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纾文学翻译谈翻译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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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文学ANHUIWENXUE 安徽文学2018年3期总第416期从《林纾的翻译》看钱钟书翻译观王婉贞南京信息工程大学语言文化学院摘要:钱钟书在《林纾的翻译》中展示了自己的翻译观,提出了“化”境说;并将翻译称为“媒”“诱”,强调了其在异语文化传播过程中的重要性;还提出“讹”在翻译过程中无法避免。
后人对其翻译观的研究层出不穷,笔者认为钱钟书的观点有其局限性,其“化”境说过分强调归化翻译,使翻译失去原语背后的文化色彩,会在一定程度上不利于异语之间的文化交流与传播。
关键词院林纾的翻译钱钟书“化”境“媒”“诱”“讹”作者简介:王婉贞(1993-),女,南京信息工程大学英语翻译专业硕士研究生在读。
一、引言钱钟书所写的《林纾的翻译》一经发表就引起诸多讨论,几十年来,对其翻译观的研究从未中断。
本文就从《林纾的翻译》浅谈自己对于钱钟书翻译观的拙见。
从钱钟书的“化”境说可以看出他主张翻译要完全归化,使译文看起不像是翻译过来的文字。
对此,笔者并不完全赞同。
由于两种语言背后的文化差异,过度追求翻译的“化”,难免出现不必要的“讹”,影响其发挥媒介功能。
译者应该提高个人的翻译水平,在翻译的过程中发挥主观能动性,尽量减少“讹”,从而在最大程度上发挥翻译媒介功能。
二、“化”境说在《林纾的翻译》中,钱钟书开头就提出了影响中国翻译界至今的“化”境说。
他认为:“文学翻译的最高理想可以说是‘化’。
把作品从一国文字转变成另一国文字,既能不因语文习惯的差异而露出生硬牵强的痕迹,又能完全保存原作的风味。
”(钱钟书,1985)钱钟书翻译观的核心在于“化”字。
他认为好的译作应该像是母语使用者的创作,没有丝毫的翻译痕迹,要符合译语的特点,符合译语读者的文学审美。
由此看出,钱钟书是主张归化的,而他本人也是“化境说”的践行者。
比如:他将“Everything is the same,but you are not here,and I still am.In separation the one who goesaway suffers less than the one who stays behind ”译为:此间百凡如故,我仍留而君已去耳。
■文学从林纾的翻译探析晚清民族主义话语建构谢柳春(1.福州大学 跨文化话语研究中心,福建 福州 350108;2.淡江大学 英文系,台湾 新北 25137)摘 要:“民族主义”是晚清“救国保种”背景下的根本性话语架构,而翻译话语在晚清民族主义话语建构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晚清翻译家林纾的影响巨大,其与魏易合译的《撒克逊劫后英雄略》正出版于晚清民族主义巨型话语兴起之际,在多个修辞层面呼应了这一时代主题。
译者在翻译文本中倡导尚武爱国的民族精神,植入国族共同体想象,与时代话语场呼应和互动,帮助开启晚清民众的国家意识和新民思想,参与民族主义话语建构,再现晚清社会的时代追求。
译本体现了晚清译介对社会意识的建构作用。
关键词:翻译话语;民族主义;民族国家意识;民族精神;国族共同体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72X(2023)03-0087-09收稿日期:2022-12-14基金项目:福州市社科基金项目(2019FZC42);国家留学基金委2020年青年骨干教师出国研修项目(202039);福建省中青年教师教育科研项目世界语言与文化研究(JSZW22007)。
作者简介:谢柳春(1974-),女,福建上杭人,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及跨文化研究。
