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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和海子诗歌创作精神对比

顾城和海子诗歌创作精神对比
顾城和海子诗歌创作精神对比

顾城和海子诗歌创作精神对比

【摘要】顾城和海子都是八十年代后出现的杰出诗人,他们在各自创作精神的指引下创作出了优秀的诗歌作品。顾城在诗歌里为自己建造了一个“童话王国”,海子在诗歌里为自己构筑了一个“神性世界”,本文从两人相似点出发,分别从自我意识、大地情结及死亡走向三方面着手分析对比,寻找出两人的相通及不同之处。

【关键词】创作精神;自我意识;大地情结;死亡走向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是中国新诗再度辉煌的年代,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诗歌创作洪流中,有两个人的身影又显得那么的特立独行,他们虽被研究者们划归为不同的诗歌流派,可他们身上显出的与主流思潮不同的个性和相似的气质特征又昭示着他们某种内在精神的契合。他们就是顾城和海子。

顾城,1956年生于北京。海子,原名查海生,1964年生于安徽安庆。他们都曾在八十年代以自己的诗歌影响了一代的人,可到最后两人都选择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初闻噩耗,人们不禁惊讶,真的是那个“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的顾城吗?真的是那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吗?然而却是他们,一个如孩子般清澈,一个如夏花般绚烂,却都在风华正茂时陨落,给后人留下无尽的哀思。

大凡一个有个性的诗人,在他的诗歌创作里涌动着一股独立峻迁的精神风貌,我们称之为创作精神。创作精神,是作为创作主体的诗人为实现自我人生价值,在创作过程中所表现的一种不屈不挠的奋斗乃至牺牲的精神。这种精神既包括存在于诗歌里面的文本精神,也包括独立于诗歌文本之外的诗人内部本真状态的文外精神,当然更表现在文本精神与文外精神的完美结合。本文拟从两位诗人的创作对比分析入手,借以窥探诗歌文本内外所呈现的精神状态。

一、鲜明的自我意识

在顾城和海子的诗歌里都能看见他们作为独立个体,鲜明的“自我意识”的存在。这种“自我意识”从一层意思来讲是一种深度的生命意识,一种关于人的生命存在的强烈的终极关怀意识;从另一层意思来说还是一种形而上的认知冲动,这时主体开始与客体分裂开来,并开始投入从自身出发来解释世界这一巨大空虚的抱负。

顾城的“自我意识”体现为个体对生存状态的敏锐感悟,用敏感的气质抒写这个变换太多的

世界。顾城很注重自己的感觉,他忧郁地观察着世界万物的百态变化。他看到在自己眨眼的瞬间“在喷泉中游动”的“彩虹”“就变成了一团蛇影”,“在银幕上绽放”的“红花”“就变成了一片血腥”(《眨眼》)。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人生从生到死的全过程,以及这个过程的空洞和苍凉:“谁知道/在梦里/我的头发白过/我到达过五十岁/读过整个世界”(《十二岁的广场》)。在顾城的诗歌里,他既像一位先行的探知者,用黑夜给他的黑色眼睛,寻找到了光明的所在,让忧伤的心灵与丑陋的现实隔离开来,让自我获得超越性提升,并通过重塑“新我”来宣泄对人性丧失的痛苦心智;他又像一个天真的孩童,希望每个时刻都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画下一只永远不会/流泪的眼睛/一片天空/一片属于天空的羽毛和树叶/一个淡绿的夜晚和苹果,”(《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他用诗歌挥洒自己梦想的本色,不需要理会别人奇怪的眼光。

顾城的“自我意识”专注于对理想化的“自我”的描述,他执著地以一颗似乎永远长不大的童心,醉心于象牙塔里的童话里书写与自然描绘,专注于营造诗性而浪漫的精神家园。他的“自我”是人性复归的“自我”,是本真善良纯朴人性的“自我”,是“我思故我在”的自由个体。

