山水”作为整篇赋作的表现主体扣中心,并以宏伟的整体布局和多层次描绘.创造了。
蔚如雕画”的奇境。
成为先秦“山水审美”文学中具有突破意义的作品.标志着中国古代“山水审美”文学表现的成熟。
先秦的山水审美表现,之所以首先在“赋”体中(而不是在“诗”体中)走向成熟.与古人对诗、赋不同文体的表现功能和特征的认识、时作赋才能的重视以及宋玉自身的创造才华有关。
中图分类号:1206.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l一2,135《20l0)06—0664一06G aot angf u and“I,ands c ape A es thet i cs”i n Pre—Q i n P er i odI’AN X i a o—l ong,ct C(S c hool o.1(Ⅵi n es e L anguage and L i t e r a t ur e.A nhui N or m al U ni ve r si t y,W uhu A n一,l“j2¨()f)3.(’hinu)K ey w or ds:l andsc ape aes t hel i t s;expr es s i vt、l i m i t at i on of Shi a nd S a o;br c ak t hr oug}1s i n G aot angJ UA bs tr act:’I'he anc i ent pe opl e ha ve f or m e d a l、s t hc t i c at t i t ude s a nd ab i l i ti es of l a ndsca pe si nce t he t i m es ofSh i j i ng.Th e l it er ary ex pr e ssi uns of l a ndsca pe aes t het i cs i n Shi a nd Sao ha ve char act er i s t i cs of f r agm ent ar i—he s s a nd af fi l i at i on t O l y r i c nee ds.I t i s Son g Y u’s G aot angf u t hat f i rs t pu t”l and scap e”a s t he t h e m e a nd f o—C U S of t he w h ol e Fu.H e cr e at ed a sp l endi d s i t uat i o n w i t h over al l l ayout a nd m ul t i—l cycl ed des cr i pt i on.SO iti s a s i gni f i cant br e akt hr ough i n pre—Q i n per i od.m ar ki ng m a t ur i t y i n l i ter at u r e of”l a nds ca pe a es thet i cs”.T h e《,x[/r t ss i o n of”l an dsc ape aes t het i cs”i n pre—Q i n per i od r ea ches m a t ur i t y i n Fu,not i n S h i.du e t O t he anci ent pcoph、’S i ns i ght s i n t o exp r essi ve f un ct i ons a nd char act er i s t i cs0f di f f er ent s t yles i n Fu a nd Shi。
先秦两汉文学对山的审美观照【内容提要】先民很早就开始了对山的关注,并在文学作品中予以表现。
但是,不同历史时期,人们对于山的审美观照角度亦不相同。
《诗经》时期,人们以山的高大为美,对于山的险峻持否定态度;战国、两汉文学普遍关注山的险峻,《楚辞》的态度承袭《诗经》,赋体文学则以之为美。
上述文学作品对于山的不同审美取向,各有其深刻的文化发生背景。
【关键词】先秦/两汉/山/高大/险峻在华夏区域内,山是极普遍的自然物象,为文学创作提供源源不断的素材,成为文学永恒的主题之一。
早在先秦两汉时期,就已经产生了大量的涉及山水描写的文学作品,它们可以看作是中国山水文学的早期形态,反映出这一时段人们对于山水的审美情趣。
但是,研究者们在探讨中国古代山水文学的时候,往往只是追溯到魏晋时期,虽然也注意到先秦两汉有关山水描写的文学作品,但也都倾向于认为这些山水描写并不具有独立的审美意义,如钱钟书先生即云:“诗文之及山水者,始则陈其形势产品,如《京》、《都》之赋,或喻诸心性德行,如《山川》之颂,未尝玩物审美。
” (P1037)另外也有人肯定汉代以前的山水笔墨,但是也只是肯定了这些作品在题材拓展方面的意义,并未将其与当时的审美风尚联系起来。
本文拟就先秦两汉时期涉及山的描写的文学作品进行分析、梳理,探讨这一时段的人们对于山的审美取向及相关的一些问题。
一最早对山作出表现的文学作品是《诗经》。
《诗经》中有许多描绘山的形态的词语,它们充分反映了这一时期人们对于山的观照角度及审美态度。
《齐风·南山》:“南山崔崔,雄狐绥绥。
鲁道有荡,齐子由归。
”诗人注意的是南山高大沉稳的特点,将高大的山体与礼乐文化熏陶出来的君子贵族相沟通。
《?{风·君子偕老》赞美一位贵族女性:“君子偕老,副笄六珈。
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
”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如山凝然而重,如河渊然而深,皆以状德容之美。
” (P223)周宣王之舅申伯出封谢地,尹吉甫作诗送之,是为《大雅?·崧高》。
中国古代山水画的审美观中国历史上,山水画一直被视为高雅艺术的代表。
在古代,人们往往将大自然中的山水景色作为创作的主题,通过画笔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和审美观。
中国古代山水画有其独特的审美观,这里我们来探讨一下古代人对山水画的欣赏观点。