引言:晚清民族主义话语与小说翻译民族主义是现代社会的主要驱动力之一,正如有学者观察:“从其广度、韧性、变化来说,民族现象主宰了整个19世纪和20世纪”[1],深刻影响了人类历史的进程。
中国近代史也不例外。
晚清社会内忧外患,封建的统治秩序与传统的价值体系受到“现代”殖民西方的巨大冲击,处于崩溃瓦解的边缘。
如何在“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扶大厦之将倾,无数志士仁人进行了艰苦的思想探索和话语实践。
他们探寻自我的身份,掀起“民族”论述的热潮,敏感地意识到建立民族国家在抵御外侮中的迫切性。
正如梁启超所言,“今日欲救中国,无他术焉,亦先建一民族主义之国家而已。
从归化和异化翻译的角度看林纾、严复和鲁迅的翻译摘要林纾、严复和鲁迅都是著名的翻译家,他们的翻译为他们的时代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同时他们的翻译方法也带来了极大的争议。
本文从归化和异化的角度分析这三位翻译家翻译的背景、原因、联系与区别,可以指导当下的翻译研究。
关键词归化翻译异化翻译一、归化(domesticating)和异化(foreignizing)翻译理论的探讨归化和异化的讨论来源于直译和意译,不少学者常常把它们放在一块来讨论。
王东风在“归化与异化:矛与盾的交锋”一文中也提出,“归化和异化可看成直译和意译概念的延伸,但并不完全等同于直译与意译。
…如果说直译和意译是语言层次的讨论,那么,归化和异化则是将语言层次的讨论延续升格至文化、诗学和政治层面。
也就是说,直译和意译之争的靶心是意义和形式的得失问题,而归化和异化之争的靶心则是处在意义和形式得失漩涡中的文化身份、文学性乃至话语权利的得失问题。
”(王东风,2002:24-25)。
这就是说,直译和意译比较偏重“形式”上的自由与不自由,而归化和异化关注更多的则是有关文化的问题,及是否要保持原作洋味儿的问题。
归化/异化是在1995年由美国学者L.VENUTI(文努迪)所提出的,而这一术语又直接来源于德国学者Schleiermacher (施莱尔马赫)1813年宣读的一篇论文。
Schleiermacher着重探讨了翻译与理解之间不可分割的关系,指出翻译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让读者靠近作者(异化),另一种是让作者靠近读者(归化)。
归化是指在翻译过程中尽可能使用本民族的方式,用流畅地道的目标语去表现外来的作品,以源语或原文作者文化为归宿,译者在这类翻译中称之为隐形,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也就被掩盖,目的语主流文化价值观取代了译入语文化价值观,原文的陌生化已被淡化,译作由此而变得透明;异化则相反,认为既然是翻译,就得译出外国的味儿,应保留原文中的语言方式,输入新的表达法,并以目的语或译文作者文化为归宿。
摘要林纾(1852-1924),字琴南。
清末著名翻译家。
曾与二十几位口译者合作,以古文翻洋一百七十余部西方小说,其中世界文学名著有四十种左右。
林纾的译作不仅开阔厂当时国人的眼界,而且也促进了我国现代小说的发展。
但是很多人认为林译小说的质量不高。
本文运用了翻译规范理论从历史的社会的角度重新对林译小说进行了探讨。
全文共分五章。
第。
章介绍了本文的写作背景、意图、目的以及写作方法。
第_二章回顾了前人对林译小说的评价。
从面世至今,对于林译小说的评价是毁多Ji脊。
南J二采用意译,其中不乏删节,又因其本人不通西文,译文忠实度不高。
甚至有人对其是否是翻译产生了疑问,又因为林纾对新文化运动的保守姿态被夸大,使得他的翻译也遭到贬低。
但是这韧与林纾的翻译曾风靡一时的事实和它的历史地位极1i相称。
第三章介绍了翻译规范理论并试图结合图里和彻斯特曼对翻译规范的分类搭建探讨林纾翻译的框架。
以源语文本为品评译作标准的研究方法已经受到了挑战。
因为它的解释力相当有限,而且容易将问题简单化,导致结论片面。
图里的翻译规范理沦使我们可以把视线投入宿语文化中,摆脱简单的译文原文的对比阅读。
