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子与湖湘学者论知行关系看阳明对朱子“知而不行”的批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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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知行观问王夫之对王阳明的批判都是什么?知行关系是宋明理学研究的一重要内容,也是中国古代哲学丰富内涵的一重要组成部分.明代中期,王守仁(又称王阳明先生)针对时弊提出了以"知行合一"为代表的唯心主义的知行观;至明清之际,王夫之对以前的知行观,尤其是朱熹和王守仁的知行观进行了批判和总结,建立了新的唯物主义的知行观.王夫之的哲学思想主要是承袭自宋以来的理学传统,他的卓越之处在于通过对程朱理学的客观唯心主义的扬弃将中国古代唯物主义发展到最高峰。
尽管由于个人因素和时代背景的制约,王夫之尚未达到辩证唯物主义的高度,而是仍停留在朴素唯物主义阶段,但是,他对中国传统哲学所做的贡献仍是无可比拟的。
王夫之学识渊博,包罗万象,涉猎极广,他一方面很好地继承了自张载而下的各理学家的正统,另一方面又通过对《周易》、老庄等思想中的辩证法的吸收,最终建立了自己的哲学体系,总结并终结了中古独断哲学。
他的贡献可从本体论、辩证法、认识论、人性论和历史观五个方面加以说明。
一、“理依于气”的元气本体论王夫之继承并发展了张载的气一元论,对理气关系进行深入分析,批判了宋明的理本体论。
王夫之在前人基础上提出“太虚即气”的观点。
他有两个重要命题:一曰“太虚,实者也”,一曰“太虚者,气也”。
在他看来,“气”与“实者”等同,赋予“气”以客观实在的属性。
王夫之的“气”较之自荀况而来的“气”其进步之处在于摆脱了“气”的具体物质形态的局限,而将“气”上升为物质一般水平,并且,王夫之还提出“实有”范畴,把“实有”作为最高的存在,这一范畴较之以往更具有抽象性。
理气关系问题一直是理学的中心问题,在这一问题上,王夫之坚持“理依于气”的唯物主义观点,批判了程朱的理本论。
程朱将理与气当做两物,认为理是最高本体,理超越气之上,理生气,理先气后。
王夫之否定了这种观点,他把理作为万物运动变化中稳定的必然联系,是气本身固有的属性,理不在气外,“气外更无虚托孤立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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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是:《论知与行的关系》。
要求1200字,兄弟我在网上搜了半天也写不出点东西。
希望哪位朋友帮个忙写一篇,兄弟我谢谢了!我的积分太少,不能多送,希望能帮忙的朋友见谅啊?⊥跹裘髦 泻弦还鄣囊庖宀 托碇槲渥浴渡惺椤に得 小诽?/div>出“知之匪艰,行之惟艰”的知行思想后,知行关系问题成为历代中国儒学的一个重要理论课题。
在王阳明之前的传统儒家知行观中,笼统意义上知概念是人的心知的统称,精确意义上主要是指道德知觉,笼统意义上行概念是人的行为的统称,精确意义上主要指道德实践,知与行的关系是分离为二的。
其最具影响力的是朱熹的知先行后、知轻行重、知行互发的知行观。
王阳明明确反对前儒将知与行截然分离,首倡知行合一。
王阳明对知行合一的意义阐释,在知概念意义的逐层剖析和体知过程中,经历了一个从“知行本体”到“致良知”的变化发展过程。
一知行本体与知行合一宋代理学发生初期,由于理学家重视宇宙本原论的建构,知行关系问题并未进入理学家的研究视野。