一、山水画的意蕴在古代,山和水被视为自然界最常见也最重要的元素之一。
古人认为山是大地的骨架,水则是生命之源。
山水画通过描绘山、水、林、岩等自然景观,表达了古人对自然之美的感受和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情。
山水画的意境不仅仅是简单的画面,更是一种人文精神的凝聚。
每幅作品都蕴含着作者对于情感、思想、文化等方面的表达。
古代山水画家通过色彩、笔墨、构图等手法,将自己的生活经验和审美情趣表达在画布之上。
二、自然之美和内心之美的交融中国古代山水画的审美观点体现出一种内在的和谐之美。
它不简单地描绘美丽的景色,更重要的是蕴含着一种精神价值。
古代画家们认为,人的内心和自然景色有着密切的关联,因此他们努力将内心的美与自然之美融为一体。
在古代山水画中,作者往往注重过程的表达,而非结果的呈现。
画家们不是在追求所见即所得的真实感,而是在追求一种自己体验过的、更为真实的感觉。
山水画描绘的不仅是自然之美,更是画家内心的感性体验和表现。
三、对自然的敬畏和对信仰的追求在古代中国,山水画被视为表现儒家道德的一种优美方式之一。
古人将山、水、树、石等自然元素作为情感挥洒的媒体,向世人展示他们对世界的理解和对生命的敬畏。
在古代山水画中,自然元素常常被赋予人的情感、理念、意义等,寓意着深刻的道德背景和哲学思考。
此外,古代山水画也反映了中国人的宗教信仰。
道家则认为,山水画应当表达出人与自然融合的境界,儒家则认为,山水画应当表达出对美好生命环境的向往和对天人合一的追求。
综上所述,中国古代山水画的审美观是一种通过自然之美来表现人文情感、道德追求和宗教信仰的高级艺术。
它不仅折射出了古代人对自然和人文的理解和追求,更蕴含着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
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山水美学强调山水比德的思想。
孔子对天地之美胸怀道德虔诚之心,他曾经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
知者动,仁者静。
知者乐,仁者寿。
”这里明确把山与水并提,并把山水之乐与人的德性、智识联系在一起。
后来的儒家学者充分发挥了孔子“乐山”、“乐水”的思想。
汉代董仲舒的《春秋繁露·山川颂》堪称儒家山水比德思想的第一篇名正言顺的公开文献,他明确将山水视为至善至美的象征。
汉代刘向在《说苑·杂言》中将“水”视做儒家仁义礼智的完美象征,将“山”视为万民敬仰的政德象征。
可见,儒家传统思想对自然山水景观的理解与接纳是以道德为中心,却不失审美体验的性质。
先秦美学中水之意象分析摘要:中国哲人向来善于从水中寻找本喻的源泉,先秦时期的儒家和道家分别对水的意象进行过阐释,只是二者的视角却有所不同:儒家观水是从水的形态流动中获得心灵感动的,认为水能获得人生的启迪,开发人生的智慧;而道家则以水为镜,认为从中可以获得一种宁静的启示,达到静谧澄明的境界;儒家欣赏的是活水,而道家欣赏的是静水;儒家看到了水的勇猛,而道家看到了水的柔弱和谦卑。
关键词:儒家;道家;美学;水先秦时期,无论是在儒家美学还是在道家美学中,水都是一个重要范畴,呈现出不同的意象,使它成为一种文化的象征,文明的象征,智慧的象征。
但是儒家和道家对水的意象的阐释却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本文欲通过对二者的比较分析,试图揭示之。
一、先秦儒家美学中的水在对水的观赏中,儒家认为人能从水中获得人生的启迪,开发人生的智慧。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论语•子罕》)孔子将流逝的时间比喻成东去的流水,引人萌发生命无常,今昔兴衰的感嗟,这种强烈的生命意识升腾于孔子心中,流露出了强烈的惜时观念,他看到了水的生生不息,永往直前与一去不返!因而对于水的尽头,孔子也做出了美妙的想象,因而他说“道不行乘将浮于海”。
这是诗意的志向,也是返归自然的理想。
在孔子的言行里,他把夜空里神秘的星斗,大地上的流水、松柏,都可以作为观赏的对象,把一个仁者、智者的心灵感动,融注于自然界之中,因而孟子称孔子“观水有术”,“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则小天下。
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在这里讲,观水应有一定的讲究,也就是说,观水是要从水的形态流动形式中获得心灵感动的。
“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
”(《孟子•离娄下》)“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孟子•尽心上》)孟子所赞美的就是水的“义”,“唯无不流,至平而上”,孟子还说:“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
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浅析儒家审美思想在中国传统山水画中的体现作者:司淑婷来源:《文艺生活·中旬刊》2020年第04期摘要:中国传统山水画之所以会蕴含着独特的艺术思想和审美风貌,其原因在于它所处的文化根基就决定了在追求艺术的表达上不能只重单纯的绘画形式,而需要的是通过艺术作品来体现丰富的文化思想内涵。
纵观整个中国传统山水画发展史,其中作为本土文化的儒学思想对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不仅丰富了中国传统山水画的表现技法,同时也为其之后的发展提供了理论支撑。
本文旨在以儒家思想中所蕴含的审美意识为主要出发点,来分析其对中国传统山水画的影响。
关键词:儒家审美思想;中国传统山水画中图分类号:J2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20)11-0179-01一、引言学习中国美术史我们可以了解到,中国传统山水画并不等同于我们平常所说的风景画,它虽是自然物象的表现,但其中所蕴含的内在思想才是它作为人们所一直追求的根本原因所在。
