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方面解读卡夫卡小说《骑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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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骑桶者》导读《骑桶者》1.卡夫卡及其创作卡夫卡是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
他的伟大不仅仅在于他的作品流传广泛、被谈论得极其频繁、影响到的人不计其数,还在于生活在当下的人们一旦遭遇困境时,就会自然地想起卡夫卡,并意识到他作为一个预言者和先知的地位。
正如他自己所述“我们所需要的书,必须能使我们读到时如同经历一场极大的不幸;使我们感到比自己死了最心爱的人还痛苦;使我们如身临自杀边缘,感到因迷失在远离人烟的森林中而彷徨──一本书应该是我们冰冻的心海中的破冰斧”,卡夫卡的作品正是这样的利斧,能让陷身于现代社会的人们真切地意识到自身欲罢不能的“结构性”困境(比如,人与人之间的隔膜,人被制度所“异化”等)。
美国诗人、剧作家奥登评价卡夫卡时说:“就作家与其所处时代的关系而论,当代能与但丁、莎士比亚和歌德相提并论的第一人是卡夫卡……卡夫卡对我们至关重要,因为他的困境就是现代人的困境。
”卡夫卡出生于布拉格一个犹太商人家庭,曾获得布拉格大学的法学博士学位,毕业后长期担任公司职员。
他的作品都是在业余时间完成的,他写作勤奋,但并不以发表、成名为目的。
工作之余写东西是他解决心灵苦闷的手段。
许多作品随意写来,并无结尾。
他对自己的作品也多为不满,临终前让挚友布洛德全部烧毁。
布洛德出于友谊与崇敬之情,违背了卡夫卡的遗愿,整理出版了《卡夫卡全集》共九卷。
其中八卷中的作品是首次刊出的,引起文坛轰动,在西方掀起了一阵“卡夫卡热”。
他短暂的一生给后人留下的主要是三部未写完的长篇小说《美国》(1912—1914)《审判》(1914—1918)《城堡》(1922)和以《变形记》《判决》《饥饿的艺术家》为代表的几十部中短篇小说以及大量的私人信件、日记。
卡夫卡一般是和乔伊斯、普鲁斯特、福克纳、贝克特等人一起被人们谈论的,他们都被认为是现代派文学的奠基人。
现代派文学发端于19世纪晚期,兴盛于20世纪前期,是西方继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之后的又一重要文学形态,多用变形、扭曲、实验性的手段来表达人类的现代性困境,分支流派有象征主义、未来主义、表现主义、意识流、荒诞派戏剧、黑色幽默小说、魔幻现实主义等。
置身荒诞之中,你无法理解荒诞——解读卡夫卡的《骑桶者》骑桶者①卡夫卡煤全部烧光了,煤桶空了,铲子没有用了,火炉里透出寒气,灌得满屋冰凉。
窗外的树呆立在严霜中,天空成了一块银灰色的盾牌,挡住向苍天求助的人。
我得弄些煤来烧,我可不能活活冻死,我的背后是冷酷的火炉,我的面前是同样冷酷的天空,因此我必须快马加鞭,在它们之间奔驰,在它们之间向煤店老板要求帮助。
可是煤店老板对于我的通常的请求已经麻木不仁,我必须向他清楚地证明,我连一星半点煤屑都没有了,而煤店老板对我来说不啻是天空中的太阳。
我这回前去,必须像一个乞丐,由于饥饿难当,奄奄一息,快要倒毙在门槛上,女主人因此赶忙决定,把最后残剩的咖啡倒给我,同样,煤店老板虽说非常生气,但在十诫之一“不可杀人”的光辉照耀下,也将不得不把一铲煤投进我的煤桶。
我怎么去法,必将决定此行的结果,因此我骑着煤桶前去。
骑桶者的我,两手握着桶把——最简单的挽具,费劲地从楼梯上滚下去,但是到了楼下,我的煤桶就向上升起来,妙哉,妙哉,那些平趴在地下的骆驼,在赶骆驼的人的棍下摇晃着身体站立起来时,也不过尔尔。
