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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俄罗斯政治体制的转轨

评俄罗斯政治体制的转轨

王正泉

2011-02-24 11:21:02 来源:《东欧中亚研究》2000年第4期

苏联解体以后,俄罗斯的政治体制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从过去那种高度集权的政治模式,逐步转变为一种具有俄罗斯特色的西方民主政治模式。这个转轨过程,充满尖锐的矛盾和斗争,引起社会的剧烈震荡。现在,俄罗斯政治体制的基本框架已经确立,但转轨过程尚未完成,俄罗斯并未成为真正的民主国家。

一俄政治体制转轨的两个阶段

俄罗斯政治体制的转轨,实际上在苏联解体之前就已经开始。当时的苏联还是一个统一的联盟国家,因此戈尔巴乔夫在全苏范围内推行的“改革”,也推动了俄罗斯政治体制的转轨。

俄罗斯政治体制转轨的过程,大体上以1993年10月为界,分为前后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1990年到1993年9月,主要是政治制度的转轨。在此期间,俄罗斯从苏联时期那种以一党执政、一党独存、党政融合、议行合一为特征的传统社会主义政治制度,转变为以总统设制、多党政治、议会民主、三权分立、自由选举等为特征的资本主义政治制度。其主要标志,就是“民主派”夺取了政权,共产党失去了执政地位,社会主义制度被摧毁,国家性质发生根本变化。这一切,都通过修改宪法得到确认。

在这一阶段,俄罗斯经历了六个重大事件。(1)议会民主制的建立。1990年春,俄联邦决定建立“人民代表大会”,先是通过自由选举产生了1 060名人

民代表,后来在5月举行的俄联邦第一次人代会上,叶利钦当选为俄最高苏维埃主席(议长)。(2)“民主俄罗斯”运动的成立。1990年10月由30多个党派联合而成的这个组织,实际上成了叶利钦夺取政权的政党基础。(3)全民投票赞成建立总统制。1991年3月17日,在全苏联举行全民公决的同时,俄联邦附带就本共和国是否设立总统职位问题进行投票,结果有69.85%的投票者赞成设立总统职位。(4)俄联邦《总统选举法》和《总统法》的通过。前者由俄最高苏维埃在1991年4月24日批准,后者则由同年5月下旬召开的俄联邦第四次人代会通过。(5)叶利钦当选俄罗斯首任总统。在1991年6月12日举行的选举中,叶利钦得到57.3%的投票者的拥护。这不仅标志着俄罗斯总统制的确立,而且标志着俄罗斯政权的易手。(6)叶利钦,总统扩大权力。1991年10月召开的俄联邦第五次人代会,不仅基本赞同叶利钦提出的激进经济改革方案,而且支持他扩大总统权力的要求,同意由他兼任政府总理,并独自确定联邦政府和地方政府的组成。

俄罗斯政治制度的转轨,引起了剧烈的动荡和危机,造成了严重的损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当时,群众性的游行、示威、集会和罢工不断发生,社会动乱愈演愈烈;民族冲突和地方分裂活动此伏彼起,一浪高于一浪;经济形势日益恶化,工农业生产连年滑坡,人民生活急剧下降;社会问题尖锐突出,犯罪活动猛烈上升。总之,整个国家陷入灾难的深渊。

第二阶段从1993年10月到现在,主要是政治体制的调整。在此期间,俄罗斯在政治制度基本已定的情况下,在政治体制方面进行调整,从“苏维埃体制”转变为“总统集权制”。这也就是“总统集权制”的形成、确立和运行阶段。

尽管当时的政治制度已经转轨,但俄罗斯的政权体制并未理顺。过去已作过多次修改的宪法,本身包含许多矛盾,总统与议会之间的职权划分很不明确。

例如,当时的宪法一方面体现“一切权力归苏维埃”的原则,规定“人代会”是国家最高权力机关,既有立法权,又有对行政机关强有力的监督权;另一方面又规定总统既是国家元首,又是政府首脑,拥有领导国家的大权。比较而言,当时议会的权力比总统还要大。例如,议会有权修改宪法,有权通过立法,有权批准政府的组成;总统则无权解散议会,无权否决议会通过的立法,总统所拥有的许多职权是经过议会批准暂时授予的。这种权力结构,实际上保留着过去那种议会合一的“苏维埃体制”的特征。其引起的后果,就是每逢在经济改革等方面出现分歧的时候,总统与议会便展开激烈的斗争,出现“双重政权”局面。于是,就发生了1993年10月“炮打白宫”的流血事件。