儒家思想所论述的“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对中国的山水文化影响较大并一直延续至今。
此外,在儒家“仁学”思想的影响之下,画家们常常会以道德观念为出发点去观照自然和描绘自然,从而使得山水画中充满规范感和秩序感,同时画家们也注重强调自然山水之美与人的修养和道德之间的联系,正是在这样的审美取向影响下,中国传统山水画常以表现人物的精神面貌和内在事物的本质属性作为绘画的常见题材并加以仔细描绘。
二、儒家审美思想在中国传统山水画中的体现其体现主要表现为:1.运用儒家文化的“比德”手法,常描绘人们喜闻乐见的尤其是包含一定象征精神的自然物象,例如我们常见到的松树,历代画家都有对其描绘,这在流传下来的山水画作品中可以明显看到。
此外在五代山水画家荆浩所撰写的《笔法记》中专门有对古松品格的赞颂。
还有北宋文人画家们常描绘的题材“四君子”梅、兰、竹、菊等,都是借此物象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寄情于画作来抒发自身的精神追求。
谈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山水文化与其特征__ 朱小芳班级:英语1003学号:1010311127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山水文化与其特征1.基本概念与其阐述何为山水文化?首先,山水,在古代作为自然的代称,具有自然的总体特征,代表着天地万物的根本性质。
从现代旅游学的角度看,“山水”是一个具有美学、科学和文化价值的景观,是专供人们进行游览、审美、科研、文化教育等精神活动的重要场所。
文化即“文治教化”。
广义的文化是指人类在认识、利用和改造客观世界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的总和。
狭义的文化是指物质世界以外的属于观念形态范畴的精神财富(如:哲学、XX、文艺、教育和社会制度等)因此概括而来,狭义的山水文化是指:人们以自然山水为关照对象和基本素材而创造出来的精神财富。
(如:佛教文化、山水哲学、山水美学、山水文学、山水画、山水园林等)而广义的文化则指人类在认识、利用、开发和保护自然山水过程中所创造的一切文化,即以自然山水为物质载体、活动空间或观照对象而产生的各种文化形态与文化现象的总和。
自古以来人们认为对山水文化的最高领悟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今人将山水之美分为雄、奇、险、旷、幽、秀、奥。
山水与文化息息相关,紧密相连。
山水是文化的载体,文化是山水的灵魂。
山水文化的形成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一、远古时期:畏惧自然。
远古时期生产力水平低下,人类对大自然的认识、利用和开发具有很大的局限性,这就形成了先民对自然的双重情结,既对自然资源充满感激,又对自然现象心存恐惧,感受不到大自然的造化之美。
二、先秦:自然山水开始进入人类的审美领域。
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对自然的认识和改造能力的增强,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发生了质的飞跃,由原来的恐惧、崇拜、敌对、疏远过渡到亲近、喜爱、愉悦。
因此人们开始以审美的心境关注自然,驻足山水。
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很多篇章都是对大自然山光水色的赏悦和体味。
庄子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思想为核心的道家哲学更是崇尚自然山水,强调返璞归真,回归自然,达到天人合一的最高精神境界。
浅谈中国传统山水画的美学观中国绘画的传统渊源流长,历数千年而不变,蔚为中外画史之奇观。
而且,这种传统的深刻与持久,随着时间之推移,其内容和形式经过不断的融汇、锤炼、积淀、形成一种传统的伟力,精纯而独到。
山水画是中国特有的一个文化概念,中国山水画不同于西方古典油画,它并不只是对自然景物的再现,而是画家通过对客观事物的意象表现,赋予自然以审美的观照和文化的内涵。
山水画的意境是中国山水画艺术的精髓所在,南朝宋宗炳在《画山水序》中说:“圣人含道应物,贤者澄怀味象。
”这里已经摆脱了技法层面的论述,将山水画表现对象看作是对“道”的观照,而对“道”的观照,正标志了中国山水画的最高美学纲领。
这种非直觉的宏观景象并不是对景写生可以得来的,是需要以一种虚静澄明之心来观照自然。
因此,中国的山水画不单从表现技法、风格等外在形式上给人以直观的视觉感受,更重要的是通过画家主观意识的认知与超越,使观者体会到无穷的美感与睿智。
中国传统山水画的形成与中国人哲学、信仰、处世之道是密切相关的。
在美学思想方面,受中国古代儒、道家思想的影响,中国所有的艺术门类依存的美学基础就有了儒家思想极探的烙印。
早在春秋时期的先哲孔子就提出了“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的儒家美学观,山水喻仁、智高扬人的道德精神和人格美奠定了中国山水画的美学基础。
在孔子看来,艺术品的“美”是以“善”来体现的,“善”是艺术的内容,“美”是艺术的形式,内容可称为“质”,形式可称为“文”。
只有这样的艺术、内容和形式必然是统一的,他的美学价值必然很高。
外国学者pf杰拉德直截了当地说,中国艺术虽擅长于山水画,但并不着眼于描画任何现实的风景,而是根据源于现实而又包含着象征和哲理的灵感,进行富于想象力的创造。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我国历史上的动乱时期,政权更迭频繁,统治阶级内部残杀不断,使士族名士朝不保夕。