海子的“自我意识”表现为对人类生命的终极关怀,一种对大地形而上的感恩。海子在他的诗学文章《我热爱的诗人——荷尔德林》中说:“做一个诗人,你必须热爱人类的秘密,在神圣的黑夜中走遍大地,热爱人类的痛苦和幸福,忍受那些必须忍受的,歌唱那些应该歌唱的。”他深情地挚爱着全人类,顶礼膜拜着供给人类生存发展的“麦子”、“大地”、“太阳”。海子在诗歌里是以悲悯者的形象出现的,他用力去探寻承载生命的麦田,想“用幸福也用痛苦/来重建家乡的屋顶”(《重建家园》),他的“自我”总是挣扎着痛苦地质问着麦田,想要寻找到最后的精神境地,然而连他最信赖的麦田也不给他答案时,他的“自我”转向了天空的神启,希望听见神的召唤和理解,他将自己的感情投掷于那遥远未知的远方,希望那里会有“鹰在集合”、“王在写诗”(《秋》)。

海子的“自我意识”是神性化的“自我”,他采撷生命的圣洁和神秘的光和影,用“自我”状态抒写生命的追求与美丽的哀愁,这不仅从容婉转,还将“自我意识”神秘化艺术化,营造自由飞翔的神的天空。他的“自我”是情感上升后的他的诗“自我”,是神性追求后的超越。

顾城和海子在对“自我意识”的审视和感悟上,无论是浪漫美丽还是失落无奈,无论是客观实在还是神秘莫测,他们都在“自我”的探寻上确立了自己的诗风特色,顾城的“自我”比海子的“自我”多了一丝顽童的狡黠,海子的“自我”比顾城的“自我”多了几分生命的关怀,他们的“自我”深藏着人生的心灵追求和精神的渴望,使他们的诗歌达到更加斑斓更加神奇的境地。

两位诗人的“自我意识”的显现与其所受的文化影响有莫大关联。

顾城说:“我喜欢古诗……我喜欢屈原、李白、李贺、李煜,喜欢《庄子》的气度、《三国》的恢宏无情、《红楼梦》中恍若隔世的泪水人生。”[1]这些诗人或作品都是具有鲜明的个性气息,

都以感伤的气质、瑰丽的想象以及对理想世界的营造和优美率真的人性描写契合着着顾城忧郁孤独的心灵和高远脱俗的理想,并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他的艺术思维,浸润他的心灵。而且外国文学对顾城的影响也很深刻,他说他喜欢但丁、惠特曼、泰戈尔、埃利蒂斯、帕斯,这些都是具有浓郁气质的人本主义大师,他们在生命感悟上给了顾城莫大的启迪。顾城将从中西方文化吸收来的自由艺术精神与真诚的生命意识巧妙地融合在自己诗歌“自我意识”的表现上,使他的诗歌浓郁而又浪漫,稳重而又飘逸。

与顾城很相似,海子也很喜欢庄子、屈原,喜欢他们摆脱浮世浪漫自在的生活态度,不过海子又对中国古代文化又有一丝不满,他说:“我恨东方文人的气质,他们苍白羸弱,自以为是。他们隐藏和陶醉于自己的趣味之中。他们把一切都变成趣味,这是最令我难以忍受的。比如说,陶渊明和梭罗同时归隐山水,但陶重趣味,梭罗却要对自己的生命和存在本身表示极大地珍惜和关注。这就是我的诗歌理想,应抛弃文人趣味,直接关注生命本身。”[2]海子的观点虽略有偏激,但可从中看出海子对陶渊明式的“个人趣味”的不赞同,他希望能有西方文化里的自由博爱精神,去关照整个大地上的自然和人类。海子热爱歌德、荷尔德林、海德格尔这类有着极大的生存关爱的文化大家,他们从形式更多的是精神上影响着海子,让海子的诗歌里也有着巨大的仁爱精神,他努力去热爱着全人类。也正因为中西文化的交融璧合,让海子能保持“自我”的独立,能够自由的驰骋在古今大地。

因为受中西方文化的影响,顾城和海子的“自我意识”里都呈现着浪漫主义情怀。在对生命的关注上他们又表现着不同,顾城更加注重个体自我的感受,海子则注重的是对全人类表示生命关怀。