直到二程完成天理本体论的创建,将天、理、心、性、命打通为一,赋予道德知觉与道德实践以复归心性本体乃至天理本体的意义,知行关系问题才引起理学家的高度关注。
程颐首先提出“知先行后说”,认为先有知而后有行,知是根本、前提,是行的指导,这与程颐在认识论上强调格物穷理的在先性是一致的。
程颐的知行观中,知与行是分而为二的,不过,程颐又提出真知说,认为知与行存在统一性。
真知与常知对待而言,真知指生命实践中所形成的真切体会、真实体验、直接经验,与经过见闻或学习所形成的常知即间接认识、间接经验有本质的区别,真知绝假纯真,常知可真可假。
2024 年第 2 期第 64 卷(总 308 期)No.2 2024Vol.64 General No.308朱熹的“知”与阳明的“知” *──心性论脉络的“格物致知”诠释[日]藤井伦明摘要:历来学界对朱熹“格物致知”论的理解并不一致。
有“认识论”脉络的诠释,也有“心性论”脉络的诠释。
在朱熹“格物致知”论中,“格物”的第一阶段是以外在事物为对象而究明“所当然之则”的工夫,所以确实可以从“认识论”脉络解读它;但到了究明“所以然之故”的第二阶段,外物之理与内心之理相通,“格物”成为“知性”,因此无法单纯地将它规定为现代认识论脉络的“求知”活动。
关于“致知”,其工夫的对象、舞台不是外在物理,而是内在心理,因此无法从认识论脉络解读它。
朱熹所理解的“知”是人心先天具有的本体之性(理)展现为作用之情的灵妙机能,换言之,即“明德”或“良知”。
因此,关于“知”的基本意涵以及“知至”的境界,可以说朱熹与阳明的理解是一致的。
吾人不能轻易地将朱熹脉络的“格物致知”与阳明脉络的“致良知”视为完全对立、矛盾的工夫。
关键词: 朱熹; 王阳明; 格物致知; 认识论; 知识; 心性论; 理DOI :10.13471/ki.jsysusse.2024.02.018序 言朱子学与阳明学,两者为学立场的基本差异,或许可以说是从对《大学》文本,尤其对“格物致知”一句的理解上的异同产生的。
对阳明来说,朱子学式的“格物致知”无非是“充广其知识”的工夫,也就是向外获取“知识”的修养工夫。
阳明认为朱子学采用这种工夫的背后存在着“理”(是非之则)在“心”外,“心”与“理”并不一致,因此吾“心”必须将“理”从外面获取进来当作自己的典范、规矩这种“心、理”观。
阳明将朱子学脉络的“格物致知”论视为“义外”说加以批判的理由就在这里。
笔者认为,关于将朱子学的“格物致知”论视为以“求知”为基础的工夫,而从“知识论”或“认识论”的脉络解读这一点,当代学界的朱子学理解与阳明的立场基本一致。
2020-02文艺生活LITERATURE LIFE心与理,知与行———比较视角下的朱子与阳明曾奕(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2)摘要:理学的集大成者朱熹与心学的代表人物王阳明都是新儒学历史进程中的关键人物,朱陆之辩引发的理学与心学的论争也构成了宋明哲学发展的一条主线。
在比较视角下考察两人的认识论、本体论和工夫论后发现,朱熹强调心统性情和已发未发,主张格物致知和主敬涵养的工夫论;阳明强调本心即理和发明本心,主张致良知和知行合一的工夫论。
阳明沿着朱子的路径开出了自己的心学思想,二者尽管在心与理、知与行上有所差异,但都以回归性理为方向,不能将他们置于割裂和对立的立场,而应在比较的视角下中综合把握和考量。
关键词:朱熹;王阳明;心即理;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中图分类号:B248.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20)06-0003-02一、本体论的比较:外在的“理”与内生的“心”(一)朱子的“理”“理”是程朱理学讨论的核心概念,也是朱熹本人重点论述的内容。