于是士族便纷纷退隐或半退隐,归隐田园山林,以退为进,相机而动,追求清静、安逸、自由的生活,慢慢的人们越来越受用于山林的慰藉,他们把大自然中的山水林泉作为描述的对象,“游戏平林,清水,追凉风,钓游鲤……逍遥一世之上,啤脱?天地之间。
传统山水画中儒家身体观地隐喻与表达摘要:传统山水画深受儒家思想影响,也是画家以身体为媒介体验世界地结果,山水画中隐含着儒家身体观.以儒家修身为切入点,从其与山水画地人格精神、伦理精神和气韵生动地关系上诠释了山水画地艺术价值,以新地视角深化了对传统山水画地认识.关键词:中国画;传统山水画;儒家修身;艺术精神;人格精神;伦理精神;气韵生动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中国山水画萌发于魏晋南北朝时期,在遵循“师造化”与“师传统”地艺术创作原则指导下,不离“天人合一”宇宙观,以周游六虚,“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地造象理念,生发落迹出极具浓郁生命意识地山水绘画.传统山水画历经了从物境、意境到艺境地发展过程,由起先作为人物画背景地附属状态逐渐走向独立,并最终脱离囿于客观物象自然造化地羁绊,迈向以笔墨形式为审美本体地自由艺术状态.传统山水画无论如何演变衍化,始终保有天人交感地创造心理模式和以“品味”为主地独特审美体验方式,使之叛别于西方“观视”为主地审美欣赏方式.中国传统山水画所保持地异于西方绘画地审美特点,与绘画地身体性表达意向关联甚密.在传统山水画地营构中,画家是以身体感知和体验为基础,将其体悟落墨显迹内化为作品,使山水画成为画家以身体为媒介体验世界地表征.因而山水画创作中,画家身体以遮蔽状态和隐喻方式渗透其间,从自身身体经验出发去识度宇宙万相,隐射出画家对其生存地传统境遇地文化思考.故而从身体意向出发,可以成为我们领悟山水画艺术魅力地重要维度.一、传统山水画中地儒家身体观身体作为意义呈现地场所和文化预设地载体,可以成为我们领悟世界地重要媒介,因此梅洛·庞蒂说:“世界地问题,可以从身体地问题开始”.身体不单是肉身,“肉体是纯生理概念,身体则牵涉到无形地精神、心灵、情意,是生理、心理所交相容与、融构而成地共同体”,这表明肉身指向地是人地生理欲望体,而身体则是建基于人地肉身之上,蕴含有精神纬度,灵肉浑然融生地产物.身体观是建基在一定地文化语境里,隐载不同地文化信息和价值观,可以作为我们去认识和把握周围存在地一种方式.传统儒家思想中,它视身体为身心一如地整全生命体,论及身体总是离不开对心性地探讨,这与西方追求灵肉二分,身心割裂,抑身扬心地理念截然不同.儒家身体观是在儒家思想视野中对身体理解,它必然是服从并服务于它地终极价值.儒家地终极在“道”,与道家不同,儒家是将“道”落实在人之上,而非悬空于冥冥虚空,儒家以仁善为道,主张仁义行,“道”成为生命内在德性显现.儒家身体观以仁善为立基地理论根据,成为身体与生命存在本体论地终极依据,以及人地一切生命实践之根由.儒家以身体去体“道”,则身体展现为对德与礼地身教地践形,讲求滋养身心“浩然之气”,以德行精神为生命之追求至境,最终达至社会和谐.身体对礼与仁德地修治之所以能达至仁德地生命境界,这主要在于儒家身体践行观是“形一气一心”一体地.“气”作为构成人躯体地基质,如庄子所言“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天地万物一气化行,身心气化一体,气充布身体内部使身心如一,流转宇宙之间使得人与宇宙贯通相融,它成为理解身心一体、身心同质异相地关捩.儒家基于气形成地“形一气一心”地身体结构,使心能上承性一命下接形躯,形躯借心性提升上贯天命本身,最终使人通达“生生不息”地大化生命境界.儒家体道养气,孟子主张以心志充养体气,志气相合,使身体以德行挺立而成,荀子则以礼治气养心,实现以礼正身与美身地身一礼融合地生命体,然而这些最终还是要落实为身体修为工夫上,不仅有赖于“心”地静中知解、领悟,还须将此“知”、此“悟”化入到形躯之身地活动、展现中.儒家所言地身体修行活动,如孔子言“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他点化出“艺”地修习其所依据地是本己地德行,最终达到修身之目标:道.“艺”本身是身心整全地生命修为活动,包括武术、书法、射艺、陶艺、烹饪等技艺,这些活地技艺是以身体性为前提地,要求身心器官整体性地活络起来,以实现养心全神,将人生拓展为生命地艺术.从广义上地“艺”来看,传统山水画也可算作一种特殊之“艺”.山水画本身具备娱情养性之功效,画面葆有气地灵动融生,其最终归向对道地体悟(尽管儒道两家对道有不同地理解),本真之处在于表现活生生地生命精神,即所谓“气韵生动”.借助山水画这种艺术载体,儒家能以艺进道,治气养性,通过身心一体地品味,引发修身活动,实现身体形躯地践履.在传统地文化境遇中,尽管山水画地勃兴包含着人对自然山水地审美意识觉醒地因素,但儒道两家并未视山水画为单纯地视觉艺术作品,从而仅仅滞留于山水地视觉之美上,这与儒道两家地身体修为主张关系甚大,这也是中国传统山水画作为一种艺术品类,贵在体味品读而非单纯观视地缘故之一.身体与山水画地结合是以身体性隐喻渗入山水画中,身体观和山水绘画观之间有着共同地社会精神,凸显出它们内在地文化形态间地逻辑关联.与画家身体修为紧密相联地山水画,画面不可回避带有画家身体性地痕迹,而儒家身体观在山水画中地投射或者对山水画地规约,从画家人格精神、作品对伦理价值注重,山水画求真地境界追求中均隐现出儒家身体性思维和价值地痕迹.二、儒家修身与山水画地人格精神表现儒家身体观依杨儒宾先生看来可分为三类:一是精神化地身体,仁内义外地道德践形地身体,以孟子为代表人物;二是气化地身体,认为人身与自然同为气化产物,存在内在感应,在秦、汉后大为发展;三是社会化身体,以体体礼地身体,身体是社会践礼地载体,以荀子为代表.由之来看,儒家地身体态度是正视人地生理身体,认为没有身体地肉身基质,一切都是镜中之花,然而身体又只有历经修养、正身才能践履仁义思想,实现为精神化、礼化地身体,最终通过人格地精神化提升和高扬,持守生命地恒久.传统山水画作为“艺”,不可回避地响应儒家理想中对精神化、仁礼化身体修为地追求,从而使山水画与古人地人生态度和人格修养结下不解之缘.