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词论》的再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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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评价王安石的词
李清照在她的《词论》中对王安石的词作出了如下评价:“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汉,若作一小歌词,则人必绝倒,不可读也。
”这句话的大致意思是,王安石和曾巩的文章写得很好,风格类似于西汉时期的文人。
但是,如果他们尝试写一些小词(即歌词),那么人们必定会感到非常惊讶,因为这些词并不符合他们的风格,读起来会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李清照的这番评价,实际上是对王安石等文人的一种批评。
她认为,王安石等人的文章虽然写得很好,但他们的词作却并不出色,甚至可以说是令人失望。
这可能是因为李清照认为,词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学形式,应该有自己的特点和风格,而王安石等人却未能很好地掌握这种特点和风格。
当然,李清照的评价也带有一定的主观性。
毕竟,每个人对于文学作品的喜好和评判标准都是不同的。
而且,王安石等人的词作在历史上也有一定的地位和影响,不能因为李清照的个人观点而完全否定它们的价值。
李清照词论
李清照是宋代著名的女词人,她的词作品曾经被誉为“千古绝唱”。
她的词作品充满了女性的柔情和细腻,同时也具有深刻的思想和文化内涵。
下面是对李清照词作品的一些评述:
一、柔情细腻。
李清照的词作品充满了女性的柔情和细腻,她的词语清丽婉转,音韵
悦耳。
在她的词中,经常出现一些如花似玉、柔美细腻的形容词和词语,
比如“玉容寂历”,“细金翠羽”,“梦魂不到关山难越”,都表现了李
清照那种细腻柔情的特点。
二、婉约清新。
李清照的词作品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反映了她对自然风光、生命
和爱情的热爱和向往。
她的词语常常描绘出一些清新婉约的场景,比如
“秋风清,秋月明”,“桃花扇底春将老”,“小窗幽梦,昨夜雨疏风骤”,这些描述都充满了一种清新、典雅的气息。
三、思想深刻。
李清照的词作品不仅仅是一些以情感为主题的作品,她的词作品中也
有很多思想深刻的内容。
她的词作品中经常涉及到人生、自然、爱情等方
面的问题,表达了她对生命和人生的思考和体悟。
比如在《如梦令》这首
词中,“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表现了她对生命和时间的感慨和思索。
总的来说,李清照的词作品兼具柔情细腻、婉约清新和思想深刻等多
种特点,是中国古典文学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李清照《词论》浅议作者:刘明宇来源:《读书文摘(下半月)》2018年第05期摘要:李清照的《词论》自问世以来,对于历代词人、词学家对于词这一文学体裁所进行的创作与研究活动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今人在对其中的观点进行分析时,应该秉持客观态度,对于其强调词应该保有自身的文体特性和疆域这一看法做出适当的肯定和继承。
关键词:李清照;《词论》;别是一家一、李清照《词论》的合理性李清照在《词论》中指出,“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汉,若作一小歌词,则人必绝倒,不可读也。
乃知词别是一家,知之者少。
”李清照认为,词这种文体应该有其独有的特性与要求,不宜与诗、文等其它文学体裁完全混淆,就这一点来说还是相当高明、值得肯定的。
词作为一种独立的文体,它应该保有其基本的创作规范,保有其特有的体性以及基本的疆界,在词的创作与分析鉴赏的时候应该要注意与其他类型的文学体裁有所区分。