可以说,朱子的整个哲学体系都是一个“理本位”的体系,“理”是万事万物的本原和根据、世界的主宰和一种具有超越性的存在。
现当代诸多学者都对朱熹的本体论发表过自己的见解。
冯友兰曾这样论述朱熹的本体论:“盖朱子以心乃理与气合而生之具体物,与抽象之理,完全不在同一世界之内。
心中之理,即所谓性;心中虽有理而心非理。
故依朱子之系统,实只能言性即理,不能言心即理也。
”在他看来,心与理分属两个不同世界,心是形而下的实在的具体存在,而理是形而上的超越的概念存在,所以二者无法等同,不能承认“心即理”。
陈来质疑冯友兰观点的可靠性,认为用“形上形下”来分析朱熹的心性论有待商榷。
吕思勉认为朱熹持有的是所谓“性即理”和“心统性情”的本体论:“朱子谓‘性即理’而已。
惟其谓性即理,而心统性情也,故所谓性者,虽纯粹至善。
”朱熹的“理”是一种本原性的依据,先于世界万物而存在,是万事万物依据的对象,不依靠别的东西就能独立存在。
国学经典解读从朱子阳明子两家之疏解看中国的解释学我个人对近代以来西方由施莱尔马赫开创的解释学传统没有作过深入的研究。
然而,谁也不能否认中国本土有长久的解经传统。
中国的这种解经传统,与西方的解释学有何异同?对中国古代经典的重新解释,可以从西方的解释学借鉴一些什幺东西?这是非常有意义的课题。
撰写本文的目的,即在于在这些方面提出一些疑问,以就教于同仁。
一、以《大学》为例:重新解释如何可能?伽达默尔在《真理与方法》一书的《导言》中论及其撰写本书动机时称道:"本书的探讨是以此为出发点的:在现代科学范围内抵制对科学方法的万能要求。
因而本书所关注的是,在经验所及的一切地方和经验寻求其自身证明的一切地方,去探寻超越科学方法论作用范围的对真理的经验。
"1显然,伽达默尔在这里是把拒斥以求知为的矢的科学方法论作为建构解释学的起点的。
而如果我们可以把归纳法看作为科学认知的基本方法,那幺我们实际上可以说,科学认知处理的是共相与殊相之间的逻辑关系。
解释学拒斥科学方法论所提出的问题便可以理解为:“精神科学”及其产物——作品,在其出现之时固亦具个别性,属个人的情感、信仰或生存体验,然而它后来是怎样为他人普遍地接受,乃至获得真理性的意义的呢?依伽达默尔的看法,在“精神科学”中连接作者个人(表现为作品本文)与读者他人之间的信道,是理解。
解释学所讨论的,如保罗·利科尔所说,即是这种可以“从对作为解释的真实对象的意欲语境的理解中接收一种放大了的自我”2的“理解”现象,与完全排斥“自我”的科学认知方法的不同特点及其本体论意义。
然而,西方的这种解释学传统,毕竟是从研读神话、诗歌、戏剧之类属文学艺术范畴的本文引伸而出,尔后延伸到行为、历史等等具有某种“叙述”结构乃至“情节”特征的学科领域的。
3如果换入西方这种解释学框架讨论中国古典儒学本文,我们无疑首先要思考以下几个问题:儒学本文有些什幺特点?对儒学本文进行解释何以是可能的?对儒学本文作出解释的有效性根据是什幺?有哪些成功的范例?在这篇短文里,我们不可能对儒学众多的本文及其解释逐一予以讨论。
人人都谈“知行合一”,你可知王阳明“知行合一”的真意?我们知道,“知行合一”说是王阳明最重要的思想之一。
“知”与“行”的关系,是自孔孟开始儒家先哲论述的重点议题。
儒家学者都知道“知”与“行”之间存在密切的关系,但一直都是将二者分开,各自论述。
学者们普遍认为“学问”是“知”,“实践”是“行”,“知”与“行”是两件事。
近年来,王阳明的心学因被肯定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精华”而受到大众的追捧。
