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张家山汉简《奏谳书》释文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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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奏谳书》浅析汉代奏谳制度作者:邹越来源:《卷宗》2019年第17期摘要:本文以《奏谳书》为对象简要分析汉朝初期的司法状况,第一部分界定《奏谳书》作为一种法律文献与当时的其他史料记载是否相符,对其内容和分类进行研究。
第二部分是对《奏谳书》中的法律问题的具体分析,细述其在具体制度中的运作,即奏谳制度是如何运行的,概述汉代司法程序主要包括的具体步骤,对比《奏谳书》和其他史料的记载来阐述。
并以其为对象探究汉代司法官吏对案件事实是如何认定的,又是如何适用法律的。
第三部分总结《奏谳书》中所反映出的法律思想及其对现代司法的意义。
关键词:奏谳书;汉代司法;奏谳制度1 《奏谳书》简介及学界研究现状1.1 《奏谳书》简介1983年,在湖北省江陵张家山汉墓出土了大量的西汉初期竹简,其中包括具有法律文献性质的《奏谳书》。
它作为汉初的司法文书,是汉代司法活动的直接记录,能够反应汉初司法制度的一般状况。
它的问世改变了研究汉代法律只能通过官方史料而没有专业司法文献的局面,弥补了汉代法律某些传世文献的空白,从而成为研究汉初司法制度最重要的文献之一。
从《奏谳书》中不但能看到规范的司法程序,还能体现出汉代法律的重要思想。
《奏谳书》具体的记载的是县道官审判案例的情况,包括有案情的陈述、当事人的供述、举证情况、案件总结、引用法律、疑案问题以及上级官员最后的判决等内容。
一共包含22个春秋和西汉时期的案例,按照年代由近至远的方式编排。
西汉的案例在前,春秋时期的在后。
除了两个春秋时期的案例,大部分案例是完整的司法文书,是当时诉讼程序和司法文书的具体格式的完全记录。
其内容概括起来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对案件情况的基本概述,包括奏谳的时间、奏谳人、案情陈述;第二部分是对案件审判的记录;第三部分是奏谳的记述,首先是上报官员对于案件的意见、适用法律的引述,然后是上级官员对于该案的最后判决。
1.2 学界研究现状《奏谳书》最初问世时,其相关研究以考古学方面为主,而后逐渐转向以研究司法制度为主的历史学方向。
法学评论(双月刊)2006年第2期(总第136期)法史研究略论5奏谳书6所反映的秦汉/覆讯0制度程政举*内容提要:黥城旦讲乞鞫案反映出在秦汉时期诉讼程序中存在着一种覆讯制度。
覆讯制度,又称验证制度,是指案件经初次审讯,案情基本清楚后,再由其他官员或审讯人本人进行二次审讯,以验证初次审讯案情真实性的程序。
5史记6、5汉书6和5后汉书6中提到的/案验0是案其事,验其实之意。
验,是覆讯制度的另一表述。
居延新简中/粟君责寇恩案0和/秦恭取鼓案0也反映出秦汉覆讯制度的存在。
主题词:奏谳书 覆讯制度 案验1983年在湖北江陵张家山247号墓,出土了一批汉简,其中包括一些重要的古代法律文献。
1985年第1期5文物6刊登了张家山汉墓竹简整理小组的5江陵张家山汉简概述6一文,对这批竹简作了简要的介绍。
5奏谳书6是湖北江陵张家山247号墓出土的汉简的一部分,共228枚,包含了春秋至西汉初期22个案例,案例的的编排顺序是年代较近的在前,年代较远的在后。
