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司法史10月威斯特敏斯特大教堂我来参加英国法一年一度的盛会，法律意义上新年的庆典仪式，这是法律的大秀场。
传统的典礼，少了一堆假发，华丽而闪亮。
然而危险的是这一切似乎远离人们的日常生活。
事实上，几世纪以来，公众一直是法律体系中的主角。
是他们端坐于陪审席决定嫌疑犯是否有罪。
史无前例也绝无仅有，英国法促进了平等与公正。
——本系列，我将向你展示：英国法的历史不过是英国人民的历史。
虽曾遭受国王、侵略者还有教会政客们的影响，英国法始终拒绝沦为当权者的工具。
但是这一切并不是自然而然的，法律也曾残暴淫溢，它的刑罚有时也很残忍。
一些先哲和勇士们尽其所能为我们争取来正义和公平。
我认为英国在法律方面的成就远超艺术和科学领域。
无论从其意义或影响来说，英国法都是这个国家给予世界的最佳馈赠。
——法制的诞生我是哈里·波特，是一位出庭律师。
我并不是科班出生，我曾是一名监狱牧师，后来，我开始对法律感兴趣。
如今，我在伦敦执业，我的专业是为刑事犯罪辩护。
与许多同僚一样，我在一个特别的法系内工作，那就是英国普通法。
印度、美国等国也适用这套法系，它与大陆法系有很大区别，至少在苏格兰很多方面都跟大陆法系不同。
“普通法”并不意味着它在全国普遍适用。
这个法系的主要特点是由普通人构成陪审团，法官主要依据之前的判例断案，而不是根据法理或立法。
这套法系已经存在几百年了，这套繁文缛节，例如威斯特敏斯特大教堂的周年庆典看上去有些脱离现实。
因为我们今天所尊崇的法律仪式其关键的一些要素形成于14世纪。
跟他的邻国不同，为什么英格兰会发展出这套独特持久的法系呢？本期节目我将探究这一命题——英国普通法的起源。
任何法系的第一要务就是得有一套法律。
我来到肯特郡的罗切斯特追溯英国最早的法典。
建成于5世纪，肯特地区被认为是第一个盎格鲁——撒克逊王国。
罗切斯特古老的教堂以及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城堡诉说着帝国早期的辉煌。
但值得罗切斯特夸耀的另一项遗产，对我这个律师来说更有意义。
这里的市政档案馆收藏了一本极重要的书，不仅对法学界，对整个英语世界来说都十分重要——《洛芬尼斯经书》（或称罗切斯特书）。
它记录了一些事，但最重要的是第一条，这几页文字追溯到公元600年。
它不仅仅是最早用英语写就的英语文学的开山之作，也是最早的法典。
它简要地例举了一些有关事故、伤害和过失的罪款或赔偿：如果谁拔了别人的头发，赔偿50塞塔（英国古货币）；砍一只耳朵要赔偿12先令，砍一只拇指要赔偿二十先令。
下面这个最极品，谁伤了谁的鸡鸡，谁就得赔偿他三个“人酬”，一个“人酬”相当于购买一个妻子的价值。
以这种方式，受害者获得了不能再生育的赔偿。
我们倾向于认为赔偿文化是从美国输入进来的，但在这里，英国法的发源处我们就可以看到。
传统上一直把成文法归因于第一位皈依于基督教的英王，即统治肯特的艾特尔伯赫特王。
时间是6世纪晚期到7世纪初。
他怎么会这么早就纳入赔偿理念的呢？我求教了历史和语言学家卡罗尔·霍夫。
我：这套法系是如何运作的？霍夫：盎格鲁·撒克逊社会中有不同的等级，有国王、贵族、普通自由民和奴隶，根据受害者的不同地位，他们获得的赔偿是不同的。
我：如果你伤害到国王的脚趾甲，你受到的惩罚远比你伤害一个奴隶的要重。
霍夫：伤害国王的脚趾甲，你最好想都别想。
我：不过说到执法，法典中是否有说到呢？霍夫：执法主要依赖家庭、亲属以及受害人，执法更多地靠社会内部的力量，而不是靠王权。
我：如果你伤害了我儿子的耳朵，那么我就跟你说：法典说，你要赔3先令。
于是你就赔3先令，是这样吗？霍夫：你的家人会张罗的，他们会对仇家说你必须赔付。
我认为有一点我们必须知道，法律开始时，也会由双方家庭讨价还价。
所以，并不是非得赔偿50先令。
他们会说这样的伤害不值50先令。