在这股了解心学的热潮中,人人都在谈论王阳明和他的“知行合一”,那你可知王阳明“知行合一”的真意?王阳明挑战朱熹:知与行是一件事到了朱熹的时代,学者们对“知”与“行”的论述已经非常精微。
朱熹曾提出“先知后行”说,认为必须首先认清万物之理,然后才能去实践,否则实践就会变得毫无根据。
朱熹的这一认识在当时被认为是常识,是绝对的真理。
在朱子学一统天下的时代,王阳明针对思想发展的流弊而行补救措施,提出了“知行合一”说——“学问”就是“行”,“行”也是“知”,知行是一件事。
“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知行合一说”给当时的人们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知行合一”究竟是什么意思王阳明的爱徒徐爱最初也难以理解老师的“知行合一”说,所以曾与自己的同门师弟黄绾和顾应祥展开辩论,试图去理解“知行合一”说的主旨,但是一直未能如愿,最终不得不长途跋涉来到龙场,向王阳明当面请教。
徐爱向王阳明提问,知行很显然是两件事,怎么会是一件事呢?王阳明让他举例。
徐爱举例道:“现在的人都知道应当孝顺父母、尊敬兄长,但实际上却都做不到这些,所以知和行分明是两件事。
”王阳明说:“这种人的知与行已经被私欲隔断,不是知行的本来面目了。
世上从未有知而不行的人,知而不行,就是未知。
圣人和先贤教人知行之道,正是要恢复知行的本来面目,并非随便地告诉你怎样去知与行便了事。
因此,《大学》举了一个真正的知行合一的例子给人看,那就是'如好好色,如恶恶臭’。
论王阳明良知本体对朱熹理本体的克服摘要:朱熹把理上升为超验本体,但当他把理推演到现实的人性物理时,却出现了问题。
为此,王阳明用良知取代理,把理收归于心,以良知为本体来克服理本体的问题。
良知是精神主体,其特性是虚、无,它超越理的道德本体而成为宇宙本体;主体作为本体,心与性、理、良知得到了统一。
因此,要达到主体与客体、人与天的合一,只需向内致良知,而不必到客观事物上去寻求。
本文主要从性与理、心与理的关系,以及格物致知的方法论来论述王阳明良知本体对朱熹理本体的克服。
关键词:良知、理、心宋明时期的哲学思想是中国哲学发展过程中的重要阶段,是继先秦哲学后又一巅峰时期,尤以朱熹理学与阳明心学为代表。
从内在逻辑看,两者在本体论、心性论及知行观等方面有着必然联系,而从中国哲学发展的整个路程来看,朱熹理学走向了衰微,阳明心学取代了理学在以后数百年里发挥着巨大作用,被梁启超比喻为“打药针”。
阳明心学继承了陆九渊的心学思想,但其思想转换点则是在龙场悟道之后对朱熹理学的批判性思考。
因此,要理解阳明心学,必须从朱熹理本体思想切入。
一、理本体存在的问题理是朱熹哲学的重要范畴,朱熹把理解释为所以然之理,并对理本体加以扩充,区别形上之理与形下之气,更以所以然之理为根据,建立了宇宙本体论系统。
当他把天理推衍到人性时,理便成了所当然之规则,即性,也就是传统的道德准则。
正因为理有自然规则与道德准则的双重特性,朱熹才去调和二者,企图将性与理、心与理合一,达到天人合一,即圣人境界。
但是,他强调理是客观本体,心是主观精神,理在心外。
所以,朱熹理学体系并没有真正实现心理合一。
1.1性与理在朱熹哲学中,理是逐步抽象出来的,具有普遍性,是宇宙本体。
气即阴阳二气是宇宙万物存在不可缺少的质料,理和气共同构成人和物,万事万物是本原的理借助气而派生出来的,理和气在事物之中是相依相分、不离不杂的。
理是绝对的、超验的、唯一的本体,万物共此一理。
万事万物正是禀受了“未有天地之先”的理而成就的。
从朱子与湖湘学者论知行关系看阳明对朱子“知而不行”的批评(一) 【内容提要】学术界长期以来将知行问题作为判分朱子学与阳明学的主要论据之一,即朱子主张先知而后行,而阳明则倡导知行合一。