通过“十月事件”,叶利钦摧毁了议会,镇压了反对派。随后,又宣布解散各级苏维埃,禁止“劳动俄罗斯”、“救国阵线”等20多个反对派政党和组织的活动,停止《真理报》、《苏维埃俄罗斯报》等10多家报刊的发行,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初步形成“总统集权”的局面。

与此同时,叶利钦发布总统令,把立法机关改名为“国家杜马”,并宣布举行新的议会选举。随后,又对制宪会议通过的新宪法草案作了修改,使新宪法草案充分体现“总统集权”的精神,然后提交全民公决。1993年12月,全民公决通过了新宪法,这标志着“总统集权制”的正式确立。以后几年,便是“总统集权制”的运行阶段。

总的说,“总统集权制”的运转在前几年比较正常,而且对稳定局势发挥了积极作用。人们看到,自1993年12月以后,俄罗斯的政治生活开始走上宪法轨道,宪法成了判断国内各种政治行为的准则,各派政党的活动也受到宪法的规范和制约。但是,“总统集权制”后来几年的运转却变得异常困难,其弊病也越来越暴露出来。

二俄罗斯“总统集权制”的主要特点

俄罗斯的“总统集权制”,是在“炮打白宫”后的特定条件下建立起来的。其基本特点,就是总统权力极大,议会权力很小,政府缺少独立性,形成一种“强总统、弱议会、小政府”的格局。

第一,总统决定内外政策,议会无法监督。宪法规定:总统有权“决定国家对内对外政策的基本方向”;总统有权“发布命令和指示”,全国“都必须执行”。这就是说,国家的内外政策,都由总统全权处理,议会即使有异议,也无法监督和修改。例如1994年?月,俄政府提出第二阶段私有化的改革方案,国家杜马两次拒绝通过。最后,叶利钦就绕过议会,以总统令的形式加以颁布,强制推行。这种总统令,实际上也是一种立法权。而在美国,总统是无权发布具有法律效力的总统令的。

第二,总统直接任命政府,议会多数派难以进入政府。宪法规定:除任命政府总理需经国家杜马批准外,总统有权任免政府副总理和各部部长,有权组成联邦安全会议和总统办公厅,有权任免武装力量最高统帅部等等。这就是说,人事大权都掌握在总统手里。于是便出现一种奇特现象:在通过选举产生的议会中,少数派可以组织政府,多数派反而难以进入政府。这种情况,在实行议会制的西方国家是根本不可能有的。即使在实行总统制的美国,总统挑选的政府成员也要逐个地交给参议院进行审查,经过参议院同意后才能任命。

第三,总统拥有强有力的否决权,议会的立法权受到很大限制。宪法规定,国家杜马通过的法案,需先由联邦委员会(上院)通过,再由总统签署,才能颁布和生效。如果总统否决这一法案,则须由联邦委员会(上院)和国家杜马(下院)各占2/3以上的代表投票赞成,才算通过。所以,议会很难通过总统所不喜欢的法案。有材料说,第一届国家杜马成立半年内共通过44项新法案,其中有34

项因没有得到总统签署而丢进字纸篓;第二届国家杜马1997年春季会议共通过200多项法案,总统签署的只有90多项。

第四,总统有权解散议会,议会很难监督政府。宪法规定:国家杜马三次否决总统提名的总理人选,总统有权解散国家杜马;国家杜马如对政府提出“不信任”,第一次总统可以不加理睬,如在三个月内再次提出“不信任”,总统就有权或者解散政府,或者解散国家杜马。由此可见,大权都在总统手里,议会起不了多大作用。而在美国,总统是无权解散议会的。