它以均匀的速度穿过冰凉的街道,我时常被升到二楼那么高,但是我从未下降到齐房屋大门那么低。
我极不寻常地高高飘浮在煤店老板的地窖穹顶前,而煤店老板正在这地窖里伏在小桌上写字,为了把多余的热气排出去,地窖的门是开着的。
“煤店老板!”我喊道,那急切的声音裹在呼出的热气里,在严寒中显得格外沉浊。
“煤店老板,求你给我一点煤吧,我的煤桶已经空了,因此我可以骑着它来到这里。
行行好吧,我有了钱,就会给你的。
”煤店老板把一只手放在耳朵边上。
“我没有听错吧?”他转过头去问他坐在火炉旁边的长凳上织毛衣的妻子,“我没有听错吧?是一个顾客。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妻子说,她平静地呼吸着,一面织毛衣,一面舒服地背靠着火炉取暖。
“噢,是的,”我喊道,“是我啊,一个老主顾,向来守信用,只是眼下没钱了。
”“我的老伴,”煤店老板说,“是的,是有一个人,我不会弄错的,一定是一个老主顾,一个有年头的老主顾,他知道怎么来打动我的心。
阅读鉴赏I语文教学与研究•中旬刊 2017年10月033样夫卡《骑桶者》主题浅析◎李萍卡夫卡擅长以“说谎”式方,借用冷峻而滑稽的文字创造出一个“自我”世界,反映现实的问题和真实的人性。
小说《骑桶者》就叙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寒冷的冬天,一个饥寒交迫的人,骑着空煤桶飞着前去借煤,结果不仅没有借到煤,反而被煤店女主人用裙子扇到冰山区域。
“去煤店借煤”如 同向邻居借米一样熟悉而寻常,但“以飞翔的方式”让读者惊异继而惊醒。
我们惊异于作者叙事的荒诞,体察到现实世界的冷漠,惊醒着每个人生存的困顿,即卡夫卡小说一贯的主题:人与世界的不通融性。
究其原因,本文认为主要有三:―、人性的自卑与懦弱当穷困潦倒,获取温暖是迫切的,这是人的求生欲望。
在物质和精神上双重匮乏的状态下,骑桶 者经过激烈的心理挣扎才展现在世界面前,和外界 发生联系。
首先,做出选择的艰难。
他为什么要借煤呢?“煤全部烧光了,火炉里透出寒气”,凸显了困境;“天空是一面银灰色的盾牌,挡住向上苍求助的人”,向上帝祈求煤块是不可能的,意味着精神力 量失效。
攸关生死,他被迫做出选择。
他“必须像一 个乞丐”的前去,希望“在十诫之一‘不可杀人’的 光辉照耀下”借到一铲煤,这样卑微的哀求和惶恐的自我安慰,生动刻画出一个猥琐者形象。
其次,出行方式的荒诞。
他为什么骑着桶去呢?他胆怯,害怕与人的正面交锋,处在人群中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他“以均匀的速度穿过冰冷的街道”,“时常被升到二层楼那么高”,在飞的过程中,他都极力避免与人接触,随时准备着飞快的撤离。
通过“飞翔”方式,尽管骑桶者有了把“借煤”想 法付诸实践的行动,但注定是一场悲剧。
作者没有采用“类型化”手法让主人公拧着木桶礼貌而谦卑地去借煤来写一篇“控诉型”小说,而是从心理和行动两个层面,把骑桶者塑造成一个离群索居,偷偷躲在心灵的洞穴里,品尝现实艰辛的孤独者形象,体现了人在强大的外部世界面前的自卑与懦弱。
二、爱与沟通的缺乏借煤的失败,源于他的性格弱点,导致与煤店老板没有正面接触。
置身荒诞之中,你无法理解荒诞——解读卡夫卡的《骑桶者》骑桶者①卡夫卡煤全部烧光了,煤桶空了,铲子没有用了,火炉里透出寒气,灌得满屋冰凉。
窗外的树呆立在严霜中,天空成了一块银灰色的盾牌,挡住向苍天求助的人。
我得弄些煤来烧,我可不能活活冻死,我的背后是冷酷的火炉,我的面前是同样冷酷的天空,因此我必须快马加鞭,在它们之间奔驰,在它们之间向煤店老板要求帮助。
可是煤店老板对于我的通常的请求已经麻木不仁,我必须向他清楚地证明,我连一星半点煤屑都没有了,而煤店老板对我来说不啻是天空中的太阳。