然而,我们通过对朱子与湖湘学者的学术交往,及由此看待他稍后在与象山交往中所表现出来的思想倾向,发现朱子并非如我们通常所想象的那样,即朱子为了批评湖湘学者的先察识而后涵养(先知而后行)的工夫,而着力阐发了主敬而致知(先行而后知)的学说。
这样一种倾向构成了朱子以后整个学术的背景,就是说,朱子在后来虽有知行并进乃至先知后行之说,这看似与其先前的观点相悖,但若我们将之置于他的整个学术背景之中来看,却是圆融无碍的。
正是基于这样一个角度,我们便不难理解在朱子那里业已得到阐发的“真知”、“知行合一“及“致良知”等为后来阳明所强调的思想,也由此可以看出,阳明对朱子的批评在根本上是出乎对朱子思想的误会。
基于这样一种考察,我们发现阳明之学在工夫论上与朱子是极为相近的,是皆属于下学派。
旧来学者常常在工夫论上以格物致知(道问学)与诚意正心(尊德性)之先后判分道学源流为心学、理学之不同,而未注意到不论心学还是理学都是强调以诚意正心为先,更未注意到在从明道至朱子这一段学术史判分工夫的不同是以下学与上达之不同而展开的,即明道、湖湘学者乃是以上达为入手工夫,而下学作功效看;伊川、朱子则以下学为入手工夫,而上达作攻效看。
而象山及后来的阳明都属于下学派,即不论以格物致知为工夫,还是以发明本心、致良知为工夫,都注重的是克己之下学工夫,而将上达看作下学既久而有的境界。
【关键字】朱子,湖湘学派,王阳明,上达,下学,知,行,致良知朱子与湖湘学者的交往在其一生的学术活动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从己丑(干道五年,1169)前朱子对湖湘学术的追随及其后对湖湘学术的反思与批评来看,我们不难发现,湖湘学对朱子思想的形成与发展的影响是相当大的。
在这种交往中,朱子通过对湖湘学者的知行概念的批评,而逐步确立了自己以“主敬致知”为宗旨的工夫论学说。
湖湘学之工夫学说是“先察识而后涵养”,即所谓先知而后行,而朱子则强调在致知省察之工夫前尚须一段主敬涵养的工夫,即所谓先行而后知。
通过对这一段学术史的考察,我们发现,后儒(包括现今学术界)对朱子的理解是很成问题的,甚至恰恰弄颠倒了,这突出地表现在王阳明对朱子的批评上。
阳明的批评一方面固然是出乎对朱子的误会,而另一方面,更为主要的原因则是由于阳明本人未曾注意到这一段学术史,以至于阳明后来了解到朱子这方面的论述时,却将之作朱子“晚年定论”来处理。
另外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时,朱子后来稍稍转向“知行并进”乃至“知先行后”说,这绝非回到他以前有过的站在湖湘学的立场,亦非如后儒如理解的那样,是“先致知而后践履”,这种态度与他己丑后确立的行先知后的立场并不矛盾,反而是对这种立场的进一步深化。
所以,我们针对上述问题,着重论述以下几点:其一,湖湘学者对知行概念的规定及其对知行关系的把握,及其工夫论与明道《识仁篇》之关系;其二,朱子对湖湘学论知行关系的批评与误解,及朱子本人在工夫论上的考虑;其三,阳明的考虑与其对朱子的误会,及如何看待朱子后来的“知先行后”说。
一、察识涵养工夫与知先行后察识是知,涵养是行,这是朱子与湖湘学者在他们的交往中共同使用的知行概念,然而,朱子为了批评湖湘学者对知行关系的理解,又常以省察致知为知,主敬践履为行,这种对知行概念的规定虽与湖湘学者所说不同,不过,亦能为为湖湘学者所了解。
虽然如此,双方对知行概念的具体内涵的把握是很不一样的,这直接影响到他们对知行关系的理解。
在湖湘学者那里,知是知仁、识心,即对本体的知识,而行则是对本体的涵养。
正是基于对知行概念的这种理解,湖湘学者主张先知而后行,先察识而后涵养。
然而,这样一种对知行概念的规定及对知行关系的处理却是源自于明道。
明道把知识看作是对本体的知识,并强调获得这种知识是学者入手之工夫,其《识仁篇》开首即云:学者须先识仁。
