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詈词趣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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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骂詈罪探源有关骂詈的律例,早在六朝甚至西汉时已有之。
其中,处罚最严格的是,骂祖父母、父母;奴婢骂家长,最高可判绞刑。
《红楼梦》中的骂人行为也主要是这两种情形。
“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爷跷跷脚,比你的头还高呢。
”《红楼梦》第七回,王熙凤携宝玉到宁国府做客,吃毕晚饭,尤氏安排下人送客,不料,“外头派了焦大,谁知焦大醉了,又骂呢。
”这一骂,“一部红楼淫邪之处,恰在焦大口中揭明。
”尤氏说,焦大“从小儿跟着太爷们出过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了出来,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两日没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自己喝马溺。
不过仗着这些功劳情分,有祖宗时都另眼相待,如今谁肯难为他去”。
但这一回例外。
向来自恃有功劳、吃醉酒无人不骂的焦大,“趁着酒兴,先骂大总管赖二,说他不公道,欺软怕硬”,又在贾蓉“骂了他两句,使人捆起来”后,“赶着贾蓉叫:‘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
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这让作风强硬的王熙凤实在看不下去,她“在车上说与贾蓉道:‘以后还不早打发了这个没王法的东西!留在这里岂不是祸害?倘或亲友知道了,岂不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个王法规矩都没有。
’脂砚斋眉批说,“这是为后协理宁国伏线”,凤姐已开始长臂管辖了。
许多现代人不知道的是,按照明清律例,“凡骂人者,笞一十。
互相骂者,各笞一十”;骂自己的祖父母、父母,长辈若去官府告状,可能会被绞死;奴婢骂家长,会被处以绞刑。
《大明律》专设“骂詈”条,规定了骂人、奴婢骂家长等八种罪名。
清承明律,增加了条例。
律例渊源何为“骂詈”?《说文解字》曰:骂,詈也。
詈,骂也。
二字等同,意义相近。
《王力古汉语字典》曰,骂,以恶语加于人;詈,骂,责骂。
《清代六部成语词典》“詈骂”条解释称,“詈骂”,罪名。
斥责他人为之詈骂。
古时,正斥称骂,旁及为詈。
有关“骂詈”的法律,早在六朝甚至西汉时已有之。
《红楼梦》三译本中詈语非詈原因探微作者:范旭来源:《青年文学家》2015年第33期摘 ;要:詈语在语言层面上表达的是消极否定,却反射的是人们追求美好事物的积极价值取向。
本文试图探讨《红楼梦》三译本中詈语非詈的翻译情况,以期为詈语研究提供借鉴。
关键词:《红楼梦》;詈语翻译;非詈;原因作者简介:范旭(1988-),男,甘肃天水人,硕士,助教,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中图分类号]:H159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5)-33--01一、引言詈语是粗鄙的,但当作家将其铭铸进作品中,就具有了审美价值。
《红楼梦》在詈语使用这方面是匠心独运的。
曹雪芹在刻画人物心理时,最善于“点石成金”,让詈语发挥奇妙的作用(黄德烈,1994:111-113)。
目前我国对《红楼梦》中詈语的研究较多,但针对詈语未译和译为非詈语原因的研究较少。
二、詈语非詈翻译概况《红楼梦》中的詈语有诅咒之骂,也有诙谐戏谑之骂,共计233个,总计483次。
有的被译为非詈语,有的未被翻译出来。
