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庄屈《渔父》篇论中国古代诗词中的“渔父”意象
- 格式:doc
- 大小:23.64 KB
- 文档页数:16
中国古代文学中的渔父形象及其意蕴在我国古代文学传统中,文人们喜欢用一些含蓄蕴藉的形象来传达一定的意义。
于是在古代文学作品中出现了一系列具有深刻意义和深厚文化底蕴的文学意象,“渔父”形象就是这样一个具有深厚文学内涵的,饱含文化传统的意象之一。
在星光灿烂的古代文学著作流域中,渔父形象多次出现,并且在不同的处境和不同的人物中,它所传达的具体的意义也是不尽相同。
从渔父形象初见端倪的道家著作《庄子·渔父》篇、《楚辞·渔父》篇,到《后汉书》中的严子陵,再到陶渊明,唐代柳宗元笔下仕途失意,人生苦闷的孤独的“渔父”形象……中国古代的文人仕子在各自不同的时代和不同境遇之下,利用“渔父”这一意象传达出个人崇尚的的道德观、价值观,以及对社会、对人生、对世界的不同体验和感悟。
通过几百年上千年的文学实践,并且在儒家、道家、禅文化等的影响下,“渔父”形象被不断地丰富和发展,同时也有了更多更深厚的文化价值和内涵。
本文将从历代文学作品中的渔父形象,古代文化传统大背景之下的“渔父”精神文化意蕴等方面对古代文学中的渔父形象加以分析和探究。
一、古代文学作品中的渔父形象渔作为一种基本的生活方式,在古代人们的生活中很常见。
基于这种生活方式,自然而然的出现了渔夫这种职业,他们以捕鱼为生,生活在江河湖海边,经常与水打交道,有着身体上的劳动与付出。
我国古代文学名著中最早提到有关于渔的描写大概是《诗经》了。
《诗经》的《卫风·竹竿》篇写到:“籊籊竹竿,以钓于淇。
”[1]《小雅·采绿》:“之子于钓,言纶之绳。
其钓维何?维鲂□鱮。
”[2]然而这些仅仅是有关于渔这一类活动的描写,渔父作为一个具体的形象出现,最早应该是在《楚辞·渔父》篇中了。
《楚辞·渔父》篇中的渔父形象,在整个古代文学中,具有极其重大的影响。
屈原,楚国三闾大夫,遭人诬陷被流放,“颜色枯槁,形容憔悴”[3]。
他怀着一颗忧国忧民的心,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江边。
古诗词“渔父”意象与文人隐逸心态探析作者:王林瞄来源:《美与时代·下》2022年第09期摘要:“渔父”自古以来就是文学经典母题。
从《诗经》中的匆匆一瞥,到被“钓于渭滨”的吕望予以神化,历经“庄屈”的形象定型,“渔父”在唐宋时期凝结为一个被文人用来映射隐逸思想的诗词载体。
“渔”与“隐”的联结是中国古典美学的显著代表,也是文人在“儒道”共同支配下实现心理调适或升华的艺术投映。
回顾并追溯这类意象的源流及嬗变,细致体悟文人情感世界的丰富精微,可以藉此发掘意象创作和传统文化的密切关系。
关键词:古诗词;渔父;意象;隐逸《文心雕龙·神思篇》有云:“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
”[1]397意象作为以语词为载体的诗歌艺术的基本符号,为后人留下众多具有古典美的经典物象,“渔父”便是一例。
它大多藉由对渔父隐逸日常的刻画来传递情思,展现了文人气象万千的情感世界。
而在文人的性灵抒写下,渔父是“白发沧浪上”的垂钓者,吃着“菰饭莼羹”,过着“暮向芦中宿”的漂泊日子。
他们游离于庙堂之外,行走于江湖之边,这种状态有时是诗人生活的真实映照,但更多时候是一种精神寄托与遐想显现。
纵观这类作品,可以看到文人纷繁各异的生命意识与人生感知。
一、古诗词“渔父”意象的产生与流变《诗经》作为反映先秦时期日常生活的诗歌总集,已经有许多描写“农耕渔猎”场面的内容,从中可以找到不少与“渔”或“渔父”有关的诗句。
《邶风·新台》:“鱼网之设,鸿则离之。
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2]61《小雅·采绿》:“其钓维何?维鲂及鱮。
维鲂及鱮,薄言观者。
”[2]381《召南·何彼襛矣》:“其钓维何?维丝伊缗。
齐侯之子,平王之孙。
”[2]42显然,《诗经》中的渔父都是普通的打鱼者,诗作以渔类比,或传递婚恋之思、或映射公族嫁娶,具有浓厚的情爱伦理意蕴,而“志不在鱼”的朦胧意识投射也奠定了“渔父”一词的弦外之音。