仁者,浑然与物同体。
“识仁”即是体会“浑然与物同体”的道理。
而所谓“须先识仁”,即是强调将“识仁”作为入手的工夫,而不是仅仅作一种境界来看。
这种思想亦见诸他处,如《遗书》卷二上,二先生语上,《东见录》载明道语:医书言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
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
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有诸己,自与己不相干。
如手足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己。
故‘博施济众’,乃圣人之功用。
仁至难言,故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取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
”欲令如是观仁,可以得仁之体。
”仁体即仁之所以为仁,亦即天地万物一体之心,而识仁即是观仁之体也。
在此,须注意一点,识仁或观仁并非指心量真的要扩充至天地万物一体之境而后可,只是只是要人体会万物一体的道理而已,就者说,万物一体的经验并非圣人才有,一般人亦可能有,故学者正可以从这样一种经验出发去做功夫。
当然,这两种经验还是不同的。
而后来朱子常常是在前一种意义来理解仁之为体,所以认为识仁乃“地位高者事”。
①朱子于明道,尚不敢妄加非议,以为识仁只是“地位高者事”,②即只可作为效验看,而不可作为工夫看。
而明道理论之规模立得甚早,此自非地位高者所能言,故朱子常言明道天资好,又言这只是“造道之言”,并非真的有所见也。
③至湖湘学者言“识仁”,朱子则无此顾忌,而肆意批评之。
朱子对湖湘学者“识仁”工夫的批评,我们大致可以看作对明道的批评。
在湖湘学者那里,“识仁”之说见于五峰《知言》,而朱子以为可疑,故对之进行了批评。
《知言疑义》载:彪居正问:“心无穷者也。
孟子何以言尽其心?”曰:“惟仁者能尽其心。
”居正问为仁。
曰:“欲为仁,必先识仁体。
”曰:“其体如何?”曰:“仁之道弘大而亲切。
知者可以一言尽,不知者虽设千万言亦不知也。
能者可以一事举,不能者虽指千万事亦不能也。
”曰:“万物与我为一,可以为仁之体乎?”曰:“子以六尺之躯,若何而能与万物而为一?”曰:“身不能与万物为一,心则能矣。
”曰:“人心有百病一死,天下之物有一变万生,子若何而能与之为一。
”居正悚然而去。
他日问曰:“人之所以不仁者,以放其良心也。
以放心求心可乎?”曰:“齐王见牛不忍杀。
此良心之苗裔因利欲之间而见者也。
一有见焉,操而存之,存而养之,养而充之,以至于大,大而不已与天同矣。
此心在人,其发见之端不同。
要在识之而已。
”朱子对之批评道:“‘欲为仁,必先识仁之体’,此语大可疑。
观孔子答门人问为仁者多矣。
不过以求仁之方告之,使之从事于此而自得焉尔。
初不必使先识仁体也。
又以放心求之问甚切,而所答者反若支离。
夫心操存舍亡,间不容息。
知其放而求之,则心在是矣。
今于已放之心不可操而复存者,置不复问。
乃俟异时见其发于他处而后从而操之,则夫未见之间,此心遂成间断,无复有用功处。
及其见而操之,则所操者亦发用之一端耳。
于其本源全体,未尝有一日涵养之功,便欲扩而充之,与天同大,愚窃恐无是理也。
”(《知言疑义》)朱子的批评大致有三:第一,朱子在此尚未直接否定仁体不可识,只是不同意将“识仁”看做下手的工夫而已。
就是说,工夫只是下学,即在“求仁之方”上用功,而上达则自在其中。
故不意刻意在上达处用功也。