1993年第8期5文物6杂志公布了5奏谳书6释文的第一部分,计16个汉初的案例,同时刊登了李学勤老师撰写的5奏谳书解说(上)6和彭浩老师撰写的5谈奏谳书中的西汉案例6。
1995年第3期5文物6杂志公布了5奏谳书6释文的第二部分,计6个案例,同时刊登了李学勤老师撰写的5奏谳书解说(下)6和彭浩老师撰写的5谈奏谳书中秦代和东周时期的案例6等研究文章。
每读5奏谳书6都兴奋不已,古代司法官吏严谨的逻辑思维,准确的推理,以及其中展现出的秦汉时期的良好的诉讼制度令笔者惊叹。
本文就5奏谳书6第16个案例中所反映的在秦汉诉讼程序中存在的覆讯制度谈谈一些粗浅的看法,以求教于方家。
一、覆讯制度存在之考证/黥城旦讲乞鞫0案,讲的是被告人讲被初审误判后经申请再审得到平反的事例。
/乞鞫0,相当于现代的申请再审制度,是指判决生效后,当事人对已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不服,申请对案件予以重新审理的诉讼行为。
张家山汉简内容提要:张家山汉简中的《二年律令》和《奏谳书》涉及西汉初期的律令和司法诉讼,还保留了不少完整记录当时司法诉讼程序和文书格式的司法文书。
这些史料反映出汉代重视以“繁法”、“严刑”维护君主专制统治、重视案件的审判权等法律思想,使亡佚的汉律的内容得以重现,改变了此前汉初法律思想的研究和评述只能基本以文献所载为依据的现状,使得学术界在法律制度的基础上探讨汉初的法律思想成为可能,从而对从秦至唐中国古代社会法律思想的发展和演变的研究起到承上启下的积极作用,对研究中国古代法制史和法律思想史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在湖北省江陵县张家山二四七号墓出土的1136枚竹简中,有历谱、《二年律令》、《奏谳书》、《脉书》、《算数书》、《盖庐》、《引书》以及遣册等,学术界称之为张家山汉简。
由于张家山汉简中的《二年律令》和《奏谳书》涉及西汉初期的律令和司法诉讼,使亡佚的汉律的内容得以重现,故对研究中国古代法制史和法律思想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其中,《二年律令》共有竹简526枚,简文含27种律和1种令;《奏谳书》共有竹简228枚,是议罪案例的汇编,共有春秋至西汉时期的22个案例。
《奏谳书》中的不少案例是完整的司法文书,是对当时的司法诉讼程序和文书格式的具体记录。
在张家山汉简出土之前,对汉初法律思想的研究和评述,基本以文献所载为依据。
而在张家山汉简被发现以后,就使得学术界在法律制度的基础上探讨汉初的法律思想成为可能。
依目前笔者研究所得,可以认为张家山汉简再现了汉初法律思想的基本概况,对秦汉法律思想的研究有重大意义。
张家山汉简所反映的汉初法律思想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重视以“繁法”、“严刑”维护君主权威和君主专制统治的法律思想。
法律的繁简与疏密,反映出立法者对法律的重视程度以及法律制度本身的情况,同时也能反映出立法者一定的立法意图和法律思想。
我们从《二年律令》的律令名称及其所反映的法律思想,可以看出当时的统治者力图通过“繁法”来维护其政权和统治地位。
张家山汉简《奏谳书》与岳麓书院秦简《为狱等状四种》的初步比较内容提要:经过岳麓秦简《为狱等状四种》与张家山汉简《奏谳书》的比较,发现《奏谳书》与《状四种》这两个案例集有很多相同的法律术语,而且刑罚等级及据此确定的加刑、减刑原则及诉讼程序基本一致。
《奏谳书》中的三类案例也见于岳麓秦简《状四种》中:“疑罪”类;“乞鞫”类以及“上得微难狱者”类。