让“渔父”这一平凡形象具有了传奇色彩的人物,是太公吕望,他也是史书记录最早的渔父原型。
试探“渔父”意象在中国人的心里常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形象,那就是“渔父“形象。
随着文化的浸染,渔父已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意象,而且具有了某种文化内涵。
这一形象,经常闪现在我国古代文学和绘画当中,成为隐士的象征,影响着中国历代文人群体的仕隐观念。
因此,对渔父意象进行综合探究是很有必要的。
以下是笔者一些浅见,以飨大方之家。
一.渔父形象的出处及内涵。
“渔父”形象最早出现在《庄子》一书中。
在《庄子渔父》中,作者塑造了一个跟儒家代表人物孔子相对立的人物形象——渔父。
文中具体写了渔父跟孔子的对答,结果孔子对“渔父礼拜有加”。
而最早确立“渔父”形象,并赋予其深刻思想内涵,应是屈原的《渔父》篇。
文中通过简单的语言和动作描写,勾勒出一个具有丰富思想内涵的渔父形象。
纵观两文中的渔父,他是隐士的象征,一方面他保持高洁的品行和情操,厌倦尘世的纷扰,但他并不一味陷入矛盾和痛苦之中,另一方面追求一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人生境界。
说到底,渔父形象已幻化为一种文化符号。
这个符号就是坚持操守、追求自由这样一种人生的代称。
二.渔父意向包含的要素。
第一是“渔”。
渔樵耕读,“渔“位于首。
“渔”有捕鱼意,也暗含垂钓之风。
最能体洒脱不羁,扁舟无碍的境界。
西周初年的姜太公直钩钓于渭水之滨,结果把周文王这条大鱼钓了上来。
《史记》载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鱼钩奸周西伯”。
可见,姜太公这个渔者,他钓的是另一意义上的“鱼”。
号称“惟巢由乃可并驾”的严子陵,他是汉光武帝的同窗,刘秀多次相请,严子陵却一生不仕,隐于浙江桐庐,垂钓终老。
第二是“父”。
“父”又写作“甫”,为老年男子之称。
老年人饱经沧桑,历经风雨,归心淡泊,自然非少年锐意进取,锋芒毕露可比。
古称人老之后,不归禅则归道。
由此可见:“渔父”意象与隐者在年龄因素上也相吻合。
第三是“水”。
道家认为水是万物之本,品性谦逊,亲附万物而公正无私。
《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楚辞渔父的意象
楚辞中渔父的意象,是指一位生活在江边的普通渔民。
他穿着简单朴素,戴着斗笠,手持钓竿,身影孤独独立于江水之旁。
渔父专注地垂钓,眼神中透露出对江水的熟稔和对鱼儿的猎奇。
渔父的身影广泛出现在楚辞中,他经历着江水的变幻和沧桑,与江中鱼儿的欢乐和哀怨相伴。
他在水面上留下浩渺的涟漪,触动了大自然的神秘力量。
在楚辞中,渔父不仅是一个形象独特的人物,更象征着勤劳、坚韧、冷静和淡泊。
他舍弃了世俗的名利,选择了与江水相依为命的简朴生活。
渔父的意象激发了人们内心深处对自然和生活的思考,以及对追求真善美的追求。
《渔父》中“渔父”的形象塑造古凤华南师范大学摘要:屈原的《渔父》塑造的“渔父”形象深刻影响着之后文人的书写,通过探究《渔父》中“渔父”形象的形成,并对《渔父》文本进一步分析,我们可一窥“渔父”的形象塑造过程。
关键词:屈原;《渔父》;形象塑造;演变《楚辞·渔父》在探析屈原的精神困境和抉择上有着不可比拟的意义,传神地塑造了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有重要影响的“渔父”形象。
学界多着重于《楚辞·渔父》“渔父”形象之后的演变发展,故本篇从《渔父》“渔父”形象出发,探讨其形象塑造及与之有关的前世今生,并进行细致地梳理。
一、“渔父”形象的前期重复积累“渔父”意象自《庄子·渔父》、《楚辞·渔父》确立后之内涵得到不断深化演变,但就其内核回视先秦,大致都能找到原型,而《楚辞·渔父》“渔父”形象的形成和在此之前的“渔父”人物有着深厚渊源,它是建立在真实历史人物基础上进行的加工创造。
“渔父”在历史上的首次记载当属《苻子·方外》中的姜尚钓鱼,“太公涓跪石隐崖,不饵而钓,仰咏俛吟,及暮而释竿。