第五,议会很难罢免总统。宪法规定,如总统“叛国或犯有其他重罪”,联邦委员会(上院)可以罢免总统。但是,罢免的程序十分复杂和艰难,先后必须经过如下几个步骤;国家杜马1/3以上议员“提议”;国家杜马专门委员会作出“结论”;国家杜马2/3以上多数通过“指控”;最高法院作出总统犯罪的“结论书”;宪法法院作出“指控符合规定程序”、罪行得到证实的“裁定”;联邦委员会(上院)2/3以上议员赞同。这样,罢免才算通过。还有一个重要的细节,即上下两院所有投票中的1/3和2/3等等,其计票办法都是按议员的“总数”,而不是按“出席”议员的人数来计算的。因此,总统要解散议会比较容易,议会要罢免总统却非常困难。而在美国,对总统的弹劾既可因“叛国罪”,也可因“贿赂罪”或“其他重罪轻罪”;对总统的弹劾,由众议院简单多数就可提出,由参议院出席议员的2/3多数赞同即可通过。这比俄罗斯要简单得多。

第六,议会难以修改宪法。按照宪法规定,联邦委员会(上院)或国家杜马(下院)有1/5以上代表赞同,可集体提出修改宪法条款的建议,但议会(包括上院和下院)不能修改宪法第一、二、九章的条款(共68条)。如要修改这几章的宪法条款,需有上下两院各3/5代表的赞同,然后召开制宪会议,经制宪会议2/3成员的赞同或全民公决的赞同,才能通过。这就是说,在现行宪法的137个条款

中,有一半条款是议会不能加以修改的。至于宪法第三至八章(共69条)的修改,需得到国家杜马2/3成员和联邦委员会3/4成员投票赞成,此外还需得到2/3以上联邦主体的立法权力机关的赞同。因此,这部分宪法条款也是很难修改。

总之,俄罗斯总统的权力极大,议会的权力很小。久加诺夫在俄共“三大”上说:“在现制度框架内建立的议会,实际上毫无权力,它的立法全权受到执行权力机关的双重检查,不具备对政府活动的监督职能”。后来又说:“任何杜马,即使是由100%的共产党人组成,在目前的宪法下,其潜力也是有限的。”

俄罗斯的“总统集权制”,是在“民主派”占居优势、整个社会情绪向右摆的历史条件下建立起来的。当时的叶利钦,也正值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实力强大、声望很高,处在上升时期。因此,“总统集权制”的建立,在结束“双重政权”局面、稳定局势方面曾起到积极的作用。但后来几年,俄罗斯的政治形势和社会条件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由于激进经济改革的失败,社会情绪明显向左摆,“民主派”的力量急剧下降,俄共的影响大幅度上升。而叶利钦的个人状况也出现了重大变化,处在体弱多病、地位虚弱、威信下降的衰落时期,已经很难集中精力来治理国家。所以,在1996年总统选举之后,“总统集权制”的弊病便暴露得越来越明显,并多次引起政治风波,严重影响到国家和社会的正常发展。

三围绕“总统集权制”展开的尖锐斗争

对于“总统集权制”的弊病,俄罗斯政界和社会舆论早有不满,因此几年来一直强烈要求修改宪法、限制总统职权,并多次展开斗争。其间,呼吁修改宪法的高潮曾出现过五次。

第一次是1993年12月对宪法草案举行全民公决的时候。当时,在取得议会竞选资格的13个政党中,有8个公开反对这部宪法草案,其中既有左派政党,

也有中间派和中右派政党。俄共认为,这部宪法草案是“反人民的宪法”,因此号召选民投反对票。民主党领导人之一、前政府司法部长费奥多罗夫则说,这个草案是“专制制度的宪法”。“亚博卢”领导人亚夫林斯基也认为,这部宪法草案“不民主”,如果由“一个反革命分子”当选总统,这部宪法“很可能成为非常危险的工具”。即使对宪法草案持赞成态度的几个党派,也对其中的部分条款有所保留。例如,“统一和谐党”领导人沙赫赖认为,这部宪法草案有“严重缺陷”,需要作修改。“俄罗斯选择”运动领导人盖达尔也说:新宪法草案是“政治危机时期的产物”,其中“有不少是我不喜欢的内容”。但他们认为“有”总比“没有”好,所以主张加以通过。只有日里诺夫斯基领导的“自由民主党”,才对这部宪法草案表示坚决拥护。应当指出,尽管这部宪法草案后来得到全民公决的通过,但投赞成票的只有3 293万人,虽占投票选民的58.4%,但只占在册选民的31%。这就说明,这部宪法的居民支持率是比较低的,它的权威性也是比较差的。