据统计,霍共译出433次,杨463次,邦410次。
可见,源语中詈语的次数与译语中詈语的次数不一致,那么三位译者如此翻译存在着一定的缘由。
笔者将从译者自身、主观意识和源语的客观因素几方面展开推测分析。
1.詈语未译情况分析据统计,邦未译的次数最多,霍次之,杨最少。
未译的詈语体现在语义内容方面,即性类、污物类、血统不纯类、伦理道德低下类、威胁诅咒类、性格缺陷类、将人比作东西类、将人比作鬼神妖精类和将人比作动物类(刘泽权,李立超,2007:92-94)。
横看三译本,发现霍未译最多的是东西类。
这类詈语包含的文化程度极高,在英语中较难找到与其对应的詈语,所以本文推测霍很可能是省译,亦或是因为很难找到翻译的方法导致霍有意识的未译,也可能是霍以目标读者为导向的翻译倾向。
再看杨译本,未译最多的是动物类,在杨中也有出现过,可见这几个詈语的未译主要是漏译,并非有意识的不译。
红楼梦粗口话研究1.这些粗话,统统的都在前八十回里出现。
后四十回,可算是语言文明的典范。
但这也从另类的角度来说明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的作者不一样,至少风格是不同的。
2.不同版本的粗口状况也随之不同。
比如凤姐在某回说的“野牛肏的!”在某个版本里就净化了。
比如第六十五回:“咱们今儿可要公公道道的贴一炉子烧饼,要有一个充正经的人,我痛把你妈一肏。
”经他一引用就变成了“我痛把你妈一骂”。
PS:贴贴一炉子烧饼也是有特殊寓意的,参考第九回“贴的好烧饼!”3.讲粗话的人的身份大概是这几类:下层奴才、侍女、邢夫人尤氏赵姨娘这种或是二房,或是续弦的女人、王熙凤。
(王熙凤单独成一类,这人没教养)。
但是宝二爷也在二十六回骂茗烟的时候用了句“反叛肏的”,不过这句话语言特色不是很鲜明。
4.刘姥姥说的“肏攮”,意思是吃喝,网上查的,在太原方言和冀东方言里有;尤氏说的“肏鬼”,意思是胡闹,介于粗口和正常用语之间,姑且列入。
5.整部红楼梦没有出现“屌”字,甚至连“鸟”字也没有一个用来骂人的,令人奇怪。
清朝北京方言里,应该用这个的啊?比如老舍茶馆里的“屌,揍他个小舅子!”当然茶馆是晚清民国时代的,比林云铭时代药晚。
但是早于林云铭时代的,比如水浒传里也有“这撮鸟”的说法,何以在书里就不出现这个用法呢?一点不明。
6.红楼梦里的“屄”全部都是由女性角色说出来的,男性从来不说这个字,这又是一发现。
7.我们值得注意的是两处,一处是二十八回“你妈的屄!”一处是六十五回“我痛把你妈一肏”,这两句显示了现代中国国骂的原型,值得语言学家关注。
=======================================================第九回: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子里亲嘴摸屁股,两个商议定了,一对一肏,撅草棍儿抽长短。
我们肏屁股不肏屁股,管你XX相干?横竖没肏你爹去罢了!你是好小子,出来动一动你茗大爷!”李贵忙断喝不止,说:“偏你这小狗肏的知道,有这些蛆嚼!”第十六回凤姐听了笑道:“我说呢,姨妈知道你二爷来了,忽喇八的反打发个房里人来了?原来你这蹄子肏鬼。
梁归智苏雪林的骂相号称“另类才女”的苏雪林(1896—1999),活了一百零三岁,是一位实在而真切地经历见证了整个20世纪中国历史演变的文化人。
她的创作堪称丰富,涉及小说、散文、戏剧、古典诗词和绘画等多种领域,以自传体小说《棘心》和散文集《绿天》而一举成名。
她的生平履历如下:祖籍安徽省太平县,出生于浙江省瑞安县。
幼年就酷爱林琴南译的西方小说,倾心文艺创作。
1918年考进北京高等女子师范学校;1921年入李石曾、吴稚晖在法国设立的中法学院,然后转入法国里昂国立大学学习西方绘画;1925年返回中国,在苏州的东吴大学和上海的沪江大学任教职;1931年到武汉大学,教授“五四”以来的中国新文学,长达十八年之久,当时与凌叔华、袁昌英号称“珞珈山三女杰”;1949年去香港,在真理学会任职;1950年再赴法国两年,专门研究神话;1952年去台湾,先后任教于台湾师范大学和台南成功大学,1973年退休。
苏雪林一共出了十六本书,在新文学作家中,大概也就属于中流水平吧。
她的著作,除了作为文学研究史料,后来的人很少会有阅读兴趣了。