二、涌动的大地情怀

在顾城和海子的诗歌里有一种涌动的“大地情怀”,大地情怀几乎是每位有乡愁的诗人所共有的,大地情怀来源与对大地的崇拜,以及由此升华出来的对土地自然宇宙形而上的精神寄托,它已脱离对单纯土地实体的热爱,而是由此上升到形而上的“文化乡愁”,寻找到“灵魂栖息地”的冲动。

顾城的“大地情怀”表现为对自然地迷恋。他对自然有浓厚的兴趣与超常的感悟。顾城曾说:“我感谢自然,使我感到了自己,感到了无数生命和非生命的历史,我感谢自然,感谢它继续给我的一切—诗和歌。”[3]在顾城的诗歌里,自然万物是有语言和灵性的生命,他们组成一个别样的世界。他看到“在山石组成的路上/浮起一片小花”,小花“用金黄的微笑/回报石块的冷遇”,他相信“石块最后夜会发芽/也会粗糙地微笑/在阳光和树影间/露出善良的牙齿”(《小花的信念》)。

他还可以和海自由的交谈,告诉海他“懂全世界的语言”,海笑了,给他看“会游泳的鸟/会飞的鱼/会唱歌的沙滩”(《规避》)。在对自然地交流中,顾城营造了一个“童话世界”,构建了一系列和他的彼岸理想极为合拍的真、善、美意象,它远离尘世,和谐美好。

海子的“大地情怀”表现为对家园的热爱。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村庄,一个“五谷丰盛的村庄”,可以让他“安顿下来”(《村庄》),他常站在“麦地”里痛苦地质问着生存,虽被“灼伤”,却依旧坚持“站在太阳,痛苦的芒上”(《麦地与诗人·答复》)。在一系列的麦地抒情诗里,诗人深情的唱出对家园的热爱,同时还带有浓厚的生命哲学的忧伤,海子的家园抒情诗其实昭示着一种关于人的生命存在本身的苦难觉醒。在海子的家园抒情诗里面,深蕴着内在的宗教情怀,使之建构出一个“神性世界”,在这个世界有他最美的诗歌理想。

顾城和海子的“大地情怀”为各自诗歌建立了不同的诗歌世界,这两个世界有着内在的相通之处,主要表现在内在诗意和性灵的相通。顾城的“童话世界”像是建立在人间的一座“城堡”,虽与历史现实相接,可他很少打开城门,终日只在城里漫步,过着单纯、浪漫充满梦幻的生活。海子的“神性世界”则像是一座矗立天地已久的“庙宇”,包孕着丰富的内涵与神秘色彩。

提及两位诗人意识里“大地情怀”的来源就不能不提及两位诗人的童年经验。“童年经验”依据童庆炳解释是指“一个人在童年(包括从幼年到少年)的生活经历中所获得的心理体验的总和,包括童年时的各种感受印象记忆情感知识意志等。”[4]童年经历并不等同于童年经验,童年经验是在童年经历的基础上,历经时间磨砺后对童年经历的提炼与升华。一个人的童年经验对以后人生的发展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尤其是对诗人这种敏感的人来说童年经验的影响会明显。

顾城的童年是幸福的,父亲顾工是闻名遐迩的诗人,受家庭因素的影响,顾城很小的时候都已表现出很高的写作天赋,他在八岁时就写出了“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睁开了一只眼睛”(《杨树》)这样奥妙的诗句。然而一切的宁静都被1966年开始的那场文革所打破,在十二岁那年他随父亲被下放到农村,一去就是十年。虽然农村的生活是艰难的,可在这里他发现自己所从来没见过的新事物,他可以自由自在的观察天边的小虫,倾听河流的水声,农村明媚的自然风光和淳朴的乡土人情时时在抚慰文革所带来的苦楚记忆,顾城很快迷恋上了这里,当他返城后,由于乡土文明与城市文明的差距而产生的种种格格不入便油然而生,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幸福的童年时光,回想在农村耳闻目睹的一切,加深对它们的热爱,从而自觉地将自己的灵魂放归于这充满纯真美的童年和充满自然美与人性美的乡村。