我这有一头牛值10先令，还有一些猪值6先令，用这些赔偿，可以吗？艾特尔伯赫特法典中有关赔偿的都有明码标价，这绝对与盎格鲁·撒克逊的物产有关。
当时的经济以农业和家畜饲养为主。
然而一部法典仅仅赔偿条款在道德上太空泛了，人类不能只被当做物品和牲口。
您也许会说艾特尔伯赫特法典只是列了一堆价码，没有任何价值。
但从历史的角度看，它的意义重大，处理争议，化解矛盾。
在早期的盎格鲁·撒克逊地区尤为重要。
因为那时对社会威胁最大的还不是外敌，而是社会内部的冤冤相报。
在皇家法律规制前，家族世仇是盎格鲁·撒克逊地区土地上唯一使用的解决纷争之道。
而这种冲突甚至可以升级到危及整个王国。
依据他给予人民的正义，艾特尔伯赫特和他的继承者稳定了他们的王位。
如果法律是任何法制体系的基石，下一项工程就是建立机构，确定责任人了。
于是出现了法庭。
盎格鲁·撒克逊社会分成不同的“百户区”，根据某种理论，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包含了差不多100户人家的区域。
一些小案件就在各个百户区内召开集会裁决，更严重的纷争、犯罪则由郡法院裁决，再往上就是县法院。
这个山丘有个特殊的名字“司考其玛”山丘，有时被误写为“英格兰人”山丘。
无论怎样，在盎格鲁·撒克逊时期，此地就是伯克夏郡法院的所在地。
这儿的意义重大，你绝不应错过。
它坐落在显眼的山脊，几英里之外就能看到这儿的集合。
主持郡法院的也许是一位资深的牧师，比如主教（尤其是涉及到教会的纷争），在温切斯特郊外，发现了几处特征。
考古学家安德鲁·雷诺兹把我带到了海思托克，这儿离罗马马道很近。
我：这儿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雷诺兹：这儿有一些未开挖的古迹，是一系列墓地，埋葬了16具尸体。
海思托克这个名字源自古英语“shaffod stockan”，字面上的意思是“木桩上的头颅”，这基本上告诉我们这儿是盎格鲁·撒克逊的司法行刑地，所以你可以想象盎格鲁·撒克逊时期。
若有人走在我们身后这条道上，站在我们现在的位置上——这里最显眼的位置，你可以发现这儿是上坡，在这突出的地方，木桩上悬着几个人头，对路人来说这真是恐怖的一幕。
这不就是个明示嘛。
是的，传递出权力和威严，若你放眼盎格鲁·撒克逊时期的欧陆，即使他们也有高度发展的司法体系。
你都看不到有如此这般精巧地把地标作为犯罪和被驱赶者的墓地。
我：所以在盎格鲁·撒克逊时期的英国这套做法是独一无二的。
雷诺兹：是的，哈利我：作为一名律师，我尤其强调要有证据，海思托克遗址中的遗骸如今被保存在温切斯特博物馆。
安德鲁向我展示了一个证据，这具尸体保存的尤为好，它差不多在地下埋了1000年，外行看来，这不过是一具年轻的尸体，不过从地下挖出来时，那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现在看到的手一左一右，但挖掘出来时，它们相互交错在身子的后面，这说明这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这不是什么普通的埋葬。
最重要的证据在头部，现在，你看到它是在正确的位置。
但发掘出它时，它是在腿边。
那么，斩首是怎么进行的呢？基本上都用剑。
差不多双手绑在身后。
来看一下这块骨头，斩首时，剑锋砍到颚骨底部。
一击致命，是吗？一击致命。
在缺乏警力时，死亡和伤残的威胁，是惩罚犯罪的好方法，但在后期盎格鲁-撒克逊时期，吓止罪犯的不仅仅是刑罚。
即便在你被宣判有最前，审判过程本身就是痛苦的折磨。
与欧洲大多数地区一样，后期盎格鲁-撒克逊时期，采纳了一种特别的证明方式，即依赖基本元素的法力，如水、火等元素，旨在在判决中让上帝的意志显现。
这就是“神明判决”——上帝的裁决或神判法。
如果你是疑犯，你将面临一种痛苦，危险的仪式来证明清白。
上帝会眷顾无辜者，但你若有罪，你就等着受苦吧。
神判法既不是拷问也不是惩戒，而是一种证明方式。
如果你没有通过，就会受到惩罚。
由于涉及宗教因素，神判法得由教士主持。