第二次是1996年下半年到1997年春叶利钦患病的时候。当时,由于叶利钦总统病重,政权不能正常运转,政界人物便纷纷要求修改宪法,削减总统职权,甚至要求叶利钦辞职。时任俄联邦安全会议秘书的列别德说:叶利钦的身体很糟,是个“有病的老人”,应该辞职。“亚博卢”领导人亚夫林斯基说:叶利钦总统“未能解决国家面临的一半问题”,无论总统患病与否,他实际上已经失去决策能力。上院议长斯特罗耶夫提出:“宪法不是偶像”,国家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只靠总统命令和政府决定生活。为此,他建议修改宪法,扩大议会对国内经济和政治方针的决策和实施权力,参与对政府第一副总理和强力部长的任命。国家杜马主席谢列兹尼奥夫则对国家实行的总统制表示担忧,认为俄罗斯已经出现政权危机。1997年1月14日,国家杜马安全委员会还专门起草一个文件,建议提前终止叶利钦的总统职权。

应当指出,许多人要求修改宪法,不仅是对疾病缠身的现任总统叶利钦表示不满,而且更是担心未来,害怕某个铁腕人物今后当上总统,会利用这部宪法来实行专制独裁。然而,这场群情激忿的呼吁并没有结果,只能不了了之,原因是“总统集权制”是宪法规定的,而宪法又是很难修改的。

第三次是1998年3月更换政府以后。当时,叶利钦突然解散切尔诺梅尔金政府,连续三次提名年仅35岁的基里延科为新总理人选,而且用“解散杜马”的威胁逼迫议会加以批准。国家杜马虽然无奈屈服,但同总统发生激烈对抗,造成局势剧烈动荡。此后,反对派对叶利钦发起弹劾运动,并强烈要求修改宪法。他们在国家杜马先后提出三个宪法修正案。第一个修正案规定,要修改关于总统、总理、议会相互关系的宪法条款,限制总统职权,扩大议会权力。第二个修正案规定,总统在住院、生病、休假期间由总理代行总统职权。这两个修正案均由国家杜马通过,但都被叶利钦在8月8日加以否决。反对派提出的第三个修正案,是要简化弹劾总统的程序。其一是把最高法院排除在弹劾程序之外,其二是删去总统“犯有叛国罪或其它重罪”才能弹劾的规定,把宪法修改成只要国家杜马提出“指控”,并经宪法法院确认,联邦委员?lt;上院)就应审议解除总统职务问题。这一系列事实说明,修改宪法、限制总统职权问题已再次高涨起来,成为俄政坛斗争的主要内容之一。

第四次是1998年8月再次更换政府之后。当时,叶利钦再次解散政府,解除基里延科的总理职务,两次提名5个月前被免职的切尔诺梅尔金为新政府的总理。由于国内面临严重的危机,为了争取国家杜马对切尔诺梅尔金担任新总理的批准,叶利钦不得不作出重大让步。这种让步,包括同意建立联合政府、扩大议会权力和修改宪法等重要内容。9月7日,叶利钦甚至单方面在各方拟定的《政治协议》上签了字。

叶利钦的这种让步是前所未有的。因为《政治协议》规定:协议签署后一个月内提出修改宪法的“立法动议”,以便扩大议会和政府的权力,并相应修改《政府法》和制定《制宪会议法》;新政府成员的人选由总理同国家杜马“进行磋商”,然后由总统任命,总统还应根据国家杜马的意见解除政府成员的职务;按照“协商一致”的原则由总统、政府和议会共同制定关于“社会经济发展”和“消除社会经济危机”的构想。由此可见,《政治协议》实际上修改了现行宪法,体现了重新分配权力的精神,扩大了国家杜马的职权,从而也就触及到“总统集权制”的要害。但是,这次修改宪法的良好机会最后被错过了,因为俄共等反对派突然改变了态度,拒绝在《政治协议》上签字,坚决不同意让切尔诺梅尔金当政府总理。