”①这样的垂钓崖边直到周文王姬昌的出现才结束,帮助其“天下三分,其二归周”成就一番功业。
如此看姜太公钓鱼应为“渔父”形象的鼻祖,但它的意义绝非那么简单,姜太公“渔父”等候贤君的形象就此给人们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这样的人物也成为文学创作中的取材之一。
在此之后成名的“渔父”是范蠡,《越绝书》记载“西施亡吴国后,复归范蠡,同泛五湖而去。
”②范蠡功成名就后隐退五湖的事迹也出现在《国语·越语》中“遂乘轻舟以浮于五湖,莫知其所终极”③,如果说姜尚作为历史上有记载的“渔父”,对于以后的文学作品描写有启迪作用,那么范蠡的“渔父”形象不受拘束、充满智慧则赋予“渔父”形象生命力,其内涵也得到了增强。
类似姜尚、范蠡这样真实人物形象的重复、累积,一方面推动了“渔父”的形象丰满,另一方面也为作家创作提供了契机,促使“渔父”形象真正出现在文学创作中。
论《庄子》与《楚辞》中渔父形象异同之处《庄子》与《楚辞》是中国古代文学领域的两部重要作品,其中都涉及到渔父这一形象。
在这两部作品中,渔父形象既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下面将分别从《庄子》和《楚辞》中渔父形象的异同进行阐述。
从《庄子》中看渔父形象,可以发现与《楚辞》中渔父形象有一些相似之处。
在《庄子·逍遥游》中,渔父被描绘为一个满足于自然、不受世俗约束的人。
他与自然融为一体,完全放下功利心和名利之念,过着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
这与《楚辞》中所塑造的渔父形象非常相似,比如《离骚》中的“瞻彼阕石,菁菁校矣;渔樵耕稼,饶我顷矣”的描写,也是在表现渔父过着自在、自由的生活,并且与自然和谐相处。
从《楚辞》中看渔父形象,可以发现与《庄子》中渔父形象也有一些不同之处。
在《楚辞》中,渔父形象更多地体现出了对现实苦难的感慨和对理想生活的向往。
比如《离骚》中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以及“谁谓河广,一苇杭之”,都是在表现渔父对现实的不满和对理想生活的向往。
而在《庄子》中,渔父形象更多地体现出了对人生境界的追求和对自我解脱的向往。
《庄子·逍遥游》中的渔父是通过钓鱼来表现人生的无为而治、自然而然,追求的是一种心境的超脱和解脱,而不是对现实的不满。
《庄子》与《楚辞》中的渔父形象既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在《庄子》和《楚辞》两部作品中,渔父形象都是通过对自然、对生活的感悟和体验,来表现对人生、对境界、对理想生活的情感和追求。
这种渔父形象在中国古代文学中具有重要的意义,不仅代表了对自由、对纯粹、对至高境界的追求,也反映了对世俗、对现实、对苦难的感慨和不满。
渔父形象在中国古代文学中承载了丰富的文化内涵和人生哲学,是中国古代文学中的一个重要意象。
《楚辞·渔父》中“渔父”的形象解读作者:杨博翔来源:《文学教育》2017年第08期内容摘要:艺术形象的呈现并不是一蹴而就的,相反是一种动态生成的存在。
《楚辞·渔父》中的“渔父”形象就是通过渔父与屈原的观点交锋中逐渐饱满、立体。
论文试图从渔父与屈原的三次对话入手分析,以期从生成性的角度还原“渔父”的真实形象。
关键词:渔父形象生成性《楚辞·渔父》是一篇可读性很强的优美的散文。
开头写屈原,结尾写渔父,都着墨不多而十分传神;中间采用对话体,多用比喻、反问,生动、形象而又富于哲理性。
而且这篇文章中的渔父意象作为有一个文化原型或者说母题,贯穿了整部中国古代文学史。
在中国古典诗歌中以“渔父”为扁舟垂钓之“象”,借以表达作者超脱旷达之“意”者,可以说是层出不穷,而溯其本源,《楚辞·渔父》则是发源之始。
[1]比如说,柳宗元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韩愈的“藻满盘无处奠,空闻渔父叩舷歌”;张志和的“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等等。