可以说,虽然经过了朝代更迭,由秦朝所建立的司法机构大体上被汉朝予以采纳,在根本上没有大的改变。
关键词:岳麓秦简《为狱等状四种》法律术语诉讼程序案例分类作者简介:(德)劳武利,汉堡大学亚非学院中国语言文化系讲师,博士。
2007年底购于香港文物市场的岳麓书院藏秦简包括有一个诉讼案例集。
①岳麓书院秦简整理小组已经完成了此例集的释读。
这个诉讼案例集抄本为中国秦汉法律史的研究提供了一批珍贵的原始材料。
它记录了公元前232年到公元前222年的17个诉讼案例,抄写于282支简上。
其中12个案例内容较为完整,另外5个案例内容残缺。
该抄本因内容与张家山247号汉墓出土的《奏谳书》相似,②整理小组在第一个整理报告中将其命名为《奏谳书》,不过此标题并不见于抄本。
后来编者经过讨论,将此抄本最终定名为《为狱等状四种》。
《为狱等状四种》的出现,使我们有机会将其与记录汉初诉讼案例的《奏谳书》进行比较,分析这两个抄本的不同及相似之处,从而重构秦到汉初的法律制度(下文中简称岳麓书院此案例集抄本为《状四种》)。
一法律术语经比较,《奏谳书》与《状四种》这两个案例集有很多相同的法律术语。
在我与呂德凯(Michael Lüdke)先生共同编写并将以英文出版的《中国秦汉法律术语字典》(Dictionary of Early Chinese Legal Terminology)一书中,我们分析了《奏谳书》中出现的125种法律术语。
其中有至少78种法律术语(68%)出现在《状四种》中。
同时《状四种》中只有11种法律术语不见于《奏谳书》,而这11种术语中除了表示“调查报告”的“状”以外,其他10种均见于从睡虎地11号秦墓出土的法律抄本③或从张家山247号汉墓出土的汉初《二年律令》抄本④中。
论张家山汉简《奏谳书》定罪量刑程序【摘要】张家山汉墓竹简的《奏谳书》,是研究西汉建国肇始期刑事制度的珍贵文献。
本文从《奏谳书》的案例文本出发,对西汉初年的刑事司法的定罪量刑程序进行梳理,在此基础上对西汉初年《具律》规范在定罪量刑程序中的功能进行分析。
【关键词】张家山汉简;奏谳书;秦汉律本文探讨《奏谳书》案例文本中起定罪量刑作用的公文书,因为定罪量刑诸多程序的核心是“当”程序,因此“当”程序是本文的重点。
关于“当”字在《奏谳书》文本的含义,张家山汉简整理小组对“当”的解释是引《汉书·刑法志》的颜师古注:“当谓处断也。
”处断其实就是定罪量刑的意思,而“当”在定罪量刑程序的具体的特定功能在此注解中并未涉及。
本文认为是“当”就是对应之意,“当”程序就是办案官吏将罪人的罪行对应律条的规定,“当”程序在当时的刑事诉讼中,建构了从犯罪事实到法律规范的桥梁。
一、《奏谳书》的“议”、“当”程序步骤分析《奏谳书》的定罪量刑的诸多相关程序,都是在“鞠”程序也就是确认罪人的犯罪行为之后得以进行的。
本文先从《奏谳书》的案例文本出发,摘取文本的“鞠”文书之后的与定罪量刑程序联系最紧密的“议”、“当”文书,制成表格,以供进一步探讨。
表1 《奏谳书》“议”、“当”文书内容分析表1注:释文根据《二年律令与奏谳书》的释文,为繁体字版。
表格内字体加粗部分,为罪名和刑罚。
上表已经将《奏谳书》的跟定罪量刑有关的“议”、“当”文书内容的相关案例文本都收录了。
从以上的表格内容,我们可以初步归纳总结《奏谳书》诸案例文本的定罪量刑程序,一共分四个步骤。
第一步,整理案情和抄录律令。
这一步骤是定罪量刑的准备工作。
整理案情,就是将“鞠”文书进行编辑整理,抄录下来作为定罪量刑的基础。
抄录律令,抄录案例相关的诸律令的条文。
我们可以看到,在《奏谳书》的部分案例中,全文抄录了相关的律令条文。
而在另一部分案例文本中,则没有了抄录律令条文文字的内容。