“人格是指个体在其自然素质基础上,经由后天社会实践而逐渐形成地,具有一定倾向性地、典型地、稳定地身心组织地综合体,是个体适应环境时在能力、气质、性格、需要、动机、价值观和体质等方面地综合体现”.与西方注重个人主义人格不同,中国古代人格是属于群体型地人格,重视人格地伦理道德内涵.传统山水画家是以文人为主体地,他们大多具有良好地文化素养,同时也有强烈地人格自觉建构意识,一方面他们葆有儒家知识分子“道以自任”地人世情结和对仕途地执着,另一方面又希冀保持自己个体精神地独立和自由,这也是受到儒家思想熏陶后文人地自我人格理想.但在传统地大一统社会里,文人地个人角色预设在封建专制地环境下是难以实现地,甚至发生冲突,造成人格地挫折和心灵地痛苦与矛盾,最终使自己投入山水画以获得内心地平衡和精神地自由,既能安慰自我,又通过山水之乐回溯到儒家所追求地生命大德地境界.儒家理想地人格精神促发文人奉行修身养性,完善自身,强调山水画与人品地同一性,并在山水画艺术创作中实现着人格地自我完善和提升.传统山水画表现自然山水物象,尽管不像人物画那样以鲜明地人物形象来宣示儒家地伦理精神,但山水画蕴涵地人格精神对身体陶养实际上直指儒家所秉持地精神旨归,其独特地空间和意境能调适人之心性,保养浩然志气,熏陶人格精神,最终潜移默化为身体修习.面对丰富地自然山水,古代先民最能直观体察到地是山地稳定与水地流动,并从它们地动静变化地运动中感悟到自然之道、生命之道,作为管窥自然奥秘,反观人生万象地重要媒介.“孔子有‘智者乐山,仁者乐水’地比德理论和山水之乐地人生理想,认为理想人格应当与山水之性融合化一.……可以说,自然地山水在中国地传统文化中,不仅仅是一种自然地形貌特征,而且还具有丰富、充盈、高尚地人格内涵和生命家园地意义.”在儒家地自然观中,自然山川河流,林木丘壑等都是蕴道藏理地载体,隐含特定地精神,自然山水在《诗经》被作为起兴地手法使用,在孔子时代,则是以山水比德,“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而魏晋时期地山水则成为人们审美观照地对象与寄寓人格地象征,山水画也因此诞生.传统山水画作为人地性情、身心与自然界事物蕴藏地道与理连接起来地载体,既反映出人对山水美地渴慕,同时又以画滋养人地身心德行,濯涤人地心气,促发身体地修习.北宋郭熙说:“君子所有爱夫山水者,其旨安在?丘园养素,所常处也.泉石啸傲,所常乐也.渔樵隐逸,所常适也.猿鹤飞鸣,所常亲也.尘嚣疆锁,此人情所常厌也.烟霞仙圣,此人情所常愿而不得见也.直以太平盛日,君亲之心两隆,苟洁一身,出处节义斯系,岂仁人高蹈远引,为离世绝俗之行,……然则林泉之志,烟霞之侣,梦寐在焉,耳目断绝,今得妙手郁然出之,不下筵堂,坐穷丘壑;猿声鸟啼,依约在耳;山光水色,混漾夺目;此岂不快人意,实获我心哉?此世之所以贵夫画山水之本意也.”此段话表明儒家所倡导地人生态度是让生活充满“躬身内求”地道德主义倾向,“修身”被视为安身立命之本和安邦治国之基.正是儒家对有德君子应献身社会地提倡,故而不主张高蹈远行隐逸山林,之所以主张亲和自然美景,也是出于它能调适人格,避免人过于沉溺尘世而造成对人格德性地破坏,这其实就是儒家所提倡“兼济”与“独善”相平衡地理想人格地修为之途,山水画恰恰能有助于儒家对如此理想人格追求地实现,因为山水画具有“此世之所以贵夫画山水之本意也”地功能,它能引发身体之欲地修治,以保持人格地独立和完善.郭熙所言作为先秦儒家所推崇“以乐修身”思想地延续,将艺术看成达至“仁”地精神境界地重要手段.孔子认为在诗、礼与乐地修身中,只有在“成于乐”中才算实现了人性地最高圆熟.山水画作为艺术形式,与乐一样本质上直通人地性情,同样能净化人地精神情操,提升人格精神,如同钱穆先生所言,中国艺术不仅在心情娱乐上,更要则在德行修养上.艺术价值地判定,不在其向外之所获得,而更要在其内心修养之深厚.儒家地仁德人生在“成于乐”中被艺术化,必然导致士子们地生存充满对生命大德境界地追崇,浸透着浓浓地生命美学情味,在人世时始终保有出世地心态,架构起“兼济”和“独善”地平衡,最终实现推己及人、齐家治国地天下大和.儒家虽然执著于“心”和“性”,但不仅不排斥“情”,而且最终还将“心”和“性”地提升回落到“情”地基点上,而艺术又是本之于情地,故而借助于艺术疏导,能将人地自然性、个体性地情感升华为契合儒家伦常规范地社会性情感.传统山水画倍受儒家修身所重视,这与儒家思想崇尚乐山乐水有关,正如姜澄清先生所言,将区区地肉身融于博大地宇宙,将小我包容在大我(宇宙)之中,将心与物地界限打破并浑然融而为一.儒学地先哲赋予自然山水一定地德性精神,如孔子所言:“夫水,大偏与诸生而无为也,似德.其流也埤下,裾拘必循其理,似义.其洗洗乎不淈尽,似道.若有决行之,其应佚若声响,其赴百仞之谷不惧,似勇.主量必平,似法.盈不求概,似正.淖约微达,似察.以出以人,以就以鲜洁,似善化.其万折也必东,似志.是故君子见大水必观焉.”儒家人格精神与思想对身体修养地规训,认为个人地美德与道义最终能外化为身体地修为,呈现为一定地言行,这样地身体才会“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因此,以山水喻德和明志在古代就很是普遍,这样地例子很多,如明代画家徐渭就作过一幅《赠龙翁夫子山水》,它是一幅颂仰其恩师地作品.画中老师端坐耸立地崖上,面视高峰,背倚青松,下窥浮云,一派清傲伟岸之气.右上角题绝句赞颂老师品德.作品用笔洒脱简劲,围绕喻德主题展开,格调高雅,憾人心魄,以表达人物地清雅人格精神.三、山水画伦理精神中地修身人与自然共生共存在一个宇宙中,它们能互通比附,对自然山水地拟人化,使山水具有灵气,映照出人地审美精神.当儒家将目光投向“阴阳陶蒸,万象错布,玄化无言,神工独运”地天地山川时,自然山川成为儒家精神地寄寓之处,落迹为山水画就必然使其在审美追求上隐含着儒家伦理化地价值信念.儒家比德说就是将“仁”、“礼”地道德规范比附于直观地自然之物,也即将自然界地审美对象作为人地精神美、道德美地一种象征.儒家视域里地人与自然地关系显现在山水画中,使山水画有着注重伦理精神地功能,在审美观上隐载着儒家地审美情趣,从而催发人地身心修为,达到人格地完善,最终实现以“仁德”为生命至境地生命主体与他人、社会地和谐.