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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04在台湾空军

昨天写了一个四海帮主蔡老大摔F-104,不意引发出了Aircobra,淡泊等兄弟的连续好文,似乎大家对于F-104这种战斗机,特别是它在台湾空军中的表现颇有兴趣,尤其这玩艺儿是否该被称为飞行棺材,更是各抒己见。

如果看F-104在台湾空军中的表现,称它为“飞行棺材”名不虚传,台湾空军一共使用过各型洛克希德F-104战斗机247架,历年使用中摔掉96架(真正在作战中损失的只有一一三空战被解放军打掉的一架),死亡飞行员64人,损失率38.9%。看摔掉飞机的列表,编号都是一个挨一个的,要说飞行员看了这个表不肝儿颤那未免心理素质太好。

F-104在各国使用的口碑不一,但给它的评价里面,有一个我感觉相当客观 – “F-104就是一个飞行员骑着一枚火箭弹” – F-104的机型设计灵感的确是来自于火箭弹。

骑着火箭弹上天,有点儿令人心惊阿。

但台湾空军自己的看法,却有些分歧,很多人认为F-104不但不是飞行棺材,还是一种相当不错的战机,至于摔得多,这玩意儿台湾空军拿到就是二手货,然后从1961年使用到1998年,前后飞了38年,比蒋介石当总统的功夫都长,飞到最后备件都没了,有的飞机飞着飞着会空中解体,那不摔才是奇迹呢。

罪不在F-104,谁叫台湾自己造不出能用的飞机来呢?

认为F-104是好飞机的颇有理由。F-104使用了三十多年以后,台湾总算买到了幻影2000来作为换代战机,不过很多台军飞行员还很怀念F-104,因为它是“男人的飞机” – 劲儿大,爬升快。F-104垂直爬升的劲头(不奇怪,它本来就不是飞机是火箭弹么),温吞水一样的幻影2000确实赶不上。

所以,台湾空军中讲幻影2000是吓唬陆军的,F-104才是真正的空战战斗机。这完全正确,因为F-104当年出世,就是因为美军在朝鲜看米格15看红了眼,专门设计出来的轻,小,快,简型战斗机,F-86对米格15,有爬升率不足的毛病,所以在设计F-104的时候,美军特别注重垂直机动能力,F-104这方面的能力的确出色。有老飞行员表示如果迎战解放军的歼-11(苏27),宁可开F-104去,他可以保证至少不会打败,因为对F-104太熟悉了,自己深知该在什么时候加速出击,什么时候掉头“转进”。

当然,这里面有偏爱的心理,解放军也一样,据说很多老飞行员在歼5退役的时候也很留恋,虽然它的技术指标早就落后了。

F-104在台湾军事爱好者里名声颇好,这不仅因为台湾空军大力宣传,还因为它有个外号叫做“狼嚎机”,以极言其J-79发动机全速运转时的嗥叫之音。这种噪音加上音爆让人毛骨悚然,台海紧张的时候,有一次台军F-104在台中编队训练,因为台中极少有军事训练,老百姓

没见过世面,听到F-104的“狼嚎”吓得纷纷给军方,消防署打电话,说共军打过来轰炸了!这种声音对普通老百姓固然不胜其烦,却让台湾叛逆期的军事发烧友听来振聋发聩,满心喜爱。F-104在台湾当家的时候,曾引发一场公路交通的大混乱,因为很多崇拜飞机的台南飞车党锤子扳子齐上,想方设法要让自己的座车跑出“狼嚎”的声音来。

您想啊,这飞车党又没有洛克希德的技术支持,哪能个个成功?自然需要一次次的试车试验,于是那个时代台南的公路上固然“狼嚎”阵阵,更多“鬼哭”声声,在这种驾驶环境里,事故率不高才怪呢。

最后台湾方面出台新交通管制条例,对私自改造车辆的予以重罚,“狼嚎”才渐渐沉寂。

但要说F-104的设计没毛病那也是言过其实,首先开这玩艺儿心理关就不好过。台湾飞行员形容,因为F-104的机翼又小又靠后,所以起飞以后飞行员无论左顾还是右盼,都看不到它,开着没翅膀的飞机上天,那感觉就是“女巫骑着扫帚飞”,可要一段时间适应呢。

这种布局使F-104高速性能极佳,反过来造成的最大问题就是低速性能极差。台湾有位F-104的专家级“飞官” – 就是大陆说的“金刚级”飞行员,讲 “F-104不是寡妇制造机,F-104只是不能飞太慢”。