我这回前去,必须像一个乞丐,由于饥饿难当,奄奄一息,快要倒毙在门槛上,女主人因此赶忙决定,把最后残剩的咖啡倒给我,同样,煤店老板虽说非常生气,但在十诫之一“不可杀人”的光辉照耀下,也将不得不把一铲煤投进我的煤桶。
我怎么去法,必将决定此行的结果,因此我骑着煤桶前去。
骑桶者的我,两手握着桶把——最简单的挽具,费劲地从楼梯上滚下去,但是到了楼下,我的煤桶就向上升起来,妙哉,妙哉,那些平趴在地下的骆驼,在赶骆驼的人的棍下摇晃着身体站立起来时,也不过尔尔。
它以均匀的速度穿过冰凉的街道,我时常被升到二楼那么高,但是我从未下降到齐房屋大门那么低。
我极不寻常地高高飘浮在煤店老板的地窖穹顶前,而煤店老板正在这地窖里伏在小桌上写字,为了把多余的热气排出去,地窖的门是开着的。
“煤店老板!”我喊道,那急切的声音裹在呼出的热气里,在严寒中显得格外沉浊。
“煤店老板,求你给我一点煤吧,我的煤桶已经空了,因此我可以骑着它来到这里。
行行好吧,我有了钱,就会给你的。
”煤店老板把一只手放在耳朵边上。
“我没有听错吧?”他转过头去问他坐在火炉旁边的长凳上织毛衣的妻子,“我没有听错吧?是一个顾客。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妻子说,她平静地呼吸着,一面织毛衣,一面舒服地背靠着火炉取暖。
“噢,是的,”我喊道,“是我啊,一个老主顾,向来守信用,只是眼下没钱了。
”“我的老伴,”煤店老板说,“是的,是有一个人,我不会弄错的,一定是一个老主顾,一个有年头的老主顾,他知道怎么来打动我的心。
【关键字】分析骑桶者阅读理解-骑桶者阅读理解煤桶骑士阅读答案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的题。
煤桶骑士卡夫卡煤用完了,煤桶空空,煤铲闲着,炉子呼吸着冷气,房间鼓满了寒风,窗前树木在严霜中发僵,天空成了抵挡想向它呼救的人的银盾。
我得弄些煤来,我不能干挨冻呀;我背后是冷冷冰冰的的炉子,我前面是铁石心肠的天空,因此我必须在两者之间赶紧骑行出去,向居中的煤店老板去求助。
可是那老板对我的平平常常的请求麻木不仁,我必须一五一十地向他证实我连一粒煤屑都没有了,因为他对我简直就是天上的太阳。
我得像乞丐那样,饿得只剩最后一口痰,眼看就要倒毙在人家的门槛上,主人家的厨娘这才决定把最后的咖啡渣滓倒给我;同样,卖煤的将怒气冲冲,但想到“你不要杀人”的训诫,乃将满满一铁锹煤铲进我的煤桶里。
我照这个办法出去一定能解决问题,于是我骑着煤桶前往。
我骑在桶上,手抓住上面的桶架把,那是最简单的玩具,我艰难地随桶滚下台阶,但到了下面我的桶儿却往上升起,妙哉,妙哉,那些卑屈地躺卧在地的骆驼们,在牵引人的鞭子恐吓下站起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庄严。
我以不快不慢的速度穿过冻硬的街巷,我常常被驮到二层楼那么高,从未下降到屋门那么低。
结果我以超乎寻常的高度飘到煤老板的拱形地窑的门前,只见他在很深的地窑下面,蹲在他的小桌旁写字;他嫌太热,便让窑门洞开着。
“煤老板!”我用冻僵了的、被呼出的寒气蒙住的闷声喊道,“煤老板,请给我点煤吧,我的煤桶已经空得可以骑着它走了。
帮个忙吧。
等我一有钱,就全付清的。
”老板用手掩住耳朵。
“我没有听错吧?”他扭过头去问他正坐在炉台边打毛衣的妻子道,“我没听错吧?有一位顾客。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妻子说,她平静地呼吸着,手上织针不停,背朝炉子,舒舒服服地烤着火。
”哦,对的,”我喊道,“是我呀,一个老顾客,一向是不拖欠的,只是目前一时没有办法。
”“夫人,”老板说,“我的确没有听错,是有一个人,我的耳朵不会那样不顶用的,那是一个老顾客,一个很老很老的顾客,他懂得说什么话才能使我这样感动。