本文推测没有抄录的原因是因为各种因素导致的省略。
作者: NULL
作者机构: 江陵张家山汉简整理小组
出版物刊名: 文物
页码: 22-25页
主题词: 奏谳书;江陵;张家山汉简;名数;竹简;男子;西汉时期;大夫;案例;汉墓
摘要: <正> 江陵张家山247号汉墓出土竹简中之《奏谳书》共227简,包含春秋至西汉时期的案例20余件,本期发表的释文为《奏谳书》的前半部分,包括16件案例。
部分竹简见图版叁。
一十一年八月甲申朔己丑,夷道(冫介)、丞嘉敢谳之。
六月戊子发弩九诣男子毋忧,告为都尉屯,已受致书,」行未到,去亡。
·毋忧曰:变<蛮>夷,大男子,岁出五十六钱以当(?)(徭)赋,不当为屯,尉窑遣毋忧为屯,行未到,」去亡。
它如九。
·窑曰:南郡尉发屯有。
关于张家山汉简所显示的汉初法律的几点看法【摘要】汉文帝刑法改革并不是一个一刀切的过程,而是整个汉王朝刑事政策的延续和发展。
所谓汉承秦制事实上是批判的继承,与秦律相比,西汉初年,肉刑已经逐渐从刑罚体系中退出,而与其相适应的是宫刑的适用也受到局限。
【关键词】黥城旦舂;刑城旦舂;赎刑;宫刑近些年来,随着出土史料的逐渐增多,曾经风靡一时的研究张家山汉简的热潮渐渐退去,但是张家山汉简作为研究西汉初年法律的基本资料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本文拟就自己研读张家山汉简的一些心得体会谈一谈对汉初徒刑体系的一些浅见。
“张家山汉简”[1]中隶臣妾的罪名有以下:毁封、臧值不赢二百廿到百一十(贼律简16);强与人奸(杂律简193);斗殴变人(贼律简31);女子已坐亡赎耐,后复亡当赎耐者(亡律简158);于诸马牛到所穿穽未有杀伤(田律简251);妻殴夫(贼律简33);殴兄姊及亲父母之同产(贼律简41);主为奴妻若与奸(杂律简190);戍盗去署及亡过七日(兴律简398);令到不自占名数盈卅日(《奏谳书》案例14)。
其中除“强与人奸,腐以为宫隶臣”外,其他均为耐为隶臣妾。
而传世文献中所载:中二年,侯胜嗣,二十一年,坐不斋,耐为隶臣;建元三年,侯信成嗣,二十年,元狩五年,坐为太常纵丞相侵神道,为隶臣;高后五年,侯胜嗣,七年,孝文四年,有罪,为隶臣;侯生嗣,孝武初有罪,为隶臣;后七年,侯释之嗣,三十一年,元朔四年,坐诈疾不从,耐为隶臣。
[2]此五条中,两条耐为隶臣,三条为隶臣。
终不见刑隶臣或黥隶臣字样。
再看鬼薪白粲。
在张家山汉简中,鬼薪白粲一罪没有与之对应的犯罪行为,其往往以两种方式出现,一作为刑徒身份,一则以“鬼薪白粲罪”形式出现。
唯一例外在于具82:“上造、上造妻以上,及内公孙、外公孙、内公耳玄孙有罪,其当刑及当为城旦舂者,耐以为鬼薪白粲”一句出现“耐以为鬼薪白粲”。
再看汉简中出现的黥和刑。
除去黥城旦舂、黥以为城旦舂以及刑城旦舂等从表面即可辨别的词组之外,张家山汉简中的黥和刑还有以下:一、黥(一)鬼薪白粲殴庶人以上,黥以为城旦舂。
张家山汉简《奏谳书》中的司法程序词语研究张家山汉简《奏谳书》为我们更好地了解西汉的法律制度,特别是其诉讼制度提供了可能。
对《奏谳书》中的审判术语进行研究,一方面可以知道这些术语在西汉法律中的意义,也可在语言研究方面纠正历代训诂和现代字典辞书中的缺漏甚至错误。
标签:张家山汉简;司法程序;审判词张家山汉简《奏谳书》是议罪案例的汇编,它包括春秋至战国时期的二十二个案例,大体按年代的早晚安排。
其实,除去春秋时期的四个案例记述、两个秦朝案例,其余十六篇均是西汉时期的司法文书。
这些文书为我们研究西汉的法律制度,特别是审判制度提供了翔实的材料。
历来的中国法律史在谈及西汉的诉讼制度时都比较模糊,《奏谳书》却给我们作了完整的描述。