这场政治交易的失败,又把修改宪法问题暂时悬挂了起来。1999年1月,时任政府总理的普里马科夫提出“政治和睦”建议,主张为了保证政治稳定,总统、议会和政府都暂时放弃“部分宪法权力”,即总统不解散国家杜马、不解散政府,国家杜马不对政府投不信任票,同时停止对总统的弹劾程序。尽管这个建议得到各方面的支持,但仍然被叶利钦否定。

第五次是1999年两次更换政府以后。叶利钦在5月和8月两次解散政府的举措,再次引起各派政党和社会各界的强烈不满。于是,左、中、右各派政党都提出要求修改宪法、限制总统职权的主张。涅姆佐夫说:应举行全民公决,限制总统权力。“家园”领导人雷日科夫在8月16日的杜马会议上说:必须对宪法进行重大修改,在议会多数派的基础上组建政府。久加诺夫则在这次杜马会议上说:左翼反对派最近将提出关于限制总统权力的宪法修正案,希望在本届杜马任期届满前能够通过这项法案。除了国家杜马中俄共和“家园”这两个最大的议员团以外,新成立的“祖国一全俄罗斯”联盟也提出,要通过宪法改革,重新分配总统、政府和议会的职能。这个联盟的领导人普里马科夫在8月17日发表声

明说,总统应把部分权力和职能移交给政府和议会,应设立副总统职位,政府应是杜马多数派的内阁。9月22日,国家杜马举行会议,讨论关于解除政府总理职务需经杜马同意的宪法修正案,企图限制总统的权力。尽管这个宪法修正案在表决时未能得到2/3多数的通过,但已有247票赞成,超过了半数。总之,修改宪法和限制总统职权,已经成为各派政党和全社会的一致要求。

四俄罗斯并未成为真iE的民主国家

对于俄罗斯政治体制的转轨,这里撇开国家和民主的阶级性不谈,单从形式上进行分析,同西方国家的“民主政治”做一些比较,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即俄罗斯并未成为真正的民主国家。

1.三权分立名不副实

俄罗斯虽然名义上实行“三权分立”,但实际上同“三权分立”原则很不相符。例如,议会三次否决总统提名的政府总理人选,而且否决的可能是同一人选,总统就有权解散议会;总统任命政府总理需要议会批准,总统撤换总理和解散政府却不必经过议会,完全由总统个人决定。这种规定,可以说是世界各国罕见的。在这方面,俄罗斯总统的权力比美国和法国总统的权力大得多。美国总统没有解散议会的权力。法国总统虽有解散议会的权力,但在行使这一权力时应当“征询总理和两院议长的意见”,不能单方面实施强权。此外,俄罗斯政府缺少独立性,完全由总统控制,总理没有组阁权,也没有社会经济方面的决策权和自主权。

俄罗斯总统的过分集权,导致许多严重后果。一是总统一旦生病,使政权不能正常运行。例如,叶利钦在1996年连任总统以后,整整7个半月因病不能视事,使许多重大问题不能及时作出决策,政权的运转近于停顿。而在1998年

7月以后,叶利钦的健康状况又每况愈下,无法正常行使总统职权。二是导致权力的转移,使一些非经选举产生的机构和人物,能行使属于总统的部分职权。例如在丘拜斯掌权时期,总统办公厅由一个辅助机构变成独立的“国家机构”,包揽和干预一切领域的工作。丘拜斯本人则不但控制着文件初阅和送审的权力,甚至拥有代替总统签名的权力,因而被称为克里姆林宫的“摄政王”。三是导致个人专断,随意决策,使形势的发展难以预测。例如,丘拜斯的三起三落,列别德的先扬后弃,切尔诺梅尔金的突然垮台,基里延科、普里马科夫、斯捷帕申的忽浮忽沉,便是叶利钦随意决策的典型表现。此外,叶利钦行使总统权力还经常超越宪法。例如宪法规定,总统要根据政府总理的建议任免副总理和部长。但叶利钦往往越过政府总理直接任免副总理和部长。1997年3月让涅姆佐夫出任第一副总理,1999年4月解除古斯托夫第一副总理的职务而让斯捷帕申取代,就是叶利钦的“杰作”。