二、词的体性之独特首先,就词与诗比较而言,词的体例特性和诗还是应该有相当大的区别的。
有人以为,从体性上来看,诗就好像是两鬓苍苍的老者,在寂夜的孤灯之下独自正襟危坐,即使是穿着粗布衣服,人们依然不难从他那眉宇之间窥见他所经历过的风雨沧桑,他的言谈举止、一举一动,不必刻意装出矜持的样子,但却自然能够显得稳重,不需要做出金刚怒目的表情,也依然能够做到不失威严。
而词就好像美丽娇艳的佳人一般,缓缓行进于百花之间,娉娉袅袅,风情万种,摇曳多姿,即使是穿着华美的服饰用以遮掩身躯,却仍旧能够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见掩藏在绮丽华服之下的凝脂肌肤,眼波流转,顾盼生姿,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惹人怜爱,但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正如王蛰堪先生所说:“诗若苍颜老者,孤灯独坐,虽葛巾布服,眉宇间使人想见沧桑,谈吐挥洒,不矜自重,不怒自威。
词犹美艳少妇,微步花间,风姿绰约,虽钗钿绮服,使人想见玉骨冰肌,顾盼间隐然怨诉,徒有怜惜,可远慕而不可近接焉。
”这主要是针对诗与词的语言风格方面的差异而言的,并不是针对题材内容范畴来说的,不是说诗的内容只适合写庄严老者,词的内容只适合写绰约少妇,而是说诗和词由各自的文体所决定的语言风格特点给人带来的不同的形象化的联想。
李清照《词论》的再评价张海明提 要 本文拟从音乐与诗的结合以及词体自身的发展演变中来审视李清照的《词论》。
通过对历代有关李清照《词论》评论的梳理,李清照《词论》与北宋词坛创作风气关系的检视,以及歌、词、诗三者相互影响的分析,重新解读李清照《词论》,进而指出李清照词”别是一家”说的主要贡献,与其说是通过对苏轼等人以诗、文为词的批评而明确了词在风格及表现手法方面的特殊性,倒不如说是通过强调词在声律方面的特殊要求,从格律化的角度加速了词体文人化的进程,为词最终走向一种可以与诗并列的文学样式在体制上率先垂范;至于其负面影响,也并非如先前不少学者理解的那样是束缚了词的发展,而在于从另一个方面促成了词对歌的背离,使之趋于案头化和书斋化。
关键词 李清照 词论 宋词无论是置于宋代词学史还是整个中国词学史上来看,李清照的《词论》都是一篇十分重要的文献,但长期以来,对于李清照此文的认识与评价却是见仁见智,褒贬不一。
而究其原因,实在是因为其中关涉问题太多,除开李清照本人的词学主张外,还牵扯到对北宋词创作的评价、词体特征的认识、词与诗及音乐之间的关系等一系列重要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对李清照《词论》的认识和评价便不只是单纯的个案研究,同时还可看出历代词学思想的发展变迁。
本文的写作,是想在一个更为开阔的背景下,从音乐与诗的结合以及词体自身的发展演变中来审视李清照的《词论》,以期对李清照所论有更客观公允的认识和评价。
对李清照《词论》认识、评价的简要回顾李清照《词论》最早见于南宋胡仔的《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三,而胡仔在引述李清照《词论》全文后的一番议论,也是我们今天所能看到最早的对李清照《词论》的批评。
胡仔认为:“易安历评诸公歌词,皆摘其短,无一免者,此论未公,吾不凭也。
其意盖自谓能擅其长,以乐府名家者。
退之诗云:‘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正为此辈发也。
”言词之间,很不以李清照对北宋诸公词作的批评为然。
正确评价李清照的《词论》《词论》文字不长,为便于分析,兹引如下:乐府声诗并著,最盛于唐开元、天宝间,有李八郎者,能歌擅天下。
时新及第进士开宴曲江,榜中一名士先招李,使易服隐名姓,衣冠故敞,精神惨沮,与同之宴所。
曰:“表弟愿与坐末。
”众皆不顾。
既酒行乐作,歌者进,时曹元谦、念奴为冠。
歌罢,众皆咨嗟称赏。
名士忽指李曰“:请表弟歌。
”众皆哂,或有怒者。
及转喉发声,歌一曲,众皆泣下。
罗拜,曰:“此李八郎也。
”自后郑卫之声日炽,流靡之变日烦。
已有《菩萨蛮》《春光好》《莎鸡子》《更漏子》《浣溪沙》《梦江南》《渔父》等词,不可遍举。