又由于规范本身的J力史性和社会性,使我们可以将林纾的翻译与它所处的历史文化相结合。
本文结合图罩与彻斯特曼对翻译规范的分类,从五个方面多层次多角度地对林纾的翻译进行考察,其-l·原发型规范和原初型规范试图宏观地把握翻译发生时的历史文化背景;操作规范则微观地但却直观地反映了规范对翻译过程的影响,而预期规范和职业规范则从另外的侧面表明翻泽过程中读者期待和职业道德的影响。
第四争着重运用翻译规范理论研究林纾的翻译。
对原发型规范和原初型规范的考察,我们成功地将林纾与其合作者的翻译活动置于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下,他们在当时翻译两方小说并使用意译是顺应当时的规范的。
通过研究操作规范,文章探讨了他们在翻泽中使用删节,添加和改动的原因.我们发现有时是受到古文表达的限制,有时则山_r对时局的考虑,唤起读者,有时屈从于读者的阅读习惯等等。
浅析林纾翻译中的误译作者:程攀来源:《北方文学》2019年第24期摘要:林纾是近代重要的翻译家,其译作对我国近现代翻译事业作出了卓越贡献。
林译作品在广受褒誉的同时,译作中的大量误译也受到质疑和诟病。
林纾在翻译时常常增添或删减原作内容,有学者认为林纾不懂外文且翻译“落纸如飞”,从而信手增删以至于减损了作品的情味;也有学者认为林纾此举使林译作品别具一格,令这些独具特色的译本广受读者欢迎。
林译作品中的确存在大量的误译,这其中的相当部分都是译者结合中国的传统文化与当时国情而作出的调整。
这些误译可视作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再创作,赋予了译文新的审美价值与实用性。
关键词:林纾;误译;再创作翻译活动受到多种因素的制约和影响,可以称之为一项十分复杂的活动。
关于翻译的关注核心应当是文本风格和文学性,还是语言的语义功能,这个争论直至今日也未尝有定论。
从文学的角度看,文学作品自然应当以美学功能为首,翻译文学亦不例外。
一般来讲,两种语言的结构和习惯用法是不尽相同的,翻译时也就难以寻求两种语言的完全对等。
这样一来,译者必定也就根据各种因素,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转换与再创作。
林纾在翻译时,同样存在这样的情况,那么林译作品必然会与原作文本有出入,这是误译的一种情况。
至于林纾翻译时有意为之的改写和创作,则是误译的另一种情况,这也值得探究和关注背后的原因及其影响。
一、林纾误译的原因首先,林纾翻译中的大量误译与他不通外文且翻译极快速有一定关联。
林纾并不通外文,他的所有翻译工作都是和他人合作:通晓外文的人向林纾口述翻译,再由林纾落笔成文。
“他不懂得任何的外语,他的译书,乃由一个懂得原文的译者,口译给他听,他便依据了口译者的话写成了中文。
”(1)在此过程中,原文本经过口译者已是第一道语言的转换;林纾根据口述再写成中文,这又是第二道转换。
经过这两道程序后,译文与原文除翻译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差别外,还难免多添了林纾主观上的些许改动。
同时,林纾翻译的速度非常快,甚至快到“往往口译者尚未说完,他的译文已写完毕。
---文档均为word文档,下载后可直接编辑使用亦可打印--- 摘要】罗德亚德·吉卜林是英国享有盛誉的作家之一。
他的创作内容丰富多彩,囊括了长、短篇小说、诗歌、游记、儿童文学等等。
其中短篇小说的成就又是最大的。
其中在狼群中长大的印度少年莫戈立为主人公的一组丛林动物故事,更是他创作的巅峰之作。
吉卜林的《丛林之书》,已经在全世界被译为数十种语言。
因此本文研究了吉卜林《丛林之书》的翻译技巧。
【关键词】吉卜林;《丛林之书》;翻译吉卜林在《在丛林里》讲述了莫戈立故事。
莫格里是一位印度樵夫的儿子。
当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有一次父母带着他上山,途中遭到了老虎谢尔汗的攻击,父母逃散,而他则无意中爬到了狼穴,成为母狼心爱的幼子之一,后来就长成一个聪明又威猛的少年。
他的朋友中既有有善良沉稳的狼妈妈,忠心不二的狼兄弟们,又有老谋深算的黑豹巴希拉,诚实憨厚的老熊巴卢,以及刚正不阿的狼群头领阿克拉等等。