这些作品,虽手法不同,情趣各异,却都是从《楚辞·渔父》中“渔父原型”上生发出来的。
可以说对《楚辞·渔父》中渔父形象的解读对把握中国古典文学有着重要的意义。
但是,当前语文教师在教授这篇文言文时,并没有深入挖掘其中的深层次意蕴,存在着,要么对于渔父的形象有误读之嫌,要么忽略渔父的形象分析,而过于注重对屈原形象分析的现象。
对渔父的误读表现在,认为渔父这一人物形象是黑白不分,随波逐流,只顾保全自己的性命,并且认为渔父这一形象是用来反衬屈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高尚品格。
[2]可以说,他在文章中全然是一个反面角色,笔者认为这样的解读有失偏颇,并没有从文本当中细细品读,而是随意给渔父贴上随波逐流、明哲保身的标签。
过于注重屈原形象分析,则表现在将渔父放置在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认为他仅仅是一个发问者,由他来串联整篇文章,从而勾勒出屈原的形象。
中国古代文学中渔父形象探秘作者:曾萍萍来源:《文教资料》2017年第17期摘要:中国古诗文中的渔父形象作为一个虚构的人物形象,时而出现在江渚之滨,时而出现在江雪之中,时而出现在碧波之中,时而出现在斜风细雨中。
这一意象最早见于《庄子》和《楚辞》。
关键词:渔父古代文学形象中国的古诗文源远流长,具有独特的古典之美。
经过千百年的文化传承,古诗文中形成了许多经典的意象,而渔父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个虚构的人物形象,渔父经常出现在我国古典文学殿堂中,他们时而出现在江渚之滨,时而出现在江雪之中,时而出现在碧波之上,时而出现在斜风细雨中……但不管怎样,他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隐者。
要说古典诗歌中最早的渔父意象,追根溯源要到庄子和屈原。
文学作品中较为完整的渔父形象最早见于《庄子》和《楚辞》。
《庄子》和《楚辞》中的渔父都被赋予极强的神秘色彩,成为介于神仙和普通人之间的一种特殊角色。
他们生活在山野泽畔,居无定所,悄然而至,飘然而逝,常人很难见其踪影,俨然一世外高人,他们是道家思想的忠实信徒。
《庄子·渔父》主要描写渔父如何训导孔子,通过渔父与孔子及其弟子的对话,批评孔子危其本真,远离至道:“仁则仁矣,恐不免其身,苦心劳形以危其正。
乌呼远哉!其分以道也。
”孔子“既上无君侯有司之势,而下无大臣执事之官,而擅饰礼乐,选人伦”之举被渔父斥为多事,告诫他要顺应自然“谨修而身,慎守其真,还以物与人”,才可以“无所累矣”。
如此这般渔父还怕孔子不知悔改,又用“畏影恶迹而去之走者,举足愈数而迹愈多,走愈疾而影不离身,自以为尚迟,疾走不休”,最后用“绝力而死”的小寓言故事开导。
《楚辞·渔父》主要描写渔父劝导屈原要像道家观念中品格高尚、智慧高超的圣人一样“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对屈原因“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而惨遭流放所造成的内心巨大痛苦不以为然,并质问屈原:“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竭力劝导屈原遵循道家“和光同尘”的处世原则,摆脱尘世间一切不必要的烦恼。
《楚辞·渔父》并译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铺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身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
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遂去,不复与言。
[译文]屈原被放逐后,在四海间流浪,在湖边一路吟唱,面色憔悴,神情枯槁。
(湖上的)渔父见了,问道:“你不就是那位三闾大夫么?怎么竟成了这般模样?”屈原道:“普天下都混浊,只有我还清白;所有人都醉了,只有我还醒着。
