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散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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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墉散文作品
小尼姑去见师父:“师父!我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已经多年,每天在这青山白云之间,茹素礼佛,暮鼓晨钟,经读得愈多,心中的个念不但不减,反而增加,怎么办?”
“点一盏灯,使它非但能照亮你,而且不会留下你的身影,就可以通悟了!”
数十年过去……
有一所尼姑庵远近驰名,大家都称之为万灯庵;因为其中点满了灯,成千上万的灯,
使人走入其间,仿佛步入一片灯海,灿烂辉煌。
这所万灯庵的主持,就是当年的小尼姑,虽然如今年事已高,并拥有上百的徒弟,但
是她仍然不快乐,因为尽管她做一桩功德,都点一盏灯,却无论把灯放在脚边,悬在顶上,乃至以一片灯海将自己团团围住,还是总会见到自己的影子,甚至可以说,灯愈亮,影子
愈显;灯愈多,影子也愈多。她困惑了,却已经没有师父可以问,因为师父早已死去,自
己也将不久人世。
她圆寂了,据说就在死前终于通悟。
她没有在万灯之间找到一生寻求的东西,却在黑暗的禅房里悟道,她发觉身外的成就
再高,灯再亮,却只能造成身后的影子。唯有一个方法,能使自己皎然澄澈,心无挂碍。
她点了一盏心灯!
今天上中文课的时候,我问你记不记得古时候有个人很会耍斧头,常到国王面前表演,但是突然间,他不再表演的故事。
你歪着头想了一下,说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人的斧头很准,绝对不会砍偏。
于是我在你课本旁边画了个耍斧头的人,简简单单地勾了一个人的侧面轮廓,又在那
人的鼻子上涂了几笔。还没画完呢!你就叫,说你想起来了,是有个人常带朋友一起表演,先在那朋友的鼻子上抹一点灰,再抡动斧头,从朋友面前砍过去。朋友一点没受伤,大家
以为斧头抡空了,但是细细看,才发现他鼻子上的灰已经不见。后来,那人突然不再表演,国王问为什么,是不是不准了。他说他一点也没退步,只是那一起表演的朋友死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直接提示你,却要画个漫画吗?因为透过“图象”是最好的记忆方法。我相信今后你再也不会忘记这个故事,因为漫画会留在你的脑海,更加强你的记忆。
记得不久之前,有一天我要你背孟浩然的《过故人庄》,你只想起“故人具鸡黍,
邀我至田家”,就背不下去的时候,我怎么做吗?
我两手指着窗外的树,再把手合起来。
你就说“绿树村边合。”,
我指着远方,作出山的手势。
你说“青山郭外斜。”
我又作成开门的样子。
于是你想起来“开轩面场圃。”
我再比出“举杯”的样子。
你说“把酒话桑麻。”
我又伸出九根手指,而且比了两次;指指眼睛,用双手作成花朵的样子。
你便说“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这种以手势增加想象的方法,也是“图象化”。
你也可以不画,用演的,使自己进入读的内容,尤其文学作品,因为作家常常先有画面,再写出来。文中充满“意象”。甚至一整段,你都能像剧本般,轻轻松松地演出。
举个很古老的作品为例——《诗经》里的“硕人篇”。
它描写的美女叫庄姜,从今天的角度看,庄姜一定像模特儿,高高的个儿,穿着锦衣,外头还罩个袍子。
那诗是这样形容庄姜的: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翻成白话是:
“手像小草芽般柔嫩,
皮肤像油脂般滑腻,
脖子像木虫般白晰,
牙齿像瓠瓜子般整齐,
宽宽像蝉似的额头,弯弯眉毛如蛾子的触须,
笑起来两个酒窝多漂亮,
黑白分明大眼睛,左右顾盼真美丽!”
如果你觉得不好背,只要这么想:
写诗的男孩,先低着头,不敢盯着女生,只敢看她的手。
然后,他的眼睛偷偷往上移动,看到手臂的皮肤。再往上,看到女生的脖子。
再往上,看到整齐的牙齿。
终于壮起胆,看女孩的额头和眉眼。
这首诗写得多精彩啊!精彩在他描写的次序,由手往上,渐渐到重点,再用生动的一
颦一笑、左右顾盼,在最后面压轴。
只要你也变成那羞怯的男生,也这么想象一遍,不是就能把整段诗背起来了吗?
于是“背死书”变成“活读书”,你因此更能深入欣赏那文学作品,使书中的人物和
情节变成真的,跳进你的生活。
读书要这样,才记得牢,也才能成为一种享受哇!
暮秋之爱
这世上谁都能讲理,
就是夫妻不能讲理。
因为夫妻之间,
有个比理更大的东西,
就是"情"
有个老学生,结婚没多久,就跟他太太吵架,一吵架,两口子就找我评理。妙的是,
八年下来,我已经不记得为他们调解了多少次,每次只要我把两个人分别拉到一边,劝几句,两个人就好了。有一天,那男生甚至说:"老师!您知道吗?我跟我太太能维持到今天,全靠您。"只是最近,这句捧我的话,突然变了调:
"老师!要不是为了您,我早跟她离婚了。"
我当时一怔,问他:
"你离不离婚,干我什么事呢?"
"当然与您有关,每次我想到您过去为我们花了多少时间、费了多少唇舌,就把气吞
下来了。"学生说。
我笑笑,问他:"那么有一天,你如果气坏了,气得脑溢血,也是我这老师的错喽!
最近,他们两口子闹得更僵了,我劝了几次,无效,特别给男生写了封信,觉得还有
几分道理,也说出一些怨偶的问题,把它刊出来,供大家参考--
亲爱XX:
今天我很伤感,因为发觉你们可能非分开不可了。
但是我这个伤感,又能变得很平静,因为"哀莫大于心死",我知道劝了八年,到今天,我是真正的"无能为力"了。
其实在你们两口子的身上,我更看到了这种心死,是你们的心死,使我知道"时间到了"!
回顾过去的八年,你常来我这儿说她的不是,她也跟我数落你的不对。每次你们来,
都有着激动,都讲自己的"有理",和对方的"无理"。
我每次也都静静听,然后为你们分析,两个人的"有理"和"无理",你们似乎都能听得
进去,各让一步,彼此道歉,甚至接着去看电影。
你以为我"调停"成功,真是因为"说得有理"吗?
错了!我必须告诉你,这世上谁都能讲理,就是夫妻不能讲理。因为夫妻之间,有个
比理更大的东西,就是"情"。
凭什么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甚至家庭背景、知识水平完全不同的人,能够没
几天,成为世界上最亲密的终身伴侣。
这终身伴侣、夫妻关系、男女"接触",实在是整个社会最基本的结构。有了它,组了
家庭,有了孩子,置了产业,彼此扶持,人类的文明才得以展开。
但是无论人类变得多么文明、多么进步,却始终无法改变那最基本的"结合要素",也
就是--爱。
男女的结合,绝对是因为爱,而很少是因为理。也就因此,当夫妻之间能够讲理的时候,实在因为有爱;当他们之间的爱产生变化,理也就很难说了。
相反的,当夫妻真正冷静下来,一五一十、一百一千地算计财产、评论是非的时候,
那爱也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所以有人说:"朋友容易维持,夫妻难于相处。"又讲:"相爱容易,相处难。"这当中
的道理都是因为朋友之间能讲理,夫妻之间讲理却难上加难。
说到这儿,你应该明白了,我为什么不再为你们调解,不再为你们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