它们时时守护在莫格里身边,教他生存的本领和与动物相处之道,要在丛林里生存下去就必须恪守的“丛林法则”。
一、理解吉卜林的内心世界翻译者应理解吉卜林的内心世界我们知道,吉卜林出生在印度孟买,少时童仆环绕,欢乐无限,对印度也产生了很深的感情。
但在六岁时他被送回英国受教育,寄养在一个退休的海军军官家里,受到虐待,精神上受到不少刺激。
他后来在短篇小说《咩咩黑羊》中详细描述了这种情形。
那种孤独和被弃感与《丛林之书》中莫格里的孤独如出一辙。
吉卜林的这种焦虑和无归属感在他长大成人后并没有消退。
他17岁回到印度,供职于拉合尔的《军民报》。
年轻的他渴望被当地白人圈子接纳,但并不成功。
他乐于游逛当地的大街小巷,结果那些高傲而守旧的当地白人认为他爱与印度人在一起。
结婚后吉卜林定居在美国佛蒙特州的布拉特布罗镇,曾有过几年快乐时光,但不久又与内弟闹翻,被迫离开美国回英国。
临行前吉卜林对来访的朋友说,世界上只有两个地方我想居住,孟买和布拉特布罗。
從林紓看文學翻譯規範由晚清中國到五四的轉變:西化、現代化和以原著為中心的觀念*關詩珮南洋理工大學中文系引 言中國文化從傳統走到現代,林紓(1852–1924)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可以說,無論在文學史、翻譯史、思想史以及文化史的著作,繞過林紓不論,勢必殘缺不完。
林紓從1898年翻譯小仲馬(Alexandre Dumas, 1824–1895)的《巴黎茶花女遺事》(Dame aux camélias)開始,1短短時間便譽滿天下,達到「中國人見所未見」的成就。
2五四以來,即使是不同文學觀念的作家、評論家和文學研究者,全都承認或多或少地受到林紓的影響,3甚而在作品中加以模倣以至抄襲。
4就是早在五四以前便明確地對林*本文初稿發表於2006年12月21–23日香港中文大學翻譯研究中心舉辦的第二屆中國譯學新芽研討會「書寫中國翻譯史」。
會上承蒙彭小妍教授及朱志瑜教授賜予寶貴意見,令我獲益良多;論文修改期間,獲王宏志教授多番不吝賜教,謹此向三位學者深致謝忱。
最後,匿名評審人就本文提出修改意見,在此一併致謝。
1阿英(錢杏邨)清楚指出,《巴黎茶花女遺事》譯於1898年,1899年正月「已刻印完峻」。
見阿英:〈關於《巴黎茶花女遺事》〉,《世界文學》1961年第10期,頁113。
2陳衍說:「《巴黎茶花女》小說行世,中國人見所未見,不脛走萬本。
」見《福建通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卷二六〈清三•文苑傳〉,頁2501。
3魯迅、周作人、胡適、巴金、鄭振鐸、朱自清、錢鍾書、郭沫若、鄭伯奇、林語堂等全都承認曾受林紓的影響,在此不贅。
4例如鍾心青三十回的《新茶花》,見〈小說管窺錄〉內所載,「因武林林稱茶花第二,而慶如號東方亞猛,故以《新茶花》名書」。
見梁啓超等:《晚清文學叢鈔•小說戲曲研究卷》(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9年),頁508;另外,曹聚仁也指出過:「至於蘇曼殊的《斷鴻零雁記》、《絳紗記》、《焚劍記》、《碎簪記》那幾種小說……多少也受了《茶花女》、《迦茵小傳》一類翻譯小說的影響。
」見曹聚仁:《文壇五十年》(上海:東方出版中心,1997年),頁44。
與曹聚仁有同樣看法的還有蘇雪林:〈林琴南〉,載人間世社(編):《二十今人志》(上海:上海良友圖書公司,1935年),頁71–80。
當然,更多人熟知的是鴛鴦蝴蝶派。
姚鵷雛出自林紓門下,見鄭逸梅:《清末民初文壇軼事》(上海:學林出版社,1987年),頁24。
另外,張豂子記述林琴南直指鴛鴦蝴蝶派的周瘦鵑是「摹余筆墨,皆頗肖也」。
見張豂子:〈畏廬師近事〉,《禮拜六》第153期(1922年3月19日)。
關詩珮3445魯迅說:「《域外小說集》為書,詞致樸訥,不足方近世名人譯本。
特收錄至審慎,迻譯亦期弗失文情。
異域文術新宗,自此始入華土。
使有士卓特,不為常俗所囿,必將犁然有當於心,按邦國時期,籀讀其心聲,以相度神思之所在。