真正让后世人记住她的,是她对曹雪芹和鲁迅的恶劣辱骂。
用“恶劣辱骂”这几个字,似乎有点不太“学术”,但这几个字确实颇符合苏雪林文章的实际情况,她既然原本不“学术”,这里转述也就无法“学术”了。
要是多引用原文,那风格气味就容易成为“论文”,显得刻板而不惹人喜欢。
但既然说苏雪林“辱骂”,那就得拿出真凭实据,否则岂不成了对苏作家的“诬陷”?故此,下面也只有引几段“证词”。
首先看苏雪林骂曹雪芹和《红楼梦》:原本《红楼梦》之恶劣,出人想象之外,真所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但说不上一个“好”字,而且还说不上一个“通”字。
全书遣词造句,拖泥带水,粘皮搭骨,很少有几句话说得干净利落的。
而且有时意义暧昧,要费许多猜测,才知道他说的是句什么话,有时文理蹇涩,无论怎样连贯不下去,有时作者自以为说话漂亮,谁知竟是一篇令人作呕的“恶札”,有时作者从汉赋文选里挦扯一些生字僻句,自矜淹博,但徒事堆垛,毫无灵气,也是一些令人皱眉的“滥调”与“浮词”。
红楼梦第九回训劣子李贵承申饬嗔顽童茗烟闹书房红楼梦第九回训劣子李贵承申饬嗔顽童茗烟闹书房话说秦邦业父子专候贾家人来送上学之信。
原来宝玉急于要和秦锺相遇,遂择了后日,一定上学,打发人送了信。
到了这天,宝玉起来时,袭人早已把书笔文物收拾停妥,坐在床沿上发闷。
见宝玉起来,只得伏侍他梳洗。
宝玉见他闷闷的,问道:“好姐姐,你怎么又不喜欢了?难道怕我上学去,撂的你们清冷了不成?”袭人笑道:“这是那里的话!念书是很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辈子了,终久怎么样呢?但只一件:只是念书的时候儿想著书,不念的时候儿想着家,总别和他们玩闹,碰见老爷不是玩的。
虽说是奋志要强,那工课宁可少些:一则贪多嚼不烂,二则身子也要保重。
这就是我的意思,你好歹体谅些。
”袭人说一句,宝玉答应一句。
袭人又道:“大毛儿衣服,我也包好了交给小子们去了。
学里冷,好歹想着添换,比不得家里有人照顾。
脚炉、手炉,也交出去了,你可逼着他们给你笼上。
那一起懒贼,你不说,他们乐得不动,白冻坏了你。
”宝玉道:“你放心,我自己都会调停的。
你们也可别闷死在这屋里,常和林妹妹一处玩玩儿去才好。
”说着,俱已穿戴齐备。
袭人催他去见贾母、贾政、王夫人。
宝玉又嘱咐了晴雯、麝月几句,方出来见贾母,贾母也不免有几句嘱咐的话。
然后去见王夫人,又出来到书房中见贾政。
这日,贾政正在书房中和清客相公们说闲话儿,忽见宝玉进来请安,回说上学去。
贾政冷笑道:“你要再提“上学”两个字,连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话,你竟玩你的去是正经。
看仔细站腌臜了我这个地,靠腌臜了我这个门!”众清客都起身笑道:“老世翁何必如此?今日世兄一去,二三年就可显身成名的,断不似往年仍作小儿之态了。
──天也将饭时了,世兄竟快请罢。
”说着,便有两个年老的携了宝玉出去。
贾政因问:“跟宝玉的是谁?”只听见外面答应了一声,早进来三四个大汉打千儿请安。
贾政看时,是宝玉奶姆的儿子,名唤李贵的。
因向他道:“你们成日家跟他上学,他到底念了些什么书?倒念了些流言混话在肚子里,学了些精致的淘气!等我闲一闲,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不长进的东西算账!”吓的李贵忙双膝跪下,摘了帽子碰头,连连答应“是”,又回说:“哥儿已经念到第三本《诗经》,什么“攸攸鹿鸣,荷叶浮萍”。
从焦大醉骂看《红楼梦》中男女关系有多乱《红楼梦》中的柳湘莲对贾宝玉说“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贾宝玉听了柳湘莲的这话“红了脸”,并说“我也未必干净了”?所谓的不干净,自然是指男女关系的混乱。
“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这两句“焦大醉骂”中就已经把东府不堪的男女关系说得最明白不过了,“爬灰的”是谁?“养小叔子的”又是何人?这是自《红楼梦》问世以来研红者自说自话、争论不休久的热门话题。