忘了说,这位老兄开了F-104二十多年,摔掉三架,玩残一架。。。

选择F-104战机采购的,定型的都是空中老手,比如那位天下第一试飞员耶格尔,所以这个毛病对他们来说不算问题,但是我们都明白,开车的新手本能就是不敢开快车,一慢二看三通过,何况新飞行员呢?F-104对新飞行员的威胁是比较大的,而任何一个国家空军中,新飞行员总是比例比较高,于是,F-104得到“飞行棺材”的恶名,也就不奇怪了。

美军对此作了不少改进,最重要的两点,一是改造了弹射座椅,使飞行员逃生率大大增加,一是编制了详细的问题对应手册,这部手册编得如此之好,以至于台军飞行员说如果F-104出了故障,只要不是当场爆炸,都可以从手册里找到逃生之道。

就不知道到时候来不来的及翻书。

无论如何,台湾飞行员对F-104的评价,还是使用该机的军队中口碑最好的。

其原因也不奇怪,因为台湾空军在得到F-104之前,用的飞机更糟糕,那就是F-100超佩刀。

F-100超佩刀,是美国第一种实用的超音速战斗机,1958年装备台湾空军的时候曾经让它极为骄傲,号称亚洲第一家装备超音速战斗机的美国盟友。

可是很快国民党空军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自己摔的,趴窝的,这超佩刀F-100怎么还不如佩刀F-86好使尼?

几十年后,耶格尔的自传才披露了其中的秘密,原来

,F-100的早期型号,存在着严重的设计问题。耶格尔说到这一点,是因为F-100的试飞员,是他的一位好友。F-100的设计和定型,都有些粗糙,因为当时存在美国和苏联竞争第一种超音速战斗机的历史背景。表面上看,美国赢了,F-100投入实用生产的时候,苏联人的超音速战斗机还在反复试飞呢。

实际上,作为一名优秀的试飞员,耶格尔已经发现了F-100的早期生产型存在严重的设计问题,比如有些部位飞行中受力太大,只好将部件设计得粗壮结实,造成结构不合理;降落的时候要求速度太高,一旦低于324公里/小时就会骤然掉下来;发动机不稳定,等等。但是,他的意见在急着放卫星的官员面前无异于“乌鸦嘴”,而耶格尔那位好友,就比较会见风使舵,所以竭力夸大F-100的优点,而对其缺点隐疾讳医。这样,他这位“试飞专家”的意见,就成为F-100定型生产的定音一锤了。

耶格尔对此十分困惑,他认为,官员们放卫星可以理解,试飞员如果也放卫星,那付出的可能就是惨重的代价。他的好友则认为他不理解和苏联飞机竞争的“政治意义”。

耶格尔没有被说服,但F-100还是定型生产了。

不久,他的这位非常理解“政治意义”的好友,就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 – 在一次宣传F-100的试飞活动中,F-100不听驾驭而坠毁,这位耶格尔的朋友试图跳伞,张开的伞却包在了飞机的尾翼上。。。

后期型号的F-100被迫进行大改,用耶格尔的话说 – 等于重新设计了一架飞机。

而台湾得到的就是这种早期型号的F-100.

也就是仗着当时国民党空军的老飞行员,都是抗战,国共内战锻炼出来的,飞惯了“万国型”战斗机,中国人的适应力又特别强吧,台湾使用的这批F-100,居然用到了1984年才最后淘汰。但是,即便如此,因为落地时必须用很猛的动作操作,高速接地,造成机件多损坏,且使用寿命迅速衰减而维修率大增。这种型号的F-100备件美国人也很少,用光后地勤人员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结果就是每一架F-100的发动机都是“拼凑”而成,机身也都有各不相同的毛病,飞行员登机之前,都必须专门了解今天飞的这架飞机的“脾气”,否则就难免出事。

其实,国民党空军中最早被称作“飞行棺材”的,不是F-104,而是F-100,因为每次F-100出任务,地勤人员都要到处寻找“飞材(可用的飞机器材零件)”,久而久之,飞材,就被破译为“飞行棺材”了。F-104装备之前,国民党军飞行员形容说F-100连螺丝都拧不紧了。