所以被君王流放啊。
”渔父道:“真正贤明的圣人不会拘泥于一事一物,而能随世情流转而相应地改变。
世上的人都混浊,你何不也一起扬泥荡波?所有人都醉了,你何不也跟着吃糟喝酒?为什么要想得那么深远,凌驾于平庸的世人之上,使得自己被放逐呢?”屈原道:“我听说:刚洗头的人一定会弹去帽子上的浮尘,刚洗澡的人一定会抖去衣服上的尘土。
怎么能让自己的清白之身,受到外界的龌龊感染?我宁愿将此身投入湘水,葬身于江中的鱼腹之内,却怎能让洁净光明的纯白之质,蒙上世俗的尘埃?”渔父微微一笑,拍打着船桨离去,口中唱道:“(湖上的)碧波清清,可以洗我的帽缨;(湖上的)碧波混浊,可以洗我的双足。
”就这样唱着歌远去,不再与屈原说什么了。
[按]淈(音gu3):淈,水出貌。
枻(音yi4):桨。
歠:歠饮,上钏拙反。
《说文》:歠,饮也。
从省声也。
醨(音li2):薄酒。
濯(音zhuo2):洗。
关于《渔父》的作者,历来说法不一。
最早认定为屈原作的,是东汉王逸的《楚辞章句》。
《楚辞章旬》是在西汉末年刘向编的《楚辞》的基础上作注。
楚辞·渔父(4)原文楚辞·渔父(4) 其次是父。
父又写作甫,为老年男子之称。
老年人历经沧桑坎坷,明于得失,归心淡泊,自然非少年人锐意进取之比。
古称人老之后不归禅则归道,清龚自珍诗说:烈士暮年宜学道,才人老去例逃禅,可见渔父意象与隐者在年龄因素上也相吻合。
第三是水。
庄屈同为楚人或靠近南方,二人同以渔父为题,可能与南方江河密布,湖泊众多,气候温暖有关。
而南方楚地又是道家文化的发源地。
道家认为水是万物之本,品性谦逊,亲附万物而公正无私,因此水又可以作为道的象征。
《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15](八章)几于道亦即近于道。
《庄子》说:水之性不杂则清,莫动则平,郁闭而不流,亦不能清,天德之象也。
[7](《天运》)天德之象亦即天道之象。
新近出土的战国楚简《太一生水》也说:大(太)一生水,水反木(辅)大(太)一,是以成天。
天反木(辅)大(太)一,是以成陀(地)天陀(地)者,大(太)一之所生也。
是古(故)大(太)一贓(藏)于水,行于时。
[16](P125)在道家看来,水既是万物之本,又直接象征着天道,对于水的这种美德,西汉严遵曾有充分的歌颂。
他说:水之所以能触石贯金,崩山溃堤,周流消息,沦于无赀,广大无穷,修远无涯,明不可蔽,强不可加,浊而能清,少而复多,危能复宁,疾能复迟,与时变化,死而复生,浸濡万物,养育群形,布施而不费,赡物而不衰,注四海而不有功,配天地而无以为,优游毫厘之内,翱翔九野之外,泽及苍天之上,盘积黄埌之下,强扶天地,弱沈毛羽,微积集少,以成江海,上下无常,终而复始,进退屈伸,近于道者也。
以其形体柔弱,动静待时,不设首响,和淖润滑也。
[17](《柔弱于水篇》)第四是舟。
有渔父必有舟,而此舟又必是小舟。
苏轼《赤壁赋》称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舟如一叶,以况其小。
古代曾有画家作《渔父图》,因船上有帆而受到讥评。
因为只有小舟才能获得随波飘游,与世同波,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的境界。
楚辞《渔父》中的渔父形象分析楚辞《渔父》中的渔父形象分析关于这首诗,历来有很多种说法。
大致上都是认为此篇乃是作者屈原被放逐时所作,以抒发他忧国伤时和对前途失望之情,“寂寞”、“寥落”等词语正是表现出作者内心孤独凄凉的感受。
不过我认为对于这个问题还应该从整体把握来看待,因为《渔父》这首诗主要是通过神话故事来阐述人间的道理。
因而在理解的同时,也应当深入地思考一下作品中蕴含着的丰富的政治与人生哲学思想,进行总结性评价,避免流于肤浅。
那么就让我们走近渔夫,去领略一番“世界第一江山”的风采吧!第一层写景:“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以鱼、鸟入水来比喻君子处世,用泥沙混杂水中比喻小人在朝廷为官,极力赞扬鱼儿无拘无束的快乐自由,实则是借古讽今,揭露庸俗贪婪的小人。
“沧浪”暗示了诗人高洁的节操。
可见渔父与“鱼”、“鸟”一样,均属于隐逸之士。