五代干戈,四海瓜分豆剖,斯文道熄。
独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于“小楼吹彻玉笙寒”“、吹皱一池春水”之词,语虽奇甚,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也。
逮及本朝,礼乐文武大备,又涵养百余年,始有柳屯田永者,变旧声作新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于世;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
又张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绛、晁次膺辈继出,虽时时有妙语,而破碎何足名家!至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茸之诗尔。
又往往不谐音律者。
何耶?盖诗文分平侧,而歌词分五音,又分五声,又分六律,又分清浊轻重。
且如近世所谓《声声慢》《、雨中花》《、喜迁莺》,既押平声韵,又押入声韵。
《玉楼春》本押平声韵,又押上去声,又押入声。
本押仄声韵,如押上声则协;如押入声,则不可歌矣。
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汉,若作一小歌词,则人必绝倒,不可读也。
乃知别是一家,知之者少。
后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黄鲁直出,始能知之。
又晏苦无铺叙;贺苦少典重;秦则专主情致,而少故实,譬如贫家美女,非不妍丽,而终乏富贵态。
黄即尚故实,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半矣。
《词论》的基本内容大体可分为两方面:一是对唐五代以来词史的简要回顾,二是在对北宋著名词家的评论中阐述自己对词的看法。
《词论》以李八郎擅歌故事开头是有用意的。
李清照如此细致地描述李八郎演唱的魅力以及众人对他的折服,应该不只是基于对李八郎本人演唱技艺的欣赏或称誉,而更在于借此强调词的起源与乐府、声诗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借此强调音乐之于词的重要作用。
论李清照《词论》对我国词坛的影响作者:何健来源:《新教育时代》2015年第18期摘要:词论》与李清照的创作对词坛有着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力。
其理论表现为音律平仄要求愈来愈严,"文雅"美境执著追求;其创作表现则在贯穿南宋一百多年的忧国伤怀悲怆之声,深幽曲婉的情致以及语言、造境、用典、铺叙等艺术手法方面。
关键词:李清照词论词坛影响词体从中唐成立、延及晚唐五代北宋至李清照,已有300多年的发展史。
其间作家辈出,论者亦伙。
然而就论词者而言,零散纪事之语多而系统纵论者少,就作家作品微观评价多而着眼于整个词体发展规律性的宏观研究少。
这在词学研究史上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比如较早的晁补之,曾对柳永、苏轼、黄庭坚等词有所论及,但只着眼于这几位词人之创作特征而未从词史立论。
而李之仪《姑溪居士文集》卷40《跋吴思道小词》,虽从词史着眼、比晁说较有系统,但仍不够全面。
在这种情况下,李清照高瞻远瞩、大气包举,以史家敏锐之眼光,论词学发展之得失,总结经验,探讨规律,回顾以往,针对现实,完成其惊世骇俗之作—《词论》。
《词论》虽短但见解非凡,它不仅弥补了北宋词学研究的重大缺失,奠定了南宋张炎诸人词论的基石,而且给整个中国古代词学研究留下了十分珍贵的文献资料。
其精警睿智的美学思想也熠熠闪光,泽沾后人。
一、理论影响1.1南宋婉约词人恪守“别是一家”的审美观点,在平仄音律方面要求越来越多越严,以致杨守斋有“作词五要”之说,张炎《词源》中也一再强调“词之作必须合律”,沈义父《乐府指迷》更提出作词的四条标准,首言“音律欲其协,不协则成长短句之诗”等等,皆深受易安之启发与影响。