在顾城的诗歌里我们可以看见他在自觉地保持着对城市的拒绝,在他的诗歌里城市是那样的昏暗寂寞,他看到城市的“天是灰色的/路是灰色的/楼是灰色的/雨是灰色的”(《感觉》),他看到城市里的人们内心的隔阂:“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远和

近》),他还看到自己与城市的格格不入:“在陌生的街上/有许多人在跳舞/跳得整齐而莫测/使我无法通过”(《在陌生的街上》),顾城的快乐似乎只停留在大地自然的热爱,在他的笔下“鸟儿在疾风中/迅速转向”“葡萄因幻想/而延伸的触丝”(《弧线》),“所有的花都在睡去/风一点点走进”(《早晨的花》)。他迷恋着大地迷恋着自然这伟大的造物主的恩赐。大地做为顾城的根,是顾城保留自我的精神家园。他在“大地”上构筑自己的“童话王国”。在他的世界里,他是骄傲的君王。

海子是在安庆的查湾村长大的,那是一个贫困的小山村,作为裁缝的父亲要负担起养活家里六口人的重任,生活很是艰难,小时候的海子能在早上吃上顿昨天的剩饭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更多的时候是捡根墙角的山芋或萝卜做早餐或者没早餐吃,贫困的生活给他的内心埋下了最初的印记,还好家里都还平平安安相安无事。15岁那年海子考上了北京大学法律系,他做为村里第一个坐上火车的人独自来到北京求学。北京对于一个刚从农村来到这五光十色的大都市的孩子来说一切的一切都是新奇的,然而新奇之后带来的是一种无助的悲伤,这种悲伤不仅是因为两种生活环境带来的巨大落差,更是因为城里人际关系的淡薄,在这找不到心灵的依靠。城市里高大的楼房掩盖不了人们内心的孤寂,这种寂寞是遥远未知的空虚,这些都让脆弱的海子无所适从。在北大读书时尚有老师同学的关心,但到了毕业后自己一人面对社会的人情世故时,海子是那样的茫然。海子北大毕业后被分配到中国政法大学工作,在课堂上他是侃侃而谈的老师,而在处理社会关系上海子就不如诗歌那么游刃有余,他一般不参加系里组织的会议和活动,常常一个人呆在昌平的小屋里写自己的诗。《在昌平的孤独》很真切的反映了诗人这时的心理状态,他把自己的孤独化为“鱼筐”化为“睡着的鹿王”,他怀念家乡,怀念那个能给他以安慰的安庆故园。可他又清楚地明白家乡就是那个永远让自己怀念却又永远回不去的地方。他一直游走于农村与城市的边缘,只能在诗歌去怀念他曾经的家园。"五岁的黎明/五岁的马”(《给安庆》)黎明的故乡是否离得太远。

顾城的大地情结让他把感情投注在执著的童话世界的构造,面向着“远方”和“未来”;海子则是将大地情结倾泄到对故土的怀念里,面向着“土地”和“故乡”。他们用诗歌完成了他们生命的历程和精神的寄托,这是两个异乡人的世界。

三、反抗后的死亡走向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思索的问题,”早在十六世纪的莎士比亚已借哈姆雷特之口提出了这个困扰人类千年的问题,人类一直在试图破解这个谜题却始终没有答案。哲学上认为:人是一种超验的“精神—肉体”二元体。人既是一种肉体生命,又是一种思想生命、精神生命。在人的一生中,肉体生命与精神生命始终在不停的发生着冲突,当精神的生命无法在肉体的生命里寻找到最终的归宿时,一种绝望感便会油然而生,当这种情感被压抑得太多时,人想结束生命的

死亡倾向就会加重,逐渐形成一种向死亡靠拢的死亡走向。

顾城和海子是两个敏感的诗人,他们在世事的变化中,努力保护着自己纯净的精神世界,害怕被浮躁的尘世所侵染。在他们的诗歌和生命历程里都可以看到他们与现实做着艰难的对抗。