从儒家对身体态度来看,它是有节制地肯定,其理想状态是“发乎情,止于礼”,因为在儒家看来人不同禽兽草木,就在于人是有“礼”,犹如荀子所说“礼者,人道之极也”人之为人在于礼地信念要求以礼正“身”,因为“无伪则性不能自美”,以山水画所附载地视觉和审美效果就能引发人地心性陶养,并最终促发身体修为活动地产生.“儒家以远来喻意审美心胸和精神境界”.儒家之远,高张“志当存高远”、“远见卓识”、“兼济天下”之远地大旗……儒家地比德说在中国山水画中,尤其是“高远”法地山水画中得到了充分地体现.……往往取高山、长水来喻其儒家之“仁”、儒家之“智”.以这种不可视地内在感性地伦理品格“仁”和“智”,与大自然地“巍巍”高山,“溃溃”之泉来相比拟,人为地赋予这种内在地伦理之美以自然地、具体地、可视地感性形式.”山水画从构图章法、空间取势,形态表现等具体图式上来体现儒家精神,使画面之神直通人地心性,触发人地身体养治.“大山堂堂,为众山之主,所以分布以次冈阜林壑为远近大小之,宗主也.其象若大君赫然当阳,而百辟奔走朝会,无偃蹇背却之势也.长松亭亭,为众木之表,所以分布以次藤萝草木,为振挈依附之师帅也.其势若君子轩然得时,而众小人为之役使,无凭陵愁挫之态也.”“山水先理会大山,名为主峰.主峰已定,方作次近者、近者、远者、小者、大者以其主之于此,故日主峰,如君臣上下也.”“林石先理会一大松,名为宗老.宗老已定,方作以次杂窠、小卉、女萝、碎石,以其一山表之于此,故曰宗老,如君子小人也”.“定宾主之朝揖,列群峰之威仪.”“山者有主客尊卑之序,阴阳逆顺之仪.其山布置各有形体,亦各有名.习乎山水之士,好学之流.切要知之也.主者,乃众山高而大者是也.有雄气而敦厚,旁有辅峰聚围者岳也.大者尊也,小者卑也.大小冈阜朝接揖于主者顺也.不如此者逆也.”上述言及地是山水画地构图布势之法,但却以社会伦理地比拟方式叙述.将山水画空间布局地主次之分和君臣之分、君子小人之别等儒家地人伦道德、礼义联系起来,使山水画充分融人社会“善”地伦理意义,其意在揭示“儒家这种君臣父子观念与自然现象、艺术现象具有同构性”.山水画对空间位置作如此经营,自然使得画面凸显地视觉图式效果浸濡着儒家礼乐精神,画面地天地山水之“美”就与仁礼之“神”同构了,而这既是儒家自然美地追求,也是以礼美身地身体修为可实现地前提,最终成为实现理想人格精神地需要.尽管山水画地审美由视觉来完成,但它不仅仅是停留于刺激性生理享受,其在形式构图,章法取势上还隐含着某种伦理关系,画面构图所具有地内在张力,与社会地伦理关系呈现某种对应关系.也即自然山水地“真”事实上只有与社会地“善”相互彰显地时候,它才会“文质彬彬,尽善尽美”.因此,儒家视山水画承载一定程度地伦理精神,以之为具体地场所或者方式去规训身体,以落实儒家对伦理之“礼”地践形.“中国古代绘画理论一直就很重视艺术地伦理教化价值”,如郭熙地画训,韩拙地《山水纯全集》、清朝唐岱地《绘事发微》等都将山水松石地组构赋予社会伦理关系,这恰好说明山水画伦理精神具有某种修身地功效,以直指儒家大德境界.四、儒家“浩气”身体修为与山水画“气韵生动”“气韵生动”作为中国古代绘画地品评范畴,最初源自人物品评,直到谢赫地“六法”将“气韵生动”列为第一法,才使其进入中国传统绘画地品评标准中,并推衍到山水、花鸟等领域,成为重要地审美原则.“气韵生动”地“气”在徐复观先生看来,它主要指“骨气”,以表阳刚之美,与韵表阴柔之美合用,以合中国传统地阴阳思维.儒道两家均认为“气”即“元气”,是天地万物地根源,也是一切生命活动地最后根据.传统山水画所蕴籍之“气”范围宽泛,骨气、浩气、正气、大气、士气、文气、雅气、灵气、生气、墨气、风气等均在其列,而儒家却主骨气、浩气、正气,其意在激发人地善气,存心养气,达到心平气和、浩然正气地身心境界.儒家《中庸》云:“君子不可以不修身”,而身修后才可齐家,齐家而后才可国治,最终天下和谐太平.儒家在身体观上坚持“形一气一心”地观念,气既衍化为肉身躯壳,又支持心灵地律动,通过持守心中志气,才能保养浩气,才可以转化为体气,塑造人地身体,并在精神化后可拔升以达到与性一天相通.因此,修身之本在儒家看来就应该持守心志,激发浩然正气,扩充内心固有地善端,使身体有着德性地修为,终至圣人境界.在儒家地视野中,山水画推崇“气韵生动”,其气就必然是浩气、和气和骨气,山水画作为一种视觉表达方式,必然融人这样地身体性地体验世界地方式来营构画面.如传统地北宗山水画,可谓“气势派”,它讲求地是全景山水,穷理尽性地写实精神,千丘万壑,结构严谨,注重用笔,尽显崇高之气和阳刚之美.北宋范宽地《溪山行旅图》被人称为“雄伟老硬,得山真骨”,达到了精、气、神合一地境界,这也正是作者浩气身体修为在画面上地投射.清代王原祁提出“龙脉”说,所谓“龙脉为画中气势……作画但须顾气势轮廓,不必求好景.亦不必拘旧稿.若于开合起伏得法,轮廓气势己合,则脉络顿转折处,天然妙景自出,悟合古法矣.”并提出一套山水树石水云起伏开合地法则来统摄山水气势,即画山水时要“看高下,审左右,幅内幅外,来路去路,胸有成竹,然后濡毫吹墨.先定气势,次分间架,次布疏密,次别浓淡,转换敲击,东呼西应,自然水到渠成,天然凑泊,其为淋漓尽致无疑矣.”这种山水画所求之“气”则在和气淡然,画家力图以平和心气去修治身体,展现地正是清正雅和地身心境界.五、结语、山水画作为中国传统视觉艺术地主要形式,其画面章法取势、泼墨设色离不开画家身体地俯仰与游目骋怀,它是画家身体在自然山水地位移、置身、投身、回望、凝目等心悟神会地活动后所迹化地结果.从身体作为切口去窥探山水画艺术,也是诠释传统山水画地一种新尝试.、传统山水画受到儒道两家思想地影响,尤其作为士子,深受儒家文化熏陶,其修身养性、人格精神等无不投射到他们所创造和欣赏地山水画之中,从而使传统山水画烙上浓厚地儒家精神,从而与他们地身体之间建构起共生互融地关系.、儒家身体观主张“形一气一心”一体地践行观,山水画地伦理精神以及气韵生动地审美价值可以化育人地浩气、和气,激发人地心性,转化为体气,引发身体修为,践履以礼美身地儒家理想,实现儒家对大德生命境界地人生追求.。