他们又从“别是一家”的观点出发,对诗词疆界俨然划分。
易安批评东坡等人不知词,所作“皆句读不茸之诗尔”,这一理论仍然被后来论者沿袭,作为论词之标准。
当然,讲求音律和诗词分界,本是坚持词体之特点所必须的,但后来的“词匠”们把这些东西弄得过分玄深,使得词人们“才说音律,便以为难……所以望望然而去之”,产生了形式僵化这样的消极效果,这是不好的。
唐宋散文之李清照《词论》全文翻译与鉴赏点评李清照《词论》乐府声诗并著,最盛于唐。
开元、天宝间,有李八郎者,能歌擅天下。
时新及第进士开宴曲江。
榜中一名士,先召李,使易服隐姓名,衣冠故敝,精神惨沮,与同之宴所。
曰:“表弟愿与坐末。
”众皆不顾。
既酒行乐作,歌者进,时曹元谦、念奴为冠,歌罢,众皆咨嗟称赏。
名士忽指李曰:“请表弟歌。
”众皆哂,或有怒者。
及转喉发声,歌一曲,众皆泣下。
罗拜曰:“此李八郎也。
”自后郑、卫之声日炽1,流靡之变日烦。
已有《菩萨蛮》、《春光好》、《莎鸡子》、《更漏子》、《浣溪沙》、《梦江南》、《渔父》等词,不可遍举。
五代干戈,四海瓜分豆剖,斯文道息。
独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有“小楼吹彻玉笙寒”、“吹皱一池春水”之词2。
语虽甚奇,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也3。
逮至本朝,礼乐文武大备。
又涵养百余年,始有柳屯田永者,变旧声作新声,出《乐章集》,大得声称于世;虽协音律,而词语尘下。
又有张子野4、宋子京兄弟5,沈唐6、元绛7、晁次膺8辈继出,虽时时有妙语,而破碎何足名家!至晏元献9、欧阳永叔10、苏子瞻11,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蠢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尔。
又往往不协音律者,何耶?盖诗文分平侧,而歌词分五音,又分五声,又分六律,又分清浊轻重。
且如近世所谓《声声慢》、《雨中花》、《喜迁莺》,既押平声韵,又押入声韵;《玉楼春》本押平声韵,又押上去声,又押入声。
本押仄声韵,如押上声则协;如押入声,则不可歌矣。
王介甫12、曾子固13,文章似西汉,若作一小歌词,则人必绝倒,不可读也。
乃知词别是一家,知之者少。
后晏叔原14、贺方回15、秦少游16、黄鲁直出17,始能知之。
又晏苦无铺叙。
贺苦少典重。
秦即专主情致,而少故实。
譬如贫家美女,虽极妍丽丰逸,而终乏富贵态。
黄即尚故实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价自减半矣。
【注释】1郑卫之声:指春秋时郑卫两国新兴起的一种长于言情的音乐,后来便用作淫靡之乐的代称。
2“故有”句:马令《南唐书·冯延巳传》:“元宗乐府辞云:'小楼吹彻玉笙寒’,延巳有'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之句,皆为警策。
《李清照词传》的读后感6篇《李清照词传》介绍了一代“婉约词宗”——李清照跌宕起伏的传奇人生,作者文笔优美,将李清照天真烂漫的少女时代、相夫治学的少妇时代、颠沛流离的老年时代都作出描述,中间穿插了她在不同时期的词作,词人形象跃然纸上。
以下是小编整理的《李清照词传》的读后感,仅供参考,欢迎大家阅读。
《李清照词传》的读后感篇1读《李清照传》,品宋词滋味,不禁被作者那细腻的笔触、丰富的情感世界所折服,顿觉耳目一新,流连忘返。
从平时的“不感兴趣”,到一连几天,脑海里不时萦绕的,都是宋词的精彩片段,以至于想静下心来读下一本书,都变得有点困难。
没办法,只有停下来理理这纷乱的思绪,写点读后感之类的文字。
李清照(1084-1155)号易安居士,南宋杰出女文学家,章丘明水(今属济南)人,是婉约派词人代表。
生于名宦之家,幼时过目不忘,出语惊人,博览群书。
齐鲁壮丽的山川涵育了清照的创作灵性,少女时代即名噪一时,崭露峥嵘。
婚后,清照与丈夫情投意合,如胶似漆,过着幸福美好的生活。
靖康之变后,她与赵明诚避乱江南,丧失了珍藏的大部分文物。
后来赵明诚病死,她独自漂流在杭州、越州、金华一带,在凄苦孤寂中度过了晚年。