“爬灰的”是贾珍,似乎已经板上钉钉,但认为贾珍背了黑锅的也大有人在;“养小叔子的”是王熙凤,持此论者好像占了多数,但也有认为是秦氏。
至于“养小叔子”的是谁,这是个被弄得混乱不堪的问题。
“焦大醉骂”的“养小叔子”者,首先应是宁国府“太爷”贾代化一支子孙的配偶。
贾敬之妻和贾珍结发妻已故,我们不能妄说,那就只能是贾珍的继室尤氏或贾蓉之妻秦氏了。
“焦大醉骂”之时,作者是这样白描的:“那焦大又恃贾珍不在家,即在家亦不好怎样他,更可以任意洒落洒落”。
贾珍“在家亦不好怎样他”,尤氏就更“不好怎样他”了。
“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骂了贾珍接着骂尤氏,夫妻两个一起骂顺理成章——贾珍“爬灰”,尤氏“养小叔子”。
有论者著书立说道,“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骂的都是秦氏,只不过行为的责任人不同:秦氏和贾珍通奸,责任在当公爹的,因而焦大骂“爬灰的爬灰”,指明行为的责任人是贾珍;秦氏和小叔子乱搞,责任在做嫂子的,因而焦大骂“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指明行为的责任人是秦氏。
此论貌似有理,实则牵强附会。
持此论者所说的“小叔子”就是贾蔷。
按时间发展顺序,贾蓉比贾蔷年长两到三岁。
所以,贾蔷名正言顺是秦氏的小叔子。
这是事实。
贾蔷是宁府中之正派玄孙。
贾蔷父母早亡,从小儿跟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比贾蓉生的还风流俊俏。
他兄弟二人最相亲厚,常相共处。
这也是事实。
宁府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了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辞。
如今脏话比起《红楼梦》是小巫见大巫2015年03月30日09:30 深圳商报我有话说红楼文字的典雅,有目共睹。
但里面也杂有很多脏话。
比如薛蟠的女儿乐。
其他如茗烟之骂金荣,春燕娘之骂春燕,凤姐之骂贾蓉,骂小道士,骂平儿,讯家童时骂兴儿旺儿,也都是浓盐赤酱之笔。
不独粗人、下人,清净女儿如鸳鸯,骂自家嫂子的那番话,也是可圈可点。
就连“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林妹妹,都会张口说:“放屁!”脏话不是不能有,而是要师出有名。
细究不难发现,红楼里的脏话,大都是出现在引号里的,也就是说,出自各色人物之口。
说明这是塑造人物性格、刻画人物形象不得不有,并非作者自逞口舌,肆意乱写。
且看作者自己的叙述文字:“诸男子至此岂有惜命者哉?那贾琏恨不得连身子化在他身上。
”——此是何事?“成了房后,谁知他姑舅哥哥一朝身安泰,就忘却当年流落时,任意吃死酒,家小也不顾。
偏又娶了个多情美色之妻,见他不顾身命,不知风月,一味死吃酒,便不免有蒹葭倚玉之叹,红颜寂寞之悲。
又见他器量宽宏,并无嫉衾妒枕之意,这媳妇遂恣情纵欲,满宅内便延揽英雄,收纳材俊,上上下下竟有一半是他考试过的。
”——此又是何行?如此操行事迹,作者写来,不著一字。
真是佛心清净,苦口救世。
当然,同样的巅峰,也有《金瓶梅》那样的文字。
心旌摇荡时看,满眼无非肉搏。
待到气血稍定,再看,就不难发现,人物面目各个分明。
都是风月文字,月娘便是月娘,金莲便是金莲;瓶儿便是瓶儿,玉楼便是玉楼;王六儿就是王六儿,宋惠莲就是宋惠莲。
帐中就是帐中,水里就是水里;花园就是花园,山洞就是山洞。
金是金,银是银,饮食男女,一丝不乱。
可以当史料来用。
比起《肉蒲团》之类的文字来,高明不知多少。
不知为什么,最近各路文字,也忽然流行起脏字来。
可怜的是,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器官名词。
在七荤八素、生冷不忌上,真是愧对前贤。
比起《红楼梦》《金瓶梅》这些老古董,不知差着多少截功力。
更别说《麦田的守望者》《北回归线》这样的舶来品了。