为保护理想的童话王国不受现实的侵犯,顾城着意在拉开自己与现实的距离。

顾城把自己的诗歌分为四个阶段:自然的我,以《生命幻想曲》为代表;文化的我,以《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为代表;反文化的我,以《布林的世界》为代表;无我,以《颂歌世界》为代表。[5]在前两个阶段还可以看见诗人作为一个“我”的意识的存在,在后两个阶段发生了偏转,“我”正逐渐的被“无我”取代。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主动拒绝着外面的纷扰,他将自身以外的整个世界都视为异己的成人世界,到后来又上升为将人异化的世界。

这种内心的抗争不仅可以在顾城的诗歌中看到,而且在现实社会里也可以看到顾城在对抗着社会。顾城常戴着一顶帽子,据说是从牛仔裤上剪下来的布料做成的,顾城这样解释戴帽子的原因是为了避免尘世污染他的思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他主动与现实保持着隔阂,借以逃脱现实的一种表现。顾城不善交际,很多事都是由妻子谢烨代为处理,王安忆在回忆顾城时提到过这样一件事,有次顾城想乘船到一个未知目的地的地方,他要妻子谢烨给他买船票,谢烨当时怎么也不同意,作为最后妥协的条件,那就是谢烨要顾城去对面卖橘子的老人那拿一个橘子,无论是要还是偷,只要顾城拿到一个橘子谢烨就给他买船票,顾城踌躇了好久还是未能走出那一步去拿橘子,只有跟着谢烨回家了。顾城这场与妻子的较量也是他与现实的较量,橘子代表着一张通行证,一张通往自己理想国度的通行证,只有他做出努力冲破束缚就能获取。可顾城还是未能如愿,他挣脱不掉身上背负的道德力量选择了跟现实妥协,自我的世界与现实的世界的冲突时刻冲击着诗人的内心。

顾城在理想与现实碰撞里摇焦急难安,海子在与生命里最落寞的孤独感做着痛苦的抗争。

海子的孤独无时无刻的在吞噬着他,这种孤独就是一场伟大的受难。海子在贫困孤独中坚持自己的创作,好友西川回忆说,在海子的房间里找不到电视、录音机甚至收音机。而且他既不会跳舞、游泳也不会骑自行车,甚至在离开大学的六七年里只看过一次电影,他的全部时间都用在了写作和读书上。[6]物质的匮乏或许打败不了一个人,而精神的孤独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据说海子曾到一个饭馆对老板说:“我给你念诗,你给我酒。”老板说:“酒可以给你,但我不要你念诗。”在现实中找不到对自己诗歌的认知,找不到精神寄托的方向,这种孤独,是一个诗人和理想主义者面对物质世界的无力与绝望。

孤独时时在侵袭诗人敏锐的心灵,但诗人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他总是想去超越这种孤独。与顾城总是专注于童话世界不同的是海子能够清醒审视“大地”、认识现实。他总是想超越灵魂的痛

苦去获得灵魂的解放。他的抗争就是想返回事物的神秘本原,找一处净地释放自己痛苦的灵魂。所以他的诗歌里既有东方的隐逸情怀,又有西方终结关怀的宗教情节。

顾城、海子最终都以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美国心理学家门林格尔认为,死亡也是人类的一种本能,自我毁灭又是这种本能一种体现。“自杀行为是自我毁灭突然的、急性的表现形式,自我毁灭还有其他一些表现形式,在这些形式中,自我毁灭仿佛在缓慢地一点一滴地发生”。[7]在顾城和海子的诗歌里,我们看到了这种隐性的自我毁灭在里面,当诗歌再也不能成为诗人情绪的宣泄时,压抑的情感到最后就如山洪一样爆发。