一代才女李清照,从容一生李清照是一位才华出众,成绩卓越的女作家,就“词”这一文学体式来说,她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像《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归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寥寥数笔,一幅美丽的少女夜游图已跃然而出:一位活泼多情、热爱生活的少女出外游玩,被大自然秀丽的风光所吸引,为了看落日而忘了回家的时间。
兴尽而归,泛舟河上,路过一片莲池,想要快点回家而奋力划船的声响,惊扰了池塘边的一滩鸥鹭,扑啦啦展翅而飞;除了词,李清照在诗文上同样有很高的造诣。
比如“诗情如夜鹊,三绕未能安”:除反映出她的创作心态外,比喻的新鲜贴切,化用曹操《短歌行》“月明星稀,鸟鹊南飞。
绕树三匝,无枝可依”的奇巧妙思,不能不令人击节称道。
李清照《词论》的再评价75李清照《词论》的再评价张海明提要本文拟从音乐与诗的结合以及词体自身的发展演变中来审视李清照的《词论》。
通过对历代有关李清照《词论》评论的梳理,李清照《词论》与北宋词坛创作风气关系的检视,以及歌、词、诗三者相互影响的分析,重新解读李清照《词论》,进而指出李清照词”别是一家”说的主要贡献,与其说是通过对苏轼等人以诗、文为词的批评而明确了词在风格及表现手法方面的特殊性,倒不如说是通过强调词在声律方面的特殊要求,从格律化的角度加速了词体文人化的进程,为词最终走向一种可以与诗并列的文学样式在体制上率先垂范;至于其负面影响,也并非如先前不少学者理解的那样是束缚了词的发展,而在于从另一个方面促成了词对歌的背离,使之趋于案头化和书斋化。
关键词李清照词论宋词无论是置于宋代词学史还是整个中国词学史上来看,李清照的《词论》都是一篇十分重要的文献,但长期以来,对于李清照此文的认识与评价却是见仁见智,褒贬不一。
而究其原因,实在是因为其中关涉问题太多,除开李清照本人的词学主张外,还牵扯到对北宋词创作的评价、词体特征的认识、词与诗及音乐之间的关系等一系列重要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对李清照《词论》的认识和评价便不只是单纯的个案研究,同时还可看出历代词学思想的发展变迁。
本文的写作,是想在一个更为开阔的背景下,从音乐与诗的结合以及词体自身的发展演变中来审视李清照的《词论》,以期对李清照所论有更客观公允的认识和评价。
对李清照《词论》认识、评价的简要回顾李清照《词论》最早见于南宋胡仔的《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三,而胡仔在引述李清照《词论》全文后的一番议论,也是我们今天所能看到最早的对李清照《词论》的批评。
胡仔认为:“易安历评诸公歌词,皆摘其短,无一免者,此论未公,吾不凭也。
其意盖自谓能擅其长,以乐府名家者。
退之诗云:‘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正为此辈发也。
”言词之间,很不以李清照对北宋诸公词作的批评为然。
清代裴畅的看法与此相类,所谓“易安自恃其才,藐视一切,语本不足存。
第以一妇人能开此大口,其妄也不待言,其狂亦不可及也”(《词苑萃编》卷九),也还是不满于李清照对北宋词坛诸公的批评,只是言词较胡仔更加偏激,且带有明显的性别歧视。
在中国古代词论史上,直接针对李清照此文发表意见的并不多见,因此胡、裴二人的批评仿佛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后人的态度。
事实上,近代以来研究李清照《词论》者不少76《中国文化研究)2005年夏之卷也是这样看的,并据此认为李清照《词论》长期以来未得到公正的评价。
这恐怕是一个有待进一步分析的问题。
裴畅之言暂且不论,我们先看胡仔的批评。
不用说,胡仔对李清照的指责是欠妥的,尤其是他引韩愈诗“不知群儿愚,那用故滂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讥讽李清照,更是有失公允。
但我们也必须承认,就保存李清照《词论》这一珍贵的历史文献而言,胡仔应该说功不可没;而且应该看到,胡仔的批评只是针对李清照“历评诸公歌词”而发,并非对《词论》的全盘否定。