第二十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林黛玉俏语谑娇音大家听到宝玉房里闹起来,林黛玉说:“这是你奶妈和袭人叫嚷呢,那袭人也罢了,你奶妈再要认真排场她,可见是老背晦了。
”贾宝玉要赶过来,薛宝钗一把拉住他,说:“你别和你奶妈吵,她老糊涂了,倒要让她一步为是。
”薛宝钗比林黛玉更会顾全大局。
李嬷嬷骂袭人:“忘了本的小娼妇,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我来了,你大模大样的躺在炕上,见我来也不理一理。
一心只想装狐媚子哄宝玉,哄得宝玉不理我,你不过是几两臭银子买来的毛丫头,这屋里你就作耗,如何使得,好不好拉出去配一个小子,看你还妖精似的哄宝玉不哄。
”袭人辩论说:“我是生病了。
”听奶妈骂她,不禁哭了。
宝玉不能管束奶妈,黛玉和宝钗被奶妈抓住诉委屈。
可巧王熙凤听见,赶来拉了李嬷嬷,笑说:“好妈妈,别生气,大节下老太太才喜欢了一日,你是个老人家,别人高声,你还要管他们呢,难道你反不知道规矩,在这里嚷起来,叫老太太生气?你只说谁不好,我替你打她。
我家里烧的滚热的野鸡,快来跟我吃酒去。
”凤姐还嘱咐:“丰儿,替李奶奶拿着拐棍子,擦眼泪的手帕子。
”李嬷嬷脚不沾地的跟着凤姐走了。
黛玉拍手笑说:“亏这一阵风来,把个老婆子撮了去。
”贾宝玉感叹:“这不知道是谁的事,又骂起袭人来了。
”晴雯说:“谁又不疯了,得罪她做什么,便得罪了她就有本事承认,不犯着带累别人。
”袭人拉宝玉,哭说:“为我得罪了奶妈,你这会子又为我得罪这些人。
”袭人实际在奴仆中已经比较孤立了。
袭人喝完药躺下,天气还早,宝玉看麝月一个人在外间抹骨牌,说:“你怎么不和她们玩去?”麝月说:“没钱。
”贾宝玉说:“那里有的是钱,你拿着用就是了。
”麝月说:“得有人看门。
”宝玉一看又是一个袭人。
这暗伏将来袭人离开时,嘱咐好歹留着麝月,最后贾宝玉身边就是薛宝钗和麝月。
贾宝玉说:“我在这看着吧。
”麝月说:“你在这,咱俩说话吧。
”贾宝玉说:“早上你说头痒,干脆我替你篦篦头吧。
”晴雯进来一看,冷笑说:“哦,交杯盏还没吃,倒上头了!”晴雯口角伶俐,挖苦两人太亲近了。
《红楼梦》里的脏话,又污又过瘾中国的四大名著,因为都是通俗小说的缘故,略过艺术性不讲,其实,满纸皆是“粗鄙之言”,常常出现飙脏话、骂大街的场面。
《西游记》中骂人最狠的主角,应该是孙悟空,身为一只猴子,他却懂得“骂人必要揭短”的道理。
碰见二郎神时,悟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抨击其母亲思凡下界,生下杨戬这个“孽种”;背地里骂菩萨,悟空又诅咒道:“该他一世无夫。
”双标,属实是让猴哥给玩明白了。
当然,这只猴子偷吃人参果时,因为确实理亏,被清风、明月两名童子,“秃前秃后,秽语污言”、“贼头鼠脑,臭短臊长”的一通咒骂,就是另外的话题了。
《三国》里聪明人居多,前有袮衡击鼓骂曹,骂人时引经据典、不带脏字;后有诸葛丞相骂王朗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是,我更愿意把骂人的冠军,颁发给张飞。
张三爷深谙“伦理哏”与简约之道,他的一句“三姓家奴”,区区四个字,直接把吕布给骂急眼了。
《水浒》里有太多的粗人,“撮鸟”、“直娘贼”之类的撒村骂街比比皆是。
骂人的翘楚,我认为当数鲁智深,他本身是个莽夫,却又在佛家、官场、红尘分别都呆过,受各种文化浸润,再张口骂人时,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口吐芬芳”。
然而,《水浒》中林林总总的脏话,单说杀伤力最强的一句,我认为还不是鲁智深贡献的,而是“拼命三郎”石秀骂某知府的:“你这与奴才做奴才的奴才。
”因为侮辱性太强,“文明版”《水浒》,将这句话改成:“你这败坏国家,害百姓的贼。
”《水浒》中最像是夸人的脏话,我以为是一白姓女子说出的,那个叫白玉乔的妓女,曾指着雷横雷都头道:“只怕是驴筋头。
”白的本意是讽刺雷横呆头呆脑,但“驴筋头”的意思大概是“驴样大的货。
”此话从一个妓女口中说出,不由得叫人浮想联翩。
四大名著其中之三,里面已然都是骂人的行家,但要说骂人最狠最毒的,他们还不够格,还是得看《红楼梦》。