南轩则顺着朱子的意思,曰“必待识仁之体而后可以为仁。
不知如何而可以识也。
学者致为仁之功,则仁之体可得而见。
识其体矣,则其为益有所施而无穷矣。
然则答为仁之问,宜莫若敬而已矣。
”可见,南轩不仅顺着朱子的意思说“为仁”先于“识仁”,且根本反对识仁之可能。
第二,朱子曰:“及其见而操之,则所操者亦发用之一端耳。
于其本源全体,未尝有一日涵养之功,便欲扩而充之,与天同大。
”在朱子看来,若缺乏在本体上的涵养之功,而只仁体发用之一端上操存,如何便能扩充开来以至于与天同大?就是说,即便能识仁,却未必便能为仁。
识仁乃是已发时工夫,即在心之流行处体认仁体。
常人之心莫不是放心,其间虽有良知萌发,此为仁体之发见处,然而去体认这良知的却是放心,因此,彪居正不免有“以放心求心”的疑问。
五峰举《孟子》中齐王之“不忍人之心”为例,一方面表明良知无所不在,利欲之间犹有可见,所以,察识工夫是可以成立的;另一方面,要在良知中体会一个仁,然后方能加以操存涵养之功,所谓“充之以至于大,大而不已与天同矣”,正是说的仁体。
仁有小大,然仁之为仁,正在于要涵容他者,私情与大公之情便是如此,然常人并非无仁心,只是量小而已,故齐王之包容心仅能止于祭祀之羊,而不能及于百姓,这正是量小而已,然不可谓之非仁也。
识仁不是识得此心为善,而是识得仁体。
何谓仁体?便是仁之所以为仁,即本质上的一种对他者的涵容心。
如能识得仁体,则自知当下良知之小,自能要去扩充以至大。
故孔子不轻许人以仁,盖因为仁之为仁,只是心量上的不同,而心量之扩充是无止尽的,故求仁未可有尽也。
!第三,若是须先识得仁体时,方能为仁,在朱子看来,这种工夫不免有间断之过。
因为良知之发见往往是偶然的,且即便良知发见,亦未必能当下觉察到,那么,良知未见之时,功夫如何做呢?这个问题确实切中了识仁工夫的毛病,后来,湖湘学者又认为即便在“放心”时亦可以观仁,便是后来的“观过识仁”说。
“观过识仁”说不知为何人提出,在五峰本人的著作中未见此说,却屡见于湖湘后学与朱子之论辩中。
④我们不妨作这样一个推测,正是出乎对朱子在《知言疑义》中的批评的回应,更多的是意识到朱子的这种批评的份量,所以,湖湘后学诸子才提出这个学说。
因为在湖湘学者看来,察识乃是一种已发时工夫,而人应事接物时所萌生的念虑或为善或为恶,念虑之善自能识仁,而念虑之恶时亦未尝不可藉此识仁也。
虽然,“观过识仁”说亦有所本。
明道《定性书》云:夫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第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亦可见外诱之不足恶,而于道亦思过半矣。
怒时乃人之过,忘怒即为观怒之法。
盖人于怒时,常常为情所系而不能自拔,即便有人晓以理之是非,亦不能明。
然人怒过后,则常能悔其前怒之非也。
可见,若人能于怒时遽忘其怒,则理之是非自明矣。
而忘怒非是将注意力转移至他处,而是要在怒之当下同时却能与怒保持一种距离,如审美中的静观一般,则人自出离于怒,而怒亦不足以牵动吾心矣。
这样一种经验其实并不难,因为每当我们怒过后,回首前事时,那样一种心态正是我们在此所说的经验,只不过常人往往是在事后而有,而学者之功夫则是要在当下经验到到这样一种与怒的距离。
“观过知仁”说可以说是湖湘学之精要所在,非此处数语所能明,故一笔带过,留待他文再作探讨。
观五峰语,可知五峰是要将“为仁”与“识仁”区别开来,认为识仁是为仁之入手工夫。
为仁乃整个为学工夫,不仅包括识仁之上达工夫,亦包括涵养之下学工夫,⑤先须识仁,方能行此为仁之他事,故工夫之次第须是先察识而后涵养也。
其实,先察识而后涵养之工夫次第亦本诸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