顾城是纤弱忧郁的,理想和现实的冲突的结果必然导致童话世界的破碎和整个精神世界的崩溃。“我和这个世界对抗的时候,就像一只小虫子在瓶子里碰撞……没有一种方法能够解决生命的矛盾……我没有办法对抗现实……我没有办法改变世界……我没有办法在现实中实现自己……就依靠着一根拐杖。当这支撑物崩塌的时候,我就跟着倒下去。”[8]顾城的这段话,是他对自我生命和精神历程的极好解释。顾城是一个理想至上的人,他希望过上他期望的生活,他希望他爱的两个女人也能相亲相爱,然而这只是诗人单独的想法,现实的世界是不会给他留下余地的,情人和妻子最后都无法忍受诗人太过于自我的专注,都想选择离开,顾城一下子由理想的国王堕落无底的深渊,他无法忍受两个女人的相继背叛,他像一个孩子“撕掉那一张张心爱的白纸”那样任性的将斧头挥向了那个自己最深爱的女人,也将死亡的绳索勒向了自己,给后人留下无尽的哀思。也许早在诗人13岁那年写的小诗是否预言了诗人的后来:“我在幻想着/幻想在破灭着/幻想总把破灭宽恕/破灭从不把幻想放过”(《我的幻想》)。

顾城在幻想中破灭,海子在孤独中毁灭。

海子把生命中的孤独感转化为诗中对大地的一遍遍质问“诗人,你无力偿还/麦子和光芒的情义”(《麦地与诗人·询问》),他在为陌生人祝福着却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明天,而明天却依旧是个未知数。在海子后期诗歌里“黑暗”、“死亡”等词汇彼彼皆是,他将痛苦抛向远方,可“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远方》)。也正如诗人在诗歌里所诉说“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爱情、生存”,当这三者让诗人觉得痛苦难耐时他只有将情感投注到他的三种幸福“诗歌、王位、太阳”(《夜色》)里去。有人评价海子的诗歌属于“青春激情式写作”,[9]他后期诗歌里充满黑色的死亡气息,当青春激情爆发到终点却又无法超越到另一种境界时,一切只有用毁灭来承担。海子在他最后一首诗《春天,十个海子》高声的呐喊着“春天十个海子复活”,也许正如同样以自杀结束自己生命的美国诗人西尔维娅所所说的那样“死是一门艺术,诗人的死实际等于诗人的再生”,海子用自我的毁灭宣告着自己的另一种复活。

无论是顾城为了保护童话世界而破灭,还是海子在思想的国度试图超越时碰壁的毁灭,他们

都用最坚决的方式捍卫自己精神的家园,绝不妥协。在对命运生活的探寻上也许正如顾城墓碑上的那句碑文上所写的:“我不认识命运,却为它日夜工作”,这也仿佛是顾城和海子的合奏……

直到现在顾城、海子的作品依然一版再版,说明无数人对他们作品的认同。他们的诗歌创作精神指引他们朝着自己的诗歌个性发展,以“我手写我口”的姿态证明着自己的不同。到现在他们的创作精神仍吸引着人们去解读思考探索,期待从他们身上发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注释:

①以下所引顾城诗歌,均出自《顾城作品精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

②以下所引海子诗歌,均出自《海子诗集》,鹭江出版社,2006年版。

参考文献:

[ 1 ] 顾城.诗话录[A].顾城的诗[ C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401.

[ 2 ] 转引自陈超.海子论[ J ].文艺争鸣,2007(10):118.

[ 3 ] 顾城.学诗笔记[ A ].江晓敏主编.顾城生如蚁美如神[ C ].北京:中国长安出版社,2005:243.

[ 4 ] 童庆炳主编.文艺心理学教程[ 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92.

[ 5 ] 江晓敏主编.顾城生如蚁美如神[ C ].北京:中国长安出版社,2005:1.

[ 6 ] 西川.怀念[ A ].余徐刚.海子传[ M ].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4:219.

[ 7 ]转引自胡书庆.大地情怀与形上诉求—对海子《太阳》七部书的阐释[ C ].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7:193.

[ 8 ] 顾城.从自我到自然[A].萧夏林主编.顾城弃城[C].北京:团结出版社,1994:408.

[ 9 ] 胡少卿.海子诗歌的“青春期”特征—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为例[ J ].名作欣赏,2007(1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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