毕竟,那些神仙也似的小姐姐们,平素不但要上厕所,还善于飙脏话,而且,还是很龌龊的那一种。
01骂人这件肮脏的事情,其实还有个颇雅致的词儿,叫作“詈(li)语”。
细说《红楼梦》中的几个笑话《红楼梦》虽然百万字之巨,经检索全文“笑话”二字也有上百处,但大多是害怕被人笑话的“笑话”,而真正的“笑话”,总共也就四五六七处,集中出现在第54回和第75回这两回里面。
前80回,第54回里3个笑话,第75回里面3个笑话。
54回王熙凤讲的一个笑话有人说没讲玩,或者我认为那与第76回里尤氏讲的笑话,都是南北极的冷笑话。
因此严谨些,也各只能算半个笑话,后40回,第117回里有一个假蔷的笑话,因此《红楼梦》一本书也就正正经经讲了6个笑话。
关于什么是笑话,作者借薛姨妈之口在54回里说:“笑话儿不在好歹,只要对景就发笑。
”《红楼梦》里究竟都说了些什么笑话,这些笑话在什么情景下出自哪些人之口,说些什么可笑之事。
第五十四回的回目是“史太君破陈腐旧套王熙凤效戏彩斑衣”,这一回的故事是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霄开夜宴”延续,说的是元霄聚会听戏吃酒击鼓传花讲笑话。
关于元霄节,在书中数处地方提到,皆是关键节点。
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两次提到,一次英莲走失,一次葫芦庙炸供失火,毁了士隐家,士隐投奔丈人,被丈人算计鄙薄,最后悟道出家。
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大概算是书中最热闹,场景最大的一处,贾府荣耀盛极。
再一次,说到元霄就是这第五十四回,贾家显露盛极而衰的端兆来。
1、《巧嘴媳妇》。
这第一个是贾母说的。
第一次梅花传到贾母手中,众人央老太太吃酒讲笑话,老太太先是谦恭一番,说“这笑话倒有些个难说”,又说“并没有什么新鲜发笑的,少不得老脸皮子厚的说一个罢了”,接着方才开始说起这个笑话:一家子养了十个儿子,娶了十房媳妇。
惟有第十个媳妇最聪明伶俐,心巧嘴乖,公婆最疼,成日家说那九个不孝顺。
这九个媳妇委屈,便商议说:“咱们九个心里孝顺,只是不象那小蹄子嘴巧,所以公公婆婆老了,只说他好,这委屈向谁诉去?”大媳妇有主意,便说道:“咱们明儿到阎王庙去烧香,和阎王爷说去,问他一问,叫我们托生人,为什么单单的给那小蹄子一张乖嘴,我们都是笨的。
琉璃园里一点滋垢,詈骂声中几番人情
近来誊抄《道德经》,便想到鲁迅先生评《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纵恣谓淫,“法自然”的道家是要骂骂咧咧的。
男女媾和,生生不息。
凡污言秽语却大都是与性和生殖器官相关,大类“肏”“ ”“屄”云云。
直至今日,两方唇战相接总少不了先问候令堂。
大概中国人都想当对方的爹,当对方的祖宗。
祖宗便可生杀予夺,看何婆子骂春燕,“你是我屄里生出来的难道也不敢管你不成!”。
(第四十八回)万象包罗的《红楼梦》虽是白茫茫的琉璃世界,精神的太虚幻境,却也是“人情练达”的文章。
“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
”(《礼记·礼运》)怒啊哀啊,惧啊恶啊,如果无力反抗,总得口里骂出来。
下人们供人驱使,遭人奴役,积怨久久。
言为心声,要是不骂出来反而泯灭了曹雪芹的普世情怀。
程甲本把那句“屄里生出来的”改为“自己生出来的”,道貌岸然,倒忤逆了作者本意。
小蹄子孟浪,小娼妇窝囊
曹公把灵窍仙姿赋予了黛钗二人,亦把俚俗庸鄙套到了众多丫鬟下人身上。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大观园里熙熙攘攘尽是女人。
小蹄子,小娼妇皆用来辱骂女人,女人以之相互攻讦。
女性之间的骂总是格调小的,她们极少骂男人,不能也不敢骂级别更高的主子,更不曾想过骂社会,对凄楚的命运也鲜有一句骂言。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脆弱。
她们只是在禁闭的园里为男女之间缠绕的芜杂骂着,为二十两碎银和不争气的儿子骂着,为得罪自己的人骂着,为自己被冒犯的“权威”骂着。