虚构与对比的合璧--《骑桶者》赏析江西省南康中学谭新阳弗兰茨卡夫卡(1883-1924),奥地利小说家,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和大师,表现主义小说的杰出代表。
卡夫卡善于运用象征、夸张、变形的艺术手法,揭示现代社会所面临的困境和“现代人的困惑”,他的作品情节上荒诞不经,却蕴含深意,代表作是《变形记》。
虚构与对比是卡夫卡小说《骑桶者》的闪光点,也是小说最耐人寻味的地方。
小说虚构了一个缺煤者骑着空桶去煤店赊煤的故事。
设想小说主人公是拎着木桶,而不是骑着木桶去讨煤,那么,在那个社会里事情就截然没有如今这样的艺术震撼力了。
可是,作者却让主人公骑着空桶,像骑着天马样飞翔着去赊煤。
虚构“飞翔”的情节,如同在伤心悲痛中听到一丝悦耳的乐曲,于暗淡之处看到一线火光,飞翔的方式是轻松、浪漫而又快乐的,飞翔的目的却是凝重、辛酸而又痛苦的。
主人公的现实是缺煤、寒冷、困窘、乞讨,这是一个多么沉重的主题,“飞翔”却是个多么灵动的举措,小说正是在这种“轻”与“重”的矛盾中揭示了人物的性格,凸显作品的深刻主题。
小说中对比手法的运用也是很出彩的。
开篇骑桶者认为老板是“天空中的太阳”,企盼“把一铲煤投进我的煤桶”,结果不但没赊到煤,还被围裙扇到冰山中去,良好的愿望与悲惨的结局形成鲜明对比;煤老板供骑桶者煤的态度与供有钱人煤的态度的对比;骑桶者在严寒中的痛苦与煤老板“把多余的热气排出去”“舒服地背靠着火炉取暖”的对比;煤桶的轻飘与生活的沉重对比;地窖的火热与冰山的寒冷对比。
这些对比手法的运用更凸显了作品的主题,也使小说的艺术震撼力更强。
虚构与对比的运用,有力地暴露了奥地利当时极不合理、极不谐调的社会现实。
小说揭示了那个社会人性的丑陋:麻木和势利;揭示了社会的冷酷与无情;揭示了在那个社会下小人物心灵的扭曲与灵魂的卑微;也揭示了小人物命运的悲惨、不幸以及对那个社会的绝望。
小说语言也很值得品味。
如“‘不能马上’这两个词多么像钟声啊,它们和刚才听到的附近教堂尖塔上晚钟的响声混合在一起,又是怎样地使人产生了错觉啊!”骑桶者声音如钟声,震惊着煤老板吝啬的灵魂,而教堂的晚钟,是那样的柔和、慈悲,句子采用比喻、反衬的手法,形象地提揭示了煤老板麻木、势利与冷酷的本质。
多方面解读卡夫卡小说《骑桶者》一、知人论世:作家与文本卡夫卡是一个有着独特经历的作家,他的全身散发出一种忧郁与孤独,这与他的身世和人生经历有关,解读《骑桶者》必须关注到作家与文本的关系。
36岁的卡夫卡写给父亲又没有胆量亲手交给父亲的一封长信里的话“在我的眼里世界就分成三个部分。
我,是个奴隶,生活在其中的一个世界,受着种种法律的约束,这些法律是单为我发明的。
而我,不知为什么,却始终不能完全守法。
然后就是第二个世界,它离我的世界无限遥远,这就是您的世界,您行使着统治权,发号施令并且还因您的命令得不到执行烦恼生气。
……”这段话里可以看出,卡夫卡的一生都生活在强大的社会体制和“父亲的阴影”中,他对于这个世界无所适从,恐慌和孤独伴随而来。
他在另一封信里这样陈述他和母亲的关系:“母亲对我的爱正如她对我的不理解一样深,这种不理解融进了她的爱之中,因而,她也许就更加无所顾忌,这是我目前所不能理解的。
”母亲给了他很多爱,但他仍然不能去理解,他行走在自己孤独的人生之中,他和世界有着怎样的不可圆融的关系,因而他的精神世界是多么孤独,反映在作品中的小人物往往是一个猥琐的、可怜的、被人遗弃承受种种压力的悲剧之人。
卡夫卡还三次订婚而又终生未娶,他在1914年3月9日的日记中写道:“我一直多么热烈地爱着菲莉斯。
主要是出于我的作家工作的考虑,是它挡住了我,因为我相信婚姻对这一工作是有危害的,我何尝不想结婚,但单身生活已在我现在生活的内部把它毁灭了。