虽然胡仔本人对《词论》其他观点持何态度难以判断,但以常情度之,如果胡仔的本意只是指责李清照的“狂妄”,那他大可不必引述《词论》全文。
在《苕溪渔隐丛话》同卷中胡仔还引述了晁补之评时人词作的一段文字,其中对苏轼、晏殊、张先、秦观诸人均予以称赞,唯独对黄庭坚略有微词:“黄鲁直间作小词,故高妙,然不是当家语,自是着腔子唱好诗。
”胡仔评日:“无己称今代词手惟秦七黄九耳,唐诸人不迨也。
无咎称鲁直词不是当家语,自是着腔子唱好诗。
二公在当时,品题不同如此。
自今观之,鲁直词亦有佳者,第无多首耳。
少游词虽婉美,然格力失之弱。
二公之言,殊过誉也。
”此段文字可注意者有二:其一,晁补之认为黄庭坚词非当家语的观点,胡仔似乎没有异议,故只说“鲁直词亦有佳者”;其二,对比评李清照《词论》一段文字,可以看出胡仔对前人的批评要求客观全面,反对攻其一点而不及其余,这与他不满于李清照评诸公词“皆摘其短”正相吻合。
由此看来,胡仔对李清照《词论》的批评,与其说是针对其观点,不如说是针对其态度。
李清照以一词坛晚辈的身份对北宋重要词人逐一否定,立论虽不无道理,但毕竟锋芒太露,难免会招他人非议。
④裴畅的指责是有一定代表性的,它实际上反映了中国古代男性批评者的一种普遍立场,即容不得一位女性对男性进行批评而不问其观点正误。
以是之故,尽管认为苏轼、黄庭坚以诗为词并非李清照的首创,批评柳永格调不高、秦观笔力柔弱在两宋也大有人在,但李清照《词论》仍被视为“狂妄”。
平心而论,就强调诗词有别,突出词的文体特征而言,李清照《词论》堪称两宋最系统完备的著述,而明清以降众多主张诗词异畛者,似乎都对李清照《词论》视而不见。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十分奇特的现象。
相比之下,李清照在词创作方面的成就则颇得后人称誉,如明人王世贞《弁州山人词评》以“李氏、晏氏父子、耆卿、子野、美成、少游、易安”为词之正宗,清人沈谦《填词杂说》称“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
王士祯更说:“正调至秦少游、李易安为极致。
”(《分甘余话》卷二)又说:“张南湖论词派有二:一日婉约,一日豪放。
仆谓婉约以易安为首,豪放惟幼安称雄。
”(《花草蒙拾》)尽管同样没有提及李清照的词学见解,但既然承认易安词本色当行,为词之正宗,则对其《词论》提出的正面主张应该是持认同态度。
虽说李清照的词创作与其理论主张之间确有某些差异,或者说是未能完全实践其理论,但二者大体吻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清人陈廷焯论词,谓:“有长于论词而不工于词者,未有工于作词而不长于论词者。
”(《白雨斋词话》卷八)若依此论,以李清照在词创作上的成就,其词学①胡仔对李清照的不满,还与他对苏轼的推崇有关。
《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二十六道:“《后山诗话》谓:‘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
’余谓后山之言过矣。
子瞻佳词最多,其间杰出者,如‘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凡此十余词,皆绝去笔墨畦径间,直造古人不到处,真可使人一唱而三叹。
若谓以诗为词,是大不然。
”李清照《词论》的再评价77理论当然不容忽视。
如果我们注意到明清以后不少主张诗词有别、崇婉约而抑豪放的见解与《词论》颇为近似,那并不足怪,这正说明李清照先前提出的观点在后代得到回应。
后人可以不提李清照的《词论》,却不能无视她的存在。
李清照的性别及再婚对其《词论》在后世的评价肯定会有影响,但这种影响是否如某些学者认为的那样大,也是值得进一步分析的。
后人并没有因为李清照身为女性而忽视、否认她在词史上的地位,为什么偏偏会对她一篇论词的文章另眼相看呢?倘若《词论》不是李清照所为,而是出自一位男性词人之手,情况又会如何?我们难以断言,不过,看一下李清照《词论》在二十世纪的遭遇,或许会有一些新的认识。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李清照的《词论》开始进入研究者的视野。