接下来,再叙渔父之状态:“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紧接“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
”已经很明显地将渔父置身社会洪流之外。
于是开始将自己推销给“渔父”了:“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
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他认为圣贤之人如此做并非是沽名钓誉,而是以一种超脱的精神境界,化解外部世界带来的烦恼。
最后一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矣。
”点破题旨,留下余味。
“沧浪之水”代指世俗之尘,表达作者鄙弃世俗,洁身自好的意愿。
“可以濯吾缨”比喻其远离污浊官场,追求廉洁清白的节操,而“可以濯吾足”,表达了更为深刻的思想——纵使在恶浊的环境中仍保持洁身自好。
其中包含了作者高尚的思想境界。
对于“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颇有些人把它视为怪诞,但又何尝不合情理呢?因为人洗澡时,热气蒸腾、汗流浃背,必须得打起伞才能防止湿透衣服,所以先弹去帽上灰尘,再拂拭身上尘土,这不仅反映出儒家“事死如事生”的观念,而且还使人联想到古代的贵族往往在沐浴之后戴上高高的帽子,做些繁琐而矫揉造作的动作,完全违背了人体的真实自然。
古典文学渔父意象及蕴含古典文学中常见的渔父意象,是一种非常具有象征意义的文学形象。
这个意象常常出现在各种古典文学作品中,如《诗经》、《楚辞》、《唐诗宋词》等等,传承至今。
从渔父意象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深刻的含义和寓意,这篇文章将会探讨古典文学中的渔父意象及其蕴含。
首先,我们需要了解渔父的本质。
渔父是一个靠海为生的人,常常在海滨垂钓,静待着大海给他带来的收获。
渔父的生活是非常艰苦和辛劳的,他需要不断地面对着海风和浪涛。
但是,他并不因此而放弃,而是坚持不懈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渔父的生存状况可能并不乐观,但他所追求的目标是深深地映射在他的内心中——从大海中获得属于自己的收获。
换句话说,渔父的目标是充满动机的,因而有力量推动着他往前走。
在古典文学中,渔父意象传递出的意义是多重的。
首先,渔父通常被视为自然的象征。
他在大自然中生活,与自然紧密相连,因此他所追求的东西也有着自然的色彩。
渔父的取材来源也是来自大自然——大海中的鱼。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渔父的行为被视为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渔父可以被视为自然界的翻译者或者促进者。
其次,渔父还可以被视为一种寓言意象。
渔父为了得到属于自己的收获而不断努力,他的行为不是自我追求而是拼搏奋斗的代表。
拼搏的结果,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他的能力,不断地推进了他的自我认识和自我价值的发现。
这表明,渔父意象代表了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状态,它以一种有力的方式揭示了人类精神的奋斗。
最后,渔父还代表一种战胜困难的意象。
渔父常年在海上打渔,在恶劣的天气和海况下,渔父需要百折不挠地坚持下去才能得到自己的收获。
这种困难表明了人在追求自己梦想的过程中所面临的挑战。
通过渔父的克服挑战的方式和决心,我们看到了成功与胜利背后的代价和重量。
因此,我们可以总结出,古典文学中的渔父意象蕴含着自然、拼搏、克服挑战等多种意义。
它在文学和文化中有着重要的地位,因为它代表了人对美好未来的渴望和对人生意义的真实探索。
作为渔父意象的读者,我们需要从其中寻找到自己的意义和寓意,希望在寻找过程中也能够启示我们对未来的追求。