”他远离了亲情,远离了爱情,远离了这个世界,他偷偷地躲在心灵的洞穴里,品尝孤独的滋味,在这种精神状态下塑造的骑桶者就是一个彻底的孤独者形象,其背后隐藏的正是作家对面对强大的外部世界的懦弱表现,以及人类精神价值的追逐。
拥有更为强烈的现代讽刺和喧泄意义从而唤醒作品灵魂力量的意义,通过骑桶者“飞翔”语象,不断强化内心情感与外部世界沟通的探索,展现和较量形成的矛盾,从而实现了小说主题由单一到丰富、多义、深刻的提升。
正如有专家指出的那样,卡夫卡的小说在处理虚构与现实关系时,主人公对幻想与真实边际的跨越是直截了当、不容分说的,他的故事从总体上说是荒诞的,夸张变形的,这种小说在梦境与现实之间自由穿梭,在意旨的表达上往往充满了象征性、隐喻性、模糊性,犹如一张五光十色、变化无穷的拼图,可以从不同角度对其进行解读。
迄今为止,对卡夫卡《骑桶者》主旨的解读基本局限在人与世界的不可通融性人的异化等方面,即使有所争论,也是围绕这些方面来展开。
笔者认为,小说《骑桶者》暗含着另一种尚未被评论家所注意到的意旨,即对于宗教的思考和讽喻。
卡夫卡通过对生存现状和宗教拯救之间的思考,指出现代人在天空与大地之间已经成为无家可归的悬浮的骑桶者,全面揭示了现代人生存状况的残酷与绝望。
一、知人论世:作家与文本卡夫卡是一个有着独特经历的作家,他的全身散发出一种忧郁与孤独,这与他的身世和人生经历有关,解读《骑桶者》必须关注到作家与文本的关系。
36岁的卡夫卡写给父亲又没有胆量亲手交给父亲的一封长信里的话“在我的眼里世界就分成三个部分。
我,是个奴隶,生活在其中的一个世界,受着种种法律的约束,这些法律是单为我发明的。
而我,不知为什么,却始终不能完全守法。
然后就是第二个世界,它离我的世界无限遥远,这就是您的世界,您行使着统治权,发号施令并且还因您的命令得不到执行烦恼生气。
……”这段话里可以看出,卡夫卡的一生都生活在强大的社会体制和“父亲的阴影”中,他对于这个世界无所适从,恐慌和孤独伴随而来。
他在另一封信里这样陈述他和母亲的关系:“母亲对我的爱正如她对我的不理解一样深,这种不理解融进了她的爱之中,因而,她也许就更加无所顾忌,这是我目前所不能理解的。
”母亲给了他很多爱,但他仍然不能去理解,他行走在自己孤独的人生之中,他和世界有着怎样的不可圆融的关系,因而他的精神世界是多么孤独,反映在作品中的小人物往往是一个猥琐的、可怜的、被人遗弃承受种种压力的悲剧之人。
卡夫卡还三次订婚而又终生未娶,他在1914年3月9日的日记中写道:“我一直多么热烈地爱着菲莉斯。
主要是出于我的作家工作的考虑,是它挡住了我,因为我相信婚姻对这一工作是有危害的,我何尝不想结婚,但单身生活已在我现在生活的内部把它毁灭了。
”他远离了亲情,远离了爱情,远离了这个世界,他偷偷地躲在心灵的洞穴里,品尝孤独的滋味,在这种精神状态下塑造的骑桶者就是一个彻底的孤独者形象,其背后隐藏的正是作家对面对强大的外部世界的懦弱表现,以及人类精神价值的追逐。
拥有更为强烈的现代讽刺和喧泄意义从而唤醒作品灵魂力量的意义,通过骑桶者“飞翔”语象,不断强化内心情感与外部世界沟通的探索,展现和较量形成的矛盾,从而实现了小说主题由单一到丰富、多义、深刻的提升。
二、萨特的存在主义:“我”和“他人”的矛盾《骑桶者》采用的就是第一人称视角,“我”出场时,只有一个情节:煤店借煤。
非常简单的故事,但是叙述的故事速度极慢极慢,原因是小说从外部的叙述转向“我”心理的描述,第一段“我必须快马加鞭,在它们之间奔驰,在它们之间向煤店老板要求帮助”“我必须向他证明……”“我这回前去,必须像一个乞丐……女主人因此赶忙决定”,这是物质严重匮乏的情况下呈现可怜的状态,急需煤的“我”,索取煤取暖过冬的焦虑和渴望的心理作了反复的渲染;文本几乎用极为夸张的手法凸显“我”的生存困境,因为借煤多次,所以煤店老板已经麻木,就逐渐呈现有产者的自私无情,可是在于仅剩一点点希望的“我”看来,“煤店老板不啻是天空中的太阳”,“在十诫之一‘不可杀人’的光辉照耀下,也将不得不把一铲煤投进我的煤桶”,这是怎样的自我宽慰心理啊!物质严重缺乏,又希冀得到同情的心理恰恰引起人们的共鸣,其中包含了作者对“我”的关心和同情。