以往的中国古代法律史大都认为,“汉时地方司法机关权力很大,一般案件均可自行处理,并握有死刑案件的处决权……仅遇有重大疑案始转呈廷尉,或由丞相及其他行政官吏共同审议,最后由皇帝核夺决定”,但从《奏谳书》文献看,情况并非如此简单。
一、从处罚的对象看《奏谳书》呈报廷尉的,有郡国丞相、县令这样的大官,如:①北地守漱(谳):女子甑、奴顺等亡,自处目阳,甑告丞相自行书顺等白赎,甑所臧赃过六百六十,不发告书,顺等以其故不论,疑罪。
廷报:甑、顺等受、行赇狂(枉)法也。
(5l~52)②七年八月己未江陵丞言:醴阳令恢盗阳官米二百六十三石八斗 (69)74)也有一般小吏,如:③八年十月己未,安陆丞刻(劾)狱史平舍匿无名数人男子种一月……(63--68)更有亡奴逃妾之流,如关于亡奴武的案件(37~48),关于婢媚逃亡的案件(8~16)。
由此可见,其处理对象遍及各阶层,并无社会地位之区别。
二、从犯罪行为看有杀人罪、盗窃国库罪,也有行受贿罪、伪造公文罪、逃亡罪、渎职罪,还有娶亡人为妻罪、匿藏亡人罪、让囚徒为私人劳动罪。
罪无大小,均有谳书。
这说明西汉已有一套严格的两审终审制的司法体系,并非只有重大案件才上报。
西汉的审判程序由于《史记》、《汉书》未载,因而目前的法律史或未谈及,或一笔带过,这无疑是一个遗憾。
《奏谳书》所见西汉初年的户籍问题作者:袁延胜来源:《古代文明》2016年第03期提要:从张家山汉简《奏谳书》案例看,西汉初年,汉政府确实依据高祖五年诏放免奴婢为庶民,承认汉朝建立前发生的身份变动;秦末汉初年间,由于战乱,流亡人口很多。
西汉初年,政府一方面鼓励“不书名数”者著籍,一方面对亡逃者和隐匿户口者予以严厉打击;高祖九年(前198年)汉政府迁徙六国贵族到关中,并著籍关中,迁徙者的身份已经是“汉民”,如果逃回原籍,就是“亡之诸侯”,是违法行为;西汉时期,“道”所管辖下的“蛮夷”也是国家的编户齐民,国家对他们实行有效的管理。
如果逃亡,照样受到法律的惩处。
关键词:《奏谳书》;张家山汉简;西汉DOI: 10.16758/ki.1004-9371.2016.03.008张家山二四七号汉墓出土的《奏谳书》是议罪案例的汇编,包含春秋至西汉时期的22个案例,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1993年、1995年《奏谳书》释文先后公布,12001年,《奏谳书》竹简的图版及释文公布,22006年释文修订本出版,3为进一步研究《奏谳书》奠定了基础。
《奏谳书》公布后,学者分别从秦汉司法实践、秦汉法律制度、秦末汉初的历史、文本复原等角度进行了研究,取得了不少成绩。
4《奏谳书》案例中属于西汉的有17例,而且这17个案例全部属于高祖刘邦时期的,为我们研究西汉初年的历史提供了难得的资料。
高祖刘邦时期是汉朝的初建时期,经过多年的战争,国家已经“形竭神疲”,因此西汉初年,汉朝的首要任务是恢复社会秩序。
而对人口的控制和管理就是其中的一项重要内容,这在《秦谳书》中有生动的体现。
尽管学者已对《奏谳书》所反映的人口问题做了论述,5但还不全面,还有待深入探讨,有鉴于此,笔者拟对《奏谳书》案例中所反映的汉初奴婢放免问题、亡人问题、隐匿户口问题、迁徙六国贵族实关中、少数民族人口著籍等问题进行论述。
不当之处,敬请指正!一、《奏谳书》所见汉初奴婢放免及“书名数”问题奴婢问题是秦汉时期的一个主要社会问题。