应该说,到了这个时期,李清照的性别非但不再是导致其创作和理论被贬损的因素,反倒成为值得充分肯定的理由,然而有意思的是,时人对《词论》的认识和评价仍有很大的分歧。
著名词学家缪钺在其作于1941年的《论李易安词》一文中写道:李易安“评骘诸家,持论甚高……此非好为大言,以自矜重,盖易安孤秀奇芬,卓有见地,故掎摭利病,不假稍借,虽生诸人之后,不肯模拟任何一家。
”[11缪文一反前人旧说,对李清照评骘诸家多有称许。
而李长之《李清照论》则认为,李清照对五代以来重要词人创作一概予以否定,表现出其个性的“狭小与尖刻”,“不能容纳别人,不能欣赏别人,不能同情别人”。
“恰足以反映自己的空虚”。
旧。
李长之的批评,恰与缪钺的称誉形成对比。
李长之的意见或许不无偏激,但对李清照否定诸公词作的批评却一直延续到当代。
五、六十年代占主导地位仍是批评性意见,而且这种批评已不止于对某个词人(如苏轼)创作评价的分歧。
夏承焘在1959年撰文指出,李清照对北宋苏轼、柳永等人词作的批评代表了一种保守的观念,“在李清照那个时代,词的发展趋势已进入和诗合流的阶段,不合流将没有词的出路;在民族矛盾大爆发的时候,词要接受这个时代的要求,也必须蜕弃它数百年来‘艳科’的旧面目”。
“若就宋词的发展规律来考察,她这篇文字是对宋词的发展起阻碍作用的”。
[31夏承焘的观点得到不少人的认同,差不多成为后来文学史、文学批评史的主流意见。
如游国恩等人主编的《中国文学史》(1964年初版)写道:李清照“认为‘词别是一家’,在艺术上有它的特点,要求协音律,有情致,这是对的。
问题是她看不到欧阳修、苏轼等在词创作上的革新精神,这就未免保守,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她的创作成就”。
¨1复旦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教研组集体编写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则认为:“李清照生于苏轼之后,在民族危机严重、政治局势发生激烈变化的年代,时代更迫切地要求词朝着新的方向发展,反映更富于现实性的内容,彻底从‘艳科’和形式的束缚下解放出来,担负起时代所赋予的历史、社会任务。
李清照的词论,却与时代的要求相反,不但没有继承、发展词的革新道路,反而批评苏词都是‘句读不葺之诗’,仍然把词局限于传统的小天地里,表现出保守的词学观点。
”[51和先前批评者指责李清照“狂妄”不同的是,此时对《词论》的批评主要着眼于李清照强调词“别是一家”的观点不利于词的发展,其与苏轼的对立进一步被强化,甚至拓展了。
就是到了九十年代,仍能看到类似的观点。
如有学者撰文,一方面称前人对李清照的批评失之偏颇,“近乎人身攻击”,“更包含着对妇女本身的一种藐视”;另一方面又说李清照“没有看到欧阳修、苏轼等在词创作方面的革新精神,这就未免保守了”。
在该文作者看来,欧、苏等人的词作“代表着先进方向”,而“李清照是有局限的、保守的,不合潮流的”。
78《中国文化研究))2005年夏之卷而且,“《词论》所运用的批评方式是有缺憾的,……有些批评也不元偏颇之处”。
“因此,其结论难于使人心服,也易使人视她为狂傲”。
尽管作者对李清照《词论》多有肯定,但如此分析《词论》“明显的局限和不足”,实在难以对李清照及其《词论》“作出公正的评价”。
[61当然,九十年代学界对李清照《词论》的认识还是有一些变化的,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认为李清照对欧、苏等人的批评主要是就协律与否而言,并不涉及词的题材与风格之争;二是指出指出李清照强调词“别是一家”的正面意义。
如张惠民认为:李清照所谓词“别是一家”的意见仅是就词的音律而言,“既不牵涉词的文学上的内容和风格,也与词史上婉约、豪放之争没有多少瓜葛”;“李清照论词重视歌词之协音律可歌唱的原则,一直为格律派词人所遵循。
”"o刘宁《女词人的独特贡献——谈李清照的(词论)》一文也认为:“《词论》通过强调词的音乐性来区分诗词,但并没有在诗词的题材和表现风格上分出疆界”;“《词论》不仅充分尊重了词的音乐特点,而且促进了后来词人对词独特抒情方式的规范概括,这当然是值得肯定的。