打骂打骂,打往往见诸男人,骂则自然而然地成了女人的要务。
其实骂已经是反抗,更多的是哭哭啼啼,吞声咽气。
古代女性裹脚,变形如兽蹄。
脚乃女性第三性器官,加一“小”字,小蹄子就是浪荡的年轻女子。
小蹄子意义双关。
私里和熟稔之人之间常常作玩笑话,轻谑浮浪,以示亲昵或讥诮。
晴雯嘲笑秋纹: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第三十七回);平儿对琥珀:我把你这嚼舌根的小蹄子!(第三十八回);尤氏悄骂凤姐:我把你这没足够的小蹄子!(第四十三回);贾琏抢夺被平儿拿走的头发,口里笑道:“小蹄子,你不趁早拿出来,我把你膀子撅折了。
”后来凤姐开平儿的玩笑,平儿摔帘而出,凤姐说“平儿疯魔了,这蹄子认真要降服我了,仔细你的皮!”(第二十一回)。
这都是关系亲近者之间的打趣,无贬损之意,还颇可拉近彼此距离。
然而小蹄子毕竟是轻蔑鄙视的言语,关系疏远的话,听起来犹如酸汤臭水,让对方难堪不已。
替贾琏望风的小丫头被凤姐逮住,凤姐就命平儿:“拿绳子鞭子,把那眼睛里没主子的小蹄子打烂了!”(第四十四回)同一个词,出自同一人之口。
人情登时却大变,守卫封建伦理秩序的悍妇形象呼之欲出。
小娼妇,书中相似的词还有小淫妇,狐狸精等。
既然叫娼妇淫妇,必然年纪比小蹄子大。
未出阁的小姐们是骂不出口的,大都是黄花闺女,下一个人生阶段才是“妇”。
她们也就骂骂“放屁”“小蹄子”“下流”等较干净的詈词。
骂这话的大都是书中促狭的女主人们,几近成其骂人的口头禅,凡有掐架处,皆能骂娼妇。
宝钗口里的“慈善人”——王夫人一句“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把金钏辱骂得投井;“老货”李嬷嬷嫌袭人怠慢了,半辈子攒的气全骂出来了:“忘了本的小娼妇!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我来了,你大模大样的躺在炕上…一心只想装狐媚子哄宝玉…你不过是几两臭银子买来的毛丫头罢了…好不好的拉出去配一个小子,看你还妖精似的还哄人不哄人?”“索性今儿没了规矩,闹一场子,强如受那娼妇蹄子的气!”(第二十回)最窝囊最冤的还是平儿,一心一意服侍主子,在鲍二家和贾琏的奸情中,奴才该受的不该受的气都受了。
凤姐酒后听到妇人和贾琏的刻薄话,踢门便骂鲍二家的“好淫妇”,说平儿跟她是“淫妇忘八一条藤”,还打了平儿几下。
平儿干哭着,又不能打凤姐,只好撕打鲍二家的。
贾琏理屈,却也不敢打凤姐,气郁结着只好也拿平儿出
气,骂“好娼妇!你也动手打人!”(第四十四回)四人人乱作一团,最后以鲍二家的吊死结束。
奴才实在可怜,有些姿色的无可避免沦为男主人的泄欲工具,始乱终弃,又得供女主人不顺不爽时打骂。
书中没有写她们暗地里咒骂过多少次,可越不咒骂,越是一种逆来顺受,一种完全浸淫在体制流毒下的麻木和悲哀。
女儿乐?
骂人最狠最直接的莫过于开头的一记组合拳。
放眼环宇之内,各地各语言中的詈词最广泛的也莫过于此。
“屄”“ ”既是生殖器官,又是排泄腔。
道学家只看见淫不看见秽臭?将语言比之人体,詈词恰类屎尿汗屁。
人不想要,身体却不自觉地产生。
薛蟠的酒令“女儿乐,一根 往里戳”实在是透彻明白。
写书人让俗人说俗话,讲的确乎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性与生殖好比脱衣服,衣服再华美,洗澡时也不能穿。
婚嫁衍息时,再羞赧也不得不面对。
性以本身的神秘色彩和不可告人成了骂语的不二选择,这跟把你的秘密向外抖一样让你难堪。
性是人最强烈快感和最普遍焦虑的来源,争吵断断不可少之。
不过,书毕竟是书,偶尔着墨即可。
《红楼梦》中能骂出“屄”“肏”“ ”“干”的人物无不活龙活现,或谑骂或哂笑。
这三个词听起来又刺激又直切要害,把说不清的道理化繁为易了。
在语言上,这几个脏词有时业已成为感叹语,不实指。
金荣得意忘形地说“他两个在后院子里亲嘴摸屁股,一对一肏,撅草根儿抽长短,谁长谁先干”,气盛的茗烟一把揪住金荣,问道:“我们肏屁股不肏屁股,管你 相干,横竖没肏你爹去就罢了!”没有和金荣肏屁股,确实跟他 没什么关系。
话糙理不糙,大家各事各的主子,本就相安无事,你怎么来嘲讽我们呢?