由庄屈《渔父》篇论中国古代诗词中的“渔父”意象由庄屈《渔父》篇论中国古代诗词中的“渔父”意象崔曙凤说明:庄子和屈原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具有突出地位的人物,二人都生活在社会动荡的战国时期,都居住在楚国或靠近南方一带,著作中都有《渔父》篇。
两篇《渔父》各具特色,又有明显的相通之处。
通过二人共同描述的“渔父”形象,挖掘其中的文化内涵,分析“渔父”意象对历代诗词创作的影响,对于理解古代文学流变具有一定的典型意义。
这篇文章原为由我指导的毕业论文,而文章的撰写完全是由崔曙凤独立完成的。
出于书刊惯例,发表时署了我的名字,在此谨作出说明。
(张京华)一、庄屈其人及各自的《渔父》篇庄子名周,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今传《庄子》三十三篇。
司马迁《史记》记载有庄子为宋国蒙漆园吏和楚威王欲聘庄子为相两件事。
蒙地在今河南商丘,一说在今安徽蒙城。
宋国在庄子卒后不久被齐、魏、楚三国吞并,据崔大华先生推测,庄子可能是楚国贵族后裔,在吴起变法时被迫迁徙到楚国北陲,最后流落到了宋国。
[1](P29)漆园吏可能是掌管漆园的小官。
庄子一生穷苦,隐居不仕。
屈原名平,字原,先秦著名文学家,著作《离骚》,创立“楚辞”。
屈原为楚国贵族,仕楚怀王,官居三闾大夫,后遭放逐。
楚怀王为楚威王之子,故屈原的年代大略与庄子同时而稍晚于庄子。
庄子与屈原是先后生活在同一时代的两个人物,一个出身贫困的下层,一个生为贵族;一个用避世的思想看待自然界的万事万物,一个用入世的尺度衡量君臣的亲疏;一个是入“道”的隐士,一个是崇“儒”而又“独清”的君子。
但二人却有许多相似之处。
清代钱澄之曾把屈原和庄子的作品放在一起,撰成《庄屈合诂》。
民国革命志士宋教仁先生为桃源人,自号渔父,孙中山先生挽宋教仁联中说:“三尺剑,万言书,美雨欧风志不磨,天地有正气,豪杰自牢笼,数十年季子舌锋,效庄生索笔;五丈原,一抷土,卧龙跃马今何在?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洒几点苌弘血泪,向屈子招魂。
”[2]其中“效庄生索笔”“向屈子招魂”二语,把庄屈二人的可贵之处鲜明地体现了出来,以此比拟宋教仁。
更有趣的是庄子和屈原的作品中都有《渔父》篇。
关于这两篇作品的真实性,学界曾有所怀疑。
有人认为《楚辞·渔父》不是屈原所作,但立论尚不充分。
王逸《楚辞章句》认为《渔父》为屈原本人所作,朱熹《楚辞集注》从其说。
[3](卷五)李昉也说:“渔父者,屈原所作也。
屈原驰逐江湘之间,忧愁吟叹。
而渔父避世隐身,钓鱼江滨,欣然自乐,时遇屈原川泽之域,怪而问之,遂相应答。
”[4](卷第三十五)笔者同意他们的观点。
《庄子》外杂诸篇宋以后也多有人怀疑,苏轼因为《盗跖》、《渔父》“真诋孔子”,《让王》、《说剑》“浅陋不入于道”[5](《庄子祠堂记》),于是判定四篇不是庄子所作,引起后来学者对庄子外杂篇的普遍怀疑。
但也有学者认为外杂篇中有庄子自作的部分,如董思凝认为《让王》等四篇虽诋訾孔子,“然其深微之语固有与内篇相发明者,抑又安可废也”。
[6](《庄学通览》)特别是1977年在安徽阜阳双古堆汉墓中出土了《庄子》竹简,有《让王》及《则阳》、《外物》三篇,1988年在湖北江陵张家山汉墓再次出土了《庄子》竹简,有《盗跖》篇,说明这些篇章在战国时确已广泛流传。
因此笔者仍从旧说,暂定《渔父》为庄子本人的作品。
《庄子·杂篇·渔父》有两个主要人物:代表道家思想的渔父,和与之对立的儒家创始人孔子。
以“孔子游乎缁帷之林,休坐乎杏坛之上。
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7](《渔父》)开篇,着重叙述了“渔父”和孔子有关‘仁则仁矣,恐不免其身’及‘人有八疵,事有四患’的对话。
儒家奉行“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人生信念,孔子相信人的生命,只有承荷着崇高的品德和理想,才不失其价值,如果为此而捐躯,正是死得其所。
渔父的言语表现出了道家“万物之所由”、“得之者生”、“顺之则成”的虚静、无为之境。