如此,能飞上F-104,当时的国民党飞行员,还是非常欣喜的呢。

1998年,台湾的F-104全部退役,曾经在海峡对岸存在了38年的狼嚎,遂成绝

响。

后记:其实兄弟对F-104相当有兴趣,因为航空爱好者大都记得当年我国空军将美军F-104打得凌空爆炸的场面,那张历史照片在《航空知识》上曾作为封面而引起极大震动,好像立功的飞行员是高翔。台湾空军中摔F-104的故事也很有特色,真是各有各的摔法,但是限于篇幅,这里就不写了,如果朋友们有兴趣,我在专门开篇介绍。 如果把台湾空军中开F-104出事的飞行员开列一个清单,就会发现如同明星博览会,摔F-104的名人真算不少,比如后来的台湾空军总司令林文礼,李天羽,台湾空军一号试飞员武克振,号称唯一一天击落两架米格战斗机的“克难英雄”刘宪武都摔过F-104,以这些人的技术和心理素质,看起来大多数都和飞行员的水平无关,F-104的确是存在些缺陷。

就说说这个“克难英雄”刘宪武,此人技术精湛,作战积极,在台湾空军中的地位和大陆的高翔,舒积成差不多,该评空中功臣的,号称先后击落过三架解放军战机。

他的一天两架击落战绩是指金门炮战期间的九八空战,从大陆方面的纪录没有得到证实,只推测可能他击落的第一架是空十八师五十四团团长王保均,王遭到台领队机余钟堤少校,刘宪武和梁金中三机围攻,中弹后跳伞,后来台湾方面统计了三个战果;而刘号称击落的第二架可能是空军战斗英雄高长吉,实际上高当时是自己推杆过猛进入螺旋跳伞,并非被击落。

战绩可能有所夸大,但是刘的确有独到之处,那就是他此战中逃脱的经历堪称精彩。

在九八空战中,国共双方战绩统计上面有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那就是解放军记录八号机张以林击落F-86蒋机一架,而国民党方面始终声称没有这回事。


张以林和他的战友使用的米格-17

张以林也是传奇人物,这位老兄作战勇猛,个性极强(运气极好 – 笔者说),本来是高长吉的僚机,却接敌动作过猛首先与敌打了对头,而且没有意识到遭国民党战机追尾,长机高长吉为了掩护他进入螺旋被迫跳伞。不过高虽然进入螺旋,其攻击行动却吓退了国民党军的飞行员,所以张以林安然无恙。他当时还没有看明白局面,只发现高长吉在往下掉,连续十次向高呼叫,始终没有得到回答,才醒悟到高出了问题,下降掩护。

这时候,正是双方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解放军数量上是8:12,居然没有人向走神的张以林开火,此人真是幸运到家!

当张下降到3500米掩护高长吉,遭到台军梁金中机的偷袭,垂直安定面和副翼各中一弹,张迅速摆脱,但飞机并无大恙。

此后,失去了长机的张以林倒是自由了,天马行空成了游击队,单机在战场上飞来飞去,东打一锤,西打

一炮,国民党空军这一战的战绩统计混乱不堪,对共军出动了多少飞机也完全不符,多半跟这小子的搅局大有关系。这很有点儿德国非洲王牌马尔塞尤的味道了,可惜解放军沿用苏联地面指挥空战模式,这种自由狩猎的机会太少太少。

激战之后,国共双方各自收兵,只有这个张以林还在飞来飞去的找人打架。

国民党空军纪录返航途中击落击伤共军飞机各一架(秦秉钧上尉,王涛中尉),但都没有照相枪纪录,而且当时解放军各机都已经返航,据估计,所打的都是张以林,而两个记录都上报之后,张还长命百岁的在天上飞呢,这炮打到了哪里,只有天知道。

但是张以林的机会来了,他返航后报告自己遭到国民党空军一架F-86从背后的袭击,减速后让其冲前,缠斗追击到油表亮红,终于将其击落,F-86坠海。


台湾空军F-86
这个是有照相枪照片为证的。

而国民党根本不承认这个战绩。

当时两岸没有交流,所以也没法把双方参战人员叫来一一指认,互相印证,结果就是国民党说老共谎报战功,共产党说国军打掉了牙往肚里咽。

从个人品格上说,大家都是信任张以林的,此人个性强不假,但为人豪迈勇敢,虚报战功的事情,杀了他的头也不会干。何况还有照相枪的照片为证呢。

现在好像事情比较清楚了,对照双方说法,张以林攻击的,大概就是这位国军克难英雄刘宪武。

那么,刘宪武最后还是飞回去了,怎么还有照相枪显示他被击落的照片呢?