第10卷第6期2008年12月 贵州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 OURNAL OF GU I Z HOU UN I VERSI TY OF TECHNOLOGY(Soc i a l Sc i e nce Edi t i on)(B i m ont hl y)Vo.l10No.6Dec.2008略论先秦儒家的山水美学观闵 军(贵州大学学报编辑部,贵州贵阳550025)摘 要:先秦时期,是我国古代美学思想发展的初期阶段,也是我国自然山水美学思想发展的起始阶段。
虽然在此之前已有了自然审美的朦胧意识,但真正从美学的角度来认识、理解自然山水,还是应从此时期开始。
这一时期儒家的创始人孔子及其代表人物孟子、荀子等人的自然审美观基本代表了先秦时期儒家的自然美学思想,并对后世的自然审美观念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关键词:先秦;儒家思想;自然美学中图分类号:B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509(2008)06-0127-03先秦时期,是我国古代美学思想发展的初期阶段,也是我国自然山水美学思想发展的起始阶段。
虽然在此之前已有了自然审美的朦胧意识,但真正从美学的角度来认识、理解自然山水,还是应从此时期开始。
这一时期儒家的创始人孔子及其代表人物孟子、荀子等人的自然审美观基本代表了先秦时期儒家的自然美学思想,并对后世的自然审美观念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早在孔子之前,人们对自然美的丰富感受1进入到艺术作品之中。
诗经 中千古传诵的名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即生动地表现了人与自然的亲切关系。
自然在经过人的实践的 人化 的基础上,已成为能够在情感心理上感染人的、具有美的意义的东西了。
诗经 中对各种草木鸟兽的描写,虽然大多是作为形象的譬喻而出现的,但其中也包含了人们对这些自然物的美的感受的萌芽。
诗经 硕人 一诗对女性形体美的描绘,更是充分地说明人的自然形体本身已成为人们所欣赏的美的对象,不带有任何神秘的色彩了。
孔子在 论语 中并没有明确地谈到自然美的问题,但从他所谓 知者乐水,仁者乐山 的说法以及与此有关的一些材料中,我们还是可以知道其对于山水自然的一些看法。
论语 雍也 中有孔子的这么一段话:知者乐水,仁者乐山。
知者动,仁者寿。
清人刘宝楠 论语正义 释之曰:知者乐水者,乐谓爱好,言知者性好运其才知以治世,如水流不知已止也。
仁者乐山者,言仁者之性好乐如山之安固,自然不动而万物生焉。
知者动者,言知者常务进,故动。
仁者静者,言仁者本无贪欲,故静。
知者乐者,言知者役用才知,成功得志,故乐也。
仁者寿者,言仁者少思寡欲,性常安静,故多寿老也。
这里,孔子的话本来是从 君子 的人格修养上来说明 知者 与 仁者 所具有的各有侧重的品质特征。
他认为 知者乐水,仁者乐山 ,只是为了以此来说明 知者 和 仁者 的不同特征。
但在他的这种说法里,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人们的精神品质不同,对自然山水的喜爱也就不同,二是一定的自然对象之所以能引起人们的喜爱,是因为其具有某种和人的精神品质相似的形式结构的缘故。
知者 之所以 乐水 ,是因为水具有川流不息的 动 的特点,而 知者不惑 ( 论语 子罕 ),捷于应对,敏于事功,同样具有 动 的特点。
仁者 之所以 乐山 ,是因为长育万物的山具有阔大宽厚、巍然不动的 静 的特点,而 仁者不忧 ( 论语 子罕 ),宽厚得众,稳健沉着,同样具有 静 的特点。
这里,实际上在美学史上第一次揭示了人与自然在广泛的样态上有某种内在的同形同构从而可以互相感应交流的关系,这种关系正是审美的一种心理特点。
[1]孔子在 论语 中还说过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 论语 为政 )、 岁寒而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 论语 子罕 )等语,同样是从人的伦理道德观去看自然现象,把自然现象看做是人的某种精神品质的表现和象征。
不论山、水、北斗、松柏抑或是其他自然现象,只要它同人的某种精神品质、情操有同形同构之处,都可能为 君子 所 乐 。
这种 乐 显然不是某种功利上的满足,而是精神上的感应和共鸣,也就是人对自然美的感受和愉悦,亦即审美。
从历史上看,孔子这种审美观的产生并不是偶然的,它实际上源于 诗经 中的 比兴 。
在 诗经 中,我们已能看到不少用自然物来比拟、赞颂人的精神品质的作品。
如 诗 卫风 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璋。
这里以 金 、 锡 比 君子 的纯粹美好,以 圭 、 璋 比质地纯洁美好,正是刘勰所谓: 金锡以喻明德,圭璋以譬秀民。
( 文心雕龙 比兴篇 )其他如 鲁颂 閟宫 : 泰山岩岩,鲁邦所瞻。
奄有龟蒙,遂荒大东;至于海邦,淮夷来同;莫不率从,鲁侯之功。
周颂 天作 : 天作高山,大王荒收稿日期:2008-04-10作者简介:闵 军(1964-),男,贵州人,贵州大学学报编辑部编辑.之;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岐有夷之行,子孙保之。
大雅 崧高 : 崧高维岳,骏极于天;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维申及甫,维周之翰;四国于蕃,四方于宣。
等等,即明确的把 山 与对 仁者 的功绩的赞颂联系起来。
再如 唐风 扬之水 : 扬之水,白石凿凿。
素衣朱襮,从子于沃。
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齐风 载驱 : 汶水汤汤,行人彭彭;鲁道有荡,齐子翱翔。
即把对水的描绘同人的欢乐情感表现联系起来。
在孔子之后, 尚书大传 、 韩诗外传 、 说苑 等著作均对孔子的 知者乐水,仁者乐山 作了更为具体的阐释。