」見魯迅:〈《域外小說集》序言〉,載《魯迅全集》(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第10卷,頁155。
所謂「名人譯本」,即指林譯小說。
另外,魯迅在1932年1月16日致增田涉信中說:「《域外小說集》發行於一九○七年或一九○八年,我與周作人還在日本東京。
當時中國流行林琴南用古文翻譯的外國小說,文章確實很好,但誤譯很多。
我們對此感到不滿,想加以糾 正,才幹起來的。
」(《魯迅全集》,第13卷,頁473)6 周作人:〈林琴南與羅振玉〉,原刊《語絲》第3期(1924年12月1日);收入鍾叔河(編):《周作人文類編》(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98年),第8卷《希臘之餘光》,頁721。
7 錢玄同:〈寫在半農給啟明的信底後面〉,原刊《語絲》第20期(1925年3月30日);收入薛綏之、張俊才(編):《林紓研究資料》(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年),頁165。
8 胡適:〈建設的文學革命論〉,原刊《新青年》第4卷第4號(1918年);收入《胡適全集》 (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1卷,頁68。
9 本文撰於2006年9月,發表於同年12月,獲評審通過而作修訂期間(2007年11月), 欣然發現樽本照雄近作《林紓冤罪事件簿》出版(本人所購乃預售版,書末標明發行時間為2008年3月)。
樽本以鉤沉史料為主,在四個主要有關林紓翻譯的章節(莎士比亞、易卜生、斯賓塞、塞萬提斯),指出新文化運動攻擊林紓之言中史實舛錯之處,並以此指出「冤罪」的形成。
本人所持立場及研究路向與樽本不同,本文主要探討林紓出現前譽後毀的歷史現象,是中國與西方權力問題產生不同文學翻譯觀念而來,而不是新文化運動人士要冤枉林紓。
有興趣者,可參考樽本照雄:《林紓冤罪事件簿》(大津:清末小說研究會,2008年),頁191–332。
10 胡適:〈論翻譯──與曾孟樸先生書〉,原刊《胡適文存》第三卷;收入《胡適全集》第3卷,頁803。
譯小說表示不滿,並以《域外小說集》開創翻譯事業的魯迅、周作人兄弟,也正好從相反的角度說明了林紓的力量。
5然而,另一眾所周知的事實是,在晚清聲名遠播的林紓,到了1919年的五四時代,不覺轉眼二十年,卻落得「桐城妖孽」、「遺老」、6 「亡國賤俘」、7「罪人」8的惡評,而不得不飲恨退隱歷史現場。
令人大惑不解的是,五四時期對林紓大力批判的人,卻正是晚清時期──他們的青年時代──曾經沉迷過林譯小說的同一批人。
歷史上的林紓,無論在個人形象方面還是社會評價方面,都被分成兩半了。
顯然,癥結不在於他本人在思想或行為上出現了甚麼質變。
那麼對於這評價上的改變,我們應該如何解釋?近年翻譯研究理論蓬勃發展,林紓在中國翻譯史上的作用和貢獻,又重新成為研究焦點。
可是,現在所見的討論,幾乎全都不能指出在林紓歷史評價中導致他前譽後毀的關鍵所在。
9本文嘗試指出,在中國翻譯史上,林紓成為「真是絕可怪詫的事」,10其實正好側寫了近代中國翻譯史上最重要的一環──文學翻譯規範從晚清到五四的嬗變。
以林紓作為中國翻譯史上從近代演變到現代的案例,我們可以清晰從林紓看文學翻譯規範由晚清中國到五四的轉變34511歷史引致翻譯模範急遽改變常有發生,可參考Sasson Somekh, “The emergency of Two Sets of Stylistic Norms in the Early Literary Translation into Modern Arabic Prose,” Poetics Today 2, no. 4 (1981), pp. 193–200; Judy Wakabayashi, “Marginal Forms of Translation in Japan: V ariations from the Norm,” in Unity in Diversity: Current Trends in Translation Studies, ed. Lynne Bowker et al. (Manchester, England: St. Jerome, 1998), pp. 57–63。