尤其文本中“我”的三次“喊”,会“飞”的木桶让“我”停留在空中,“我”声嘶力竭的喊,可是那么无力,第一次描写喊叫的声音,“那急切的声音裹在呼出的热气里,在严寒中显得格外沉浊”,第二次没做很多的描写,只是迫不及待丢下两句话:“是我啊,一个老主顾;向来守信用;只是眼下没钱了。
”第三次描写喊叫的声音,“寒冷所引起的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请你们抬头看看,你们就会发现我的……’”,虽然在“我”已经极尽全力,喊出了所有的声音,但在他人听来,却是那么地微弱,似乎听到了,有似乎没听到,声音存乎隐约之中,这是“我”的幻觉,还是地面上的人因为隔阂而产生的幻觉呢?总之表达的是一种不确定性,“煤店老板把一只手放在耳朵边上”“是的,有人”“没有人,街上空空的……”反反复复的认定中,我们可以看出“我”在求助中的孤独、恐慌和无奈,显得那么真实,以致于令人心酸落泪。
人与人之间缺少爱与沟通,世界因而冰冷,世界因而更需要煤,于是“煤”带了一层隐喻意义,它是温暖、希望、力量或是安全。
对此第一段环境描写早有暗示:窗外的树木呆立在严霜中;天空成了一面银灰色的盾牌,挡住向苍天求助的人。
为“我”梦幻般的呼喊做好了铺垫,把虚构嵌入到现实中,这些真实细腻的细节最终是为了反衬整体生存处境的荒诞和神秘。
最终卡夫卡展示给我们的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个陌生的世界最终隐喻了现代人对自己生存的世界的陌生感,隐喻了现代人流放在自己家园中的宿命。
可以说,作者的叙述表面上是冷静的,甚至是冷嘲的,但内心已经对“我”有深切的同情,他的表达目的不再限于具体事件,而已经凸现了爱与沟通的匮乏,以及心灵的饥饿主题,在这篇小说里,“我”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重要视点。
小说试图从“我”出发,一以贯之,探求人的自我意识,以此去探索人的存在的“内在依据”,研究人的存在状况,在存在主义作家眼里,世界是孤独、荒谬的,人生是不幸、痛苦的。
除“我”之外,另外在场还有“他人”,而“他人”是存在于我的视线之下。
海德格尔认为,他人不是“在我之外的全体余数,而这个我则是从全部余数中兀然特立;他人倒是我们本身多半与之无别、我们也在其中的那些人。
”既然他人与我们无别,即与我一样的具有此在式的存在方式的存在者。
“共同此在这个术语标志这样一种存在:他人作为世界之内的存在者就是向这种存在开放。
”那么,以在世的方式在世界中的“他人”是如何从周围世界来照面的呢?文本中“煤店老板”和“煤店老板娘”两个人物,他们是有产者,“而煤店老板正在这地窖里伏在小桌上写字;为了把多余的热气排出去,地窖的门是开着的”,“她平静地呼吸着,一面编制毛衣,一面舒服地背靠着火炉取暖”,“当她半是蔑视半是满足地在空中挥动着手转身向店铺走去时”,这些句子综合起来看,可以看得出他们对自己的生活状态是感到惬意满足的,在物质上,他们与“我”拉开了距离,有了不平等的处境,而在精神呢,能否保持平等关系呢?小说结尾处,当“我”被扇到冰山区域时,留下一句恨恨的话:“你这个坏女人!我求你给我一铲最次的煤你都不肯。
”可以这样说,“我”和有产者之间因为物质条件不一样,而产生了精神上的距离。
尽管煤店老板曾帮助过“我”,或“同情”过“我”,但是久而久之,“对于我通常的请求已经麻木不仁”,也就是说有产者不能从根本去体会、理解穷困者的生存状态,最后人最初的自私和冷漠都会占据了全部心灵,因而让世界陌生化,他们俩的出现,作者没有做过多的谴责和控诉,文中不断地强调视听的虚幻性。