总之,俄罗斯的“总统集权制”带有个人独裁性质。叶利钦所拥有的权力,实际上超过当年的苏共中央总书记。过去的苏共中央,毕竟还有不同程度的“集体领导”,叶利钦则完全是一个人说了算,变成一种“半君主制”。布热津斯基在1998年4月?日《华尔街日报》发表文章说:叶利钦“是一位经选举产生,但却是独断专行的‘沙皇”’。涅姆佐夫认为,“俄罗斯并不是一个现代的民主社会,而更像是一个旧式的君主专制国家”。他在1997年12月说:“我曾一度把叶利钦视为

‘沙皇’,看来这并非偶然。现总统所拥有的权力并不小于君主立宪制的君主。”就连叶利钦也不讳言自己类似于“沙皇”,他在1996年竞选总统时,曾不止一次地戏称自己是“鲍里斯一世”。

2.选举制度弊端严重

从形式上看,俄罗斯已经建立了比较民主的选举制度。宪法规定,总统和议会定期由公民选举产生,有关国家的重大问题也可通过全民公决来决定。这当然是一个进步。但是,俄罗斯的选举制度存在许多弊病,居民享有的民主十分有限。

第一,民主选举有时得不到尊重。1993年10月,民选的总统竟然动用武力镇压民选的议会,在世界上开创了一个恶劣的先例。1996年,在总统选举投票之前,现政权曾一度考虑并决定,无论如何不向俄共交权,即使俄共在选举中取得胜利也不交权。

第二,当权者利用国家机关的权力硬拉选票。1996年总统选举时,国防部长格拉乔夫就强制军人投叶利钦的票,并警告部下,如果没投叶的票就可能失去自己的职务。他对军官们说:“要记住你们得到这样的肩章要感谢谁”。俄国防部人士则公开说,军队新兵已被告知,他们必须投叶的票。就连叶利钦也利用现任总统的权力来拉选票。在总统选举第一轮投票结束后,他立即用高官厚禄收买总统候选人列别德,目的是争取列别德的1 000万选民支持自己。

第三,选举受金钱的影响极大。1996年总统选举时的许多候选人,就通过花钱购买选民的支持签名。例如,戈尔巴乔夫、沙库姆、布伦察洛夫等人的实际得票率都在1%以下,支持他们的选民最多也就是几十万人,但他们在申请竞选资格时却获得100万个签名支持。显然,这些签名支持大部分是用金钱买来的。据《莫斯科共青团员》报报道,当时仅莫斯科就有五家专门出售公民签名的公司,一张签名的售价是1 200卢布。

总之,当权的、花钱最多的候选人在选举中获胜,在俄罗斯成了规律。1996年的总统选举就是一个典型。叶利钦的支持率,在当年1月只有8%,但到6月投票时升为35.28%,7月第二轮投票时竟达到53.8%。叶利钦之所以最后获

胜,就是因为他能利用国家机关的权力来进行竞选,利用所控制的新闻媒介来进行反共宣传,并拥有比其他候选人多得多的竞选经费。

1999年12月的议会选举,再次暴露了俄罗斯选举制度的严重弊端。在竞选过程中,现政权和大财团拉一派,打一派,利用自己掌握的权力、财力和舆论工具,大张旗鼓地宣传和支持刚成立两个多月的“团结”联盟,并集中力量攻击和批判“祖国一全俄罗斯”联盟,幕后还对它进行分化、瓦解和收买活动。最后,终于改变了选举形势,取得有利于现政权和大财团的结果。久加诺夫事后说:议会选举“从来没有这样肮脏过”。普里马科夫也含蓄地说:“俄罗斯距离真正的民主还很遥远”。美国《洛杉矶时报》2000年1月1日的文章则说:“俄罗斯的确有了一个名义上的民主体制”,“但这是一个由一小撮寡头政治家控制的几家全国性媒体能够操纵公众舆论、决定选举结果的民主体制”,而这次议会选举就是“由在国家电视台进行造谣中伤的竞选活动所左右的”。