讀張家山漢簡《奏讞書》釋文小記郭永秉(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張家山漢簡《奏讞書》公開發表的釋文,除了最早的《張家山漢簡〈奏讞書〉釋文》(發表在《文物》1993年第8期和《文物》1995年第3期上)之外,目前較爲重要的本子有《張家山漢墓竹簡(二四七號墓)》(文物出版社2001年11月)所收釋文,《張家山漢墓竹簡[二四七號墓](釋文修訂本)》(文物出版社2006年5月)所收修訂釋文,以及最近出版的《二年律令與奏讞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8月)所收釋文。
由於《二年律令與奏讞書》(下簡稱“《二年》”,引此書只標頁碼)利用了紅外綫照片,也結合了學者最近研究成果,所作釋文較前述各種釋文有所改進,可謂後出轉精。
不過我們在閲讀《奏讞書》的過程中,發現釋文中仍有少量值得提出的問題。
我們不揣淺陋,把這些意見逐條寫出,供研究《奏讞書》的學者參考,錯誤之處敬請方家指正。
1.6號簡“毋憂變(蠻)夷大男子”的“變”字(第333頁),從《二年》所收的較爲清晰的紅外綫圖版(第61頁)看,顯然就是从“虫”的“蠻”字,其寫法與《二年律令》19號簡“蠻”字同(第5頁);這在《張家山漢墓竹簡(二四七號墓)》的圖版(第53頁,下簡稱“原圖版”)上也能看得出來。
2.22號簡末字和64號簡倒數第五字,各本釋文皆逕釋“鞫”,從原圖版和紅外綫圖版看,皆當釋為“鞠”,括注“鞫”,和32號簡、90號簡等以“鞠”表“鞫”的習慣相同。
施謝捷先生《張家山M247漢簡釋文》(未公開發表)早已根據原圖版正確改釋為“鞠”。
3.49號簡“公大夫昌苔(笞)奴相如”(第345頁)的所謂“苔”字,從圖版看(第65頁)其實本就是从“竹”的“笞”字。
《奏讞書》“笞”一詞多見,皆用“笞”字(如112號簡)或“治”字(如107號簡)表示,卻從未見使用“苔”字者;秦漢文字的“竹”頭和“艸”頭有個別例子確實難以分別,1但是此字所从的卻是明確無疑的“竹”頭,其寫法與《奏讞書》112號“笞”字、51號“符”字等“竹”頭寫法全同;而17、18、19、23號簡“菑”字的“艸”頭則與此顯然有異。
因此此字當逕釋為“笞”。
4.76、77號簡“弗窮訊”的“窮”字,各本釋文皆如此。
從文義上看是正確的,但從圖版看,二字本作、,逕釋“窮”與字形不符,似有不妥。
此字當釋為“”,馬王堆帛書《老子》甲本17行有此字作,整理者將該字所在的文句釋讀為“其用不(窘)”。
看來整理者似認爲帛書的“”字是从“君”聲的,這得到了一些學者的贊同。
2整理者的意見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不過既然郭店楚簡1參看裘錫圭先生《帛書〈春秋事語〉校讀》,《湖南省博物館舘刊》第一期,《船山学社》杂志社编辑出版,2004年7月,第86頁注[18]。
2國家文物局古文獻研究室:《馬王堆漢墓帛書[壹]》,文物出版社1980年3月,《老子》乙組14號簡和今本《老子》四十五章跟帛書對應的話皆作“其用不窮”,再結合《奏讞書》的文例看,“”字似有可能就是“窮”的訛別之體3。
“窮”的“躳”旁所从的“呂”,本易與“邑”混同;其所从的“身”旁變為“君”,疑是為適應讀音變化而改換的聲旁,“窮”字从“君”聲,大概反映了秦漢時代已收-ŋ尾的冬部字,與收-n尾的文部字相混的特徵。
孔家坡漢簡日書《歲》篇460號簡“雄”字左从“君”,“雄”是蒸部字,這也應該是反映-ŋ尾與-n尾混同事實的例子。
4秦漢文字中的“厷”旁與“君”旁只差一筆,同時也有字形相混的因素,與“”、“窮”之例略有不同,但可作爲參考。
此字按照慣例可釋寫為“〈窮〉”。
5.146號簡一見,158號簡兩見“儋乏不鬬”之語。
各本釋文皆如此。
5從圖版看,被釋為“儋”之字本作、、形,其右半所从與一般“詹”字寫法有較大區別——右上部並非“詹”所从的“人”第3頁。