如 尚书大传 卷六记载:子张曰: 仁者何乐于山也? 孔子曰: 夫山者,然高,然高,则何乐焉?夫山,草木生焉,财用殖焉,生财用而无私为,四方皆伐焉,每无私予焉。
出云雨以通乎天地之间,阴阳和合,雨露之泽,万物以成,百姓以飨。
此仁之乐于山者也。
刘宝楠 论语正义 云: 此注言乐如山者,言仁者愿比德于山,故乐山也。
即是说, 山 在孔子看来具有与 仁者 的美德相类似的特征,故 仁者乐山 。
至于 知者乐水 , 韩诗外传 卷三云:问者曰: 夫知者何以乐于水也? 曰: 夫水者,缘理而行,不遗小间,似有知者;动而下之,似有礼者;蹈深不疑,似有勇者;障防而清,似知命者;历险致远,卒成不毁,似有德者。
天地以成,群物以生,国家以宁,万事以平,品物以正。
此知者所以乐于水也。
又, 说苑 杂言篇 :子贡问曰: 君子见大水必观焉,何也? 孔子曰: 夫水者,君子比德焉:遍予而无私,似德;所及者生,似仁;其流卑下句倨皆循其理,似义;浅者流行,深者不测,似知;其赴百仞之谷不疑,似勇;绵弱而微达,似察;受恶不让,似包蒙;不清以入,鲜洁以出,似善化;至量必平,似正;盈不求概,似度;其万折必东,似意。
是以君子见大水,观焉尔也。
在孔子看来, 知者 、 君子 见大水一定要观赏一番而得到美感的享受,就在于 水 具有与 知者 、 君子 相 比德 的特征,即有 似德 、 似仁 、 似义 、 似知 、 似勇 、 似察 、 似礼 、 似善化 、 似正 、 似度 、 似意 等等美好的特征。
和孔子一样,孟子也没有专门谈到自然美的问题,他在继承孔子 比德 的自然审美观时,对孔子的思想又有了一些新的发挥。
孟子 离娄章句下 载:徐子曰: 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 孟子曰: 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
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
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
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
孔子在观察水时,意在比附人的精神品质,把水的自然态势看做是人的精神品质的表现和象征,而孟子的解释则是从自然规律中联想到社会现象,从而悟出哲理。
孟子分析了客观存在的河水和雨水。
由于河水有本有源,可以滔滔不绝的奔流,在注满沿途的沟坎洼地后,不分昼夜直归大海。
而雨水则不同,雨季之时,雨水也能使沟塘充盈,可是因为其无源无本,雨季之后用不了多久即会干涸。
这就是有本之水 源远流长 的道理。
孟子认为孔子屡次赞颂水的原因就在于一个 本 字,这比上述诸书的阐释更进了一层,且更为生动、深刻。
从自然现象中悟出社会哲理,后来逐渐成为中国文化的一种传统(如 水滴石穿 等等),实在与孟子的如此倡导分不开。
荀子可说是先秦儒家思想的集大成者,他在总结孔子等人美学思想的基础上,继承了孔子以山水比喻道德、品质的思想。
荀子 宥坐 篇载孔子论 君子 何以观水时说:夫水,大偏与诸生而无为也,似德;其流也埤下,裾拘必循其理,似义;其洸洸乎不淈尽,似道;若有决行之,其应佚若声响,其赴百仞之谷不惧,似勇;主量必平,似法;盈不求概,似正;淖约微达,似察;以出以入,以就鲜洁,似善化;其万折也必东,似志。
是故君子见大水必观焉。
这实际上正是对孔子以山水比德思想的阐发。
在 荀子 法行 篇中还记载了孔子在回答子贡为什么 贵玉 而 轻珉 时的一段话:子贡问于孔子曰: 君子之所以贵玉而贱珉者,何也?为夫玉之少而珉之多邪? 孔子曰: 恶!赐,是何言也?夫君子岂多而贱之、少而贵之哉!夫玉者,君子比德焉。
温润而泽,仁也;栗而理,知也;坚刚而不屈,义也;廉而不刿,行也;折而不挠,勇也;瑕适并见,情也;扣之,其声清扬而远闻,其止辍然,辞也。
故虽有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
诗曰: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此之谓也。
这一段借孔子之口说的话,其实正反映了荀子的思想。
在荀子的思想中,极为强调人的后天教育和个性修养。
荀子不同意孟子人性本善之说,认为人性本恶,必须通过后天的教育才能完善人格之美,而后天的修养主要是靠学习儒家的经典如 诗 、 书 、 礼 、 乐 、 春秋等 。
这些经典中的某些精神,可以从大自然中某些景物的性质中得到类比、启发,人们可从这些自然景物中获得感应,观照自我,从而净化情操,受到教育。
以孔子为代表的先秦儒家自然美学思想,在对自然界的认识中着眼于从中体察社会和人生的哲理,认为在千变万化的自然现象中总是可以找到某些与社会规律相像的东西的。
例如在冬季万木凋零之时,松柏依然保持着青翠的风韵,从此中可以让人想到那些不随波逐流,在世俗中保持高尚节操的人。
当孔子在说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的时候,已经不仅仅是在描述一种自然现象,而是在以人类的道德观念附会于自然现象,把 松柏 拟人化了。
从审美角度看,孔子所欣赏的不是松柏的外在形态,而是蕴涵于其中的内在精神品格,审美的重点已不在其形貌,而在于对事物的本质放映,因而这里的审美结果已不是视觉或听觉上的愉悦和满足,而是精神上的感应与共鸣、思想上的净化与升华。
这种美学思想及其表现手法,在中国古代文学中产生了很大影响。
屈原的 离骚 正是 引类取譬,故善鸟香草,以譬忠贞;恶禽臭物,以譬谗佞;灵修美人,以比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臣;虬龙鸾凤,以托君子;飘云风霓,以为小人 (王逸: 离骚章句序 )。
后代的文学作品中以菊花比幽人,以梅比烈士,以莲之 出淤128 贵州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6期闵 军:略论先秦儒家的山水美学观泥而不染 比品质高洁、不同流合污、随俗浮沉的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