渔父之言,纯为善意,所以孔子对渔父心折诚服,礼拜有加:“道之所在圣人尊之。
今渔父之于道,可谓有矣,吾敢不敬乎!”[7](《渔父》)此事恐有借孔子之口抬高道家的意思,但它所描述的“渔父”形象已深入我们的思想中。
《楚辞·渔父》据王逸的阐释,“‘渔父’盖亦当时隐遁之士,或曰亦屈原之设词耳”。
[8](《渔父》)叙述了“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而见渔父的场景,刻画了他“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的悲愤与不平。
渔父的“莞尔而笑”及“‘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恍然点化了屈原,使他在悟“道”后自投汨罗江而亡。
钱澄之《庄屈合诂》自序云:“屈子徘徊恋国,至死不能自疏,观其远游所称,类多道家者说,至卒章曰:‘超无为以至清兮,与太初而为邻。
’而太史公称其‘蝉脱于浊秽兮,以浮游尘埃之外’,亦诚有见于屈子之死,非犹夫区区愤激而捐躯者也。
是故天下非至性之人,不可以悟道;非见道之人,亦不可以死节也。
”[9](《自序》)很显然,至情至性、尚治有为的屈原在遭谗被贬之后已渐渐“悟道”,这就必然导致了他投江身亡的结局。
而“渔父”正是引他“悟道”的最关键人物。
据《孟子》所载,当年孔子曾听孺子传唱《沧浪歌》,并有“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的评语。
[10](《离娄上》)由此看来,渔父即“道”的化身,而渔父之道就是隐遁之道,也就是儒家“独善其身”、“杀身成仁”之道,与道家中的避世思想亦相接近。
两篇文章在思想内容上各有侧重。
庄子侧重“渔父”的点化,以渔父的出现,孔子的求教,体现代表道家的渔父思想“圣人尊之”的地位。
而屈原则通过对话体的形式,重在表现两种思想认识的尖锐对立:一种是“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的随波逐流思想;另一种则是坚持原则,宁赴湘流,葬身鱼腹,也不肯对世俗妥协的精神。
前者庄子是站在渔父的立场上,后者屈原是站在与渔父相对立的立场上的,其思想精神与屈原的人生哲学和处世态度是一致的。
但是,两文的共同的思想内涵均通过“渔父”形象凸现了出来,这就是隐逸,淡泊,尊循时命,顺应自然。
语言上,《楚辞·渔父》用散文的形式而又部分地押韵,文字空灵轻妙,是一篇极好的散文诗。
而《庄子·渔父》则用记叙的形式完整的讲述了一段故事,文笔生动,形象突出。
二文或流畅如行云流水,或生动似身临其境,均以对话的场景描写展开,把主人翁渔父的形象行神毕肖地展现了出来,使读者在不同的语境中感受到很多相似。
特别是二文均以“渔父”作为隐者的象征,从而开创了后世文学艺术中的“渔父”意象。
二、“渔父”意象的文化内涵庄屈二文中“渔父”这一特殊的中心人物形象以独特的视角映射出以儒、道文化为背景的古代隐士风范。
王逸《楚辞章句》云:“渔父避世隐身,钓鱼江滨,欣然自乐。
”[3](卷五)《楚辞》与《庄子》中的渔父,都是避世埋名的隐士,而并非靠捕鱼为生的打鱼人。
先秦时期,隐士颇多。
《论语》记载与孔子有关者,就有楚狂接舆、长沮、桀溺、荷莜丈人等,“他们畏世远遁,洁身自保,或躬耕田野,或僻居山林,原不必仅限于以渔为业。
不过,垂钓必临水畔,不仅景色优美,情调亦复闲淡,确乎倍加令人神往。
”[11]特别是庄子以道家“得意忘言”的独特笔法,将“渔父”与自然之道合为一体,从而赋予了“渔父”以超脱旷达、恬淡自适的文化内涵,更使“渔父”定格为隐逸的象征,开启了古代诗歌史上绵延不绝的“渔父”意象。
细加分析,“渔父”意象中包含了几个要素。
首先是“渔”。
垂钓之风,溯自上古。
《诗经》中说,“籊籊竹竿,以钓于淇。
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之子于狩,言韔其弓。
之子于钓,言纶之绳。
”[12]虽然那时垂钓大概还是一种谋生的手段,但“岂不尔思”似乎已隐含了某种朦胧的情趣,这大概就是渔父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