他们夫妻俩看到我了吗?听到“我”的喊声吗?对话实际上只在煤店老板与老板娘之间进行。
在他们夫妻的对话中,“我”虽然在喊话,但“我”根本没有和他们进行实质性的交流,“我”与他们的谈话笼罩着一层虚幻的色彩。
可见我和老板娘的距离不仅是位置上的距离还有精神上的距离。
人物是否真实并不重要,作为构造现实世界的人物之一,可以理解是一种符号。
作为符号去理解的话,它总是具有一定象征意义。
我们所要追寻的就是一种意义,他们的出现,无疑烘托了“我”的艰难的生存环境,无论“我”如何想尽办法,施展技能,“我”可以哀求,“我”可以“必须像乞丐”,“我”如何承诺,也无法唤起现实世界对“我”的关注,“我”被疏离和被驱赶,这是世界、时代的悲哀!因此作者无须为两夫妻做立体的具象描述,无须为他们倾注更多的情感态度,他们只是反映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世界的自然存在。
因而,“我”最终被隔离,逃避到一个比这更寒冷的神秘地方——冰山区域。
三、冰山视角:小说最后一句视点是这样变化的,小说的叙述人一直是“我”,都是从“我”的视角来写的,但在“我浮升到冰山区域,永远消失,不复再见”的这一刻,小说的视点其实已经从“我”转化为地上人的视点。
“我”每天都可以见到自己,不会永远消失,只有从地面人的视点来看,“我”才会永远消失。
这是一种孩子赌气的话,表达了与这个世界的决裂。
“我”的逃避或是决裂,都是被动的,因为老板娘身上的围裙起了一种力量作用,它代表世俗,“我”无法在冷酷的现实世界生存,最后升腾,走向另一种绝望。
在老板夫妇的陪衬之下,“我”的内心世界显得更加真实,而结尾所写的一个人骑着空空的煤桶“浮升到冰山区域,永远消失”的情景……描绘的都是这种幻象世界。
正如德国大作家托马斯?曼所说:“他是一个梦幻者,他起草完成的作品都带着梦的性质,它们模仿梦——生活奇妙的影子戏——的不合逻辑、惴惴不安的愚蠢,叫人好笑。
”但是笑过之余,你会惊叹卡夫卡的幻象世界看似不合逻辑,却并非虚妄,它恰恰揭示了人类生存的更本真的图景,是人的境遇的更深刻反映。
《骑桶者》情节简单,仍然保留了传统故事的叙述笔法:需要煤而去借煤,借煤不成,被扇到冰山区域。
这是小说“零度”形式的表现,按照有序的叙述结构,获得完整的清晰的情节印象,其中人物的心理世界描摹真实,符合常规。
在小说中,人物遇到人生困境的时候焦虑、渴望、愤激、埋怨等等真实的心理获得可能性,符合常情,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四、复调理论:复调原是音乐术语,它是由“两段或两段以上同时进行、相关但又有区别的声部所组成”,两个或以上的声部“虽然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却仍保留各自的独立性”。
后来出现在文艺里,成了创作的一个概念。
卡夫卡《骑桶者》复调形式表现在小说中出现对于“我”煤的乞求作出反应的两种声音:煤老板和煤老板娘。
煤店老板的同情与煤店老板娘的冷淡形成了一种反差,极为鲜明,但作者并非借此加以褒贬,而是汇聚了不同的声音,呈现现实世界的真实性,具有了一种反讽的作用,对世界的荒谬性进行谐谑讽刺,瑞恰慈说:“还有什么悲剧更能明显地说明‘使对立和不协调的品质取得平衡或使它协调’的抒发呢?怜悯(这是一种趋就的冲动)和恐惧(这是一种退避的冲动)在悲剧中取得协调。
”这种反讽“始自对整个世界命运的沉思”,是“对于世界在本质上即为矛盾、唯有爱恨交织的态度方可把握其矛盾整体的事实认可”。
正如小说写的“‘现在不行’这几个字如同一声钟响,它又刚好和附近教堂塔尖上传来的晚钟声混合在一起,足以令人神魂颠倒”具有震撼人心的反讽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