原来,经过激烈的战斗,国民党飞行员返航的时候,大多已经筋疲力尽,无心恋战 – 您想啊,解放军上天就打,国民党要飞过海峡来打么。所以返航的时候澎上共军飞机也就是开炮恐吓一下了事,其战绩混乱有些水分也很正常。这样,当国民党飞行员们发现受伤的张以林单机,就都是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烦人的架势了。只有刘宪武蛮兴奋,看着张以林左顾右盼的样子心痒难挠,一个俯冲下来,想捡个便宜。

要是米格打F-86,这一下子张以林就死定了,因为米格的垂直机动性好,就是为了这种打法设计的,而F-86盘旋好,俯冲的时候差点儿成色,动作稍有迟缓,被张发现有人追尾。张以林眼明手快,一个滚翻躲开了刘的偷袭,刘志在必得,速度太快,开完炮没有调整,跑到前面去了。

这个滋味可就不好受了,张以林是个犟种阿,后来离婚当陈世美,那是谁劝都不干,死撞南墙的主儿,咬上了刘宪武怎么会撒嘴?

两个人就在空中缠斗起来,你F-86水平机动性好是好,架不住张以林这号不顾飞机性能的二百五阿(这是夸张了,其实张以林可不是二百五,他在解放军中有名的善

于低空缠斗,这次空战一个月前的七二九空战,他就超低空150米高度击落一架F-84,刘宪武碰上他算是倒了楣)。两个人从3000米一直打到海平面100米高度,米格机的高度表都归零了。

一直是米格追着F-86打,刘宪武从来没碰上过这样死缠烂打的,什么叫贴膏药,破裤子缠腿阿,这回可见识了。

就算刘技术高够水平,左躲右闪,居然毫发无伤,但他心里要不怕才见鬼,因为米格和F-86不同,F-86装的是六挺12.7机枪,打起来一条链,命中率极高,九一八空战解放军新飞行员韩玉砚被国民党陆养仲,刘心业双机夹攻,中弹达七十八发。。。

可中了七十八发的韩玉砚照样飞回去了,因为F-86的12.7机枪杀伤力不够,而米格上装的是三门炮,弹虽然少,37炮命中就是一个脸盆大的窟窿。刘宪武挨上一下就别想回去了。

刘宪武偷袭不成,早就不想玩了,几次摆脱都被张以林死死咬住,抬头看,自己的兄弟们早就远走高飞 – 都要回家了,你小子吃饱了撑的自己要下去玩,那,你玩个够吧,我们先回去吃饭了。

估计刘宪武就差回头冲张以林喊了 – 哥们儿,别打了,你的油快没了,你不回去啦?!

其实他就是喊,张以林恐怕也这样回答 – 俺不怕没油,没油俺带着庆功酒呢,把你打下来俺用酒精飞回去。。。

碰上这样的犟种,你说什么都没用。

最后刘宪武急了,急中生智。

他做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向海面“下滑”的动作,好像自己中弹了,然后猛抠扳机。

六挺12.7机枪对水面齐射的结果如同建造了一座水墙,活象F-86栽进了水里。因为距离太近,F-86自己都被洗了澡。

恰在此时,以为命中了敌机的张以林兴高采烈的用照相枪拍下了照片。

这个高度,张以林也快下海洗澡了,他一个筋斗,贴着海面拉起,返航了。

这时候刘宪武的F-86,实际并没有被击落,他已经一个转弯,向另一个方向低空逃离。

油不多了,张以林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如果这时候刘宪武从后面来个偷袭,大概十拿九稳。

在一个地方绊倒两次,那这人八成是白痴。飞行员都是人精,刘宪武也一样,我干吗再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刘宪武也返航了。

刘的脱险经历,在台湾后来被披露出来,确实可称九死一生。而张以林至死认为这一战自己的确击落了一架F-86。

当然,我这是通过两岸对同一次空战的叙述进行的推测,也没准真的另有一架“刘宪武”给打下来呢。

但是,这个克难英雄刘宪武,最终没有在空战中被击落,而是在1965年10月18日,在一次夜航训练中,驾驶台军F-104G(4329号机),因发动机低空失灵,落海身亡,成了F-104飞行棺材里面的又一个冤

魂。

唉,躲的过米格,躲不过F-10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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