书中男性生殖器出现次数不多,还有一处是邢大舅与贾珍宴饮,输了钱,作陪的两个娈童都不理他,邢大舅不悦,于是就有人对两个小么说:“舅太爷不过输了几个钱罢了,并没有输掉鸡巴,怎么你们就不理他了?”门外的尤氏都听不下去了。
鸡巴和钱哪个更重要我们不得而知,不过嫁了个男人是乌龟是女儿所悲的,钱恐怕不能弥补这方面的缺憾矣。
与之对应的屄也只从三个人口里出来。
男人骂人,往往出发点是征服对方,要“肏”。
两性的词语都用。
女人则不然,大都使用屄,鲜有使用鸡巴的。
可能因为那玩意让她们乐,舍不得辱没了。
这似乎曲折地反应了两性在自我对待上的偏颇。
女性在潜意识里依然把自己当作低男人一等。
骂出屄的除了开头提到的何婆子之外,书中还有鸳鸯和赵姨娘。
鸳鸯是个最不奴才的奴才,她是家生奴,深得贾母欢心,却誓死不嫁贾赦。
成为贾府的姨娘,这可是大多数奴才梦寐以求的翻身立命的机会。
她嫂子闻说后来“报喜”,说是“天大的喜事”,鸳鸯啐了一口,就骂:“你快夹着屄嘴离了这里,好多着呢!什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
什么‘喜事’,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满是喜事,怪道成日家羡慕人家的女儿做了小老婆,一家子都仗着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这一番骂酣畅淋漓,语气充沛,屄字当头,先来个下马威,接着谐音加双关,刹其锐气,最后冷嘲热讽直接诛心。
鸳鸯的哥嫂只看见嫁入贾府当小妾荣华富贵,他们沾亲带故,可以分一杯羹。
谁会想这当小妾的和下人一样时时受气。
鸳鸯要是屈从了就是下一个赵姨娘。
贾母的大丫头,王熙凤都得叫个“鸳鸯姐姐”;赵姨娘这般小妾,芳官都可以讥诮“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儿”。
赵姨娘受的气又往儿子身上撒,她骂贾环:“你这下流没刚性的,也只好受这些毛丫头的气!…这会子被那起屄崽子耍弄也罢了,你明儿还想这些家里人怕你呢。
你没有屄本事,我也替你羞死了。
”(第六十回)不过赵姨娘骂得实在没有水平,是三者里面最伧俗的。
受得气愈多,便愈粗野愈不服气。
开头提到的何婆子则是三人中独树一帜的。
鸳鸯和赵姨娘都是把脏字招架在开骂的对象身上,何婆子却敢于用自己的屄骂自己的女儿,臻于骂人艺术的至高境界——无我。
余音
温和不是革命家应有的素质,女人在自我命运的争取上应该是一个革命家。
革命家全身
都是武器,撒泼打滚,鸡鸣狗盗,阴招损招,无所不用其极。
骂几声实在是人之常情,无关品行。
现代人常常批评说脏话的人“没素质”,素质不素质,与骂不骂人有何干系。
我用最刻薄最无耻的话骂最刻薄最无耻的人不是相得益彰么?
前八十回的詈词犹如沙滩拾贝,后四十回却是大海捞针。
知道质本洁来还洁去的续写人可能压根没领悟到詈骂中的人情世故。
说脏话是人的感情需求,能畅快地把胸中块垒给化解。
小孩子常莫名啼哭,成年人也会情不自禁说这些污言秽语。
与人争执的时候,我们在象征意义上释放着攻击本能,而只是在精神上击垮敌人却不会造成实际的冲突。
奴仆们或者泼辣的主子们骂吧,骂出来,是对自己的慰藉。
正如前文提到的,她们只是骂,没有诅咒,是老了的没力气的一声呼喊,是等待熄灭的风中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