3.政党政治很不成熟

目前,俄罗斯已经从一党制转变为多党制,但政党政治很不成熟。

第一,政党多如牛毛,有几百个甚至上千个。许多政党人数不多,只有几十、几百人,而且稀奇古怪得很。例如有什么“贫穷党”(成员都是乞丐、残疾人、失业者、流浪者)、“多数党”、“人民良心党”、“爱情党”(认为爱情能拯救世界,至少能拯救俄罗斯)、“性少数派联盟”、“啤酒爱好者党”、“香蕉党”等等。1993年议会选举时有13个政党和组织取得竞选资格,1995年议会选举时有43个政党和组织获得竞选资格,1999年议会选举时则有28个政党和团体获准登记。很多政党的纲领主张大同小异,没有自己的特色。多数政党的稳定性很差,分化组合十分频繁,忽而几个政党合在一起,成立一个联盟,忽而一

个政党发生分裂,变成几个组织。多数政党完全依靠领袖出名,不是政党产生领袖,而是领袖决定政党。

第二,政党之间很不平等。支持现政权的所谓“政权党”是有权有势,它们既有权力机关和舆论工具的强有力支持,还有充足的经费;而反对现政权的党派则处境困难,它们不仅缺少经费,而且不断遭受新闻媒介的批评和攻击。

第三,政党作用受到限制。那些在议会选举中获得多数票的政党,往往难以进入政府任职,而某些得票率不是很多的政党,反而可以长期组织政府。个中原因,主要是因为政府是由总统直接任命并领导的,议会无权组阁。俄共虽然在第二届国家杜马中占了优势,但他们却不能起应有的作用。而以切尔诺梅尔金为首的“家园”联盟,虽然是议会的少数派,却能够长期掌管政府,并实行自己的社会经济政策。而且,那些在社会上只得到极少数人支持的“青年改革家”,也可以由总统任命担任政府要职,发挥自己的作用。

4.公民的民主权利得不到保证

俄罗斯宪法虽然规定,公民拥有很多民主和自由的权利,但其中不少权利实际上是普通公民很难享用的。例如所谓“新闻自由”,由于舆论工具大都为政府和各大财团所控制,普通公民就很难享用这种“自由”。俄共中央书记克拉韦茨在去年12月2日说:俄罗斯“80%的舆论工具控制在克里姆林宫集团手中”。这些新闻媒介的原则,就是“谁付钱谁定调”。又如所谓“结社自由”,没有官方的批准,没有充足的经费,普通公民也很难享用这种“自由”。实际上,在俄罗斯现有各派政党和组织的背后,都有或大或小的财团的支持。有些报道说,日里诺夫斯基领导的自由民主党,甚至有明显的黑社会势力的背景。再如所谓“自由选举”,虽然公民投票是自由的,但宣传舆论工具大都掌握在政府和各大财团手里,它们可以左右社会舆论,制约或引导选民的投票方向。很多选民或者是在

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投了票,或者是为了得到一些实惠而投了票,其中没有多少真正的自由。有材料说,在1995年议会选举时,有些地方领导人就给每个选民发2公斤面粉来换取他们的签名。特别是那些参加竞选的候选人,没有雄厚的经费是不可能成功的。据报道:国家杜马单个议员的竞选经费约为2.5万~15万美元;有的候选人当选后,给组织者支付了30万美元。因此,黑手党也掏钱向一些政党购买候选人的名额。据说,候选人名单的前几个每个值几十万美元,候选人名单的中间位置每个也值5万~10万美元。有人估计,目前俄罗斯的各级杜马议员,约有5%~10%是黑手党人。

总之,以上情况都可以说明,俄罗斯至今并未成为真正的民主国家。

(责任编辑常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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