參看陳松長編著:《馬王堆簡帛文字編》,文物出版社2001年6月版,第309頁。
3高明先生在帛書《老子》“”字後括注“窮”,並指出帛書《老子》“《甲》本假借字與別體字較多,如……‘’乃‘窮’之別體。
”(《帛書老子校注》,中華書局1996年5月版,第41~42頁。
)4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隨州市考古隊:《隨州孔家坡漢墓簡牘》,文物出版社2006年6月版,《日書圖版》第110頁、彩版五。
“窮”、“雄”跟“君”都是合口三等平聲字,只有韻尾不同,所以此二字从“君”聲是很合理的。
關於冬部字跟文部字相混的例子,參看沈培先生《上博簡〈緇衣〉‘’字解》,謝維揚、朱淵清主編:《新出土文獻與古代文明研究》,上海大學出版社2004年4月版,第135~136頁。
5劉釗先生疑“儋乏”應讀為見於《晏子春秋·諫下十八》的“殫乏”,謂“乃‘困頓’之意”(原載《〈張家山漢墓竹簡〉釋文注釋商榷(一)》,《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3年第3期第2頁,參看《二年》第368頁引)。
但“儋”是談部字,“殫”是元部字,古音有一定距離,因此此說也有疑問。
形,也缺少“詹”字左側所應有的一長撇。
《奏讞書》223號簡有“瞻”字作,《二年律令》467號三見“詹”字,分別寫作、、,“詹”旁及“詹”字的寫法與此明顯不同。
仔細觀察這三個字形可以發現,此字右上角所从的顯然不是“厃”,而是“只”;這在上舉第一、第三形中非常清楚,第二形的寫法雖然有些怪,但也可以看出它是把“只”形腳部的兩筆寫得較平,看上去像一條直綫而已。
此字右下部分所从,從第一形看很明顯是“言”旁(過去把此字釋為“儋”,當然也是承認這一點的),第三形比一般的“言”旁少了兩筆,應該是寫在下部的“言”旁之省形,這種省寫在某些从“言”旁的字中多見。
6第二形所从的“言”旁橫筆左側起筆較重,所以看起來像連起來的一道竪筆,這種書寫特點和《奏讞書》185行(次)字左側兩點的寫法類似。
准此,這個字顯然就是《說文·三上·言部》的“”字。
《說文》訓“”為“待”,放在簡文中難以講通。
據《説文》,“”字从“伿”聲,簡文的“”字似可讀為“伿”。
《說文·八上·人部》“伿,隋也”(此據大徐本),小徐本《說文》訓為“惰也”。
《說文》研究者多認爲“隋”字當從小徐本改為“惰”,7可從。
段玉裁《說文解字注》釋此“惰”字為“不敬”,可信。
段氏還指出“醫經‘解’之‘’當作此字”(引者按,段氏所說即《素問·平人氣象論》的“尺脉緩濇,謂之解”。
)。
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為段說作進一6如某些“善”字的“言”旁寫法,參看漢語大字典字形組編:《秦漢魏晉篆隷字形表》(四川辭書出版社1985年8月版)第173頁“善”字條所引“天文雜占”例、“孫子一〇”例。
7參看丁福保編纂:《說文解字詁林》,中華書局1988年4月版,第8151頁引各家說。
步補充論證,此書以爲“伿”字“亦作,醫經‘解’誤作‘’”。
8秦漢文字的“朿”旁與“亦”形相混(如“迹”為“”字異體),“朿”、“只”古音相近,如段、朱此說可信,則《素問》所見的“〈〉”字應當就是表示懈惰之義的“伿”的異體字。
所以簡文的“”可讀為“伿”,應訓為“惰”、“不敬”。
簡文的“乏”,應當訓為“廢”,與《二年律令》270號簡“乏事”之“乏”義同。
9睡虎地秦墓竹簡《秦律十八種》115號簡:“御中發徵,乏弗行,貲二甲。
”整理者注:“乏,廢。