英格兰有两种主要的神判方式：第一种是让疑犯徒手接触烧红的烙铁。
神判前，牧师祈求上帝保佑烙铁，烙铁在正义节操之士手中将是舒适，清凉的。
而若置于邪恶之人的手中，就会立即起火。
被告必须手持烙铁走上几步，随后手被绑起，三天后再行检查，看伤口愈合的程度。
如果伤口是干净的，则证明你是清白的，如果伤口化脓，你就会被判有罪。
第二种神判法更危险。
你将被绑住置入圣水中，依据你是沉昰浮，来判断你的清白与否。
你会认为下沉则表示有罪，毕竟大多数情况都会下沉。
但当时人们的信仰是水是纯洁的，会拒绝接受有罪之身，下沉才表示无辜，浮起则表明有罪。
这样的神判法听起来很野蛮，但在基督教的欧洲，这套方法实行了几百年。
我采访法治史学家约翰·郝德，是什么因素决定疑犯什么时候会被应用神判法？如果以其他方式不能断案的，就常会用到神判法。
比如，你找不到确凿的证据，疑犯也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没有证据表明是他偷的东西，没能人赃俱获，没人知道如何裁断，此时，很有可能就用到神判法了。
在神判法过程中，被吓唬住的人好像很少，原本神判法就是为震慑人的，让人忏悔，承认罪行。
这是来自上帝的裁判，按照这一做法，上帝是不是无罪开赦了很多人？我们有很多证据证明，13世纪，匈牙利的很多神判案件都被记录了下来，我们发现经历过神判的人，超过一半洗脱了罪名。
为什么无罪比率这么高呢？这就是物理现象了，人们做过实验，把人扔进游泳池内，看有多少人浮起，有多少人下沉。
当然，手持烙铁会令你烧伤，这似乎就能判罪了，但在英国，不是看你的手是否会烧伤，所有人都会，而是要看你在三天后你的伤口是干净还是化脓。
所以，很重要的是烧伤后，是否有干净的绷带，药膏，帮护伤口。
神判法看上去冠冕堂皇，似乎是上帝在裁决，但很有可能，在审判的各个阶段，人为的因素都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但在这过程中，没有比教士权力更大的。
我们不清楚，他们这一无限的权力是否会经常用来帮助囚犯，以开释那些无辜者，但可以肯定的是，在神判制度中，教会在司法豁免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这就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法律的权威在谁？在教会还是国王？这可是一个棘手的政治问题，但盎格鲁—撒克逊的国王们课没时间操这心了。
他们的演出快落幕了。
1066年9月的一个夜晚，诺曼底公爵威廉和他的部队在英国南岸登陆，据说登陆地就是这，培文西湾。
诺曼底入侵者很快用强力征服了整个英国，对于被征服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法律来说，这本该是场灾难，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威廉为后世统治英国的国王开创出一条策略，要与原有的法律体系相和谐，而不是推翻它。
从政治上和实操上，威廉都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
他入侵英国。
因为他自认为有权做英王。
如果他想别人把他视作真正的盎格鲁-撒克逊的英王。
废弃或破坏它的司法体系。
绝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另外，百户法院和郡法院已经高度组织起来。
比欧洲效率更高。
英国人虽说国防不行，但司法行政上还是有一套的。
然而，有一项创新却是引自诺曼人，那就是他们最热衷的神判法。
决斗审判中，上帝会眷顾争议的一方使其获胜。
相对于烙铁和圣水，这一解决民事纠纷的方式，显得更有尊严。
刑事案件中决斗也同样适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