12 闡述中國現代史的發生過程,過去學界一直奉費正清(John K. Fairbank )的「西方衝擊 (western impact )vs 中國抵抗(China resistance )」為圭皋,直至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柯文(Paul A. Cohen )指出這種論述模式帶有西方中心的思想,因為論述中含有認為中國社會長期以來基本上處於停滯狀態,只有經過十九世紀中葉西方衝擊後,中國才向近代社會演變的意味,因而他呼籲史學研究者應以一套中國中心觀的模式取代,力求消除殖民地史的框架。
不過,柯文的分析與指證,其實本身並沒有脫離費正清的思維模式。
近年史學研究出現新理論,頗多指出無論費正清還是柯文的模式,其實並不能有力說明晚清中國與西方相遇的歷史狀況以及提出周全的解釋。
其中一個角度,就是從文明碰撞(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 )的角度出發,指出晚清中國繼承傳統思想以來「文明vs 非文明」的思考模式對待初遇西方所產生的問題,中國長久以來不承認西方有文明,因而貶之作夷,直至中國人開始認識西方有文明之時,發現這套思維模式其實不足以應付西方的問題時,中國亦開始付出沉重的歷史代價。
參考Ssu-yü Teng and John K. Fairbank, China’s Response to the West: A Documentary Survey, 1839–1923 (New York: Atheneum, 1963); Paul A. Cohen, Discovering History in China: American Historical Writing on the Recent Chinese Past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84);佐藤愼一:《近代中国の知識人と文明》(東京:東京大学出版会,1996年),頁3–174。
13 何謂「受現代化話語干擾」?今天我們在研究晚清的歷史時,常常看見一些論調,譬如:晚清因為士大夫愚昧無知而錯過了現代化的契機。
事實上,是不是當時反對西方的士大夫都是愚昧無知?是不是他們反對西化的理據都不值一哂?而錯過現代化契機的說法又有沒有對現代化作出反省?近年西方對這個問題有進一步的研究,何偉亞(James L. Hevia )從後現代的歷史觀,從朝貢制以及賓禮等象徵文化系統的角度入手,徹底解構費正清的「西方 衝擊vs 中國抵抗」論述的不足,指出晚清中國與西方的相遇,實在是兩個建構中的帝國碰撞,亦即是說,中國當時並不是被動地在抵抗西方的衝擊。
見James L. Hevia, Cherishing Men from Afar: Qing Guest Ritual and the Macartney Embassy of 1793 (Durham, NC: Duke University Press, 1995)。
另外,孫廣德《晚清傳統與西化的爭論》(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年)一書,資料豐富,分析詳盡,令我們更好反思當時士大夫提出反對西化的理據。
而有力地指出,中國文學翻譯規範在短短數十年間曾出現了一次急遽的轉變。
11本文的目的,就是藉著探討林紓前譽後毀的現象,來展現及分析這個轉變的過程,並解釋這個轉變的原因。
事實上,在西力的衝擊下,晚清出現了中國近代史上一個特殊的文學翻譯觀念;而產生這個特殊翻譯觀念的背景,正是晚清中國所處的一個與西方話語權角力競爭的特殊歷史境遇。
就論述整體架構而言,本文論述晚清中國與西方的權力關係時,並不採用主流的「西方衝擊──中國反應」的模式,12而是希望以一個比較接近於後殖民理論的角度,採用「去現代化話語干擾」的模式,13重看這346關詩珮一次文學翻譯規範的特殊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