《急就篇》顏注:‘律有乏興之法,謂官有所興發而輒稽留,乏其事。
’”整理者還將“乏弗行”翻譯為“耽擱不加徵發”。
10“乏弗行”和“乏不鬬”的結構相同,可見“乏不鬬”之“乏”當亦是“廢”的意思;“伿乏不鬬”則是在“乏”前加上一個和“乏”字義近的“伿”字(“伿”訓“惰”、“不敬”,義與“廢”相承),這應是強調“乏”是由於“伿”(不敬)而產生的結果。
“伿乏不鬬”意即惰棄不戰(“惰棄”見於《左傳·成公十三年》;《漢書·五行志中》“公受玉卑,其容俯……卑俯,替也”顏師古注:“替,廢惰也。
”“惰棄”、“廢惰”義皆與“伿乏”近)。
一說“”或可讀“”。
《說文》說“”字“讀若”,大徐本《說文》訓“”為“楚謂小兒嬾”(小徐本“”字訛為“飱”),段玉裁等學者據《玉篇》、《廣雅》云“楚人謂小嬾曰8段、朱說皆見《說文解字詁林》第8151頁引。
9“乏”字古可訓為“廢”,參看朱德熙、裘錫圭先生《平山中山王墓銅器銘文的初步研究》,《朱德熙文集》第五卷,商務印書館1999年9月,第101頁注[11]。
“乏”的“疲倦”義起得很晚(參看王力主編:《王力古漢語字典》,中華書局2000年6月版,第7頁),《二年》云“乏,疲倦”(第369頁),是錯誤的。
10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編:《睡虎地秦墓竹簡》,文物1990年9月版,第47~第48頁。
”、“,嬾也”,認爲《說文》的“兒”字為衍文,11其說可從。
“”本是楚地語詞,與《奏讞書》此則157號簡所說案件的發生地“所取荊新地”完全相合。
“嬾”、“乏”連言,似也可說通。
不過,訓“惰”、“不敬”的“伿”,和訓“嬾”的“”,語音相近(讀為“”的“”从“伿”得聲),語義似亦有引申關係,不排除“伿”、“”兩詞有語源上的親屬關係。
這樣看,上述二說似乎並不完全矛盾。
6.152號簡的字,原整理者未釋,《二年》釋為“熟”(第365頁、第369頁注[三八])。
此字左上部分顯然从二“火”;左下部分原圖版不很清晰,但從《二年》的紅外綫圖版(第76頁)看,左下角的“”形還能夠辨認;右半部分寫法很特殊,但肯定也不是“丮”旁,所以此字釋“熟”不可信。
我認爲此字和馬王堆帛書《老子》甲本65行“鄰邦相望”和《戰國縱橫家書》208行“誠為鄰世世無患”兩句話中用作“鄰”的字是一個字。
帛書《老子》的整理者釋字為“”,《戰國縱橫家書》的整理者釋為“粼”,似以後者所釋較爲可信。
12因此我們認爲此字可能應釋為“粼”,其特點是“粼”所11參見《說文解字詁林》第8318頁引《段注》、《句讀》等說。
12《秦漢魏晉篆隷字形表》釋此二字為“僯”(第113頁),其摹本分別作(《老子》例)、(《戰國縱橫家書》例),經過與原圖版核對,《老子》字形左下所从“舛”旁,被摹成兩個同方向的“”,與原形不合;《戰國縱橫家書》字形右側的兩筆本應是連接在一起的,此摹本成爲分開的兩筆,略誤,此形左下的“舛”旁摹寫似也不一定有根據。
據《說文》,“僯”是“遴”的或體;但此字右半所从與“人”形有所不同(尤其是《老子》之形),且偏旁位置和“僯”不同,釋“僯”之說恐不可從。
从的“巜”旁右筆寫作較長的橫折形(在這點上,、二字更爲一致)。
《二年》認爲當在所謂“熟”字前斷句,應當是正確的。
“粼視氏所言籍”的“粼”可能是修飾“視”這個動作的詞,此字應讀為何詞,目前我還沒有確定的意見,待考。
或疑“粼”字可讀為“瞵”。
“瞵”字《說文》訓“目精也”,《楚辭·九懷·昭世》“進瞵盼兮上丘墟”洪興祖《補注》:“瞵,力辰切,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